趙小湖

indy

戰略撤退

印閑生

歷史上，美國全球霸權崛起的過程大致為“美洲→歐洲→日韓→中東→東南亞”，正常情況來說，有朝一日霸權瓦解順序將倒過來，即“東南亞→中東→日韓→歐洲→美洲”。

六七十年代打越戰時，曾有幾十萬美軍常駐東南亞，現如今早已撤得精光。

很多朋友可能不清楚，冷戰期間在建立起北約之後，美國也曾搞過一個“東南亞條約組織”，即SEATO，簡稱東約。

東約就是亞洲的北約，總部位於泰國曼谷，它有八個成員國，分別為美國、英國、法國、澳大利亞、紐西蘭、泰國、菲律賓、巴基斯坦，以及三個受保護國——南越、老撾和柬埔寨（1956年後拒絕接受東約的保護）。

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雖然沒有加入東約，但事實上共用了各種情報資訊。

東約存在了二十二年，1975年南越的滅亡給了其致命一擊，標誌著該軍事組織已無法保障成員國安全。

隨著越戰結束後美軍陸續撤離該地區，多個東約成員國表示無意繼續參與，東約遂於1977年6月30日解散。

圖 1966年菲律賓馬尼拉東約會議的場面

東南亞之後，美國第二塊有戰略撤退傾向的地區是中東。

1990年代，美國在歐洲的大量軍事資產陷入無事可做的境地，拔劍四顧，華盛頓決定把一些駐歐洲的部隊逐步調到距離不遠的中東，並連著打了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三場大戰。

關於這三場戰爭背後的戰略意圖可謂眾說紛紜，有的解釋為美國想進軍亞歐大陸腹地，有的解釋為控制中東能源，還有的說就是為了反恐……

不過時至今日這些已經不重要，因為美國已經很大程度上從中東撤軍，只留下一堆基地和留守人員作為框架，以方便萬一有事時好迅速補充進來。

現階段美國對於中東事務更多是出於“應付”的態度，被以色列推著跑——這一點在拜登時期表現得尤其明顯，即盡可能平息事態，不願意投入太多資源。

實際上，過去兩年多裡要不是以色列這個代理人戰鬥力比較強，咬著牙跟“抵抗軸心”打到底，美國的中東戰略可能早就崩潰了，華盛頓並沒有決心派重兵去跟伊朗及其代理人打一仗。

說來也是運氣，2024年下半年“抵抗組織”接連發生低級失利，特別是敘利亞變天，讓美國和以色列信心大增。

德黑蘭方面感受到很大壓力，進而將伊核問題加速推上檯面，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國際原子能機構稱，伊朗近期增加濃縮鈾的生產，已接近製造原子彈所需的90%。

進入4月以來，中東局勢暗流湧動。

在美國和伊朗正式啟動核問題談判的同時，美軍又向中東地區增遣了一個航母戰鬥群，達到雙航母戰鬥群的准戰時配置，外加將B-2隱形轟炸機也部署到迭戈加西亞基地。

接下來如何決斷，對特朗普的中東政策將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如文章一開始所說，正常情況下美國戰略撤退順序是“東南亞→中東→日韓→歐洲→美洲”，不過實際情況並沒有按照常理，因為美國把亞太地區的重要性擺得高過了歐洲。

出於跟中國戰略競爭的迫切需要，目前美國更傾向於從歐洲抽調軍事資源來增強亞太。

從特朗普近期的動作來看，他在烏克蘭問題上減少投入的意志是非常堅決的，而且這種轉向的背後有著龐大民意基礎做支撐。

為什麼美國民主黨、德國社民黨、英國保守黨以及法國馬克龍政府在過去一年的選舉中均遭受重大挫敗呢？

原因當然是內部社會經濟問題，但反映到外交領域，越是內部形勢不景氣時，民眾對於政府長期對外援助就越持負面態度。

或許每年援烏的幾百億美元對美國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可它呈現出的意義是拜登政府把烏克蘭擺到解決國內問題之前，並為對手提供了絕佳的攻擊靶子——任何地方出現問題，共和黨都會攻擊拜登總是優先考慮國外而不是國內。

同樣的話術也出現在許多歐洲國家。

美國人以“上帝選民”自居，認為美國在世界舞臺上發揮獨特作用是命中註定的，被上帝賦予了這個權利。

當連美國人都厭倦對外干預時，說明國際政治的轉型已迫在眉睫，未來很可能變得區域集團化。

圖 邱吉爾與戴高樂。戴高樂曾經預言“有一天美國將離開舊大陸歐洲”，隨著特朗普的烏克蘭政策日漸清晰，不少人認為這一預言正在成真。

文章後半段，談兩個重要的新聞事件。

1、

4月份，德國候任總理默茨領導的保守派聯盟與中左翼社會民主黨達成聯合執政協議，預計新政府將於5月6日起正式執政。

為什麼這件事很重要呢？

猶記得十幾年前，歐盟委員會主席這個崗位並沒有那樣顯赫，更像是一個執行和協調的角色，當時歐盟的主心骨普遍被認為是“德國總理＋法國總統”。

而最近幾年馮德萊恩的存在感越來越強，已經隱隱有“歐洲總理”的感覺，其實不是因為馮德萊恩強，是德國總理和法國總統的影響力變弱了，整個歐盟越來越像一盤散沙。

歐盟給人的印象就是不停地開會，今天一個歐洲峰會在英國，明天一個歐洲峰會在法國，後天再回到布魯塞爾開。

由於二十七個成員國利益不同，各懷鬼胎，使得重大決策每每難產，聲明和宣言發了很多，真正落實下去的政策卻很少。

歐盟想要有主見，前提條件是歐盟內部第一大國德國必須得有主見，而德國有主見的前提是組建“大聯合政府”。

在德國政壇，基民盟和社民黨是傳統上最強的兩大政治力量（本次大選中社民黨屈居第三，被迅速崛起的極右翼德國選擇黨超越），它們聯合執政是德國政治穩定運作的基礎，即默克爾時期的模式。

過去幾年裡，德國採用了罕見的“紅綠燈”組閣方式——社民黨拉了兩個理念迥異的小黨一起執政，搞得令出多門，雞飛狗跳，總理朔爾茨的權威極大受損。

如今中右翼的基民盟和中左翼的社民黨強強聯合，德國政治的穩定將陡然提升。

其中，候任總理默茨對美立場相對強硬，曾批評美國是“不可靠的盟友”。

在完成組閣談判後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默茨稱“德國正在迎來一個強大而有效的政府”，並直接用英語向白宮喊話——“給特朗普的關鍵資訊是德國已經重回正軌。”

圖 德國新一屆聯邦議院3月25日成立並召開全體會議，朔爾茨總理的任期隨之結束。朔爾茨在會場從候任總理基民盟領袖默茨面前走過，神態略顯落寞。

2、

4月11日，歐盟委員會發言人表示，歐盟與中國已就“設定中國產電動車最低價格”達成一致意見，雙方將以此作為先前懲罰性關稅的替代方案。

與此同時，有港媒引述五名知情人士稱，歐盟領導人計畫7月底前往北京，與中國舉行峰會。

如果說拜登時期歐洲認為跨大西洋溝通更加便捷有效，那麼隨著特朗普歸來，在白宮反復碰壁的歐洲領導人最終將意識到，歐盟對中國的影響力將成為它撬動跨大西洋關係的最後一根杠杆。

在《世紀大談判》中，北京其實比華盛頓更容易打交道一些。

indy

留學最大的問題在於你見過世面，不等於世面見過你

碧樹西風

接着上午棄財學醫的董小姐，與死活不肯招留學生的董大姐這件事。

上午有家長讀者問我，到底該不該走海外社區大學轉名本的這條路呢？

這裡面分三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你實力一般，或者說你的實力有時限。

我認為是有價值的，反正孩子也考不出，不如早點包裝個海本或者水碩，回來趁着你還能發揮力量，把孩子扶上馬，送一程。

類似名醫小四董小姐父母的那種操作。

第二種情況，你足夠有實力，但孩子急等着接班。

我認為也是有價值的，因為你讀書不是為了就業，也不是為了去占個坑，你讀書只是為了交個朋友。

讀完交一圈二代朋友們，回來好接班，做下一任董事長。

第三種情況，你足夠有實力，但孩子不急着接班。

我認為讓孩子參加高考是有價值的，考不出再說嘛，反正你有的是實力，你又不差學歷。

高考學到的那些知識，大概率用不上，但能夠極大地歷練你孩子的性格。

這一點，在如今40歲以上的人身上不明顯，但是在30歲以下的人身上，還是很明顯的。

因為過去那些農村長大的80後，或者無論城裡還是農村長大的60後，70後，他們都吃過生活的苦。

那種苦是遠遠超出如今的人能夠想象的。

20多年前，大概2000年左右，有一天很晚了，沒有小攤了，我鞋壞了，找到校門口附近的一個皮衣店，讓老闆幫我修下皮鞋。

那家皮衣店的老闆就是銷售，也是裁縫，就是過去那種很常見的夫妻店。

當時已經打烊了，我隨他走到店的後面，就是那種很傳統的前店後宿的結構。

一進去，各種皮衣材料，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然後我就看到一個床鋪，他就睡那裡，我捂着鼻子說，這麼大的味道你也睡得着。

他說幹這個多年，早就聞不出味了。

我說那對身體也有害呀，他說有害就有害唄，人沒那麼金貴。

我反駁說，那你將來掙的錢都不夠看病的，這麼做划算嗎？

老闆笑了，他說為啥要看病？得了癌症，就拿草席子把自己一卷，丟垃圾桶裡得了。

他這輩子夠本了。

然後他就跟我算賬，他們兩口子一年能掙20萬，當時的價格校門口能夠買100平米的房子。

他就算幹20年，掛掉，少說掙10套房，他的小孩就再也不需要像他這樣15歲出來做學徒，一輩子睡在皮料堆積的倉庫裡。

人家等於用一代人作為代價，完成了階級躍遷。

.....…

這就是當年那群睡地板的小商人，我讓你看看他們什麼經歷，什麼心態，什麼想法。

他們是沒有讀過書，但這些小店主，真沒有見過世面嗎？

我30歲那年就做了高管，連續創業多次，在國際市場穩定盈利15年，全部的經歷加起來，所見過的世面，也無非向死而生四個字。

你看，並沒有超過那個小店主。

所以很多家長問我讀書，留學話題時，我想說的就這點。

你見過世面，跟世面見過你，是兩碼事。就像男女關係中，你說你跟雄鷹談兩天戀愛，不等於你就可以從此變成雄鷹。

雄鷹去找下一個目標時，你會發現你還是你。

同理，你可以讓小孩見過很多世面，但世面未必見過你孩子。

那個小店主也許沒有見過世面，可是世面，已經見證過他了。

呵呵。

事實就是這樣的，他一個連中專都沒讀過的小店主，難道不適合做交易員？太適合了。

殺伐果斷，視死如歸。

他就像年羹堯的侍衛們，一聲令下，隨時可以砍掉自己的手。

而你連個止損都執行不下去。

所以人家只是沒念過象牙塔裡的那所大學，他是讀過社會大學的，而且還是佼佼者。

我年輕的時候，的確遇到過很多什麼職高的，中專的，大專的，後來也混出來了，做了科技公司的老闆。

其實我並不覺得稀奇，因為那代人的生活很殘酷，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高考。

但這種生活經歷，對於今天的孩子，是很罕見的。

我今天回憶我小時候和院子裡其他孩子之所以性格不同，很大程度上受益於讀書，考試。

因為我打小成績好，一直是第一名，所以一開始就待在了學霸堆裡，一開始就被動的卷入各種全國的競賽，全省的排名之爭。

學霸之間，從來都是勾心鬥角的，這就是歷練，我小時候沒有吃過生活的苦，但是經歷過足夠多的競爭的苦。

相比較之下，院子裡其他小孩，他們因為一開始讀書不好，又生活在大院裡。誰會給你苦吃？

當一個人從小看到的更多的是那些商人請你的家人吃飯，巴結你，長大後知道自己讀不讀得出，都會上岸的話。

那他的心性就很難變得堅毅。

因為他習慣了從放棄到放棄，而不是從爭取到爭取。

今天的孩子，無論你生在城裡，還是農村，你爹有沒有錢，基本上都和我小時候院子裡的那些孩子是一樣的。

你吃不了什麼生活的苦，你唯一有機會吃到的，就是高考的苦。

如果你選擇不吃，那你那個內心基本上就一直都是鬆懈的狀態。

哪怕你大了之後去送快遞，你會發現你也是很懶散的狀態，有一單沒一單的送着。

我確實講到了一些不需要學歷，哪怕中專生也可以勝任的快速賺錢的法門。

有些讀者就問我他能不能勝任。

你到底能不能勝任，取決於你是哪種中專生，你是20多年前，我見過的上一代中專生，還是如今的中專生。

這是不太一樣的。

上一代中專生，很多人並不是懶散，他們只是家裡窮，供不起他讀大學，或者他沒有時間學習，他放學後要割豬草，要去工地上打工養活弟弟妹妹。

他只是考試成績差，而且有客觀原因，他的本人心性未必差。

而今天的中專生，很大可能是你自己根本就沒法靜下心來，你過一會兒就想玩遊戲了，或者異想天開，覺得自己可以迅速變成龍傲天。

那你們就是兩種人呀。

很多無需學歷也能快速賺錢的法門，你拉長了時間看，它對人也是有要求的。

比如它可能是收入不連續的。

你像富士康的工人一樣，一天做10個小時，幹了第一個月，虧了500。

堅持第二個月，虧了600。

就這麼一直虧一直虧，到了第10個月，虧了1000。

我就問你的心態崩不崩？

你一定是崩的，盡管虧的很少，但因為你覺得你哪怕去富士康，一個月還肯定能賺6000塊呢。

這麼一對比，就不值呀。

即便你可以不崩，到了第11個月，開始賺錢了，賺了500，第12月也是如此。

是穩定盈利了呀，每個月就500，你什麼感覺？

哭笑不得？

就這？就這？那還不如去富士康呢。

你還能堅持到第20個月？

沒幾個人能堅持到的。

我可以告訴你，第30個月也許你一年能賺50萬，第40個月也許你一年能賺80萬，也許此後你每年都不會低於百萬。

等到那時候，你會發現很值，但是，你過不去頭20個月的。

你想想看，你當年連中考高考那麼簡單個玩意兒都堅持不下去，你拿什麼去堅持頭20個月呢？

你就沒養成那種性格呀。

所以你一定會去賭的，你一定會的，你一定會說，我就一把梭，贏了會所嫩模，輸了去會所當模。

最後變成一個賭徒。

何況你要知道，這裡面還有第二個問題。

就是說你在富士康，那是有拉長每天盯着你的，他天天訓你，叫早起，你才能堅持幹滿一個月。

如果屁股後面沒有拉長，別說20個月，只怕2個月不到，你就開始睡懶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來就去打遊戲。

所以根本輪不到20個月，2個月內你就會主動放棄。

你看到了？不需要學歷快速賺錢的事兒的確有很多，問題是，不要學歷不等於不要性格。

如果真的啥都不需要，那豈非滿世界都是富人了？

所以我說窄路嘛，通往羅馬的路一定很窄，偏左一點掉懸崖裡，偏右一點也必然掉懸崖裡。

即便你到了羅馬，你也會發現你並沒有離開那條窄路。

因為你會發現一個尷尬的事實：你經受那麼多，都是想要日後只有奶和蜜，不再受那份苦。

可是你漸漸會發現，離開那份苦，你的性格就沒了，而真正保護你財富的，恰恰是你的性格。

這就是王安石的：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孫多以百城降。

是不是哭笑不得？這就是人生啊。

你走得越遠，就越會體會到劉慈欣的那句話：宇宙的第一法則，果然是生存。

indy

與外賣小哥喝酒，暗藏著東哥之野望

碧樹西風

回答一個讀者的商業案例問題。

他問我，東哥一個做互聯網的，不像其他互聯網大廠一樣，對AI領域進行翻倍的投入，反而進軍人力密集型行業。

這是為什麼？

首先我解釋幾個名詞。

互聯網大廠基本上都是資金密集型的行業，他們的主營業務的範疇，基本上屬於運營商。

你比如電信，廣電，這種就是運營商，菊廠，思科之類，這就是供應商。

運營商就是做平臺的，我手裡有客戶，至於服務客戶的設備技術，可以我自研，也可以招標。

你比如阿里可以收購一堆的伺服器廠商，芯片廠商，自研設備，也可以說，我只做平臺， 只做運維，只做大數據，其餘設備需求，拉到世面上，對外招標。

平臺企業的本質就是資金密集型，你需要一開始燒錢，燒到大家認可你，大家習慣你為止。

你要成為入口。

打開手機，入口就那麼幾個，人不可能說我在手機上安裝一萬個應用，不會的，你常用的就那麼五六個。

於是乎，互聯網大廠的名額也就那麼五六個。

這些互聯網大廠，本質上就是新的技術形態下的電信，廣電，就是運營商。

想做成一家運營商，需要燒錢，也需要時機。就是馬老師二十多年前說的那番話。

他當年說，如果你不做平臺，死定了，過了些年，他又說，你還想做平臺，死定了。

我為啥記憶猶新？因為我就是他嘴裡的後者。

2012年的時候我們還想要創業做平臺，於是我們只能被收購。

其實2014年我們也和阿里談過，他們當時負責雲計算的副總裁也跟我們這麼講，你們還是賣身吧。

時機已經不對了，人家每年可以投入上百億純粹為了培育生態系統，你燒不起，你是不可能走這個賽道的。

所以平臺就是資金密集型行業。

那麼AI是什麼呢？

是技術密集型行業。

平臺在早期，最重要的不是技術，是獲客，你砸錢補貼就可以獲客，你迅速獲得幾億的客戶，你就是全國性的平臺。

但AI在早期並非如此，你演算法都拎不清的階段，砸錢也砸不出什麼。

100個天才工程師的價值，遠大於10000個普通工程師。甚至很多時候，可能就是那麼三五個人突破的。

清華的姚班成立20年了，就是奔著DS去的，結果，DS誕生於一個浙大畢業的人手裡。

創立的姚院士，圖靈獎的獲得者，也很鬱悶，這就是技術密集型行業的特徵，你真的無法控制，太隨機了。

那什麼是人力密集型行業？

分兩種，一種是製造業裡面的人力密集型行業，我們通常就是指富士康這類。

還有一種是服務業，比如家政，比如上門維修，比如養老看護，比如外賣快遞。

我們很多人一提到人力密集型，直覺就代入前者了。這是因為我們是一個製造業大國，而且持續多年。

但實際上，我們的服務業從業人口也非常多。

你不能因為美國律師行業很發達，兩個人動輒打官司就認為他們第三產業很興盛，而我們都是進廠擰螺絲的工人。

並非如此。

我們的外賣小哥和美國的律師，本質上都是服務業，都是伺候人的。

外賣真正的價值並不是跑腿，那只是現象，不是價值。

他的價值是什麼？其實是解決方案。

我想吃蛋糕，不是肚子餓了想吃，而是看到電視裡面人家在結婚，在切蛋糕，我看大家吃得香，我也想咬一口。

這是什麼？這是新生的一個消費需求。

這個需求能維持多久？

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我不看那個節目了，我就把蛋糕這茬給忘了。

那麼誰能夠在半個小時之內，把蛋糕送到我手裡，他實際上就填補了一個消費需求。

一個即時產生，一個轉瞬即逝的消費需求。

這就是外賣行業為什麼需要快。

2006年的時候，也有外賣行業的，只不過和今天不一樣。

那年代，你在企業裡面上班，早上公司就會給你一個訂餐軟體，上面寫著午餐的需求，你要選擇什麼，打勾，回頭到了中午，你們公司的午餐，會被某家承包的餐廳，一併送來。

每個人得到自己定製的那份。

這就是最原始的外賣，只不過，它滿足的僅僅是剛需。

你本來就要吃午飯的，到點了不給你送，你也得去店裡。

而後來演進出來的半小時達，實際上是在滿足什麼需求？

在滿足方案需求。

你忽然需要什麼什麼，這個需要的有效期，非常短暫。

所以我說，到這個程度，實際上，外賣行業已經是賣解決方案的了。

這就跟律師是一樣的了。

你以為美國的律師是幹嘛的？就是賣給你一個方案。

所以有時候律師為啥會鼓動當事人打官司？就是因為他知道，拖延久了，當事人心平氣和了，就沒有那麼想打官司了。

同樣是離婚，人家可能不通過法律途徑了，倆人商量去了，或者，想了想又和好了。

那你律師就丟掉案子了。

同樣的道理，如果你的需求是臨時起意，快遞小哥賣給你的，也是一個時效性很強的解決方案。

半個小時蛋糕沒到，可能這個需求就徹底消失了。

那麼這個方向，就不是傳統製造業的人力密集型，而是具備三個特徵。

首先，它是服務業。

其次，它是賣方案的。

最後，它捕捉到了很多轉瞬即逝的消費需求。

這三大特徵恰好就是未來我們鼓勵的方向。

我們要拉動內需，我們要提振消費，而我們當下的消費結構中，物質消費的實際水準並不比美國之類的發達國家低。

除了住的面積趕不上，你吃穿行，都不見得比老美差，儘管看起來你消費的貨值低，那只不過是因為你這裡東西便宜。

那麼我們還能提高什麼？

只能提高服務消費。

而服務消費裡面很多需求都是轉瞬即逝的，我就這會兒特別想玩一款遊戲，我想把遊戲這麼改下，那麼改下，誰能給我出個MOD？

他能迅速出，就能滿足我這會兒的消費需求。

他如果不能，等會兒我可能就不想玩這款遊戲了。

外賣員幹的，就是出即時解決方案的事情，只不過當下，他們提供的方案價值，還依附在實體貨物上。

他們給你的感覺，還是一個代跑腿的。

這就像互聯網早期，那些平臺在燒錢獲客的過程中，都還不知道獲客之後能幹嘛，都有什麼花樣。

但他首先得打破局面，否則就沒有後來。

外賣就是這麼個行業，你得先讓顧客習慣用你，至於將來，除了代跑腿，你還能提供哪些服務業的即時解決方案。

那是你自己的產品經理們要研發的方向，你公司的ROADMAP是什麼。

但這個大領域沒有選錯，非常切合我們國內未來服務型消費發展的大趨勢。

我們很多時候，一開口，就已經開始自我束縛了。你一看到外賣，就聯想到人力密集型，你一聯想到人力密集型，就想起富士康。

但人力密集型並不只有富士康，而且當下的人力密集型的服務方案和未來的世界，未必是一樣的。

很多人思維是僵化的，恰恰是這個原因，導致他們看不到未來。

於是乎，我們很多人，走著走著，就把路給走死了。

自己某一天忽然找不到工作了，或者孩子讀了多年書，找不到出路。

其本質問題就是你壓根兒沒看懂遊戲。

“100個男人，只有他求婚，你讓我咋辦”，這句話上來就錯了。

這顆星球只剩100個男人了嗎？

所以千萬不要急著問，要學會先自我反問。

當我問出一個問題的時候，我先反問自己，我的問題裡面牽涉的概念，是否真如我的理解？

你這麼去想，僵住的大腦，就開始消融了，你會發現，是你自己提前框定了一個範圍，畫地為牢，把自己束縛進去了。

那後面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當你跳出這個，你會發現這道題並不是只有ABCD四個選項，那些EFGH就咕嚕嚕都冒出來了。

這時候在更大的範圍內，我們重新思考這件事，你的看法就不一樣了。

你就會發現，未來有好多好多的機會，然後你再去看，哪些適合自己。

天地就開闊了，路就走通了。

indy

请问万老师，o3这么厉害，作为人类，我们能分辨出它说的话的真假吗？（作为普通人，如果它言之有物，且联系一定的现实状况，条理清晰，逻辑连贯，我觉得我是可能判断不出来的。）

万老师，我自己使用体验是，使用o3时还是需要甄别是它自圆其说的幻觉还是本来就是这样的，尤其是搞科研，这里天和o3对话看论文，很多时候感觉收获很多，但是仔细对照论文时，有的是o3的幻觉。我有一个疑问，怎样不被幻觉误导，让o3有利于我们，如果被幻觉误导岂不是用o3没有正向促进，反而是反向抑制？

萬維鋼

两位说的很对。大语言模型的幻觉是个老大难问题，而且我听说作为最强的推理模型，o3的幻觉率甚至高于非推理模型GPT-4o。而人没有什么简单办法能避免或者识别模型的幻觉。

已经有人用数学证明 [1]，只要是用语料预训练出来的、能根据概率生成内容的语言模型，就一定会有一定比例的幻觉。这跟模型的架构是不是 Transformer 没关系。

我理解，只要是神经网络计算，就一定有幻觉。人脑也有幻觉，而且比AI严重得多。杨立昆（Yann LeCan）批评当前大语言模型有幻觉，说他要搞因果模型，但是因果模型也有幻觉，只不过也许会少一些。只有严格的形式逻辑计算才能杜绝幻觉，但形式逻辑能做的事儿是极少的。

我们不应该把AI当神，但我们可以把它当导师。你跟一个人类教授聊半天，他说自己读过哪篇论文，其中有哪个数据，其实往往说的也不一定对，他很可能会记错的。

当然你可以用一些办法减少幻觉，比如说让AI自己检查自己生成的内容，或者让一个模型检查另一个模型生成的内容，但这些都取代不了人去亲自验证一番。

现在o3和Deep Research生成的答案中，对关键内容都给附带了链接，你点过去就是原始文献。特别是Deep Research，点过去之后还会在原文中高亮支持它那个说法的原话。有时候你读一读发现它理解的不一定准确。

更根本的办法，还是卡尔·萨根那句话：「超乎寻常的论断需要超乎寻常的证据。」

高效检索的秘诀就是识别「超乎寻常」。你对一个领域了解比较多了，就能敏感地感觉到一个说法是不是超乎寻常的。这往往是论证的关键。挑出来这样的说法，反复追问AI，让它提供原始文献，或者要求它论证再详细一点，你往往能得到真相。

我发现大语言模型的一个优点是它虽然有幻觉，但是它不固执。这里是个幻觉，你追问下去，它往往会大方承认自己错了。而如果不是幻觉，它通常都能坚持自己的意见。

但不管你下多少功夫，你还是不能彻底杜绝幻觉。我认为幻觉是生活的一部分。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的机器，但我们并不需要绝对的正确。比如AlphaFold预测蛋白质折叠，它的准确度已经很高，但总可能有错误。这可以接受，因为谁也不会使用一个理论上的靶点制造药物立即给人服用 —— 我们会做大量的验证和实验工作。

[1] Kalai, Adam Tauman, and Santosh S. Vempala. “Calibrated Language Models Must Hallucinate.” arXiv 2311.14648 (2024).

indy

现在很多公司都很看重员工忠诚度，甚至有些公司表示频繁跳槽员工都不考虑录用，这样的公司是否有问题？

吳軍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也是一个和你息息相关的问题。

同学说的现象确实存在，它不是现在才有的现象，也不是中国才有的现象。

很多年前，我们招人时，如果看到一个人的简历上，有一大堆的经历，并且每段经历时间都不长，我们也不喜欢这样的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当然这倒不是因为他可能不忠诚，而是事实证明，这样的人问题很多，最好不要录用。这类人可能存在哪些问题呢？这里我给你列举三个我们发现的主要问题：

1.做事不踏实，眼高手低，而且是这山看着那山高，总希望通过跳槽加薪。

2.能力不行，经常处于被淘汰的边缘，不得不经常找工作。

3.团队精神和合作精神差，和同事很难相处，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不小心得罪人，不得不找新工作。

因此，很多公司20年前就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不考虑那些频繁跳槽的员工。

而今天，很多企业谈忠诚的现象，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我前面讲的问题没办法写到纸面上，或者通知到下面，要找一个稍微看起来拿得出手的原因，“忠诚”二字就成了原因。

第二个，今天是人多粥少，雇主要雇员忠诚，这种事能办到；换在十年前，你提这个要求，大家根本不理你，因此也就没有人提。

第三个，不得不说，今天中国很多老板身上，封建时代的家长作风依然严重，特别是看了太多历史上关于忠臣良将的故事。

对于企业要求员工忠诚这件事，我谈谈我的看法。

首先，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一厢情愿的事情是办不到的。企业要求员工忠诚，员工也要看企业是不是把自己当家里人看待，钱给得够多，只要钱给够了，不谈忠诚，员工也不会跳槽；如果钱给得不够，天天把忠诚挂在嘴边也没用。我在后面的来信中还会讲到，成年人的世界，是选择，不是教育。每个人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单位，用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别人，是限制不住的。

其次，作为个人，真的不要动不动就跳槽。抛开忠诚的问题不谈，一个工作刚熟悉，就又换一个新工作，永远都是在路上的新手。那种五年换五个工作的人，我也不想要。

最后，有人可能觉得，公司里总有人和自己作对，或者总遇到一个恶老板，如果这样的事情连续很多次发生，就要从自身找原因了。一种原因是自己开车开到了马路对面，所以看所有的车都是逆行。还有一种原因，是自己有吸渣体质。不论是哪一种，都要从自身找原因。

indy

停止補課，是因為補出來的學霸，找不到出路

碧樹西風

我特意選取了低學歷的這個群體，因為自身接觸的緣故，我舉的都是些門檻非常低的賺快錢的騷操作。

有些讀者看了之後就挺激動的，問我一個問題。

他們的孩子是學霸，如果兼具了文中那些，是不是更有優勢？

畢竟學霸肯定算是個長處嘛。

我借着你們的問題，捎帶着講講另一個話題。

一直都有人問我對於停止補課，給學生減負的看法。

這個問題很複雜，講不完的，我今天只講一個側面。

你站在宏觀的視角下看人才供需，會發現幾十年前與當下的局面是完全不同的。

至少20多年前我們那代大學生，包括我們之前那麼多年的大學生，基本上屬於你讀出來，社會就真的需要。

俗稱坑多，大學生少。

因為當時社會處在一個百廢待興，什麼行業都在萌芽期的階段，創業的人很多，是因為需求很多；而既然有這麼多人創業，自然招聘的崗位就很多。

這個時候大學生就是非常優質的人才，多多益善，哪怕填鴨式教出來的人造學霸，也多多益善。

你自己沒有主觀能動性，不重要的，到了企業裡，會有人帶你。

那麼經過幾十年的高速發展，我們絕大部分行業都有了長足進步。

很多行業你即便不是全球第一，也是第二，不是第二，也是前幾。

這就意味着，容易做的事情，前人都做完了，能留到今天還沒人突破，那基本上都是卡脖子項目。

堆人能解決的，基本上都解決了，剩下的，都是要靠突破的。

你仔細想想就清楚了，存量的遊戲裡面拼什麼？

拼背景，你補個學霸，人家4＋4。

而在增量遊戲裡面，補出來的學霸有啥用呢？

所以站在宏觀的角度，站在人才結構的角度，你會發現我們對人才的需求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填鴨式培養出來的人造學霸，實際上是供大於需的。

而當下急需的，是什麼樣的人才呢？是能夠創造就業崗位的，或者，是能夠解決卡脖子問題的。

你其實站在宏觀視角下看，停止補課，就這點事兒。

過去鼓勵補課，因為差的是量，只要起量就行，填鴨式的人造學霸也能派上用場。

現在停止補課，因為差的是質，供需結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弄清楚這點事兒，我們來看真假學霸。

你覺得你小孩是真學霸對吧？那我問你兩個現象。

1、沒人逼他，沒人抽查他作業，沒人考核他，沒人追着他看他哪裡不懂。

把所有外力去掉，他是個什麼樣子？

有的人就只會上課聽聽，聽過就算了，能記住多少是多少，能理解多少是多少。

而有些人，他會自我考核的。

沒人逼他，他自己逼自己，沒人抽查他作業，他自己考核自己，沒人追着他，他自己不斷訓練，實踐，以期發現自己到底什麼地方沒掌握，還是沒熟練。

你加上外力的時候，倆都是99分，你去掉外力，也許就一個向上，一個向下了。

大學裡很常見的。

即便是清華北大這種學校照樣每年會有人掛科，甚至有人退學。

你說為什麼？

不可能是智力有問題的，也不可能是學習方法，學習習慣有問題，這絕對不可能。

一個孩子能考上清北，他什麼問題都沒有，如果出了問題，那一定是外因內因的問題。

他當初多半不是因為內因考上的，所以當外部環境變化之後，當沒有老師天天追在屁股後面查作業了之後，他的成績就開始猛降。

大概率就是這樣，當然，也有可能這孩子當初是因為內因考上的，但是考上之後，心思不在讀書上了。

比如像蓋茨這種退學生，人家有了新目標，忙他的生意去了。

2、你觀察這孩子，他到底是每做一件小事就必須要得到回報，要得到正反饋的鼓勵。

還是說，他可以忍受長期多次的失敗打擊，就是像愛迪生那樣，999次實驗失敗之後，他依然會開啟第1000次。

這種在研究生階段會比較多見。

有些孩子就是因為內因考上的清北，他本科期間績點也非常的好，人家是保研的。

但這一定能證明他是學霸嗎？不一定的。

因為你此前小學中學包括本科期間的經歷，像個遊戲一樣，都是很多個小項目湊起來的經歷。

你做一道題，就像殺一個小怪，馬上就會掉經驗值，你就會得到正反饋的獎勵。

文科也一樣，背一個單詞，詞匯量就＋1，你感受得到，而且是立刻，馬上。

但你讀研期間完全有可能因為方向錯了，兩年白幹，導致延畢。

不是你的錯，你非常努力，你什麼都做到位了，就是運氣不好。

有的人心態就崩了，我不適合這個，有的人就像愛迪生，再來唄。

我問你，你孩子是不是兩者都具備？

如果兩者同時具備，那麼就構成了一個優點，他的確是真學霸。

如果只具備了第一條，其實不是的，如果一條都不具備，成績又很好，那就是人造學霸。

人造學霸，和真學霸，在這個社會上的供需，是完全不同的。

人造學霸當下的處境是供應遠大於需求，真學霸的處境才是供應小於需求。

一切和錢有關的事情，歸根結底，無非供需二字。

我們是人口最多的國家，沒有之一。

有些人可能會說印度比我們還多，不對的，印度只有一億人，我們只討論那些有機會念小學初中的人。

在全世界所有有機會念小學和初中的人口裡面，你會發現，所有的發達國家加一起的總人口，也不過和我們一個國家相當而已。

所以在這件事上拿我們和任何國家比較都沒有意義，我們相當於全體發達國家的人口總和。

你對任何問題的思考，都應該基於這個龐大的基數下。

總有人說，我們有多少多少人選擇躺了，不像以前的人那麼拼了。

有意義嗎？沒有的。

10%的人躺了，我們依然有相當於全部發達國家總和90%這麼多的人，在拼；

哪怕一半的人躺了，我們依然有相當於全部發達國家總和一半這麼多的人，在拼。

這意思就是告訴你，哪怕躺倒一半，剩下的一半依然龐大到難以置信。

我講女性逃離話題時說：通往羅馬的路，每一條都是窄路。

有些讀者留言問我，那為什麼非得去羅馬呢？普普通通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不挺好嗎？

答案很簡單，樹欲靜而風不止，沒有投個好胎，沒有爸爸罩着，想普通都難。

因為人口基數太大，你以為有得選，其實沒得選。

等你被社會虐了千百遍，你就會發現你的付出和回報之間，並不是線性關係。

不是說你一個月吃100斤黃連，月入100萬；吃10斤黃連，月入10萬；吃1斤，月入1萬，吃二兩，月入2千。

不是這樣的。

真要是這樣，你倒是可以自選了，你說我1萬塊也夠花了，那我就選個1斤的套餐。

問題在於，現實是你吃100斤，月入100萬，你吃99斤，月入10萬，你吃98斤，月入1萬，你吃97斤，月入2千。

那麼選98斤就不划算呀，我要連續吃100個月，吃9800斤，才能湊100萬。

那不如我吃100斤，然後接下來99個月，都不用吃黃連了。

說穿了，是這麼個遊戲。

當然，你願意吃一輩子，你說你要吃98噸呢，只要你樂意，都隨你，總有人愛好特殊。

我只是計算總量的回報率之後，告訴你，那麼選，不划算。

如果你有這輩子總的盈虧比的概念，你會發現，一門心思去羅馬，才是你這輩子受罪最少的方案。

而在如何去羅馬的過程中，大家都選錯了路。

並不是條條大路通羅馬，而是通往羅馬的路，都有其特徵。

人造學霸本質上是一種紅海卷王，紅海是一條寬路，路上擠滿了人，你不卷出個狀元，冠軍什麼的，很難拿到超額回報。

而我之所以問你的孩子有沒有上述兩種現象就是想知道，他具不具備走窄路，耕瘦田的性格特徵。

寬路就像六出祁山，是道路平坦，問題是，哪怕諸葛亮操盤，實力不夠也得鎩羽而歸。

這個實力很多時候就是天生的，不是諸葛亮不行，是蜀國不行；不是你不行，是你爹不行，你天賦不行，運氣不行。

而在我講的通往羅馬的路的話題情景下，寬路有意義嗎？

沒有。

具備走通寬路的人，他生來就在羅馬了。要麼天賦爆棚，否則就像董小四一樣，有個好爹媽，給各種包裝走4＋4通道。

這種生來有就有，生來沒有這輩子都不會有。

這就是為啥我不討論寬路的原因。

寬路沒毛病，但是對羅馬這件事，沒意義。

而窄路就像子午谷奇謀，歷史上諸葛亮之所以反對魏延，是因為只能賭一次。

可如果可以反復賭呢？

這時候，只考驗一件事，僅僅需要考驗性格了，考驗你耕瘦田的耐心，第一次沒回報，第二次沒回報，你能堅持多久？

當多次樣本的情況下，最終送你進長安的並不是子午谷，是什麼？

是概率。

再小的概率，乘以足夠大的樣本，它都會發生。

所以你去觀察那些沒有生在羅馬的人，他們幾乎都是靠着走窄路，耕瘦田改變的自身命運。

indy

通過出軌的肖醫生，來看學醫的性價比

碧樹西風

我昨天聊直播網紅行業的時候，結尾說肖醫生這種，沒花頭的。

有個讀者就留言希望我點評下國內當醫生這個行當，因為他的小孩是學霸，真學霸那種。

那我就這麼跟你分析下。

我和肖醫生，咱們不論人品，你不要因為我是你們的愛豆，他是被罵上的熱搜，就一味的捧我，貶他。

我的確在男女關係方面足以為社會榜樣，但這不是我今天要王婆賣瓜，自吹自擂的地方。

因為人品有很多維度，肖醫生無論出軌了多少人，有沒有醫療事故，他總體上終歸是個活人無數的醫生。

我哪怕只談過一次戀愛就進入婚姻快二十年，我畢竟是個做高頻交易的。

用巴菲特的話講，做高頻交易的就是賊，你穩定盈利的背後，是金融市場裡無盡的哀嚎。

那裡面也許是老太太的退休金，也許是老頭子看病的錢。

當然，輪不到你們指責，因為我從08年一開始做的就是國際市場，真要是有陰司地獄，我多半也是下輩子被判去美洲分司當牛做馬，還輪不到諸位。

咱們今天不講人品話題，這事兒沒意思。

我們來討論付出回報率。

論智力，我強還是肖醫生強？

我個人覺得，多半是他更強些。

也許我們的高考成績差不多，但是，我比他大好些歲。我那個年代，是缺乏系統性補習市場的，連考試技巧都少，連教輔材料市場都剛興起。

換言之，我當年讀中學時，大部分孩子是沒有多少補習資源的，無論是師資，還是習題。

但我有。從小到大，奧數全國第一，外語全省第二，C9的教授，中學的特教，各門學科我都有一支很強大的夢之隊在課外對我一對一輔導。

這一點使得我自己也很難確定，我到底是足夠聰明，還是在我那一屆學生裡面，用了外掛。

我高中有個同班同學，我的好哥們，總分不如我，但他物理拿過全國一等獎，他就取笑我：

說他從小到大一本輔導材料都沒看過，一次補習都沒上過，他每次贏我，那是真贏了，我每次贏他，就不好說了。

就像你練過九陰真經，大家都沒練過，你縱然能贏，也沒法證明你是武學奇才。

所以即便我並不想認輸，但我自己也懷疑，我可能沒有肖醫生那麼聰明。

那麼論學識淵博，我就更是比不上。

人家學醫的，本來就要學很多知識，他們那個屬於厚積薄發的行業。

我一個信電系的，學點數學物理相關的，就去當碼農了。

何況，我本科時，也沒學習，天天打遊戲掛課，差點沒法畢業，只好去考研，研一一年就把三年的課程修完，論文發掉，研二下學期就跑公司裡實習去了。

所以說，肖醫生是真博士，而我只是有著碩士學位的高中學歷。

所以我智商也不如人家，學識也不如人家。

那什麼比他強呢？賺錢肯定比他強，這個他完全沒法比。

他都40歲了，為了套普通的房子還能和媳婦鬧，又不是什麼二環內的四合院，可見其經濟上不寬裕。

我做的這個對比就可以讓你看清楚，學醫的優劣。

學醫這件事挺牛的，但你掙的錢和你的牛，未必能匹配。

所以，當你問我這個問題時，你不妨問問你娃，他到底想要啥。

每個人想要的不一樣。

我大學有個同學考研去了中科院，轉行學航空去了，又難學，還不掙錢。

他都這個歲數了，都只有首套房，房貸還沒還清呢。但是他很開心，這是他的理想。

你比如我小時候就絕對不會考慮學醫，我甚至都沒有想過要上岸，我們院子的小孩絕大多數最後的歸途都是上岸，我是那種例外。

這個道理非常簡單，你把天底下的遊戲劃分一下就會發現無非兩種。

存量遊戲，增量遊戲。

所謂存量遊戲就是別人制定好了遊戲規則，人家說咋玩就咋玩。

你比如學醫，你能不能上來說我整了個大的，我來給大家制定一套新標準，我要改變世界，讓我們一起為夢想窒息吧？

可以嗎？門都沒有。

你要這麼想，行醫執照都不會發給你。

這就叫存量遊戲，人家定好了規則，人家說怎麼玩就怎麼玩，你要通過多年的讀書，多年的實踐，去逐步得到既有權威的認可。

這種存量遊戲裡面，無非是拼你能得到多少實踐的資源。

比如作為醫生，那就是你能得到多少次動大手術的機會。

機會給到的多，你成長的就快，當然，前提是你是塊好材料。

這裡面就分情況了，如果你有權威罩，給你喂招的資源多，你當然成長迅速。

如果沒有，那麼對不起，你就得耗費很多時間去讀書，去考試，去論資排輩，等實踐機會。

其實大部分行業都這樣，尤其大公司裡面，你說誰比誰強多少呢，無非是給誰資源不給誰資源罷了。

不給你項目，你想成長也沒門。

祁同偉想要勝利天半子，可他選的賽道本身就很難勝天半子，因為你的優秀，你的努力，始終都被別人卡著脖子。

所有存量遊戲的行業，都是這麼玩的。

有人罩無非快些，沒人罩就很慢，就像乾坤大挪移，短則七年，長則十四年，二十一年，甚至終身無望。

我打小就不喜歡任何存量遊戲，無論是學醫，教書，上岸，亦或者任何遊戲規則已定的那類。

不完全是因為七年我都嫌長，而是因為這種存量遊戲，是不可控的。

存量遊戲的本質就是一群已經劃定好地盤的權威在彼此爭奪對方的地盤，所謂你的努力，就是你想接班，類似于全真教的尹志平這種處境。

成天要為了五斗米，和同門趙志敬們，爭來鬥去，就為了得上司多看一眼。

不是你優不優秀的問題，而是在這類存量遊戲裡，你的優秀到底能發揮出來多少，是要大打折扣的。

無論做教授，還是做公務員，都跟做醫生差不多，所以醫師公總被合在一起。

就是說你大部分的聰明才智和你的知識積累，都要用在謀求上級認可這件事上。

你寫份材料局長說好，副局長未必說好，你一生當中大部分時間可能都要用在這種兩頭堵的困境裡。

天下存量遊戲都這麼玩，我打小就見過太多。

所以更適合那些沒想法，也不想要回報的人。

局長說咋改就咋改，副局長說再改咱再改，改10個月掙10個月的工資。

只要你不圖錢，不在乎浪費時間，那就抽一下動一下唄。

或者你乾脆說你有理想，那就無所謂轉化率，你甘之如飴。

但反過來，你在乎錢，你覺得自己的時間就是金錢，比如我年輕的時候，我必然喜歡增量遊戲，於是當年選擇了剛剛興起的計算機。

但實際上，我主要的錢並不是從計算機行業裡賺到的，而是通過金融市場。

金融行業本身也是一個古老的行業。

我分析過近百年來，金融行業的三大門派，以及三個階段。

你會發現其實沒有天才，你能玩的，都是前人玩過的。

無非是說你可以跟進你所處的時代的商業特點，去加一點什麼，或者引入一些你所處時代特有的技術。

那麼這裡面你也會發現，分兩種。

一種就是存量遊戲，如果你想要押漲跌，如果你想要指望什麼內部消息，本質上，你就是靠舔。

因為既定的東西一定是有利益劃分的，好比誰離特朗普近，誰就能在特朗普交易中，更早的拿到消息。

你為了離他近，你就得給他獻金，那這個本質就是舔嘛。

天底下的存量遊戲本質都這樣，所謂尹志平無非是最得長輩們歡心的那個小輩。

於是你絕大部分智慧，知識，乃至你的精力，你的生命，都得耗在這上面。

我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我從08年開始，我就選擇了增量的那部分。

增量的那部分很簡單，就是我不想從你們的蛋糕裡分，我也不想繼承誰的全真派。

我當個攔路打劫的行不行？

高頻去掉算法，去掉計算機，它是什麼？它就是撿煙蒂，巴菲特在給格雷厄姆打工的那幾年，學到的那點東西。

而撿煙蒂如果再剝離掉金融知識，它是什麼？

它其實就是守株待兔，專抓烏龍指。

我08年開局的時候，幹的就這點事兒，既沒有用到技術，也沒有用到金融，就是手動傻等，死抓。

即便我後來沒有做成職業的高頻交易這件事，即便我也沒有在計算機領域裡創業，把一切都剝去。

僅憑最初的最原始的，什麼技術手段都沒有，什麼金融知識都不具備的那個階段裡的，單純手抓烏龍指，就那麼抓一輩子，也肯定比肖醫生這輩子掙得多。

而且比他肯定輕鬆多了，當醫生是很累的。

所以我講跑數據，我說很多事情你不用辯的，你數據跑出來，自己都能看到。

你能提前看到自己這輩子，用不同的策略，選不同的路，到底能賺多少錢。

所以這就是我的觀點，如果單論賺錢，任何需要討好別人，需要得到別人的認可，才能拿到執照，才能一步步開始的工作，都是不利於賺錢的。

就像夜市上的嫂子，當她非得認定只有男人才能把她從縣城帶走，去省城。

那她的轉化率必然很低，因為你把命運已經交出去了。

你交給男人就會被一個又一個男人白那什麼，你交給上司就會被一個又一個上司白那什麼。

你可能努力100分，99分都得用來討好存量世界裡的權威們，或者是你的上級，或者是什麼標準。

最後只有1分，能轉換成錢。

但如果跳出存量遊戲，轉化率馬上變成100%。

市場上有很多人，總有人敲錯單，那麼長期看，就一定有烏龍指，你抓一筆就是一筆的利潤。

你抓之前不需要早請示晚彙報，賺到的錢，100%進你的戶頭。

你努力100分，就回報100分，不需要孝敬誰。

這就是區別。

所以你孩子要什麼最重要，如果你很想救死扶傷，我建議你當醫生；你很想教書育人，我建議你當老師；你很想管社會上的瑣事，我建議你上岸。

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這輩子99%的智慧，知識，精力，都得用來試圖獲得各方面的認可。

真的能夠按自己想法做的比例，不足1%。

而如果你說你孩子是一個我想幹嘛就幹嘛，我想咋幹就咋幹，我才不想請示彙報，而且我只想要錢，那你就去做那些轉化率接近100%的事情。

indy

精神動員有多大用？

萬維鋼

請允許我提一個普遍的錯誤認識。很多人堅信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認為只要人心齊，就能泰山移，號召愚公移山；認為只要將士用命，就能贏得任何戰鬥；認為只要得民心，就能得天下；認為人有多大膽，地就有多大產……簡單說就是只有我們意願足夠強，萬眾一心，真誠地想要把這個事兒做成，就能戰勝一切困難大力出奇跡。

一直到今天，還有很多組織 —— 尤其是國企和一些事業單位 —— 動不動就搞動員，什麼“正能量”，喜歡運動式的突擊，要求大家連續奮戰多少天一定要完成任務。

精神動員肯定有點用，畢竟打仗不能沒有士氣，人心渙散肯定做不成事 —— 但問題是有多大用。

試想如果一支隊伍本來實力就很強，打贏這一仗還有實實在在的好處，那你根本不用動員，自然就有士氣；而如果隊伍實力有限目標高不可攀，還不掙錢，那你再怎麼動員又能起多大作用？

現代人怎麼能把精神力量神秘化呢？我來列舉一些研究和數據，讓你看看精神力量到底有多大用。

✵

咱們先說打仗。

以前《尚書》裡說，武王伐紂的戰鬥打得極其慘烈，到了「流血漂杵」的程度。後來孟子看到這段記載就表示不信：正義之師討伐不義一方，明明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勝利才對啊！他說「仁者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還為此發明了一句名言叫「盡信書不如無書」。

孟子說的，就是精神的力量。我方都是好人，有道伐無道，打仗理直氣壯；敵人都是被統治者壓迫的對象，他們哪有士氣可言，肯定應該望風披靡！甚至還應該積極歡迎我們才對。孟子說：「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面而徵，北狄怨；東面而徵，西夷怨。」那簡直是只要你行仁政，天下就會望風而降……

可惜那都是幻想……就如同《聊齋》裡的書生認為自己人品好就會有狐仙以身相許一樣。歷史上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現實是連孟子同時代的人都不信他那一套。

戰爭從來不是靠人心打贏的。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其實是勝利者的宣傳 —— 更科學的說法應該是「得天下者得民心」。

你考察歷史，凡是靠士氣能取勝的，往往是因為雙方實力相當，而且戰場物資匱乏，武器難以改變戰局的情況下發生的事情。正常條件下打仗打的不是士氣，而是錢糧。

戰爭，是一種非常唯物主義的人類活動。

✵

牛津大學發展經濟學家保羅·科利爾（Paul Collier）和德國政治經濟學家安克·霍夫勒（Anke Hoeffler）在2004年發表過一篇經典論文 [1]，研究了1960年到1999年間161個國家發生的內戰。他們想知道決定這些內戰勝負的，到底是人心，還是實力。

他們提出了一個「貪婪—怨恨模型（Greed and Grievance Model）」，大規模量化分析的結論是，發動和贏得內戰的關鍵不是「怨恨」，而是「貪婪」：我造反不是因為我實在受不了你了，而是因為我判斷我能打贏，我造反對我有利可圖。

這篇論文和後續的定量研究，總結了決定戰爭勝負的五方面因素，縮寫為「RIMES」 ——

- R 是資源（Resources），包括現金流、人口、武器等等；

- I 是制度（Institutions），也就是你的治理水平如何，你這邊的信息流通情況怎麼樣，制度是否健全，機會成本高不高；

- M是模型（Model），也就是這場戰爭你打算怎麼打，你的地形夠不夠易守難攻，當前社會狀況是利於戰爭還是不利等等；

- E是執行（Execution），是打起來以後的實際操作、現場補給調度，能不能速戰速決；

- 最後的S，才是精神（Spirit），包括士氣、士兵對敵人的怨恨程度、群體意志等等。

量化分析表明，資源、制度和模型這三項，能解釋戰爭勝負的大約80%；現場執行能解釋15%；而精神層面的因素，占比只有不到5%。

這根本不是什麼仁者無敵的劇本，這是實力的較量。要不要發動戰爭，不是看怨恨，而是看貪婪。真正的推理順序是下面這樣的 ——

第一步，「能不能籌到錢」。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有多少資源？能不能從海外貿易中獲得現金流？你目前統治區的青年失業率和輟學率高不高？如果你有很多錢，徵兵又很便宜，你就有開戰的物質基礎。

第二步，「打仗是否划算」。如果地形對我們有利，我們這邊地盤越大資源就越多，我們的補給調動水平高，而政府軍那邊常年發不夠軍餉戰鬥力不行，那我們打仗就進入正反饋循環，可以摧枯拉朽。

把前兩步想明白了，第三步，才是決定「到底為何而戰」。借口都是現成的，哪個政府不是怨聲載道？好好編個敘事，在物質保障之下你容易獲得人心、士氣和忠誠。

別忘了精神力量只有5%的作用。如果籌不到錢、打起來不划算，你這邊老百姓怨氣再大也不敢說民心可用。

✵

所以我們讀歷史不能光讀個故事。中國古代史書最大的缺點就是把歷史寫成了一個個帝王將相的個人傳記，很少談論國計民生，沒有量化意識。再加上孟子那種儒家思維的影響，人們還以為戰爭勝負主要取決於人心。

當然勝利者喜歡這種敘事。為了證明自己的合法性，我贏肯定不是因為我錢多，而是因為我得人心啊 —— 我方必定士氣高昂，敵方必定軍心渙散，我們調民罰罪自然必勝！其實都是針對老百姓的宣傳材料。

那如果有人真信了這種敘事，還要把精神力量硬套到企業管理上，今天一個動員大會明天一個鑼鼓喧天，把宣傳當管理，把喊口號當執行，豈不是大錯特錯嗎？

RIMES模型其實也適用於公司。我們講過傅以斌的《怎樣做成大事》一書 [2]。決定項目成敗的因素包括投入資源的多少、計劃是否充分、執行是否迅速、管理是否科學、項目本身的模型結搆夠不夠模塊化等等。我們還講過麥肯錫戰略實踐部出的《超越曲棍球杆的戰略》[3]，說決定一家公司命運的指標一共有十個，分為資質、趨勢和動作三類……人家可都是連提都沒提過什麼精神動員。

現代公司都要有企業文化，講價值觀 —— 但企業文化可不是讓你愚公移山。

現代社會大家的工作都是以腦力勞動為主，企業文化是一種管理概念，講究多樣化思維模式和自由創新氛圍，而不是畫餅打雞血拼命加班。尤其當代職場流動頻繁，員工今天在這家公司，可能明天就跳槽到另一家公司，要說“忠誠”也是對職業操守忠誠，而不是對你這個公司忠誠。

✵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體育比賽。

中國足球隊一輸球，老百姓就說你們不用心！你們沒有拼搏精神！甚至還有人出主意，說應該讓死刑犯上場比賽，贏了就免死，輸了就槍斃 —— 這都是把精神力量給無窮化了。

高水平競技可不是什麼「愛拼才會贏」。2011年的一項研究 [4] 匯總了32個實驗，得出結論：心理干預對體育比賽勝負的影響極為有限。具體來說，如果原本一場比賽的勝率是50%，那麼就算士氣特別高漲，在最好的情況下，也只能把贏面推高到57%到58%，不到10個百分點。

而相比之下，如果隊裡的主力球星不能上場，你的勝率卻可能一下子就掉20個百分點 [5]。

體育比賽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但也是實力的比拼。決定比賽勝負的，首先得看球員的個人實力，其次是球隊整體管理水平，比如訓練體系、數據分析部門是否健全等等；再次是教練的戰朮安排是否合理；然後是比賽中的執行能力，而這又和賽前訓練、隊員配合程度密切相關 —— 最後的最後，最不重要的一個因素，才是士氣。

這其實很容易理解。高水平比賽都是精英之間的對抗，你拼了，別人難道就不拼嗎？誰不是全力以赴？運動員都已經是在身體極限上發揮，你再怎麼鼓舞鬥志，提升空間也極其有限。

除非是在雙方其他條件都勢均力敵，比賽又已經過了很長時間，大家的耐力都快消耗完畢的時刻，士氣才可能讓人最後再爆發一把，成為一個微弱的勝負手。

✵

而且一味強調士氣，搞過度的精神動員，是有害的。

高水平比賽中你其實希望隊員不要太緊張，希望他們輕松發揮、甚至享受比賽。中國隊以往的教訓恰恰不是精神動員不足，而是動員過度！開賽之前領導講話倆小時，隊員高度緊張，動作很容易變形，失誤率大大上升。

這方面也有系統研究。有人統計過 [6] 美國三大職業聯賽 —— NBA、MLB（美國棒球大聯盟）和NHL（北美職業冰球聯賽）—— 的淘汰賽階段比賽，發現在淘汰賽開始的幾場，俱樂部如果是主場作戰，勝率確實更高，平均達到61%。但到了最後一場的“奪冠點”，主場球隊的勝率反而掉到了46%。為什麼？就是因為觀眾鼓勁太猛，球員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發揮失常。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企業管理上。有的公司強行要求員工保持“正能量”，說要營造“積極文化”，要求每個人時刻展示激情和奮鬥狀態，結果對工作也是有害而無益。研究表明這樣的公司裡員工往往會出現“倦怠”（burnout）現象。而一旦倦怠，安全事故的發生率就會上升，工作質量會下降 [7]。

✵

多年以前，你率領團隊打過一場漂亮的勝仗。現在回憶起來，你不會記得當初的物質條件，不會記得利益怎麼計算、資源怎麼調配 —— 你記住的，是當時那個鬥志昂揚、熱血沸騰的精神狀態。而這是一個錯覺。人總是最容易記住最強烈的情緒。殊不知是勝利決定了那個情緒，而不是情緒決定了勝利。

但我們不可否認，精神力量在創業初期可能確實很重要。那時候公司還在拓荒，沒有多少資源，制度也薄弱。幾個創始人必須充滿熱情，否則根本堅持不下來。了不起的領導人自帶精神屬性。

可是一旦公司進入成長期，大規模招兵買馬，你就不能靠激情驅動全員了。這個階段必須靠功利理性，講制度編流程，推崇專業能力。

等到公司進入鼎盛期乃至開始衰退期，需要尋找「第二曲線」、要重啟創新的時候，那就更不能搞什麼“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這種低層次的精神動員。恰恰相反，你必須鼓勵多元聲音，容納不同意見，建立一個更寬鬆、更包容的企業文化，才能激發出新的活力。

然而現實中有些公司一旦進入衰退期，創始人就開始懷舊，懷念當初的熱血浪漫情懷，在公司大搞精神動員。於是不同的聲音被壓制，信息被隔斷，思維越來越保守，用人越來越封閉，口號越來越空洞，組織就走向了僵化。

indy

小四董小姐未必走不了金融圈，只是家中長輩們既又也還

碧樹西風

這些天一直有讀者問我，鬧得沸沸揚揚的小四董小姐，是不是因為家裡資源不夠，走不了金融圈。

所以非要去趟醫療這趟渾水？

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完全能夠。

金融圈的確很吃背景，很吃資源，但如果是女的，資源稍微弱一些，但是自己可以那個那個啥，對吧，還是有別的途徑的。

用劉德華在電影《獵金遊戲》裡的臺詞講：我可以賣，但我不可以作假。而她們，就是指在電影裡那個也不知道映射什麼石的藍石集團裡面劉德華的對手盤，就是既可以賣，也可以作假。

所以我說，混金融圈，要麼你足夠優秀，要麼你自帶甲方屬性。

都差一點點的話，可是人足夠OPEN，像劉德華臺詞說的，又能那啥又能作假，也還是很有競爭力的。

我們事後看，董小姐完全有能力勝任金融圈，甚至我相信，她都可以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

因為她在私生活方面還是很有特長的。

問題是，你把時光推到她本科剛畢業那會兒，她家裡的長輩們，怎麼想？想不想她發揮自己的特長？

.......

很多時候，孩子的想法和大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也許孩子只想搞錢，也許孩子在搞錢的過程中，本人並不覺得委屈，甚至樂在其中。

但大人們畢竟是另一種視角。

俗稱也許孩子只想搞錢，但大人可能想要的是面子。

於是大人就干涉了這個正常發展的進程，大人希望自己能夠罩著孩子，讓孩子既有錢又有臉。

結果沒成想，被孩子玩這麼花。

玩到最後，把大人都拖下水，連大人的面子，都跟著沒了。

說穿了，就這麼點事兒，根本沒啥神奇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一個人，還是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個啥人，自己到底是想要個啥。

如果真的是只想要錢，大大方方承認沒毛病的。

這個世界上管殺也管埋的路子有；管殺不管埋的路子，其實也有。

我提到了一個群體，就是沒有受過什麼正經教育的群體。

我提到他們賺錢的法門，其中不乏撈錢特別快的。

有讀者很感興趣，讓我多聊聊。

其實你這個月去美國的海關走一走，或者去美國附近的後花園國家走一走，你會發現走私貿易非常盛行。

認真想想，這是非常正常的。

中美之間幾千億美元的貿易往來，怎麼可能因為高達百分之一百多的關稅，說停下來就停下來。

如果表面貿易沒有了，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轉向地下了。

簡單說就叫做正經的生意賺不到錢，但是不正經的生意人，正在大發財。

那種最不正經的，他們做什麼？直接就闖關了。

說到底，美國海關的工作人員也是人，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做不了人上人，你以為美國人不這麼想麼？

小額貨量暴增，人數不加反減，一個人幹過去十個人的活，你幹的過來麼？

何況此時此刻，如果你遇到的客戶，是個美版的賴昌星。

他非常尊重人性，尊重利益，帶著你去美國的紅樓轉一圈，你怎麼想？

你回頭想想看，特朗普自己也在發幣，也在撈錢，就許他放火，就不能讓你這個底層的工作人員，改善改善？

劉備打了那麼多年仗，還想享受享受呢，何況你這個史密斯專員。

想想是不是想通了？

就這點事兒。

這就是最不正經的商人們，正在做的事情，當然，這裡面以美國人為主。

國人做這個的還不多，他們做什麼的比較多？

沿著美國，在周邊國家開設倉庫，協助美國二道販子的居多。

你怎麼證明這些是中國商品？早就洗乾淨了，看起來都是沿美國一圈國家的商品。

無非那個幕後老闆是中國人，無非那些商品其實是來自中國。

但是從任何單據上看，它都是周圍倉庫裡的。

這就相當於美國人自己採購自己的商品，所有的單據都是國外的，所有的資金流向都是國外的，你查個寂寞。

何況查，是需要花精力的，美國現在還有人麼？有也被馬斯克裁了。

不僅要精力，也要責任心，憑什麼有責任心？

特朗普可以撈？史密斯專員就不可以？不僅不可以，還要加完班等著被馬斯克卸磨殺驢？

看到了吧？

這就是為啥越來越多美國人，夥同國內做貿易的，這些生意人裡面不正經的那部分，變得像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樣，開啟他們不正經生意的發財之路。

因為混亂才是階梯，越亂你才越有可能改變自己的階層。

你想想就知道，這個交易量太大了，幾千億美元的交易量。

如果兩國談個一兩年，這些人就能撈個一兩年。

回頭個個都像蓋茨比一樣，腦滿腸肥。

幾年後，等美國自己不折騰了，馬斯克也不裁員了，開始整備人手，開始查帳，人家早就跑去瑞士養老去了。

幾輩子的錢，老早賺好了。

而且這種是最混亂的市場，什麼意思？不光是走私，關鍵是連價格體系都沒了。

咱們現在都習慣了有價格參考系，你買條褲子，它應該是多少錢，你自己心裡有數，沒數去電商拉個排名，也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們的直播帶貨，動輒就得號稱什麼全網最低價，否則李佳琦來了也帶不動。

你知道九十年代小商品市場裡賣褲子是啥陣仗麼？

同一條褲子，可以賣給張三幾百塊，也可以賣給李四幾十塊。

宰的就是你，宰的就是個資訊不對稱。

所以當時的人都被宰出習慣了，你攔腰砍一刀，人家店主馬上就說成交，你照著腳脖子砍價，都未必能落到好。

年輕的讀者不瞭解的，回去問你爸媽，問你爺爺奶奶，當年是個啥樣。

美國當下就是這樣。

不光是走私闖關，假報貨這些領域裡有利潤，因為供應鏈體系忽然出現紊亂，價格體系也會跟著紊亂。

參與這些的，本就是不正經的生意人，賺快錢的，就像過去綠皮車年代的火車站流動攤販，不是能賺多少賺多少，難道還賣你個好，等著回頭客嗎？

所以你放眼去看，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一門心思努力讀書。

我因為從2008年就在國際市場上開始做高頻交易的緣故，見過太多五花八門，三教九流的貨色。

於是我就提到了一部分沒讀過書的人的賺快錢法門。

你不能說他們賺不到錢，賺到錢的多了去。

如果性格沒有缺陷，一直富有到今天的，也多了去。

讀書這個東西，更大的作用是幫你找到一份好工作。

好工作帶來的不僅僅是收入，更多的時候是一種生活體驗。

如果你說你不要面子了，你只要裡子，那其實沒讀過書，也不怎麼耽誤你搞錢。

這些天我在美國的律師還跟我打趣說，他們看到走私即將盛行，於是想著去跟人家談生意，要不要索爾們出面，幫他們處理善後的事情。

沒成想這幫人，不為所動，意思是說，他們就沒那打算。

撈夠了，回頭帶著錢直奔瑞士去了，大不了這輩子不踏上北美大陸。

看到了？管殺不管埋，人家就沒打算要擦屁股。

這就是一群完全想明白自己要什麼的生意人，人家掙的就是貿易混亂期間的錢。

人家也知道幾年後，自己可能就不能再大大方方的混美國市場了，但人家願意。

於是我就跟律師開玩笑說，你看，還是我們這種人的錢好掙吧？也只有我們這種想玩長久的，才會花大價錢購買你們的律師服務。

說到底，我們既要，又要，也要，還要，我們又想賺錢，又想始終活在燈光下，活在舞臺上。

而那幫鑽了特朗普空子的走私商人們，他們完全不介意撈一把就走，幾年後，自己隱姓埋名過著富足的生活。

那人家當然連索爾們的費用，都省了。

所以，有讀者問我，那些鑽了平臺漏洞的，專門利用新手期反釣平臺的玩法，有啥問題麼？

其實也沒啥問題。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世界大了什麼人都有。

英國大航海時代也有很多做了海盜的，回頭封了爵位，自己活了八九十歲，像郭子儀一樣七子八婿，子孫後代紛紛拿著推薦信上了牛津劍橋。

有得是。

這就叫：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indy

錢能解決的就不叫問題，錢解決不了，大概是你缺心眼

碧樹西風

有讀者表示，她/他不差錢，不是本山大叔小品裡的不差錢，是真不差錢。

可她/他依然有初始問題的困惑，問我何解？

首先，我假設你是有能力的。

有錢，又精明，像什麼呢？像乾隆這樣。你問我何解？

我們來看一個案例，一個知名教授的案例。

我想，這個在我讀大學之前，就已經混到講席教授，在我還在讀書的年代就已經成為知名教授的教授。

只怕難以想像，昔日在台下看他演講的一個學生，今天要把他當作案例來剖析。

教授成名多年，不差錢的，在各個一線城市，都有多套豪宅。

教授的錢又不是繼承來的，所有的一代目，我們都默認不差能力。

教授現在歲數大了，也沒精力泡空姐了，在幹嘛呢？抱怨。

抱怨孩子不孝，兒子們都是白眼狼，多段婚姻裡的媳婦們也都對不起自己，至於兄弟姐妹，就更不用提，全是升米恩，斗米仇。

反正大家都是錯的，吃他的，用他的，非但沒有報恩之心，反倒各自覬覦他的財富。

這是不是通行的所謂有錢人的煩惱？

是，也不是。

是不是，取決於你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只有錢。

對，我加粗了，只有錢。

《創世紀》裡面葉孝禮的大兒子葉榮晉，害死了自己的兒子，也就是葉孝禮的孫子。

葉孝禮痛心疾首。

他兒子葉榮晉是怎麼說的呢？

在葉榮晉看來，自己的爸爸不是爸爸，是老闆，自己的倆弟弟不是弟弟，是同事。

葉榮晉幾十年來，戰戰兢兢，生怕失寵。

當初他的妻子出軌懷孕，他覺得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為了搶長孫的位置，依然鼓勵妻子生下來。

生下來之後，葉孝禮很喜歡這個孫子，但葉榮晉卻覺得，這不是自己親生的。

直到孩子被他害死了，真相大白，雖然他妻子當年出軌了，但這個孩子，還真是他親生的。

這對葉榮晉固然是一種打擊，但是葉孝禮也在想一個問題，是誰，把葉榮晉變成這樣的？

兒子害死了孫子，那麼是誰害了兒子呢？

只怕是他自己。

1999年播出的這部劇裡面反映出來的問題，並不是憑空編造，而是早已有之。

巴菲特很多年前就在提防一件事，提防他和孩子們的關係變味，因為錢而變味。

以至於他的孩子們成年之後，才發現，自己與很多同級別的大富豪家庭的孩子的生活方式，是不一樣的。

他們一家人生活在奧馬哈小鎮上。

早上上學前，會看到爸爸會開著老舊的汽車去麥當勞排隊，下午放學後，會發現媽媽在家裡燒飯，等著爸爸下班後一起吃。

巴菲特的幾個孩子成年之前，一直誤會自己是中產家庭，因為他們並不像古代的皇子一樣，要經過多層太監的彙報才能見到父皇。

這樣的事情，段永平也在做。

接送孩子上學，放學，帶著孩子去逛街吃飯看醫生，只有孩子們休息了，他才隔著大洋彼岸，和國內的高管們開會。

這是什麼？

這就是最平凡的，也是最正常的家人之間的關係。

那咱們這位教授呢，他自己當然可以解釋說，他忙著演講，到處飛來飛去，也是為了養家。

但站在孩子的角度，他看不到你這個家庭成員的存在。

除了給錢，你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是缺席的。

與此同時，在他成人之後，你又有諸多干涉，而你的干涉，他也不見得能理解。

比如教授多次抨擊過前妻，他認為他的歷任前妻們出身都太低，不像自己，祖上是貴族家庭。

與此同時，抨擊兒子們找的媳婦，意思是說，親家們都是普通的工薪家庭，門不當戶不對。

那他每天這麼罵來罵去，你覺得人際關係還怎麼處？

當你不待見兒媳婦的時候，兒媳婦難道能待見你？當你覺得親家們都配不上你這樣的名教授，親家們背地裡又會怎麼議論你？

處成這樣其實已經很糟糕了。

教授還要整天講，你看，父母都是我贍養的，兄弟姐妹們沒掏錢；你看，兄弟姐妹們，兒子兒媳們，各自都住在我買的那堆房子裡，都沒交房租。

兒媳接送孫子上下學，也是支使我的車隊，也沒見交油費。

教授有個車隊，平日裡應付他的用車計畫，但很多資源，都被家人們佔用了。

你看，大家都占了我的便宜，卻不聽我的話，何其白眼狼，何其不孝順。

.......

呵呵。

你說這位教授是沒錢還是不精明？

他很有錢，也很精明的，精明到泡完空姐都可以再從人家身上賺900萬。

可他還是面對一堆問題。

非常正常，別說他，乾隆比他有錢得多，比他精明得多，不照樣老婆要剪頭髮詛咒自己，兒子被自己嚇死嗎？

這堆問題的原因說到底，非常簡單，因為你只有錢。

錢很有用，你可以說錢能解決99%的問題，那是因為你沒錢。

一旦你有錢了，你就會發現，錢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因為你沒錢的時候，所謂99%的問題，其實都是同一個問題，就是沒錢。

當你有錢了，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你遇到的每個問題，都是錢解決不了的。

說難聽點，一個孩子不孝，也許是孩子的問題，所有的孩子都不孝，所有的前妻都處不來，所有的兄弟姐妹最後都變成了相怨。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這是教授自找的唄。

中國人很早就懂得，我有實力，不等於非要把“基於實力和你對話”這句話，成天掛嘴上。

因為我們有5000年的歷史，我們早就發現，這麼做，很二，副作用很大。

大洋彼岸那個只有250的，他就理解不了。

同樣，巴菲特，段永平，他看到了很多失敗的案例，接受了教訓，於是不再把“基於有錢和你對話”這句話，成天掛嘴上。

他意識到，當你已經有錢的時候，你最好忘記自己有錢這件事。

學會站在沒有錢的角度，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去和世界相處。

你們問我的這個問題，如果你既有錢，又有能力，就這麼一個答案。

忘記自己有錢，就可以了，你會發現你面臨的問題，全都會隨著你對這一點的踐行，而煙消雲散。

那麼還有第二種可能，就是你像道光那樣。

自古是個君主都有錢，明君有錢，昏君也有錢。

有錢就能支使別人，只是沒腦子的那部分有錢人的幻想。

到底是有效支使，還是被人晃點，那得看你有沒有能力了。

道光富有四海，衣服上打個補丁，內務府問他收1000兩銀子，吃個雞蛋，管他要30兩銀子，在宮外，能買9000個。

所以不要說他摳門，宴請大臣們只上一碗打鹵麵，他是真心吃不起。

當一個人沒有能力，只有錢的時候，實際上你沒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個真沒有，4＋4來了也沒有。

我多年前就跟讀者們講過，只需要花3，4百個，就可以把孩子送去美國社區大學讀兩年，再轉學去QS前30。

但我同樣多年前就提醒過諸位，前提是你孩子要自己能畢業，你可以幫她進門，不能幫她畢業。

只要這孩子靠自己能畢業，前面無論做了多少假，最後都能蓋得住。

要是這孩子自己都畢不了業，你非要幫她畢業，那你且等著，她將來給你拉坨大的。

天底下很多東西都可以繞，考核可以繞，門檻可以繞，可有一件事繞不開，那就是你得知道自己要什麼。

這事兒無論如何繞不開。

你去看各地的甲方，明明什麼都不用做，無論設備，還是運維，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操起電話叫供應商立即回應，立即解決。

可依然要養著一批人才，為什麼？

因為即便作為採購方，你沒有這批深諳細節，拿捏全域的人才，你根本就無從採購。

操起電話除了輸出髒話，你都不知道還能說點啥。

乙方是來掙錢的，是又懂技術又有態度，隨你開口說髒話，但你除了髒話，你還是得把你的需求說出來啊。

說出自己要什麼真沒那麼容易，能夠根據實際情況說出自己要什麼，而不是異想天開的YY，這個人，其實已經變成人才了。

至少也是孫權級別的人才了。

他是孫十萬不假，可他至少知道什麼時候該聽周瑜的，什麼時候該聽張昭的。

反之，如果你自己都弄不清目標，你都無法判斷方案，那你花的錢越多，請的人越多，只能讓自己陣腳越亂。

你會覺得面對的每個人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可唯獨不知道該咋辦。

所以當你足夠有錢，卻又沒有能力的時候，比如你是二代三代，那麼三個話題，三個階段，依然是你無法避免的。

沒錢人想有錢，除了運氣好中六合彩，他是繞不開那三件事的。

有錢人沒能力，你想要發揮錢的價值，同樣繞不開那三件事。

indy

巴菲特的進口憑證：一個MAGA，兩種劇本

肖小跑

世界上最令人不適的悖論是：愚蠢與偉大並存。遇到這種悖論，你就會體驗到那些菁英的痛苦，體會到“氣不打一處來”是一種什麼感受。

就像你看到一個橙色的男人，正在用高濃度化肥潑一棵樹，而他想達到的結果理論上又是正確的——為了讓這棵樹速速長大。更讓人七竅生煙的是，結果它居然真的長大了。

大家該知道我說的是誰。且很奇怪的是，這個胖子奇怪的“偉大”之處，居然和人人都愛的、永遠正確的巴菲特遙相呼應。這大概就可以定義為“大無語”事件了，肯定有哪裡不對。我們試試看怎麼把這個邏輯順過來。

01

首先解釋一下開頭的類比：

“橙色男潑高濃度化肥”：是指懂王的貿易政策。用超極端的方法在做一件邏輯上正確的事：糾正美國貿易赤字，找回丟失掉的產業能力。

“和巴菲特相呼應”：是指前兩天奧馬哈年會上的一個熱點詞：“進口憑證”（Import Certificate，簡稱IC）。是巴爺在2003年就提出的、比“潑化肥”更溫和、但目的和懂王相同的建議，一個更普適性的貿易框架。

2006年美國參議院闖關沒通過。時隔近20年，在懂王瘋狂揠苗助長的背景下，大家越想越覺得IC這招太睿智了，長者就是長者，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這個進口憑證是什麼呢？

來自巴爺2003年在Fortune上發表的一篇文章，大家可以看原文。我來“三分鐘極簡版”二創一下：

先把美國的貿易狀況想像成一個漏水的大浴缸，進口（流出去的水）遠遠多於出口（流進來的水），導致美國的財富（留在浴缸裡的水）越來越少。

這時候巴菲特拿來了一個小閥門（進口憑證）：一個水龍頭和排水口聯動裝置，能讓流進來和流出去的水自動達到平衡。

這個小閥門是怎麼工作的呢？

給出口商發“獎勵券”：美國公司每向國外賣出價值1美元的商品（出口），政府就發給它一張進口憑證（IC），這張憑證本身也有一定的市場價值（比如巴菲特假設值10美分）。

進口商必須買“入場券”：任何想要把商品賣到美國來的人（無論是外國出口商還是美國進口商），要想進口價值1美元的商品，就必須先去市場上購買價值1美元的IC。沒有這個憑證，貨物就進不來。

市場定價、自由交易：IC可以在自由市場上買賣，價格隨供需波動。想進口的人多、出口的人少，IC價格就漲；反之則跌。IC市場價相當於一個浮動的、由市場決定的“進口附加費”（有沒有覺得很熟悉？像不像人民幣匯率管理機制？）。

安裝上這個小閥門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一種“市場平衡貿易”（Market-balanced trade）的遊戲規則出現了。 由於進口總額不可能超過出口（IC總量根據出口額發行）——貿易逆差就自動消失了。大浴缸不漏水了！

美國出口競爭力大增了。 一家生產鋁的美國公司，本來每磅售價66美分才能保本盈利，有了IC這10%的額外收入，把價格降到60美分也不虧，在國際市場上更有競爭力了！

居然也沒引發貿易戰，其他國家也沒來報復。因為IC不針對特定國家或行業，只控制總量，”平衡“而不”懲罰“——誰能進來、誰進不來，完全由市場競爭決定。對美國出口大大超過進口的國家掐指一算，還不如改變策略划算，減少對美出口或從美國買更多。不用到處挑釁，惹人討厭，就能實現想要的結果！

這麼完美的小閥門，當然也不是免費的。IC方案完美，但也有代價：

進口商品當然會漲價，給美國消費者加了稅。但短期痛苦，比起美元不斷貶值、國家資產持續流失的長期後果要輕微得多。而且市場機制最神奇之處在於：任何遊戲規則，都有”到點兒自動退休“設定——一旦美國出口增加，IC價格自然下降，這個機制最終會"功成身退"。

不用潑高濃度化肥，也能助懂王成就MAGA大業—— 雖然聽起來很讓人不適，但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IC就是這麼起作用的。

02

進口憑證的底層邏輯依然是“靠市場”。“市場”自帶一種“清晰明瞭”的純天然特質，這是任何人為措施都不可能具備的。

用市場來平衡貿易（Market-balanced trade）的關鍵在於：領導負責設定平衡水準，市場負責實現這個平衡，而整個過程中一個關稅數字都不會出現——不管是算出來的，還是拍腦袋拍出來的。

但此想法並不是巴菲特首創。而是來自于一個懟了亞當斯密一輩子、曾被當做自由貿易反對者、存在感極低的經濟學先驅、最後死於窮困潦倒的德國人——李斯特。

巴菲特進口憑證的基本邏輯，來自于李斯特1841年《政治經濟學的國民體系》（National System of Political Economy）中“貿易平衡”的觀點（Chapter XXIII, Chapter XXXIV)。

由於李斯特一直堅持批評大家奉為圭臬的亞當斯密理論，其觀點一直被廣泛忽略。唯一覺得有道理，且採納到整個國家經濟體系中的是：威廉德國和戰後的東亞。

但現在讀李斯特，會有副作用——你腦袋中可能會生出一個小人兒，讓你懷疑當下主流敘事——自由貿易永遠正確，貿易保護主義註定被歷史車輪碾壓。這個小人兒會告訴你，歷史車輪現在的方向，很不幸正是貿易保護；而更不幸的是，這是當下不可避免的“正確”方向。

03

為什麼真實世界中需要貿易保護？

在斯密的假設下，斯密是完全正確的。但只有一個“小”問題：假設中沒有“國家”的存在。斯密理論應該算做“世界大同經濟學”（cosmopolitical economy）——適用於只有一個國家存在的星球上。《國富論》建立在一個虛幻設定上：沒有國家邊界、沒有衝突、人人和平相處的"宇宙大同"。大同世界裡，自由貿易當然好，家人之間哪有互相收稅的？

亞當斯密的理論在世界大家庭裡完美適用，但在一個政治分裂、勾心鬥角、各種不同發展階段國家並存的世界中，我們離不開李斯特。

李斯特把國家發展比作人的成長：嬰兒期（農業初期）的國家們需要爸媽（發達國家）餵飯、教技能，此時開放學習很重要；青少年期（工業化起步）的國家們需要保護傘，需要交學費；新興產業剛上初中，需要關稅保護和政策指導，否則就會被高年級同學霸淩。等終於長到了成年期（工業強國），就需要公平競爭，逐漸開放自由貿易——成年人當然要走向社會，自力更生。

李斯特認為：既然大家誰也不能脫離”國家“這個載體，斯密的世界大同假設下的絕對自由貿易，在幼崽國家、青春期國家、和壯年國家同時並存的現實下，只會導致強國恒強、弱國永無出頭之日——一個強壯成年人和一個五歲小孩"自由競爭"搶玩具。

舉一個具體例子，一個農業國幼崽和工業國大壯，在無監護的情況下一起玩遊戲：

農業國幼崽便會瘋狂進口大壯的工業品，但自己的農產品一顆都賣不出去。同時貿易逆差要用真金白銀填，儲備越來越少；沒有金銀儲備，銀行斷奶，企業沒錢周轉。接著物價暴跌，企業倒閉，百姓破產，經濟多米諾骨牌倒下。農業國幼崽哇哇大哭，奄奄一息。

所以在現實世界中，永遠有兩種國家必須實行保護主義：一種是處於追趕階段的國家：需要保護幼崽，培育本國產業，“扶上馬、送一程”。另一種是存在長期貿易逆差的國家：否則則貨幣動盪、經濟危機。

李斯特的觀點不只以上，此觀點有大量上下文和邏輯鋪墊，比如保護主義是手段而非目的、國家發展並不能完全用“增長”來衡量，等等等等。

然而我也不並能阻止大家在文章中隨便找一句，劃條線，然後把我歸為”屁股坐歪“類。但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04

有一說一，懂王直覺挺準的，可能比很多經濟學家都準。但問題是只有直覺，其他啥都沒有。就像開車只有感覺，沒有地圖不看路也不知道怎麼踩油門。

只要擺出正確的姿態，有了貿易保護，神秘力量就會幫你搞定剩下的所有事：找人、給錢、建工廠、發許可……“叮”的一下，製造業就回流了。

當然，美國現在比當年的中國韓國起點高；當然，1970年代的重商主義本可以拯救美國的工業（雖然已經被自由貿易扼殺了），但彼時已矣，此時已然，重建可能比新建更難。

雖然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開腦洞：

如果製造業真的”叮“的一下回流了，總共需要分幾步？

供應鏈就像一個複雜人體，健康情況下，器官完整。但現在一個殘疾人想變成健全人，擁有完整供應鏈，那麼他需要把器官補全，需要長出一條腿，再生出一個腎。

醫生說，方案一：常規培育，一個器官需要10-20年；方案二：在一個超級培養皿中集中高強度3D列印，只需要1-2年（前提是只列印器官不列印腦子）。

也就是說，迅速長出器官，完成像樣的工業回遷、把產業鏈拼完整的唯一方法是：中央統一規劃，資源集中傾斜，集中力量辦大事。

構建集成產業鏈，發展新質生產力，從產業鏈最上端一直延伸到消費端，完成閉環雙循環。等到整個體系順利運行起來，再放開市場，自負盈虧。

這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大家見過哪個國家有類似經驗嗎？

indy

為什麼荷蘭今天成為了一個小國？

吳軍

荷蘭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海洋帝國，如今怎麼成為一個不太受人關注的小國了。我們今天就來談這個問題。

十幾年前，央視拍了一部很轟動的紀錄片《大國崛起》，其中有一集就是介紹大航海時代的海洋帝國荷蘭。那時的荷蘭可是不得了，它的東印度公司幾乎壟斷了全球貿易。今天的荷蘭雖然也是一個非常富有的國家，但是相比當年，在世界上的影響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荷蘭是怎麼崛起的？

當然，要理解荷蘭為什麼變成了小國，就要先瞭解當初它為什麼能成為全球強國。

和其他強國依靠國家的軍事力量崛起所不同的是，荷蘭的崛起是靠商人的力量，而承載他們的雄心和全球影響力的，就是東印度公司。

從1595年4月到1602年間，荷蘭陸續成立了14家對東方的貿易公司。受到季風的影響，荷蘭各公司的船隊需要在同一個時間出發前往東方，採買相同的商品，這就導致當地的商品價格飆升，等到這些公司把同樣的商品帶回來以後，同質化的商品銷售又造成了商品價格的滑落。於是為了避免內卷，這14家公司被合併成一家聯合公司，也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當時荷蘭議會授權東印度公司在東起非洲南端的好望角，西到南美洲南端的麥哲倫海峽，具有貿易壟斷權。

荷蘭東印度公司是一個全面參與的公司，它在荷蘭有六個辦事處，包括在阿姆斯特丹、代爾夫特和鹿特丹都有辦事處，這樣可以便於為全體股東服務。公司的董事會由60位代表組成，根據各省的地位和商人數量分配。為了確保公司能夠有長遠的經營目標，董事的職位是終身制的。為了確保決策的效率，日常工作由17位常務董事負責，他們被稱為十七紳士（Heren XVII），這些人每年要舉行兩、三次會議。雖然當時阿姆斯特丹是商業的中心，代表最多，有8人，但是為了避免它一個城市說了算，其它地區代表的總數是9人，超過半數。從東印度公司的管理方式不難看出，在17世紀全世界大都還是君主制的時候，荷蘭的商業管理是極為先進的。

雖然東印度公司是私營公司，不過它得到了荷蘭政府的背書，擁有五項特許權。第一，發動對其他國家戰爭的權力；第二，司法權；第三，代表荷蘭簽署條約的權力；第四，發行貨幣的權力；第五，建立殖民地和要塞的權力。荷蘭政府把這些權力折價成25000荷蘭盾，入股到公司中。這樣，市民們對於東印度公司就有信心了。不過從經濟上講，政府分的利益很少，因為當時東印度公司的股份總值是650萬荷蘭盾，遠高於政府的入股金額。

到了1669年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是世界上最大、最富有的公司了。它有超過150艘武裝商船、40艘戰艦、2萬名員工、和1萬名傭兵所組成的軍隊。當然，這些人不都是船員，他們很多是世界各地貨站的雇員和要塞的軍人。

由於東印度公司在長達一個世紀的時間裡，幾乎壟斷了東西方貿易，因此它的利潤極高。這為荷蘭的市民們帶來了巨大的財富。當時的投資人主要是靠股息分紅獲利，而東印度公司的股息有多高呢？高達40%！今天沒有一家上市公司能長期做到如此高的投資回報。即便如此，股東在收到巨額利息後，胃口卻越來越高，還要求不斷地提高股息。你可能會覺得那些人太貪婪了，但這就是人性。這也為東印度公司的解散，埋下了其中一個伏筆。

荷蘭“衰落”的原因

那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荷蘭影響力的衰弱呢？這裡面既有軍事上的原因，也有經濟上的原因。

在軍事上，1662年，在中國和荷蘭之間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鄭成功把荷蘭人從臺灣趕走了。然後在接下來的一百多年裡，東南亞的華人和當地居民不斷反抗荷蘭人的統治。這期間，英國人和荷蘭人為了爭奪海權，打了很多次仗，它們互有輸贏，但是荷蘭人在全世界的擴張從此就終止了。不過，英國本身也是一個海權國家，它無意佔領荷蘭，因此荷蘭雖然在世界上的市場份額被壓縮了，生意還能做下去。但是到了18世紀末，法國大革命爆發後，情況就不同了。法國是個陸權國家，直接出兵把荷蘭佔領了，荷蘭聯省共和國就此滅亡。

在經濟上，由於之前東印度公司擴張太快，雖然有很多問題，但是都被高速發展所掩蓋了。而一旦擴張停止，所有的問題都出現了。習慣于拿高額分紅的股東，對日益萎縮的回報越來越不滿。為了滿足股東們的要求，東印度公司只好借債發展。結果債臺高築，但是利潤卻不見增長，最終公司的財務出現崩潰，不得不在1799年關門。

當然，如果是在一個和平的發展階段，一個公司債務太高，經營不善，通過改善經營還是有希望復興的。但荷蘭的運氣不太好，它被法國佔領後，大約有20年的時間，幾乎就成為了一個陸權國家，而在這二十年間，英國人的海上貿易搞得風生水起。等到1815年荷蘭再次獨立的時候，已經完全趕不上英國了。

至於為什麼具有先發優勢的荷蘭，在海上競爭中會輸給英國，主要也有三個原因。

第一個是人口太少。1700年，英格蘭的人口超過500萬，而荷蘭只有200萬。這導致荷蘭沒辦法控制住世界海上要道上的各個重要的殖民地和港口。當時從歐洲到東亞，要一路建立殖民點、要塞和貨站，荷蘭那一點點人，在沒有戰爭的情況下，勉強能維持貿易要道的暢通。但是只要有人來攻打要塞，荷蘭的那點守軍和雇傭兵根本不夠用。今天，當中國人口開始下降時，很多人才體會到人口的重要性。其實在歷史上，因為人口下降帶來國家衰落的情況，比因為人口上漲帶來貧困的情況更多。

第二個原因，是英格蘭在光榮革命之後，政治制度已經和荷蘭相似了，也就是說荷蘭的制度優勢沒有了。而且英格蘭是一個統一的國家，後來還合併了愛爾蘭和蘇格蘭。相比之下，荷蘭一直是一個聯省共和國，它的南方和北方其實還沒有完全統一。1815年拿破崙戰爭結束後，荷蘭只統一了15年，然後南北雙方就解體了。

今天的荷蘭其實只是當時尼德蘭北方的七個省發展而來的，而南方的十個省是今天的比利時。今天我們習慣於把大航海時代的荷蘭稱為尼德蘭，那是因為當時整個十七個省都屬於尼德蘭地區，而我們把今天的荷蘭稱為荷蘭，是為了區別當時的尼德蘭。如果荷蘭和比利時是一個統一的國家，它會有2800萬人口，大約是法國的40%，以及1.5萬億美元的GDP，大約是法國的60%，那它在世界上的重要性就會高很多。甚至西方七國集團，可能會變成八國集團。

第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荷蘭沒有像英國那樣進行文化和制度的輸出。從文化影響方面來看，今天英語是世界上最流行、最通用的語言，非英語國家的第一外語通常是英語。但是你很少知道有人會講荷蘭語的，事實上，在過去的尼德蘭地區，語言也不統一，法語和德語也被使用。

而從制度影響方面來看，今天的英聯邦國家不論先進還是落後，多多少少都受到英國制度的影響，非常接近英國。不僅加拿大和澳大利亞這樣發達的英語國家是這樣，即便是比較貧困的非洲的肯亞，或者亞洲的印度，制度上也學習了英國的各種做法。相比之下，荷蘭雖然在歷史上殖民地不多，但是也一度在南非、東南亞、北美和巴西擁有殖民地，但那裡的政治制度和荷蘭幾乎完全無關。比如荷蘭經營印尼一直到二戰時期，今天那裡的政治和法律並沒有荷蘭的影子。

今天的荷蘭現狀

當然，換一個角度講，今天的荷蘭也談不上衰落。雖然它的工業體系不完整，但是它在很多領域還是很有競爭力的。比如像飛利浦、阿斯麥爾、殼牌石油、荷蘭皇家航空公司、ING銀行，恩智浦半導體，這些公司在各自的領域都還處於世界領先地位。在收入方面，荷蘭的人均GDP接近6萬美元，如果把它放到七國集團中，僅次於美國，遠高於德國，英國和法國。在歐盟內部，只有盧森堡、愛爾蘭等少數幾個非常小的國家比它高。

今天的荷蘭人，早已經沒有了大航海時代的豪情，他們安於過一種舒適而富足的日子。不過，早年的商人特點今天依然能夠在荷蘭人身上看到。在部分中國人看來，他們喜歡算經濟賬，算小帳，摳門，不過為了商業利益，荷蘭人還是很講信用的。雖然說荷蘭人在政治上沒有什麼野心，但是在思想文化上卻很開放，甚至過於前衛。

很多人都喜歡大時代，其實在歷史上，大部分時候都不是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在一個緩慢卻平穩發展的小時代裡過好生活，才是常態。

indy

indy 发表于 2025-5-8 00:46
為什麼荷蘭今天成為了一個小國？

吳軍

一件影響世界的大事——愛爾蘭大饑荒

吳軍

講了荷蘭怎樣從海上帝國變成了一個小國。今天講另一件影響世界的大事——愛爾蘭大饑荒。我會帶你瞭解這場災難的成因和影響。通過這段歷史，你能明白：為什麼曾經同屬一個國家的愛爾蘭和英國，最終無法統一。同時也想提示你，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是非常危險的。

阿馬蒂亞·森的理論與愛爾蘭反例

你可能在媒體上聽過這樣一種觀點，“在現代社會中，只有獨裁國家才會出現大饑荒”。言外之意就是，只要政治制度好，就不會有大饑荒。

這種說法流傳甚廣，它源於英國的印度裔思想家、獲得過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阿馬蒂亞·森。阿馬蒂亞·森研究的一類課題是饑荒問題與權利分配的關係。1982年，他發表了一個觀點：人類饑荒史的一個重要事實是，沒有一次大饑荒發生在有民主政府和言論自由的國家。他的原話是這樣的，饑荒曾經發生在古代的王國，發生在當代的專制社會，發生在原始部落，發生在現代技術官僚獨裁的國家，發生在帝國主義者統治的殖民地經濟，發生在專制統治或一黨專制的新興獨立國家。但是，在那些獨立的，實行定期選舉的，有反對黨發出批評聲音的，允許報紙自由報導的和能夠對政府決策的正確性提出質疑的，沒有實行書報檢查的國家，從來沒有一個發生過饑荒。

由於阿馬蒂亞·森在經濟學領域的崇高地位，很多人把他的話當作金科玉律。但實際情況真像他說的那樣嗎？其實我們很容易找到一個反例，那就是19世紀的愛爾蘭大饑荒。

愛爾蘭大饑荒發生在1845–1852年間，當時英國已經完成了選舉改革，民眾具有了普選權，愛爾蘭作為當時英國的一部分，公民們也享受這種權利，不僅如此，阿馬蒂亞·森所說的民主政治的條件當時的愛爾蘭都滿足。

但是，愛爾蘭還是發生了大饑荒，而且特別嚴重，直接導致了近1/4的人死亡。此外，大量的人逃難到了美國，如果不是這樣，死亡的人會更多。經過這次大饑荒，讓愛爾蘭人口幾乎減少了一半。大饑荒前的1841年，那裡的人口是818萬，大饑荒後人口不斷減少，在1926年，只剩下423萬。直到今天，愛爾蘭的人口加上新移民，才517萬。

愛爾蘭饑荒的成因

那麼，這場大饑荒是怎麼造成的呢？這裡面有很多偶然因素，比如馬鈴薯的疫病，天氣原因等等；還有很多人為因素，特別是應對不當，我們後面會講到。此外，還有一個社會系統本身的缺陷，包括民主政治的缺陷。總之，這些因素加起來，導致了大饑荒。

我們先說說愛爾蘭大饑荒的背景。1800年，英國和愛爾蘭各自的國會批准了兩國合併的《聯合法案》，愛爾蘭正式成為聯合王國的一部分。愛爾蘭之所以願意合併，並不是受到英國的壓力，而是因為當時它太落後了。當時由於引進了馬鈴薯，糧食迅速增產，人口增加過快，但經濟發展跟不上，結果大量人失業、人民居住條件惡劣。同時，愛爾蘭的教會和貴族不關心民間疾苦，不作為。於是最後大家商量，乾脆加入欣欣向榮的英國算了。

在兩國合併後的40多年裡，歷屆英國政府都試圖解決愛爾蘭的治理問題。據統計，在1801年至1845年期間，英國成立了114個委員會和61個專門委員會來調查和解決愛爾蘭的各種問題。同時，愛爾蘭也在英國國會中占了很多席位，頗有發言權，但都無助於解決愛爾蘭的問題。

愛爾蘭當時最突出的是土地問題。作為高緯度國家，愛爾蘭本不適合農耕，在歷史上一直靠畜牧業養活自己。跟英國合併以後，愛爾蘭的牛肉被農場主大量出口到英國賺錢，廣大農民被趕出牧場，被迫耕種較小的、貧瘠的土地。當時愛爾蘭農民擁有的土地面積都很小，以至於沒法進行高效的工業化生產。

為了在單位土地上收穫更多的產出，貧窮的雇農只好大量種植馬鈴薯為生。依賴單一作物，實際上是非常危險的，但是當時人們不知道。當時人們都以為，有了這種高產、維生素豐富的農作物，就從此解決了吃飯問題。不僅如此，馬鈴薯還可以作為飼料，維持畜牧業的發展。

我們今天知道，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是很危險的。19世紀初，一種被稱為晚疫病菌的卵菌從美洲傳到了愛爾蘭，它們會導致馬鈴薯染病，然後嚴重減產。依賴單一糧食作物的愛爾蘭，很快陷入饑荒，大饑荒就這樣開始了。

面對災情，英國政府應對不當，導致災情持續，並產生了無法彌補的損失。由於今天愛爾蘭大饑荒被作為一個經濟學和政治學的案例進行了廣泛研究，因此人們把當時英國政府的失誤之處分析得很透徹。

首先，英國政府應對不當。它沒有及時廢除糧食進口的關稅，導致糧價居高不下。之前這項關稅是為了保護國內農民利益的，但是當英國需要大量進口糧食時，還維持這種關稅就不明智了。當然，當時的保守黨政府進口了不少玉米救濟愛爾蘭，但由於玉米粉是黃色的，而愛爾蘭人非常討厭這種顏色，導致玉米在愛爾蘭不受歡迎，人們甚至稱它為“皮爾的硫磺”。皮爾是當時的英國首相，他被認為是保守黨的締造者，是英國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但是他對於大災荒也無能為力。最後只好下臺了。

接下來上臺的是輝格黨，它當時的政治學理念就是自由放任，相信市場會提供給愛爾蘭民眾所需要的食物，於是它終止了皮爾政府的糧食援助與救濟工程。這一舉措使數十萬人失去了工作、食物和錢，於是輝格黨政府又希望通過公共工程計畫，來雇傭這些失業者，這其實是羅斯福新政的預告版。但事實證明，輝格黨的這個計畫不可行。最後，政府的工作崗位還沒有出來，愛爾蘭人已經餓得受不了了。

其次，當時英國的法律偏向于保護地主的利益，如果雇農沒辦法按合同交付地租，他們將無法繼續租種土地，結果只能是流離失所。因此，在大饑荒一開始，一些雇農寧可餓著肚子，也要設法把地租交上。而愛爾蘭的很多地主，當時已經移居到英格蘭，成為了“愛爾蘭—盎格魯”人，他們完全沒法感受到愛爾蘭農民的痛苦。當時已經有政治家意識到，應該通過一項保護雇農的法案，由政府保證補償地主的土地租金，減少雇農的負擔。但是這些建議一直也沒有得到實施。這最終導致了愛爾蘭人對以英格蘭主導的英國政府的普遍怨恨。這種怨恨是如此強烈，即便過了一百年，愛爾蘭人也不願意寬恕。

與愛爾蘭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比利時，當時它也受到了晚疫病的影響。比利時當時的國土面積和人口，跟愛爾蘭差不多。但是，比利時作為一個獨立的國家，在疫情一開始就採取了有效行動，它管控了港口、禁止糧食出口，開放進口商品，因此你沒有聽說過比利時大饑荒。當時愛爾蘭著名的政治家丹尼爾·歐康諾就主張，如果愛爾蘭議會有獨立的決策權力，把愛爾蘭的農作物留給愛爾蘭人民，愛爾蘭將獲得唯一的自救希望。此後，歐康諾一直致力於廢除和英國的聯合法案，這件事直到他死後一百年才實現。

愛爾蘭饑荒的歷史影響

在愛爾蘭大饑荒期間，世界各國都伸出了援手。首先是遠在印度的愛爾蘭人，他們送去了第一筆善款。接下來，俄國的沙皇，教宗，奧斯曼帝國的蘇丹，美國的總統波爾克，以及後來擔任總統的林肯，都盡自己所能捐了錢。當時對愛爾蘭幫助最大的是美國，在大饑荒時期，共有118艘船滿載著救濟物資駛向愛爾蘭，很多州也開放大門，接納愛爾蘭災民。於是，大量的愛爾蘭災民，在本國生存無望的情況下，放棄了他們在愛爾蘭的一切，全家登上了前往美國的輪渡。

由於災民數量極多，因此每一艘輪渡都擠滿了人，船上的生存條件極差，遠比之前販賣黑奴的船上的條件差得多，以至於渡過大西洋時，愛爾蘭人接近20%的死亡率，超過了黑奴9%死亡率的一倍。不僅如此，愛爾蘭移民到了美國北方各州，因為營養不良，身體極度虛弱，當時平均壽命只有19歲。相比之下，南非黑人的平均壽命是36歲，比愛爾蘭人幾乎高出了一倍。同時期，美國的人均壽命不到40歲。

幾年前，美國記者傑森·萊利（Jason Riley）在《華爾街日報》寫了一篇報導，《美國愛爾蘭人崛起的經驗教訓》（Lessons From the Rise of America’s Irish），詳細講述了美國愛爾蘭人早期悲慘的處境。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上百萬愛爾蘭人漂洋過海來到美國，因為那條死亡率極高的道路，同時也是他們唯一的生存之路。

今天，歷史學家和政治學家們都承認一個事實，愛爾蘭大饑荒同時改變了美國和英國的政治格局，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世界政治格局。在美國，大量愛爾蘭移民的湧入，影響了美國的政治走向。愛爾蘭人從一開始就關心政治，並且很快登上了美國的政治舞臺。19世紀美國通過的排華法案，其實就是愛爾蘭工人為了維護自己的政治利益促成的。當時愛爾蘭工人只能從事最底端的工作，因此會和華人勞工搶飯碗。和華人勞工當時為了得到工作，會無限度地降低要求所不同的是，愛爾蘭工人會組織起工會和工廠主談條件。當然，工廠主會更喜歡經濟要求低的華人勞工，但最終愛爾蘭移民和其它族裔的移民聯合起來，利用他們的政治影響力，迫使美國國會通過了排華法案。

今天，在美國的愛爾蘭移民後裔多達3270萬人，他們是一支很有影響力的政治力量。另一方面，愛爾蘭本土的愛爾蘭人只有460萬，遠不到大饑荒之前的水準。從感情上講，今天的愛爾蘭對美國的認可程度，要遠高於對英國的認可程度。由於英國政府在大饑荒時期的失策以及英格蘭人的自私，導致兩國之間的感情裂痕之間無法修復。

你如果不瞭解這一段歷史，可能會奇怪，曾經同為一個國家，說著相似語言的愛爾蘭人和英國人，為什麼就不能統一成一個國家，這就是因為那段歷史的傷害太深。在失去了愛爾蘭人的認可之後，原本人口不多的英國在二戰後想要維持大國地位，就更加困難了。

感悟啟發

通過愛爾蘭大饑荒這個例子，我想和你分享三點感悟。

首先，歷史是非常複雜的，很多歷史事件的結果，絕不是單純靠社會制度就能決定的。同樣的制度，遇到類似的問題，應對方式不同，結果就大相徑庭。

其次，歷史有很多的偶然性，一個偶然事件，就會在很長時間裡，很大的範圍內，改變世界的格局。

最後，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是很危險的。

indy

《人生的邏輯》：人生五道坎，如何邁過去？

馮侖解讀

前言

今天要為你解讀的是我本人的新書，《人生的邏輯》。

寫這本書的初衷，是經常聽到周圍很多人說，想不通，鬱悶呐，焦慮啊。我覺得，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是因為原有的解釋系統堵了。人不怕遇見事情，最怕遇見事情沒解釋。有句話叫，“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懼，無故加之而不怒。”意思是，真正有勇氣的人，面對突然的事變不會驚慌，遇到無緣無故的屈辱也不會發怒。我覺得能達到這個狀態，正是因為心裡對這事有譜，所謂有譜就是對這些事情有解釋。

所以，寫這本書的目的，是想對生活中的各種容易想不開的事，給一個新解釋。在這幾十年裡，我去過遠方，也經歷過人生的跌宕起伏。在這個過程中，我不斷地找解釋，希望對每件事都能想得開，一個一個地梳理，集中起來，變成了這樣一本書。在這本書的序言裡我說，這本書是“想不開的解藥”。你想不開的時候翻翻，沒準你就想開了。

所以，今天我講《人生的邏輯》這本書，希望能夠給你帶來一點啟發。我會選擇我最有感觸的人情和事理上的邏輯，包括兩性關係、親子關係以及該不該買房等話題，來跟你分享。

愛情的邏輯

第一個我想說的，是愛情的邏輯。愛情常常被認為是兩性關係中最美好的一種關係，讓人有無數的憧憬和期許，當然也有很多的苦悶和想不開。我早年的時候看過一本書，叫《培根論人生》，寫的體例跟《人生的邏輯》很像，有論仇恨、論嫉妒、論愛情等等主題。他寫的論愛情很有意思，是這麼說的：人在春風得意和陷入困頓的時候，最需要愛情。

我就用這一句話來觀察周圍，發現真是這樣。人在很落魄的時候，有人給個饅頭他就能愛上對方。有的關係，開始都挺好，但是其中有一個人開始變化了，比如飛黃騰達了，春風得意了，事兒就多了，矛盾就多了。

說起來，愛情這個詞本身，在現代漢語裡存在的時間是非常短的，還不到 200 年。現在我們聊起梁山伯與祝英台，會說他們之間是愛情，其實那會兒的人根本不這麼說。畢竟，詞彙表達不同，當時對這個事情的理解，其實跟現在是不一樣的。

而且，愛情這個詞，除了描述一男一女之間的情感關係，它也是一種道德評價。也就是說，愛情要求男女之間的一對一關聯性是彼此長期，而且還要忠誠。這才被稱為愛情，而且把它道德化、神聖化。

這種道德關係是怎麼出現的呢？我們知道，人類社會最初的時候是群婚制，男女之間存在著非常不確定的性關係。但是，當財產有剩餘，男人們，特別是酋長，就想把財產傳給他自己的後代。這就帶來一個問題，誰是我的後代？當時唯一的辦法，是固定交配對象。於是出現了一對一的穩定的兩性關係，這就是後來說的一夫一妻制。妻子長期不生怎麼辦？於是又出現了補充制度，也就是納妾。

那如果自己的配偶跟別人生怎麼辦？出軌怎麼辦？於是就有了懲罰和激勵制度。典型的懲罰就是廣東那邊有浸豬籠。光有懲罰也不行，還有表揚。表揚就是把男女之間的忠誠關係歌頌得很神聖，把它叫愛情。所以，從根本上說，把愛情上升為一種至純、至高、至美的情感，是為了確保兩性關係的穩定，以及雙方，尤其是女方對這種關係的忠誠，從而確保私人、家族的財產能有效傳給自己的後代。

說到這兒，大家會感到失望了，這跟我們想像中的美好愛情很不一樣，但是現實就是如此骨感。道德，它本身就是具體的、歷史的、有條件的，所以愛情永恆，很難。只有一種條件下能夠永恆，那就是外部約束條件永遠不改變。

我聽過一個純純的愛情故事，發生在湖南的一個山村。兩個人從村裡私奔，那會兒也沒 GPS，也沒手機，倆人翻山越嶺，到了一座山上，開荒種地待了 30 年，生了一串小孩。兩人的感情特別好，沒有任何外部環境干擾，就像存在在真空中。

但是，故事到後來發生了變化，小孩慢慢長大了，小孩有一些不安分。後來他們沒辦法，決定下山。在下山過程中，他們倆就開始有了一些爭執。而且很耐人尋味的是，他們以為翻山越嶺，走了幾天幾夜特別遠，實際上他們是在打轉走，山腳下就是他們村兒。後來，隨著家庭移到山下，他們家就融入了我們普通人的生活，於是他們倆感情也發生了變化，純粹的關係就崩潰了。

這就是告訴我們，愛情是有條件的，純粹的愛情是很有局限性的。

所以我覺得，現代婚姻制度下，兩個人能相濡以沫往前走，靠的其實是這兩件事。一個是價值觀上要相同，溝通起來沒有障礙。不是回家說個啥事就吵架，這樣就不愛回家了。

比如說，我剛開始“下海”那會兒，如果我對象天天說，什麼人瞎折騰，又掙不著錢，又不著家，天天這麼弄，天天跟你嘮叨，那你肯定就煩了，這就叫價值觀不一致。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海口的街上走，我穿個大褲衩，一個破拖鞋，突然腦子一激靈，就問她一句，你看我今天像什麼呀？她說，你像一個破落書生。我說不對，我看我就像肯定能掙大錢的，但現在確實還沒掙到錢的人。倆人可以很開放地去調侃，遇到困難了也能談。這就是價值觀可以協調。

想想看，結婚以後，到45歲以後，孩子大了，當又變成你倆人，還要相處幾十年。那你幹啥呀？就是要說話。本質上就是價值觀上要相同，至少要相似。

還有第二點，就是要有基本的經濟條件，不一定大富大貴，但不能太拮据，讓生命被這些生存的瑣碎事情磨損。生活太拮据，確實容易吵架。

教育的邏輯

剛才提到小孩。我有個客戶，有一次非要見我，說讓我幫他參謀小孩上學的地方。實際上兩個學校差距也不大，都是前五位的學校，一個可能是第一，一個可能是第三。他就說非常苦惱，而且急得吃不好、睡不好。通過這個事，我就開始思考，教育背後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邏輯。

我發現，教育小孩無非四種可能性。一種是不管，把他當動物一樣養。但動物憑本能會進入自然的競爭狀態，其實是有 20% 的機會勝出的。今天我看到的很多創業者，其實都是自己野生的。我看到有走線的、有孤兒、有流浪孩子，最後都創業成功。所以，我就說，你如果把孩子變成動物，其實也有成功的機會。

第二種可能性，是把孩子當寵物養，但是當寵物養最大的風險是，寵物出門就是廢物。寵物作用是什麼呢？簡單說，寵物是提供單向的情緒價值的，就是寵物是給養它的主人提供情緒價值的，要乖、萌、呆、傻、甜、膩，寵物的核心是要討好于養它的主人。所以如果你把孩子變成寵物，那麼這個孩子逐漸就會變成媽寶。未來這些孩子出門，他哪有競爭性？大家知道，寵物出門就是廢物。

我家養了 8 只貓，出門的時候，它們看著我，沒有一個敢沖出去。有時候我也逗它，把貓愣拉到電梯間，它們就嘶呀亂叫，你一放開，唰就跑回去了。所以我才理解，寵物出了門，就是廢物。

第三種教育方式，就是按人物養。我們在體育方面的榜樣最多，丁俊暉、谷愛凌、鄭欽文，都是家庭出錢，照著世界冠軍培養，嚴格訓練，讓他成才。因為體育有標準，你可以從小就把孩子照著標準訓練。一開始就按人物養，結果當不了冠軍，當個亞軍、第三是有可能的。你要把孩子當人物養，那就得狠下心，就必須練夠速度，心理上也要練。強度要夠，時間要夠，方法要對，這麼練，最終他就會變成人物。

教育無非四種可能，動物、寵物、廢物、人物。風險最大的是把孩子當寵物養，其次是當動物養，當人物養，最難的是家長的認知。我們看到，谷愛凌也好，鄭欽文也好，他們的家長的認知超過了普通的家長。他們有認知，有方法，有信心，還有經濟條件，最後孩子成為人物。

回過頭來說，教育的功能到底是什麼？我認為，是讓人加速社會化。現代人的青春期太長了，老也不社會化，老學不會成人的規則。如果說刻意地把孩子當寵物養，社會化時間會拉得更長，以至於三四十歲還是媽寶。你媽跟媳婦吵架，讓你擺平的時候，你還要問你媽。萬一有些事不順，他就開始埋怨父母，又開始抱怨家裡，這就是沒有社會化，他不能獨立地面對世界，解決問題。即使念過再多書，也不能說教育成功了。

所以，我認為教育的本質是壓縮一個人的青春期，讓你儘快進入成人世界。所謂青春期，就是在你性成熟，還沒有變成大人，到你成為一個成人之間的過渡階段。這個時間拉得越長，社會成本越高，家庭成本越高，這個小孩的受折磨的時間，自己不爽的時間也越多。從這個角度看，教育不簡單是一個知識傳輸，教育最重要的是讓孩子進入成人的規則和瞭解生存的技能。

孝順邏輯

那我們再來進一步，從孩子角度來看，孩子對父母在中國最重要的是孝順。那我們就說說孝順的邏輯。

現在的年輕人，可能因為跟父母的成長環境特別不一樣，有些人會覺得，跟父母無法溝通。我是覺得，從社會的發展來看，每一代人對上一代都有個反哺的責任，他養你小，你養他老，這是個互相的責任，一個必需的事。動物裡都有，人更應該有。當你有能力的時候，你更應該照顧好老人。

尤其，中國人是農耕民族、定居民族，祖宗崇拜是定居民族很早以來的文化。你比如說在一個村裡，人也不動，一住幾代人，次序就很重要。小的尊敬老的，老的照顧小的，這就成為一個規範，這樣的話社會次序才穩定。這套倫理是隨著幾千年定居方式傳下來的。孝順是中國人的倫理關係，就跟愛情一樣。愛情是強化兩性關係，孝順是強化兩代人的關係。

另外，從個人的人生來說，我跟老人相處是非常享受的。父母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他們給了我很好的家庭環境，也給我一個很好的教育環境。我父親教我寫文章、畫畫，那會兒沒人讀書，我母親晚上還會給我講書，所以我也有了讀書的習慣，後來還能考上大學。

現在我一出差回來，一般都會跟老人去吃個飯，跟他們聊天，聽他們講1949年以前的故事。我60多歲，父母90多歲，還能給我做飯，而且我要幫他們洗碗，他們每次都不讓我們動。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我就會問問他們最近吃的東西，在上世紀哪個年代有沒有，他們做這個東西挺好吃。這就是一種兩代人之間的互相的精神上的滋養。

所以我一直不覺得代溝是這麼大的一個問題。如果說會產生代溝，我相信只是兩件事情上出了狀況。第一就是價值觀的分歧。這需要長期良好的溝通。因為孩子生活的環境跟上一代的環境不一樣，可能形成價值觀上的和判斷是非上的一些分歧。

我開玩笑總在說，只要你抱著孩子去一趟兒童醫院，那代溝立即就沒有了，人間的複雜的煩惱你都理解了。因為我以前帶小孩去過兒童醫院，排隊太困難了，人太多了。不管你多急，孩子怎麼哭喊，醫院的醫生見太多了，他也不搭理你。那個時候，你就接受現實了。所以我就說，你經歷了這些事情以後，你對社會的複雜性、生存的困難的認識，其實跟上一代很容易就拉齊了。

另外，要消除代溝，上一代人要與時俱進。比如，我父母他們都能上網，還用電商買東西。我母親算是生長在算盤時代，所以她在幼年、小學、中學的時候，都是用算盤的。她退休的時候，已經進入到計算器時代，她已經能夠敲點計算器了。我一上大學就見過計算器，後來就開始用電腦，又轉入到互聯網。

現在的年輕人，一出生可能面對的就是AI。你想，只要這些工具你都會用，你跟誰都沒代溝。如果你不會用，到今天你只會用算盤，那你跟所有人都有代溝。

另外一個原因，如果我只會說 50 年前的詞兒，那別人就會覺得跟你有代溝。但如果我說的詞彙跟大家一樣，像情緒穩定、鬆弛感、班味兒，都是這個時代的詞彙，如果你能聽懂，而且你也能夠很正常地用這些詞彙跟大家表達。那沒有人在乎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對上一代來說，你的詞彙要更新，工具要更新，價值觀要更新，那就跟下一代不會有代溝。

面子的邏輯

上面咱們講到的都是親密關係，下面咱們聊聊社會上的人際關係，也就是面子的邏輯。

關於什麼叫面子，我也確實問過很多人，查過一些書。我發現，民國時候，在中國的外國傳教士寫中國的書，一開始都會寫到面子。老外的解釋很具體，叫做“你的行為使我倍感尊榮”，就是說你有一個行為讓我很受尊敬，他認為這叫面子。我回到西安，發現西安人也有個解釋，他的解釋更簡單，就是“你把人給尊重一下。”他們把面子提高到尊重，而“尊重”就是面子的核心。

那怎麼能讓人在交往中感到更多的尊重？其實就是吹捧、抬高、讚美對方的能力、財富、美貌，甚至擴大，讚美到他的孩子，家庭等等。在這個過程中，你得有一些套路。

西方人說過一句話，中國人是個戲劇化的民族。你稍不留神兒，話說得不對，不按套路說，他就下不了臺。為什麼下不了臺？這種套路，就相當於戲劇舞臺上的臺詞，所以你不按套路去吹捧，那他就接不住這個詞，戲就沒法演，他就下不了臺。

在中國，你一定要知道，面子也是一種貨幣。甚至說你可以把面子當貨幣使，你給他面子，他給你面子，面子是可以流通的。比方說，你找我辦個事，我立馬給你辦了，你在我這兒有面兒，我下回找你，你也得給我面子。再比如說，在農村，送禮講究回禮，其實就是把面子周轉起來。

另外，昨天晚上，我的同事打電話說到一個工作上的事情，說希望找個人推動一下。後來我就會跟他講，這件事的面子就到這了，再打電話也只是到這了，不可能再有變化，因為只見過一面。所以你看，只見過一面就沒有什麼面子。所以面子是要有時間來累積的，也是要有事情的往來，最後促成你對他的尊敬和他對你的回應。

買房和賣房邏輯

最後，我想講講可能你會比較關心的問題，就是買房的邏輯。

咱們買房基本出於兩種目的，一種是自住，一種是投資。中國過去幾十年發展得特別快，所以大家把買房自住和投資混在一起。從2019年以後，市場熱度下來了，大家才知道這兩件事不能完全等同。如果是出於自住的目的，你需要、有能力就可以買。但從投資這個邏輯來看，買房主要要考慮這幾個因素。

第一，人口增量。當一個城市的人口增量越來越少，人口聚集越來越慢的時候，住宅的增長也一定會放緩，所以房價上漲的趨勢也會放緩。

第二，經濟要增長。就業要增加，收入要增加。

第三，就是城市的公共設施建設。當一個城市的基礎設施沒有完全成型，像車站、醫院、學校等還沒完全建好的時候，人口會隨著這些設施的完善而移動。比如，這兒修了一條鐵路，那兒蓋了醫院，都會聚集一批人，這些區域的房子需求量就會大。一般來說，一個經濟體的城市化率到了60%、70%，住宅的想像力，從投資角度來說，就會很有限了。

第四，是社會心理預期。說白了，人們對資產的預期跟養孩子是一樣的，就三件事。第一，這孩子是不是我的？也就是房子的產權問題。孩子是我的，我就好好養，是隔壁老王的，就不能好好養。第二，看重孩子的成長，也就是希望資產能增值。第三，要有良好的流動性。如果一個小孩去一個地方上學，沒有機場，沒有公路，萬一有事也不能回家，家長就沒有安全感。投資一個物業，投資一個財產也是一樣，如果你投資的一個項目和資產沒有流動性，就缺少安全性。

另外，房價跟人均 GDP的關聯也很大。人均GDP到了1萬美元之後，房價的發展都是平著或者略微往下走的，全世界都是這樣。所以我們看東南亞，新加坡的人均GDP在13萬美元，馬來西亞在1萬美元，一些東盟國家大概都在5000美元左右及以下。所以在越南、印尼的房子價格有漲的趨勢。

說回國內，我們的人均GDP已經到了1萬2千美元，而且，很多城市的人口增加也沒有那麼快，年輕人的收入增長也沒有那麼快，加上我們還有一個住房制度的體制變化，現在變成了雙軌制，也就是保障的歸保障，市場的歸市場。在這種情況下，國內買房投資，賺的機會比較少了。

換一個角度，我們從賣方來看，從住宅市場來說，市場已經從原來的20萬億左右縮減到現在7萬億以內了。原來有將近10萬家的開發公司，現在看90%都會死掉了，這種現象在亞洲其他經濟體都能看到，日韓尤其是這樣。行業裡邊的開發公司大概能剩下7%到10%。那麼活下來的公司那當然就是勝者為王，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在國外，一家開發公司，至少對應20家服務類的公司。我們過去，開發公司多，跟房地產相關的服務業發展得並不是特別充分。我也講過一個故事，如果現在房地產開發沒法幹了，你就組織一個公司，請一批退休的人。幹嘛呢？去寫字樓裡打掃廁所。目前，寫字樓裡的廁所其實都掃得不是很乾淨，這是一個剛需。那你如果把寫字樓包下來，買設備、買藥水，訓練這些退休的人。你想，一個北京有多少寫字樓廁所可以打掃？那這樣一個公司，其實也是很值錢的一個公司。

另外，房地產的行業以前只注重做住宅，其實住宅以外，隨著GDP超過一萬美金以後，房地產還有其他一些業態，包括辦公、商業、物流倉儲、教育研發、醫療健康、酒店度假等等，在七個業態裡，還有不同的細分的產品可以做。比如，酒店又分成度假酒店、商務酒店等等；物流倉儲有冷鏈、有資料中心等等，都可以再細分。

另外從價值鏈上，未來房地產的競爭重點也不是僅僅在賣房，而且還有運營、管理、金融服務，要把空間的故事講好，把服務做好。如果能用你的空間故事和服務，吸引越來越多的人進來這裡消費，當然你的空間價值就大。未來房地產的價值鏈，逐漸地要從開發，往運營和資產管理上提升。這是房地產未來發展的最重要的趨勢。

結語

以上跟大家分享了我這本書《人生的邏輯》中五個人生邏輯，分別是關於兩性關係的，愛情的邏輯；關於親子關係的，教育的邏輯，還有兩代人關係的，孝順的邏輯；還有橫向，關於人際關係的，面子的邏輯，以及跟我們切實相關的，買房和賣房的邏輯。

我想咱們每個人的生活中，大概都有一些具體的煩惱，但是，想開了，生活就依然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像《人生的邏輯》這樣的藥，我還在不斷地研製，希望未來還能夠把自己對不同事物的新解釋變成更多的邏輯，跟你一起來品味和療愈，找到更多追求幸福的力量。

indy

印巴衝突按下暫停鍵，南亞局勢何以如此兇險？

劉怡

兩周前，我為你介紹了4月22日印控喀什米爾地區發生的拜薩蘭山谷襲擊事件，以及印巴兩國隨後的交火行動。從5月7日開始，雙方的軍事行動急劇升級。據BBC和《今日印度》報導，7日凌晨，印度空軍出動多架戰鬥機，從本國領空發射導彈，攻擊了巴基斯坦境內的9處軍事設施。印方宣稱，他們空襲的是製造拜薩蘭山谷事件的武裝分子的營地。巴基斯坦軍方則指控稱，印度導彈命中的全都是平民目標。巴基斯坦總理夏巴茲·謝裡夫直接表態說，印度的舉動是“戰爭行為”，他已經命令巴基斯坦空軍，從本國境內做出反擊。

據路透社報導稱，7日當天，巴軍使用中國製造的殲-10C型戰鬥機，擊落了至少3架印度飛機。8日凌晨，雙方又動用無人機和巡航導彈，襲擊了對方境內的數十處軍事設施。印度副外長米斯里甚至宣稱，當天巴方出動的無人機，數量超過300架。5月9日，雙方空襲的重點轉移到了喀什米爾實控線周邊，局勢似乎有降溫的跡象。但到了5月10日凌晨，巴基斯坦國防部主動宣佈：為了回應印度對巴國3個空軍基地的導彈襲擊，巴軍已經發動“鉛牆”作戰，用陸基彈道導彈、無人機和空射高超音速導彈，襲擊了印度境內的3個軍用機場、兩處導彈倉庫以及兩個陸軍基地。印軍隨後也做出進一步報復，空襲了至少4個巴基斯坦空軍基地。

根據兩國官方公佈的數位，到5月10日中午為止，雙方傷亡的軍人和平民，數量都超過100人，這還沒有算上武器裝備和地面設施。印度國防部還發佈消息稱，巴基斯坦正在向喀什米爾邊境地帶集結重兵，雙方的衝突可能會進一步擴大。

不過，意外的轉機隨後就出現了。印度當地時間5月10日下午，美國總統特朗普突然在社交媒體上發言稱，在過去的幾個小時，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和副總統萬斯，與印巴兩國官員進行了密集的通話。經美方斡旋，兩國有望暫時休兵。巴基斯坦方面則表示，美國、中國、沙特、土耳其等數十個國家都參與了外交調停。10日下午5點，印巴兩國外交部同時確認：雙方將立即停火，並於5月12日在第三國展開進一步談判。這場小規模“熱戰”，在持續四天后，被按下了暫停鍵。但印巴兩國隨後都宣稱，對方蓄意破壞停火狀態。雙方在印度河流域展開的水資源爭奪戰，也還沒有停止。可見印巴之間的敵對狀態，並不會因為停火就宣告終結。

我在兩周前的專欄中，引用美國戰略情報公司Stratfor的分析稱，印巴兩國的邊境衝突，不至於發展成全面戰爭。現在看來，這個判斷還是準確的。不過，和之前十幾年常見的邊境摩擦相比，這場為期四天的“小熱戰”，表現出了三項兇險的新特徵，值得著重點出來。

第一項新特徵，是空襲的地理範圍顯著擴大。2016年至今，印巴兩國在喀什米爾地區幾乎年年有摩擦，邊境空戰、擊落飛機在2019年也發生過，並不新鮮。但這一回，印軍空襲的目標，已經深入巴基斯坦旁遮普省腹地，離兩國邊境有100多公里，這是明顯的升級行為。要知道，旁遮普省總人口超過1.2億，是巴基斯坦重要的政治、經濟中心。它上一回遭受空襲，還是1971年第三次印巴戰爭期間的事。在那之後，印度逐漸發展出了所謂“冷開機”戰略，通俗地說，就是在邊境地區出動小股地面部隊，打贏了就跑，避免過度刺激巴基斯坦，引發核戰爭。這一回，印軍放棄了“冷開機”，主動攻擊巴基斯坦腹地。巴軍在反擊時，也把導彈射向印度大城市附近的軍事目標，動靜不小。看上去，雙方的載人軍用飛機基本沒有進入對方領空，卻打破了只在邊境地帶動武的潛規則，這是對抗升級的標誌。

第二項新特徵，是雙方使用的武器，性能和殺傷力有明顯的提升。據兩國媒體報導，巴基斯坦在反擊中，使用了陸基彈道導彈、空射高超音速導彈、新型戰鬥機以及多個型號的無人機，大部分是最近十年採購的新裝備。印度雖然在空戰中損失更大，但也用上了法制“陣風”型戰鬥機、“布拉莫斯”型巡航導彈以及以色列製造的無人機，其中“布拉莫斯”是有核打擊潛力的。這比邊境地帶的小規模陸上交火，更容易引發對等升級。

從俄烏戰爭的先例看，無人機攻擊基礎設施的能力相當可觀，而且往往是分散出擊的。這讓對手很容易神經過敏，無法控制還擊的力度。另外，印巴兩國都擁有核武器。核彈頭是可以搭載在彈道導彈和巡航導彈上的，只要導彈升空，很難精準判定它是常規武器，還是奔著核打擊去的。這次印巴雙方在發射導彈時，都沒有限制型號，這意味著出現誤判的概率上升了。兩個總人口超過16億人的南亞大國，如果爆發核戰爭，對整個世界都將是空前的災難。這種風險已經不只是理論假設了。

第三項新特徵，是兩國之間的輿論戰、資訊戰，發展到了白熱化程度。5月7日的空戰發生後，中國網友關心的可能是殲-10型戰鬥機的表現。但我看了一眼印度的社交媒體和新聞網站，卻被另一種景象震驚到了。在YouTube上有1000多萬訂戶的新聞頻道“今日印度TV”，正在散佈“印度進攻卡拉奇港”的假新聞。X平臺上則有印度帳號在宣傳，巴基斯坦發生政變，首都被印度軍隊佔領了，有的還配上了視頻，卻忘了去掉AI軟體的浮水印。巴基斯坦在5月10日的反擊中，同樣攻擊了多個印度政府網站，使其暫時癱瘓。而印度民間要求升級軍事行動的極端聲音，甚至比總理莫迪還要強硬。用美國資訊戰專家喬耶特·帕爾的話說：“印巴兩國輿論好像生活在平行宇宙，爭相鼓噪敵意。”

在第27期，已經為你分析了巴基斯坦在這場衝突中的利益，以及它目前的政治、經濟困境。從紙面上看，印度的GDP規模是巴基斯坦的10倍以上，軍隊和武器裝備的數量也明顯占上風，似乎是手握優勢的一方。但從衝突的實際過程看，印軍不僅在空戰中處於下風，也根本沒能實現全面壓制巴基斯坦的目標。那麼問題來了：莫迪政府在這場小規模“熱戰”中，究竟想要什麼？印巴之間的緊張關係，接下來會朝什麼方向發展？

本期，我將圍繞這些問題，帶你瞭解兩個主要知識點：第一，為什麼說印度目前的處境，和巴基斯坦有許多共同點；莫迪這位強人總理，又為什麼只願進逼、不肯後退。第二，印巴之間的敵意為什麼無法消除，它有哪些更大的潛在風險。另外，本期專欄還安排了一個輕話題，它介紹的是上周去世的美國國際關係學者約瑟夫·奈的生平，相信你也會感興趣。

01-印度與莫迪：巴基斯坦的奇特“鏡像”

先說4月22日襲擊事件之前，印度的狀態。我請教了人在新德里，長期報導印度政治的記者瓦伊巴夫·瓦茨，他告訴我：今天的印度莫迪政府，幾乎就是巴基斯坦的“鏡像”或者說翻版。這和兩國經濟實力的對比無關。近年來，巴基斯坦國內的恐怖襲擊和暴力活動日益頻繁，印度的政治和宗教暴力同樣很猖獗。巴基斯坦有宗教極端勢力，印度則有印度教民族主義。巴基斯坦政府為了平息國內的宗派鬥爭和分離主義傾向，經常拿喀什米爾問題做文章，渲染印度這個外部威脅。印度莫迪政府同樣要強化對邊境地區的控制，壓制喀什米爾人的離心傾向，因此也把巴基斯坦描述成分離主義武裝的後臺。今年這場小型“熱戰”，就是印巴兩國政府在過去十幾年，縱容邊境對抗升級的結果。

這裡我要著重介紹一下，在印度執政了11年的莫迪總理這個人。一般人熟知的，可能是他大力引進外資，發展印度經濟的一面。其實莫迪身上還有另一個標籤，那就是印度教民族主義。

印度和巴基斯坦一樣，是複雜的多民族、多宗教國家。全國主要民族超過100個，其中印度教徒占80%以上，不過穆斯林也有15%。宗教對立和地區競爭、族群矛盾、城鄉差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長期內耗。“現代印度之父”尼赫魯和他創建的國大黨，試圖用世俗主義加聯邦制解決這些問題，但未能如願。莫迪所屬的人民黨，走的則是另一條路：他們宣導用印度教同化國內的其他宗教、族群、文化，建立新的、統一的民族認同，為此不惜使用暴力。莫迪在8歲那年，就加入了人民黨的週邊組織“國民志願服務團”（RSS）。這個組織有500多萬會員，在印度民間影響力非常大。1948年暗殺“聖雄”甘地的，就是一名志願服務團成員，他給出的理由是：甘地在印巴分治時沒有保護印度教徒的利益。這種激進的政治立場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普林斯頓大學教授阿圖爾·科利寫過一本書，叫《印度的民主》。他講，正常國家的治理思路，是根據不同族群的需求和規模，給他們創造合適的發展空間。但印度人民黨不一樣，他們要把印度教徒的價值觀強加給整個社會，因此造成了大量衝突。不過，莫迪有他特殊的政治技巧。用瓦茨的話說，就是“經濟先行，對抗驅動”。莫迪在他執政的11年裡，交出了亮眼的經濟數據。這在印度的城市選民當中，為他創造了極高的支持率。一些人即使不喜歡他的社會、文化政策，也會因為印度經濟的表現，投他一票。同時，像志願服務團這樣的激進組織，會頻繁挑起和穆斯林等少數族群的衝突。屆時莫迪政府再介入，通過頒行新法、改革社會政策等手段，進一步提升印度教徒的政治地位。

說了這麼多，它們和這次印巴邊境衝突有什麼關係呢？原來，拜薩蘭山谷事件的發生地印控喀什米爾地區，曾經是印度教徒眼中的“非正常”地帶。我講過，喀什米爾的居民大部分是穆斯林。印度雖然依靠武力優勢，控制了整個喀什米爾55%的領土，但改變不了穆斯林占當地人口2/3的既成事實。為了避免印控喀什米爾地區產生離心傾向，要求加入穆斯林占多數的巴基斯坦，印度政府在憲法第370條裡，賦予了它特殊的政治地位。印度中央政府僅僅控制喀什米爾地區的國防、外交、財政和通信主權。它有自己的憲法，外地人不得隨意置產、定居，連教育和婚姻制度也可以搞自己的一套。

問題是，這些條款並沒有真正消除當地菁英的不滿。喀什米爾地區的一些政治家認為，印度和巴基斯坦政府只想爭奪邊境領土，都不是真正關心本地人的利益。他們希望把印巴兩國實控的喀什米爾領土變成一個整體，再決定自己的政治歸屬。因此，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印控喀什米爾地區就出現了武裝叛亂活動。從巴基斯坦越境過來的分離主義武裝，之所以無法根除，原因就是喀什米爾地區這種特殊的政治環境。

對印度教民族主義者來說，喀什米爾地區的人口結構和政治地位，完全無法容忍，需要徹底改變。而按下重置鍵的那個人，就是莫迪。2019年8月，莫迪政府宣佈取消憲法第370條，把印控喀什米爾地區重新劃分成兩個中央直轄區，允許更多印度教徒遷入當地。為了對沖喀什米爾居民的不滿情緒，莫迪政府還逮捕了一批當地政治家，並允許駐軍和安全部隊介入社會管理。在那之後，喀什米爾地區的安全形勢變得極度緊張，跨境襲擊事件頻發。莫迪政府按照“冷開機”戰略，多次派出小股部隊，伏擊巴基斯坦軍警，占到過一些便宜。莫迪對此公開表態稱：“自從喀什米爾的自治地位被取消，它就變得更安全了。”直到今年4月22日，針對印度教遊客的襲擊事件驟然發生。

《經濟學人》雜誌認為，莫迪政府這次之所以採取強硬姿態，主動升級衝突，有三重考慮，分別是內政需要、硬實力對比和外部環境。在內政上，印度教民族主義者把喀什米爾問題，視為莫迪的重要政績。整個4月下旬，志願服務團等激進團體一直在鼓動民意，要求政府對巴基斯坦實施報復。我在前面提到的印度社交媒體上的亂象，就是一部分輿情的反應。如果莫迪讓步，那他就是放棄自己的基本盤，這個風險是他不能冒的。

從硬實力看，印度去年的國防支出是巴基斯坦的8.4倍，經濟實力更是遠遠過之。過去6年，印度軍隊採購了一系列新型武器裝備，對巴基斯坦的紙面優勢進一步擴大。印軍退役中將迪彭德拉·辛格·胡達就認為，莫迪政府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測試新型戰鬥機和導彈的戰場表現。用一場小勝仗鼓舞士氣，是一部分印度軍人的真實想法。

另外，國際環境看似也對印度有利。2021年阿富汗政權易主後，美國和歐洲國家對巴基斯坦的重視程度一再下滑。印度卻憑藉其市場潛力和外交手腕，在西方世界獲得了廣泛關注。即使是特朗普政府，在4月22日襲擊事件發生後，也公開表態稱“堅定地和印度站在一起，共同打擊恐怖主義”。這讓莫迪政府產生了可以隨意行事的錯覺。但隨後的事態發展證明，印度的軍事機器根本沒有做好準備，莫迪政府也不敢真的冒擴大熱戰的風險。在中美等國展開斡旋後，這場持續了四天的印巴衝突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02-南亞的戰爭風險

好，剛剛我為你介紹了喀什米爾之於印度的特殊意義，以及莫迪政府的戰略考量。結合我對巴基斯坦政局的分析，你會發現：印巴之間的邊境衝突，不是單純的領土之爭，而是國內政治的外溢。莫迪要借喀什米爾問題，推進他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政策，還想借軍事行動提升印度的國際聲望。巴基斯坦政府和軍方則要利用印度主動進擊的威脅，緩解國民對經濟狀況的不滿，並吸引國際社會的關注。

這裡就舉一個例子：5月9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宣佈：向巴基斯坦提供第二批10億美元紓困貸款，另外還會在應對氣候變化專案裡，額外發放14億美元貸款給該國。Stratfor研究團隊認為，這是一個典型的政治決定。不管巴基斯坦在邊境衝突中是勝是敗，IMF都不願坐視一個核國家走向財政崩潰，導致不可控的安全和社會後果。這也是印巴衝突最危險的地方：雙方都有核武器。

你可能會認為，印巴兩國的決策者都有基本的理性，核戰爭這個說法太誇張了。不過，巴基斯坦前國家安全顧問穆埃德·優素福就認為，印巴兩國之間的互動模式很不正常。在邊境衝突中，它們習慣了反復試探，逐步升級回應的力度，這是很容易引起誤判的。因為巴基斯坦領土縱深較小，首都很容易遭受攻擊。它的軍隊領導人在做決策時，更容易考慮最壞的情況。從這次衝突的情形看，雙方都發射了更難被偵測和攔截的導彈，其中一些還有攜帶核彈頭的能力。這意味著誤判的後果會更嚴重。這也是為什麼，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4月27日和巴基斯坦外長達爾通電話時，強調：“衝突不符合印巴各自根本利益，也不利於地區和平穩定。希望雙方保持克制，相向而行，推動事態降溫。”

除了核戰爭這種極端情況，這次印巴衝突中還出現了一種新現象，那就是“水戰”，把水資源當作武器來使用。你可能會好奇，這怎麼能辦到呢？原來，印巴兩國都位於印度河流域，印度河幹道和它的5條支流，為這兩國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農業灌溉用水。巴基斯坦位置靠西，它境內的三條河道水流量大；印度靠東，它境內的三條河道水流量小。不過，印度那邊地勢比較高，它的河道都在上游。如果印度在河上築起大壩，修建水電站，卡住流入下游的水量，巴基斯坦的農業就會受影響。

因此，印巴兩國政府在1960年簽署了《印度河水條約》。它規定：西邊三條河道，有30%的水量要分給印度，巴基斯坦保留70%。作為交換，印度在這三條河上修建水電站，要徵得巴基斯坦同意。它還要額外給巴基斯坦一筆錢，修建一條人工運河。巴基斯坦用它分到的河水，灌溉了超過19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相當於全國農業產區的80%。另外，巴國1/3的水電站也建在印度河流域。它們也需要上游的印度確保水流暢通。

當然，條約裡說的30%、70%這些數字，實際操作中不可能那麼精確。但印度靠著上游的位置便利，確實修建了十幾座水電站。如果它們一起放水，下游的巴基斯坦就會遭遇洪災；一起停水，雖然不可能切斷整個印度河的水流，巴基斯坦也會出現旱災，水電站的渦輪機會停轉。這次4月22日襲擊事件一發生，印度就宣佈暫停執行《印度河水條約》，隨後在上游先開閘放水，再關閘蓄水。巴基斯坦政府稱，這種做法先是引發了洪水警報，接著讓巴基斯坦那邊的水流量下降了90%。這已經屬於戰爭行為了。如果情況持續下去，巴基斯坦將動用一切手段維護自身利益。

你看，對印巴這樣兩個地理上接壤，恩怨糾葛不斷的國家來說，連河流都可以成為戰場和武器。如果巴基斯坦遭遇大旱，它脆弱的經濟和社會勢必會出現新的動盪，並帶來不可預知的風險。既然雙方目前已經停火，那在接下來展開的外交接觸中，印度河水問題勢必會成為一個焦點。它也是巴基斯坦不可能讓步的關鍵點。

03-輕話題：“軟實力之父”的遺教

好，講到這裡，印巴之間這場軍事衝突我就為你大致介紹完了。接下來，我們進入本周的輕話題。5月6日，哈佛大學榮休教授小約瑟夫·奈在美國麻省家中去世，享年88歲。奈的名字你可能未必熟悉，但要是說起國際政治中的“軟實力”，Soft Power這個概念，你就算沒有專門學習過，應該也是耳熟能詳。最早對“軟實力”這個術語做出定義和詳細闡述的，就是約瑟夫·奈。2007年，時任中國外交部長楊潔篪曾經當面向奈提問，詢問中國可以怎樣提升自己的軟實力，可見他在學界的分量。

在國際關係這個專業領域，奈做了60多年研究，出過20多本書。在全球1700多位專業學者評出的“近20年國際關係研究影響力榜單”上，奈排在第6名，比他名氣更大的亨廷頓只排到第9位。另外，奈還有豐富的從政履歷。他做過卡特政府的副國務卿幫辦，做過克林頓政府的國防部助理部長，還當過國家情報委員會主席，實際參與過美國外交政策的制定。日本前首相野田佳彥就認為，奈對過去30年的美日關係影響很大。

聽到這裡，你應該有了一個初步印象：奈是一位基辛格式的人物，“學而優則仕”。其實在另一個領域，奈的思想遺產可能比基辛格還要豐厚，那就是培養專業人才。奈在哈佛任教將近40年，他指導和點撥過的高級外交官，數量超過300人。1995—2004年，奈還是大名鼎鼎的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的院長。正是他大力宣導，公共政策學院要把政治學、經濟學和領導力三類課程打造成核心，全球頂尖高校的政管類專業，才有了比較統一的課程設置和培養模式。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評價說，奈是一位“學者中的學者”，“他的思想影響了好幾代決策者的世界觀”。

那麼問題來了：約瑟夫·奈的學術觀點主要有哪些呢？為什麼“軟實力”這個概念，影響會這麼大？他對當下的國際局勢有什麼看法？我結合奈的兩部著作《權力與相互依賴》和《軟實力》，以及他去年出版的回憶錄，為你做講解。

奈的年紀比基辛格小一輩，但他們最初的研究方向，其實是高度重合的，那就是美蘇“冷戰”中的核問題。奈承認，國際關係的本質，是國家之間的權力博弈。所謂權力，就是通過影響他人的行為，來實現自身目標的能力。國家權力的類型有很多，傳統觀點認為，軍事排在第一位，經濟排第二，剩下的都叫“其他”，不用太上心。但奈發現，由於核武器的出現，特別是美蘇兩國進入“確保相互摧毀”狀態，主要大國動用軍事權力，變得不那麼自由了。經濟當然依舊很重要，但經濟這種權力並不由國家獨佔。舉個例子：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它擁有的經濟權力很大。但OPEC的立場受到地理、宗教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很少由某一個大國說了算。更別提還有跨國企業：國家能影響它們，卻無法絕對地控制它們。這意味著，傳統理論對國際關係的解釋，是存在盲區的，需要用新視角來補足。

1977年，奈和英國學者基歐漢闡述了一個新概念，叫“複合型相互依賴”。它的意思是：當代國際關係的面貌發生了重大變化。國家不再獨佔權力；商業和科技菁英、跨國企業、國際組織這些行為體，形成了直接溝通的管道。資本和資訊通過這些管道完成交換，從而分享權力。它們模糊了“國際”和“國內”的邊界，讓政策制定變得更複雜了。安全利益和軍事工具當然是不可替代的，但它們無法支配所有議程。舉個例子：美國發動一場對外戰爭，能不能打贏是一回事；它會造成多大規模的財政赤字，會給美元匯率和美國國債的行情造成哪些衝擊，同樣是大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利益的內涵，就不能只由少數政府官員來定義了。

權力主體變多了，互動的管道變多了，彼此的依賴性就會變強，不由分說訴諸武力的頻率就會降低：這就叫複合型相互依賴。注意了，奈和基歐漢並不是說世界上從此不會有戰爭了，因為各國之間相互依賴的程度是不同的。他們只是認為，影響國際關係的變數現在變得更多元，也更有彈性了。

放在俄烏戰爭曠日持久，印巴這樣的局部衝突屢見不鮮的今天，你可能會覺得奈的理論有些過時。但它在“冷戰”結束後的20多年裡，還是有一定解釋力的。另外，奈還進一步發展了他的理論。1987年，英國學者保羅·甘迺迪出版了一本我們都很熟悉的書《大國的興衰》。書中總結了歷史上霸權國家的成敗之道，並預測美國終將走向衰落。奈不完全同意甘迺迪的看法，他的回應，就是1990年發表的論文《軟實力》，後來擴展成書。

奈在書裡講，國際關係中的權力有三種實現形式，分別是武力脅迫、經濟賄買和無形吸引。前兩者就是硬實力，最後一項是軟實力。軟實力並不比硬實力更重要，但它不需要國家付出太多成本。當軟實力和硬實力結合起來時，能形成乘法效應，讓國家的影響力維持得更長久。西方歷史上的羅馬帝國、英帝國，還有“冷戰”時期的美國，都是發展和運用軟實力的典型。

那軟實力該怎麼積累呢？奈指出了幾個方向。在國家層面，一國政府宣揚的價值觀，和它的實際行為越是一致，就越能生成軟實力。如果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模式成效顯著，能吸引其他國家效仿，那這也會是一種軟實力。另外像文化產品、教育資源、商業品牌甚至是美食，同樣可以成為軟實力的載體。它們不見得都要由政府去推廣，企業、社會乃至個人也可以扮演重要角色，而且不分東西方都適用。

奈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你能讓他人由衷覺得，他想要的東西和你想要的是一致的，那你就既不用拿大棒去脅迫他，也不用拿胡蘿蔔去賄買他。”奈還認為，“冷戰”結束後，美國一度擁有家底最厚的軟實力，緊接著歐盟、日韓、中國也開始追趕，並各自取得了不俗的成效。和硬實力相比，軟實力很難精準量化，但它會有長期效果。

聽到這裡，你應該發現了：奈的學說，基本上是以“二戰”之後美國的經驗作為依據的。這一點我們倒不必苛責他。要知道，雖然國際交往的歷史由來已久，但在西方，國際政治學這門學科，直到“二戰”前後才誕生。它最初的理論體系和歷史案例，主要來自歐洲，局限性很強。把美國的視角和實踐加進去，其實是一種拓展。

當然，美國本身也在變。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作為，就讓奈感到擔憂。今年3月他還在一篇文章裡說：“特朗普對權力的理解，僅限於脅迫和交易。”“他正在浪費美國的軟實力。”這和美國硬實力的縮水同樣重要。奈沒有給美國開出藥方，但去世前一個月，他在一次採訪中強調：“軟實力和硬實力不是相互矛盾，而是相輔相成的。”這也是他留給整個世界的遺教。

indy

想想看，假如你爸爸沒有錢，你上來就要留在那個已經繁華了的市中心。

請問，你拿什麼留？

如果你不是高級人才，你留不住的。

高級人才就是什麼互聯網，芯片，人工智能，算法，一畢業人家就願意給你高薪，一挪窩當地就給你購房補貼。

就這類，你是嗎？

是，你就可以上來直接，不是，你就會發現一個尷尬的事實。

已經繁華的那些市中心，除了伺候人的吉祥三寶，保安保姆保潔，鐵人三項，外賣快遞滴滴，沒有給你多少工作機會。

什麼地方用人呢？

新一代的工地呀。

肯定是那些沒有發展起來的地方，才有對中等人才的用人需求。

而已經充分發展到繁華階段的，那就是只剩菁英與伺候他們的人。

我們回顧過去幾十年，美國USA們的命運，你會發現，他們念得出書的，去硅谷華爾街，做了醫生律師工程師，變成了USB；讀不出書的，去美國大城市做吉祥三寶，做伺候人的服務業。

如果這兩件事都不願意做，那麼最聰明的辦法就是奔赴海外。

萬斯就是跑去伊拉克服役，掙補貼，有了錢，才去念大學，逐步變成USB。

假如這些他都不去做，他就會變成他自己筆下的那些人。

這個過程在日本，是一模一樣的。

日本的企業的確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終身雇佣制，但你想要始終留在東京，甚至留在某個區。

一城，一世，一雙人，那你是白日做夢。

大部分的像蠟筆小新的爸爸這種沒背景的員工，你都得海外輪崗，都得外派。

因為說到底，你是來掙錢的，你不是來享受生活的。

一定是哪裡需要你，你往哪裡搬，而不可能哪裡生活好，你往哪裡待。

現如今還能夠在大城市裡，隨便找份工作混混日子的，都是有父母給全款買好了房。

這些孩子的前半生沒有買房壓力，後半生沒有退休壓力。人家就打算前半生考個錢不多，但相對穩定的工作，後半生擎等着收租。

而你是要靠自己的，那你就得跟萬斯一樣，哪裡給你機會，你往哪裡走。

很可能你在這個城市打拼了兩年，發現行業裡，給到你的機會需要你搬去別的城市，甚至，別的國家。

你說你做不做？不做，你就上不去，上不去，你35歲的時候很可能就是第一批被淘汰的。

你做一次轉變，也許能拖延到40，再做一次轉變也許能拖延到45，就這麼一步步往後挪。

indy

不要抱有幻想，特朗普已經開始行動

碧樹西風

這兩天依然有做外貿的讀者，做投資的讀者，留言表達自己的猶豫。

我們今天不去解讀了，我們來看看事實，我文章推送後的兩天，特朗普幹了什麼？

兩件重要的事情，一件是在AI領域裡針對我們。

把全球AI市場分成三個等級，只有四個國家屬於第三等級，無法獲取先進的AI芯片。

其中就有我們，另外三個，你不看都知道是誰。

並且，長臂管轄居然手伸到別的國家使用我們菊廠的芯片，而且，別的國家使用美國芯片去訓練我們的AI模型，他們也要管。

所以你想想我提到的，關稅這件事會從普適性到行業針對性，你覺得是我想多了麼？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預測能力，但人家就是這麼給面子，我話音剛落，48小時內，特朗普就開始照做了。

這不叫預測，這叫常識。

你把豬八戒和女兒國國主關一個房間裡，你覺得八戒會毅然決然的堅守清規戒律，對國主說，若有來生，會麼？

呵呵，別逗了。只怕八戒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這個覺悟。

與此同時，特朗普幹嘛去了？跑去沙特，拉錢去了。

賣武器，賣AI芯片，換什麼？換投資。

你看，還是48小時之內，非常給面子。

他去幹嘛去了？我提到的，特里芬悖論，他急着壓制這個去了。

你注意，是壓制，不是解決，因為無法解決。

巴菲特告別全世界的時候，說的很清楚，2~20年，你選。

這就是對特朗普的警告，你要2年麼？你要暴在你的任期內麼？

所以老特趕緊和我們暫時講和，然後屁顛屁顛的跑去找沙特，王爺，你今天有沒有對我說謝謝？

呵呵。

沙特很給面子的，再來倆沙特，估計美債今年的危機都能暫時緩解。

問題是，沙特真有這麼多錢麼？

沙特是很有錢，但好像還沒有有錢到他們畫出來的餅，那麼大的份上。

你給的太多了。

就像那個老漢，你真捐一頭牛，我很感動，你說你要捐個養牛場，這......

想起那個記者採訪老漢的段子了吧？

呵呵。

但不管怎麼說，無論是真的，還是三國時期曹操號稱水陸80萬，沙特的聲明，都極大的緩和了市場的恐慌情緒。

這個市場就是這個樣子的，在恐慌與平靜之間搖擺不定。

我給你們打個比方。

從前有一片大海，海上有兩艘航母。

航母身上掛着十八個鈎子，就像三國時期的連環計，船都連在一起，人們走起來如履平地。

這就是所謂的全球化。

你以為這兩艘航母一個要往東，一個要往西，一拽，就會十八個鈎子同時掙脫？

不會的。

你以為的時候，就是市場恐慌情緒指數最高的時候。

因為所有人都看見兩艘航母在分別朝東朝西用力，感覺天崩地裂了。

其實對於那幫做波段投機的，這是最好的做單機會。

因為他們就是觀察恐慌指數的。

恐慌指數也是有烏龍指的，能聽懂這意思吧？

實際上兩艘船真的會崩裂麼？不會的。

慌到極致，就會怎麼樣？就會消退。

兩艘航母一拉扯，發現拉不動，反作用力，又給扯回來了。

這時候船上的人又會走向另一個極端，他們又會誤以為一切都要恢復平靜了。

馬照跑舞照跳，就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真是這樣麼？

你偷偷地去看，十八根鈎子只剩十七根了......

呵呵。

這樣的事情，還會繼續，金魚只有7秒的記憶，你覺得人們能好多少？

下一次又會這樣，大家又以為要天崩地裂，實際上，只是十七根，變成十六根。

所以你不要以為只有巴菲特這種做戰略長線的會玩貪婪恐懼，那些做波段投機的，人家也會玩貪婪恐懼。

而且是根據指標玩的，直接去玩恐慌指數量化後的貪婪恐懼了。

無所謂投資投機的，無非你的賣點有多遠，無非你選擇的周期是多長，你是做年線，還是做日線。

殊途同歸，任何一條路都能上山，都會匯聚在同一個山頂。

所以如果你是做對美貿易的，道理是一樣的。

接下來你會面對非常好的時期，就像年初搶出口那段日子，你會發現訂單爆棚。

但這不是加生產線的時候，這恰恰是你轉型，尋找新客戶的時候。就跟投資領域裡的那個玩法是一樣的。

22年的時候，我一直講向上置換，就是把差房子賣掉，換好的，換三核。

我們有些讀者舍不得，他們留言說：比起他們小區21年最高時，跌了5%~10%，他覺得此時此刻賣掉，少賺了。

我說，別這麼想，你是去搖號的，而且搖的是三核，將來一起跌，也是你跌的少，將來如果漲，也是你漲的多。

怎麼做都划算，不要猶豫。

更重要的是，你是搖的，你有個很大的倒掛，它也許未來幾年跌到最後，都沒有破發呢。

真的要放棄麼？要守着你那套老房子等它創新高？

有些讀者想想，想通了，就這麼幹了。

我太太就罵我。

她罵我什麼呢？她罵我說，你怎麼能出這種主意。

你想想看，那些留言問你的，那些有能力向上置換的，他們都是有錢人。

而他們不好的房子賣出去之後的接盤者，都是沒錢人。

那沒錢的，他還以為比21年便宜了5%~10%，興沖沖去占便宜，結果吃這麼大個虧。

他萬一再失業了，又當如何呢？

我感慨說，太太你說的對，確實是我欠考慮了。

但你說的這個問題，即便我提前想得到，也是無解的。

你遠離金融市場，你看到的都是善惡是非。

可你近距離接觸市場，你就會發現，一直是這樣，以前如此，以後亦如此。

越是缺錢的人，越是追漲殺跌，越是損失慘重。

你說有沒有辦法呢？沒有的。

當你的性格沒有改變之前，你要主動選擇遠離一切市場。

貨幣確實會不斷貶值，可這個過程是非常緩慢的。

這麼漫長的歲月裡，給到了你足夠的時間去改變自己的性格。

你改變了自己的性格，再去做所有和錢相關的決定，這件事對你很難麼？

其實是不難的，只是你不願意。

那就沒辦法了。那就是我問你們的。

你到底要什麼？

求仁得仁，如果你想要的就是保持自己的性格不變，那就是要為此付出金錢上的代價呀。

這麼想是不是一下子心結打開了？

無論別人最後做了你們生意上的接盤俠還是做了你們投資上的接盤俠，你們都不需要內疚的。

因為各自追求的，本就不同。

你們在追求正確的決策，他們在追求，讓自己舒服的決策。

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難道不是麼？

indy

歐洲海岸線蜿蜒曲折，法國的海岸線也非常長，可為什麼挨着法國的西班牙、葡萄牙、荷蘭都投身了海洋，而法國卻是個陸權國家？

吳軍

這是一個好問題。

其實在大航海一開始，法國就積極參與了，並且開拓了不少海外殖民地，包括北美殖民地、加勒比海的海地、東南亞和印度的一些殖民地。這一點和西班牙、葡萄牙、荷蘭，以及英國，沒有多少差別。不過，作為歐洲大陸的大國，法國不可能不深度參與歐洲大陸的事務，特別是當時因宗教改革而引起的30年戰爭。在那次戰爭中，法國先是作為幕後推手，後來又作為主要參戰國，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它幾乎是唯一完勝的國家，剩下的參與者無論勝敗，都被打殘了。

在此後的一個多世紀裡，法國在經濟上一直徘徊在重農主義和重商主義之間，在國本上，一直試圖兼顧陸權和海權。但總的來講，法國在陸權上取得的成就更大。這裡面有深刻的政治原因，我們後面會講到。

在七年戰爭期間，英法兩國在全世界範圍為了爭奪殖民地和貿易主導權大打出手，但最終以英國慘勝告終。在這場戰爭中，法國在歐洲大陸上並沒有輸，不過海外很多殖民地都被英國人占了，特別是在印度和北美的殖民地。但即便如此，法國依然有很多海外殖民地。

在北美獨立戰爭中，法國站在美國一邊和英國作戰，並且報了七年戰爭的仇，特別是法國海軍在切薩皮克灣海戰中完勝英國海軍，直接導致了約克頓大捷和北美獨立戰爭的結束。這是法國在主要海戰中最後一次完勝英國人。但是，這場戰爭也拖垮了法國，直接導致了法國大革命。法國大革命後，法國並沒有放棄對於海權的爭奪。拿破侖遠征埃及，其實就是為了切斷英國的海上運輸線。但是法國海軍在兩次關鍵性的海戰中完敗，一次是尼羅河口海戰，一次是特拉法爾加海戰，法國被徹底打成了陸權國家。同時，由於拿破侖戰爭不斷消耗資源，法國不得不從海外撤退，它先是不得不讓海地獨立，後來又賣掉了路易斯安那殖民地。

因此，法國成為陸權國家是一個結果，並不是它的初衷。至於為什麼它努力成為海權國家而辦不到，這是因為海權國家需要採取相對民主的分權政治制度，而法國是歐洲集權最嚴重的君主國。在陸地上，一個國家的領地是連在一起的，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權有利於統治。但是作為海權國家，各個殖民點之間，都相隔十萬八千里呢，國王任命的總督必須具有很高的自主權，才能進行有效的管理。這和法國的政治基因相衝突。因此，每當到了有陸權和海權之爭時，法國會選擇放棄海權，維護陸權。久而久之，它就最終回歸到陸權國家了。

indy

美國失去最後一個3A評級，列強也不得安逸的

碧樹西風

聊如今這一代年輕人的紅利在哪裡的時候，有好些讀者問了我這麼個問題。

就是那些欠發達國家，不安全，方方面的不安全，有治安上的，有醫療上的。

而且生活條件普遍太差。

你說的非常對，但我反過來問你，一個地方，比你現在所處的地方還要發達，或者一樣發達。

但就是求着你去做人上人，當地人是多想不開啊？

如果你學過數學，我教你一個非常簡單的判斷一切事物的基準原則，它就是：

甭管預期和概率這兩頭怎麼波動，數學期望本身，就在那裡，不增不減。

歷史上西方人很窮的時候，把東方描述成遍地黃金的比他們發達的地方。

這叫什麼？這叫預期很高，你到了東方，你就是馬可波羅，你可以發財。

問題是，容易到麼？太難了。航海技術不發達，九死一生，抵達的概率太低了。

一個很高的期望乘以一個很低的概率，就是它的數學期望。

後來西方人變富了，到了清末，變成列強了，而東方的人均收入大幅度落後。

這時候，你去東方，期望降低了，概率提升了，你去看那個數學期望，還是那麼多。

不增不減。

你想明白就這點事兒，你買彩票，高預期低概率，萬一中了是很多錢，但是萬分之9999，都中不了。

你上班，低預期高概率，一般不會拿不到工錢，但發工資也不會發到讓你滿意。

兩個都不滿意的選項裡面做選擇題，不要去想高預期高概率，沒那種事兒。

擱在出海這件事上，是一模一樣的，你以為清末列強來東亞做洋指導的那些人，他們是享福來了？

你想多了。

你哪怕多看幾部歐美老電影，都會看到很多關於那個年月的描述，站在對方視角下的描述。

美國的醫生，為了多賺幾個補貼，帶媳婦來到東亞工作。沒幾年，染病掛了。

兩個人來，一個人回去。

這樣的電影當中的橋段，太常見。

如果你生活在那個年代，你出生在美國，我讓你去看東亞，就跟現在你去看非洲，是一樣的。

你會覺得當地飲食不乾淨，水不乾淨，醫療條件太差，各種問題。

所以一百年前，什麼人會離開美國本土？離開英國本土？前往東亞？

家貧走四方，他在當地的生活體驗肯定不好。

否則他就不會從一個工業國來到一個農業國。

人這輩子的體驗是兩部分構成的，一部分叫做物質，就是你說你吃什麼，穿什麼，醫療是什麼。

另一部分叫精神，俗稱你和你周圍人的差距。

當時的英國人來東亞當洋指導賺補貼之前，人家也計算過的，這種東西都留有歷史文檔。

100年前，有個英國人記錄了他在英國和在中國生活的對比。

他在英國賺的是英鎊，過的是小中產的生活，吃的很好，肉蛋奶齊全，各種洋酒喝着，有巧克力咖啡，穿的也很好，用的是工業品。

但是家裡沒啥結餘，也請不起家教，雇不起保姆，因為人工貴。

他去大清做洋指導，領的是三倍薪，他發現自己可以天天下館子，圍繞他們一家伺候的，常備的就有8人，裡面有包月的黃包車夫，有廚師，有打掃衛生的丫鬟，還有家庭教師。

在他的筆下，他的生活，物質上其實是下降了，因為有些工業品他買不到，這裡的食物他也不怎麼愛吃。尤其令他頭疼的是，醫療條件特別差。

但是，他覺得他精神上很充實，因為談笑往來的都是大人物，如果是和他以前同階層的人，則是小心翼翼諂媚的和他講話，更不要說8個人成天圍着他伺候。

這一切的感受，和他在英國國內備受冷落的小中產體驗，完全不同。

他很享受這一切，而且，更重要的是， 他居然只花了30%的收入，存下了70%。

這份歷史文檔很有意思的，有意思就有意思在，這個昔日的洋指導，闡述了自己內心的反復權衡，以及取捨。

所以你把這個問題擱在今天也是一樣的，有好處的事情，就有壞處。

你有錢，哪兒都香。

你沒錢，你又想體驗人上人，那你只能去欠發達的地方呀。

你以為當年的列強是享福來了？那只是站在我們的視角下。

清朝人生於此，長於此，他是拿自己的處境和洋指導的處境做比較，當然覺得對方享福。

但對方並不是這樣，對方是工業文明的原住民。人家是用人家昔日的處境和當下來你這裡的處境在比較。

那麼今天，隨着我們發展了，你要不要出海去欠發達國家，也是一樣的。

你也會和自己的處境比較。你也會嫌棄那些欠發達國家醫療不好，衛生不好。

這就叫列強的苦惱，列強也有苦惱的，列強也不得安逸的，列強也沒法東食西宿的。

別說列強，哪怕列強裡的一哥美國，也是年年在掙扎，歲歲在權衡。

我完整敘述了過去的幾十年來，美國是怎麼努力在特里芬悖論的漩渦裡掙扎的。

你們以為他們是躺平的？幸福的享受了幾十年的美元霸權？

想多了。

對方天天都在嘗試解決，可是左支右絀，怎麼都解決不了，這才是生活本身的樣子。

上周五，穆迪拿走了美國最後一個3A評級。從此，美國一個3A評級都沒了。

這個就叫周期，你甭管過程中怎麼折騰，今天誰放狠話，明天誰說啥，周期變了麼？

沒有。

巴菲特為什麼持有大量現金？很簡單，對沖美國資產風險。

索羅斯為什麼從個股調倉到標普500？很簡單，用減少小船，增持大船的方式，對沖美國資產風險。

盡管都是美國資產，問題是，小船波動比大船大呀。

至於橋水，這個就非常徹底了。

我講過很多次的，我說美元資產與黃金9：1的對沖模型還不夠，最好8：1：1，就是美元資產8，非美資產1，黃金1。

橋水真就這麼幹了呀，你看，橋水今年的做法就是我去年的建議。

我相信這個比例還能調，就像我說的，也許8還是不安全，還要調，比如7。

我問你，你覺得是巴菲特沒錢，索羅斯沒錢，還是達利歐沒錢？

有錢人不也得天天琢磨對沖策略，有錢人不也得天天面對現實麼？

那憑什麼你可以說，我又沒錢，還可以隨便跑去一個地方當人上人，還要醫療好，衛生好，治安好。
你這麼能，咋不上火星呢？

真應驗了《我的團長我的團》裡面那句台詞，命都不要，就要安逸。

生活不是爽劇，爽劇裡啥都有，生活中啥都沒有，只有真實。

無非你願不願意面對它。

indy

二等強權的悲哀

印閑生

印度在當前國際政治的地位有點類似於1930至1940年代初的日本，屬於“第二等強國”，看起來“獨立自主”、飽受拉攏，實則是各方利用的對象。

1930年代，歐洲是大國對抗的主戰場，英法、德國、蘇聯以及大西洋對岸的美國四股力量縱橫捭闔，暗流涌動。

日本所處的東亞地區有點像今天的南亞次大陸，算不上國際政治風暴眼，因此當時的日本和今天印度一樣，都有一種趁機擴張的衝動。

以印度為例，新德里其實是把整個南亞次大陸——連同斯里蘭卡和馬爾代夫一起——當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二戰後極少發生某一個國家被鄰國吞並的情況，而這極少數案例中就有印度吞併錫金。

設想一下，假如目前的國際大環境是二十世紀初那樣，印度可能早就發起一場區域內征服戰爭了，至少也得把孟加拉、尼泊爾、斯里蘭卡、不丹等變成自己的“被保護國”，然後集中火力打擊巴基斯坦。

1930年代日本的戰略目標就是擇機擴張，在鞏固對朝鮮半島和中國東北的占領後，悍然發起了全面侵華。

可不打不知道，一打才發現低估了中國的力量，在侵華戰爭中持續消耗大量人員物資，搞得騎虎難下。

為了打破僵局並獲取戰略資源，日軍高層因不同戰略主張而分為兩派：一派主張向西伯利亞擴張，另一派則主張南下奪取英、法、荷在東南亞的殖民地。

盡管方向不同，但目的其實是一致的。

由於日本曾在1905年日俄戰爭中取勝，且地理因素使蘇聯向遠東調兵曠日持久，所以最初“北進派”的聲勢較大。

前面提到，英法同盟、德國、蘇聯和美國是當時的“天下四強”，日本作為第二等強權直接挑戰蘇聯是有些吃力的，它之所以敢發難，是因為挑了一個對蘇不利、對日有利的邊緣戰場——遠東。

這有點類似於印度在青藏高原地區對中國的挑釁，說白了就是吃準中方無法大規模調兵，自己占據着地利優勢。

1939年5月，日本與蘇聯爆發諾門罕戰役，此戰日蘇雙方共投入二十餘萬兵力和大批飛機坦克，歷時四個月，規模不亞於一場中型會戰。

《紐約時報》評價說：“這是一場陌生的、秘而不宣的戰爭，在人們注意不到的世界角落里發泄着憤怒”。

諾門罕戰役以日軍失敗告終，但蘇聯也並未乘勝追擊，反倒主動向日本示好。

原因不難理解，蘇聯最主要的壓力和利益都在歐洲方向，斯大林不想被日本牽扯兵力——1940年6月底法國淪陷後，歐洲陷入了一場“大瓜分”，德國和意大利斬獲頗豐，而蘇聯慘勝芬蘭，只吞併了波羅的海三國和羅馬尼亞的一部分。

1940年底，蘇日雙方展開密切談判，並於1941年4月13日簽訂《蘇日中立條約》，蘇聯承認偽滿洲國，日本承認蘇聯扶持的蒙古國獨立。

莫斯科和東京各取所需，一個全力應對德國，一個全力籌備在東南亞向英美開戰。

這種緩和對雙方來說都是高度策略性的，蘇聯只待歐洲戰局結束再回頭收拾日本，日本則希望先整合好東南亞再擇機北上。

圖 日本外相松岡洋右在《蘇日中立條約》上簽字

圖 日軍進入越南北部的諒山，1940年9月。法國本土淪陷後，日本趁火打劫進攻其在東南亞的殖民地，傀儡政權維希法國向德國求助，但德國並未理會。隨着日本將手深入東南亞，其與英美的矛盾開始升級

1941年6月，蘇德戰爭爆發，戰爭初期蘇聯各戰線全面崩潰，莫斯科被德軍包圍，面臨着亡國威脅。

日本“北進派”再度躍躍欲試，在中蘇邊境增派部隊，關東軍進行了大規模軍演。

德國亦催促日本攻打蘇聯，使蘇聯腹背受敵，並以西伯利亞控制權作為出兵酬勞。

但日本對於撕毀剛剛簽訂的《蘇日中立條約》與蘇聯開戰仍有所顧慮，遲遲按兵不動。

與此同時，隨着兩大陸地強權德國和蘇聯撕破臉，英美認為天下大勢已趨明朗，遂全力援蘇抗德，並對作為德國盟友的日本實施嚴厲禁運及經濟制裁。

這種情況下，日本軍部的“南下派”（主張對英美開戰的力量）漸漸占據上風，軍方決定趁蘇德戰爭爆發、歐美無暇他顧之際，一舉拿下覬覦已久的東南亞，而入侵西伯利亞的計劃則被擱置。

“南進政策”的目標指向中南半島、菲律賓和印尼，這裡盛產石油、橡膠、錫、鎳、鋁礦砂和米，開採設備也非常完善。

日本認為，由於這些地盤是殖民地而非某國固有領土，可以憑借反殖民宣傳，讓東南亞人民與日本合作——事實證明確實起到了部分效果。

不僅如此，中南半島還是中國抗戰大後方最重要的外部輸血通道，日本認為切斷滇緬、滇越交通線後，可以施壓國民政府投降。

1941年10月，反對對美開戰的首相近衛文麿失勢，主張對英美開戰的東條英機接任。

日本政府及軍方遂向英、美、荷同時開戰，制定南方作戰計劃，務求迅速攻占整個東南亞以奪取資源，使日本可建立自給自足的工業資源體系，並持續對中國的戰爭。

圖 日本入侵菲律賓，當時菲律賓為美國的“自治邦”

1941年12月7日（日本時間12月8日），日軍同時襲擊了美國在夏威夷、威克島、關島和菲律賓的軍事基地，以及英國在馬來西亞、新加坡的殖民地，並入侵泰國。

泰國政府在日軍登陸後很快簽署了《日泰攻守同盟條約》，淪為東京的傀儡。

太平洋戰爭初期，日本取得了巨大成功，在短短幾個月時間里橫掃了英美在東南亞的勢力範圍，兵鋒甚至進逼英屬印度。

那英美的策略是什麼呢？

第一、先歐後亞，集中力量對付德國，置日本擴張於不顧。

第二、通過封鎖扼殺日本戰爭潛力，兼顧海戰與對華支援。

珍珠港事件發生數小時後，為了報復日本，羅斯福頒布了一項計劃：實施無限制潛艇戰，允許美軍潛艇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在日本控制海域擊沉任何軍艦、商船或客船。

事實上，由於東南亞物資開採轉運需要時間，且日本的軍工生產能力、技術水平與美國差距太大，使得太平洋海戰局面在不到一年內就發生逆轉。

日本引以為傲的海軍被打得節節敗退，偶爾幾次像樣的抵抗都是由守島部隊完成的。

1943年11月，在商討反攻大局的德黑蘭會議上，斯大林提出迅速結束二戰的“蘇聯方案”。

斯大林認為，當務之急是英美集中火力開辟歐洲第二戰場，擊敗德國後蘇聯紅軍將赴遠東參戰，一舉拿下日本。

某種意義上講，日本的命運其實是由歐洲戰場勝負所決定的，在蘇德戰爭打成持久戰之後，英美在歐洲方向的壓力驟然減輕，對日妥協的餘地已不復存在。

太平洋戰爭與其說是日本鋌而走險，不如說是被英美的制裁封鎖逼上了絕路。

前文打過一個比方：日本就好比是閉關苦練十幾年後下山的裘千仞一樣，原本想着要去華山論劍，不料卻成為別人的一盤開胃菜，連正桌都沒上。

圖 南亞次大陸衛星圖，其北方的“地理隘口”即克什米爾

以日本為參照，再把目光轉回到印度，總結一下印度所處的地緣政治環境。

1、

印度雖然擁有近3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但石油、天然氣極度匱乏，目前是僅次於中美的第三大石油進口國，對外依存率達到80%以上，比中國還高十個百分點，而且沒有任何陸地油氣管道。

印度長期重視海軍建設，在極度貧窮的時期也咬牙保留着兩艘航母，很大程度上是出於高度不安全感。

2、

南亞次大陸是一個無關全球地緣政治大局的場子，域內可以匯聚的能量有限，想整合也十分困難，而且四周均存在地理障礙。

印度國土東西兩側是大海，東北邊是喜馬拉雅山脈，東部是與緬甸之間的山脈及熱帶雨林無人區，西北部與巴基斯坦交界處是橫跨兩國的塔爾沙漠（又稱印度大沙漠），越過位於巴基斯坦的印度河綠洲後，再向西是溝壑縱橫的伊朗高原（伊朗和阿富汗）。

簡單來說，由於地理因素限制，南亞霸權很難通過陸地進軍富饒的亞歐大陸邊緣地帶，這跟直面東歐大平原的俄羅斯截然不同。

3、

印度最大的幻想是掌控整個印度洋，做一個“迷你版美國”。

印度洋是聯通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交通要道，在毗鄰該大洋的40多個國家中，印度的國力首屈一指。

不同於大西洋和太平洋地區，美國在印度洋的勢力相對薄弱，主要以駐中東第五艦隊和迭戈加西亞等域內空軍基地為主。

在新德里的戰略預期中，異常渴望美國從中東和迭戈加西亞撤軍，由印度來接管美國撤出後的戰略真空，這也是拜登給莫迪畫得最大的一個餅。

4、

中、俄、印是目前“非西方體系”里的三大強國，某種意義上講，俄羅斯和中國是印度身前的一道“屏障”——俄羅斯越是與西方激烈交鋒、中國綜合實力越是強大，印度的日子就越滋潤。

一旦西方與非西方陣營的力量發生失衡，中國固然會承受主要壓力，印度同樣跑不了，而且被收拾起來可能更快、更狠。

反之，如果中國最終實現對美國的超越，那印度其實算不上什麼問題，它甚至沒有當初日本的戰鬥力，一場“八月風暴”刮過，也就恢復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