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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菲特还有一个提醒:没有一个人可以靠做空自己的祖国成功。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不是在讲什么爱国主义,而是说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是在分享一个共同体的红利。我们一生的所有红利,其实都来自于这样一条经济增长曲线。
尤其是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我们的祖先埋骨于此,我们的血脉扎根于此,我们青春在此,也将终老于此,除了盼着它好、相信它好。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做一个理性乐观派。只有这个选择既符合我们的理性,也符合我们的情感,还符合我们的利益。
回到这部分的主题,我想说的是:还原的力量极其重要,但是很容易被忽略。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怎么拥有这种还原的能力呢?
没办法,上半场确实没怎么学过如何还原,所以要求我们开始下半场的修行。上半场的修行,更多是抽象和简化;下半场的修行,就得加上还原和丰富。
其实修行的具体方法早就有人说过了,就是六个字——多元思维模型。让很多种认识世界的模型在自己的脑子里并存。
今年我们试验了一个新的项目,叫得到大学。有人说得到大学是商学院,是培训班,错了。那些事有人做得很好,不需要得到大学再来做一遍。得到大学做的是一件全新的事,它是为做事的人提供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法。所以得到大学最核心的教学内容,就是多元思维模型。
这所大学现在已经招收了第0期的实验班。招生特别严格,第0期的入学率是3%。为什么这么精挑细选?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在我们看来,我要找的不只是一个学生,他一定是某个行业的高手。他身上就自带这个行业独特的思维模型,当我们把他招到得到大学来,当这些人以极高的浓度交织在一起,就构建出了一个庞大的、丰富的思维模型交流场。现在可以向大家报告,我们的实验班,第0期277名学员,现在都快毕业了。
正如我们刚开始所预想的,这所学校里发生了一些奇妙的效应——
在它里面,一位医生会分享,如何在信息不完备情况下,做出性命攸关的决策;
一位特种兵会分享,怎么建立集体心流,打造一个有战斗力的组织;
一位核电站的总工程师会分享,怎么运行一个超大型项目;
一位研究精益管理的工程师会分享,怎么优化一家卖兰州拉面的夫妻店;
一位火箭设计师会分享,怎么用湍流原理理解股市……
平时,这些人都生活在你的圈子之外。但是在得到大学,他们会带来各自在职业中养成的思维模型,大家在一起互相享用、彼此嵌入。
还记得我们这部分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吗:为了抓住小趋势,我能看到事实吗?
现在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能,如果你掌握多元思维模型。
说到这,你才会明白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菲茨杰拉德的一句话:“一个人能同时保有全然相反的两种观念,还能正常行事,是第一流智慧的标志。”
第四部分:我能感知“非共识”吗?
1多年之后,关于2018年的这场跨年演讲,也许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特别希望你还记得下面这句话:决定我们个体命运的,除了众所周知的大趋势,更是那种需要我们自己去主动发现的小趋势。
为了更精准地感知小趋势,刚才我们自问了第一个问题:我看到事实了吗?那么现在我们开始扎心第二问:我能感知“非共识”吗?
听到“非共识”这个词,挺陌生,今年是梁宁把这个词带到了我面前。
梁宁告诉我,“非共识”这个词在她脑子里面一直挥之不去。这是她对什么是创新的一个解释。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觉得,就这仨字能在你脑子里绕一年?这不是一个很浅白的词么?创新不就是别人没想到,我想到了,我想到的和大家不一样。你们的那都是共识,我的这就是非共识。
梁宁说,这一年,我见过的绝大部分人跟你的反应都一样。以为非共识就是跟这个世界抬杠,抬杠谁不会,见什么骂什么,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想否定。那不叫“非共识”,那叫“反共识”,反共识搞长了,是自绝于人类。那怎么会是创新呢?
梁宁讲的非共识,是个微妙得多的概念,是在原来社会的共识里面,突然有了跟大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请注意,这没有完。那个瞬间有点像孩子离开母体、分娩降生那一刻。孩子的感受是,这一刻受到了母亲的排斥,来到孤独的、寒冷的世界,他感受到的这种压力,压得他要大声啼哭。但很快他就会被母亲拥入怀抱。所以,这是两个过程完整地、连续地被接在了一起。从被排斥到被承认,从脱离共识到再造共识。整个过程,才叫非共识。
这好像是在讲一个陌生的词。但其实,各行各业都在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话诠释这个非共识时刻。
比如,投资人张磊就说过一个词,叫“傻瓜窗口”。什么意思?就是在某一段时间里,大家觉得你的商业模式非常不靠谱,非常傻。这就对了呀。在别人看不起、看不懂、觉得你不靠谱的这段时间,你有机会积累用户、试错,并且创造出一定的壁垒。紧接着,有人认可了。这段时间叫“傻瓜窗口”。
政治家罗斯福也有一句话:“你一心想领导人们前进,回头一看,跟着的人却一个都没有,真可怕呀。”伟大的政治家从来如此。从自己提出一个主张,到发现没人跟这个可怕的时刻,到众多的人追随,你成了领袖的这个时刻——这段时间窗口,也是非共识。
我们这一代人提起创新总觉得特别高大上,或巧妙新奇,或震古烁今,一旦出现,大家恍然大悟,疯狂鼓掌。但是在实际情况真的是这样么?创新者往往承受了超出想象的压力。梁宁之所以说创新过程是一个“非共识”的过程,是想强调,穿破当下共识难,承受当下共识的压力更难。
从事后看,成功者的路上,那是一个正确连着一个正确,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但这是事后看。如果从过程中看,你就会发现,在他的路上,那是一个非共识连着一个非共识,甚至在别人看来,是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在他自己看来,是一个压力连着一个压力。
今年我经常跟人谈起印刷术。印刷术是中国人发明的,我们很自豪,在木板上刻字、刷上油墨、盖上纸,不复杂。但这事不能细想。
中国人至少在汉代就已经有了一项传统,把经书刻在石碑上,刷上墨水,拿纸把它拓下来,把经书复印走。那你说这和印刷术有什么区别呢?你非要说区别的话,它跟印刷的区别,就是一个竖着放的板,和一个横着放的板,就这么点区别。捅穿这么一层窗户纸,用了400年。
从汉代到唐代,漫长的400年啊。我们老祖先在干什么啊?他们脑筋怎么就这么慢,怎么就捅不破这层窗户纸呢?
再一深想更可怕,中国人在几千年前就会刻印章了。印章不也就是在木头或者石头上刻好字、刷上油墨、盖在纸上、把字复印出去的技术吗?它和雕版印刷的区别好像也不大,一个是纸在上面,一个是纸在下面。为什么从印章到雕版印刷术居然花了好几千年?
是我们中国人笨吗?好几千年才让纸换个姿势。不,就这还是中国人老祖宗先发明的。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几千年都盼不来那一线划过它的光明。你就说,创新难不难?
所以我们必须要回到创新的现场,才能观察创新。才能感受到那种真实的艰难,和突破之后的震撼。每一项创新,在它诞生的那一瞬间,都好像是突然点亮了一盏灯,照亮了长夜。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创新层出不穷的时代。每天都有好多创新,不是说创新容易,只不过这样的点灯时刻变得越来越多而已。我们今天看到的一个明朗的白昼,其实是由无数盏这样的灯彼此辉映而成的。
就在我自己这短短几年的创业历史上,其实就感受过好几个这样的时刻。
你现在看到的,是早期的《罗辑思维》视频节目的一个截屏。
今天,你在互联网上看到的,绝大部分视频脱口秀都长这样,你觉得这很正常。但是你有没有想过,2012年之前,我们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镜头。为什么呢?
我们是做电视节目的,如果用这样的镜头,电视人学的所有本事就全撂下了。电视人学的是什么?那叫视觉艺术,用画面表达思想。谈到景别是远全中近特,谈到镜头运动是推拉摇移跟,还有蒙太奇、场面调度、平行剪辑等等。
如果电视节目都是这样的画面,一镜到底,所有这些镜头视觉技法,一概用不上。一个干了十几年电视节目的人,是很难想象这样的形式的。
就像一个武术家,练的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一夜之间,都不让我用了,只让我用眼神。你说我怎么想得出来一套武功是不用我学过的任何手艺的?
关于做《罗辑思维》这件事我很多年前就想清楚了,做什么,为什么做,大概怎么做。但是,它具体该是个啥样子呢?不知道。就隔一层窗户纸。为什么?因为我被困在我10年的电视经验中,被困在这个行业原来的共识中,所以我没能找到那个非共识时刻。
那种困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体会过。比如说,有一次我去装修市场买窗帘,卖窗帘的给我一个大本本,里面有好几百种窗帘的小样,质地能摸,花纹能看,颜色能挑。但是我就是懵的,没法挑,不到窗帘挂在窗户上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不知道这个窗帘究竟好看不好看、合适不合适。我没有那个想象力。这个感受,看着只隔了一层纱,其实隔着的是一座山。
回到刚才我们说的那个话题,那后来我怎么又能想到《罗辑思维》这个画面呢?在这里,我要正式感谢一下高晓松。
2012年3月16号,《晓说》上线的那一天,这就是我通过非共识、抓住小趋势的那个时刻。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再举个例子,2015年8月,我们公司想做个新产品,拉了个群。我把自己的好多设想,关于这个产品的很多描述,在里面说了又说、讲了又讲,但是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是懵的,因为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最终做出来是什么。我们只好取了一个群名,叫“音频怪物产品群”。“音频”这两个字,是我们当时唯一想清楚的东西,但是“怪物”这两个字,才能表达当时我们所有同事对它的感受。
三个月后,2015年11月,这个产品上线了。那就是你们都知道的得到App。来,看一下它的样子,你觉得它像个怪物吗?
几年之后,当得到App被市场初步认可之后,我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一个创新的想法,在它冒头的那一刻,连亲爹亲妈都觉得它是个怪物;
第二,如果它后来不被社会接受,它就真的是个怪物。
这两个逻辑结合起来理解,才是梁宁说的“非共识”。
英国科幻作家道格拉斯·亚当斯,也就是《银河系漫游指南》的作者,他有个说法,叫“科技三定律”——
“任何在我出生时已经有的科技,都是稀松平常的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任何在我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
这段话描述了很多人对科技创新的心态。这就是非共识的宿命,任何创新在它诞生的那一刻,先会被当作“异端邪说”,然后成为“伟大革命”,最后还原为“稀松平常”。
这是一个神奇的循环,不走完这个循环,就不是真正的创新。
我们这一代人就亲身经历了很多这样的过程。比如在我年轻的时候,百货商场就是“本该如此”,超市就是“伟大革命”,淘宝就是“异端邪说”。到了我女儿出生的时候,超市变成了“本该如此”,淘宝变成了“伟大革命”,今年拼多多之类的,就成了“异端邪说”。
但是请注意,这并不是在说你当了“异端邪说”就了不起。就拿拼多多来说,它必须像淘宝一样走完从叛逆到回归、从被非议到被认可的过程,走完之后,这才叫“非共识”。
下一个问题来了:非共识怎么达成、怎么找到呢?
梁宁说了一句让我琢磨了半天的话:非共识从来不反对什么,它只是把被忽略的东西呈现出来而已。
梁宁这句话不简单,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路标:非共识不是什么天外飞仙,它本来就在,我们只是把它重新唤醒。
这话听着还有点费解。我们举个例子,还记得网上有个段子:“今天晚饭挺丰盛,有红烧牛肉、香菇炖鸡、葱烧排骨。你说我泡哪包?”
这个段子,确实说出了我们这一代人对方便面的怨念。所有方便面包装袋上都印着大鱼、大肉、大虾,但是下面有一行小字:“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这不就是“图骗”吗?这不就是货不对板吗?这不就是名不副实吗?
但是时间一长呢,之后我们就认了。我们也知道花那点钱买的方便面不可能有大鱼大肉。一方面我们觉得方便面还挺好吃的,另一方面我们都觉得方便面是个很羞涩的东西,替它的贫乏深感惭愧,对它的虚张声势充满了失望。
我们知道,方便面里是藏着这个小套路的。这个矛盾,在心里一搁这么多年,谁也没觉得这有啥不正常,谁也没觉得这个不正常要被还原——谁也没想着把我们对方便面的这份怨念给抚平了。
现在,真就有人把这种被我们忽略的东西唤醒了。
广州有一家餐厅叫“不方便面馆”。只卖煮方便面,每碗面的售价要28元。为啥这么贵呢?它把方便面包装上印的龙虾、牛肉、海鲜都加回去了,和方便面一块煮。
对不少餐馆来说很疑惑,煮方便面能叫餐馆吗?技术含量太低了,这就是对餐馆尊严的冒犯。但是,本质上,它何尝想叛逆餐馆,它不过就是把在方便面世界里扭曲的东西在现实世界还原,只不过是把已存在、被忽略的东西呈现出来了而已。
再举一个例子,还是餐馆。普遍的共识是,餐馆是吃饭的地方,也是社交的地方。但是有一个东西就被忽略了:我们每个人是不是偶尔会有这样的时刻,想一个人安安静静、体体面面地吃顿饭。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饭,我不想跟别人说话,连服务员都不想见。但在过去的餐饮业,这种需求谁在意啊?这是你个人的怪癖,被忽略了。现在,这种被忽略的需求就有人把它唤醒了。
一种“一人食餐厅”出现了,上海和深圳都有。你去那里吃饭,进门点餐用手机,出门结账用手机,你坐在一个三面封闭的小格子里,上菜的时候,有人打开活动隔板,迅速把菜推到你面前,你连服务员都看不见。这种餐厅现在挺受欢迎。但它不是对原来餐馆的冒犯,也不是什么奇思妙想,它只是把人心底里的某种愿望呈现了出来。其实它一直就在。
这不是什么餐厅故意作怪,搞什么奇技淫巧。现在满足这种需求的商业模式到处都是。租房有一人租,旅行有一人团,便利店里开始卖两片装的面包。2018年天猫“双十一”显示,迷你微波炉销量增长980%,迷你洗衣机销量增长630%,一人吃的火锅销量增长210% ……这背后都是同一类非共识:一个人也想好好生活。
刚才我们举的例子,你发现什么没有?看起来是奇思妙想,但它们背后都是一个一直都存在、但是一直被忽略的潜在需求。看起来不是共识,但只要你回到人心深处和历史深处,它们是什么新东西?它们一直都在,明明白白。非共识,来源于更深处的共识。
所以,很多人看到创新者都会问:你干的是什么事,你疯了吗?创新者心里其实在说:你瞎了吗?
人类的很多古老共识,并没有沉底,只是在潜水,它们还会回到水面。
世界上有很多创新,不是往前,不是走向从来没人去过的陌生地带,而恰恰是往回走。
比如说,哈根达斯在中国市场推出冰淇淋月饼在当年是一个创新,但是这个创新的原点是月饼。仿照天上的月亮做个小吃,在1000多年前的唐朝、开始过中秋节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央视在35年前办春晚是一个创新,但是这个创新的原点在上古时代有“除夕”这个概念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1931年,可口可乐用自己的主题色,把圣诞老人的衣服从绿色变成了红色,但是这个创新的原点在欧洲中世纪出现圣诞老人传说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2011年,微信出现,为什么微信的开屏图永远是这个样子,从来不换?对啊,微信是一个10亿用户量级的产品,它不能搞怪,搞什么奇思妙想,它的开机画面必须指向所有人都认同的故乡。请问,所有人都认同的故乡,除了地球,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请问这张图片的样子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至少40亿年前。
说到这里,对于非共识的理解,我们又深化了一层,用华杉和华楠两位老师发明的说法:达成非共识的过程,是一个“回到母体,强化母体”的过程。
简单地说,所谓的创新,就是要回到一个古老的事物,但是用全新的手段把它再做一遍。所谓的非共识,就是你初看不认识,但是后来你知道,原来是老相识。
这听起来还是有点玄乎,我们来举个2018年很多人都有印象的例子。11月3号那天傍晚,要么是你自己,要么是你身边的年轻人,为一件事特别激动。什么事呢?iG夺冠了。
这事简单说就是,iG是一个电子竞技战队,相当于足球俱乐部。而且是中国的战队,参加了一个叫“2018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比赛,拿了冠军。就这么个事。
年纪大一点的人、尤其是不玩游戏的人可能会以为,这不过就是小孩玩游戏赢了而已,咋就能高兴成这样?咋就还有人能激动到落泪呢?
还有人稍微理性一点,会做产业分析,说电子竞技是个新事,很新、很大,一年900个亿,相当于一个半电影业。
年轻人自己为iG夺冠欢呼过、落泪过,会觉得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老东西退出舞台了,一代新人和新东西,登堂入室了。
你看,不管高不高兴,所有人都会把这件事理解为新的。
如果站在人类文明的角度来看,你会发现,把iG夺冠、电子竞技、中国战队赢了,看成新东西,可能恰恰是把它看小了。
有三件事,人类自古以来,就会为它激动,为它落泪欢呼,一点就着。那就是:庆典、征服和竞技。这是经典的传播学理论。
我们就拿竞技这件事来说,从古至今一脉相承:从我们的老祖先在草原上追逐猎物开始,是竞技吧?到古希腊人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是竞技吧?再到现在的各种排行榜、选秀PK、手机性能跑分儿,都是竞技吧?本质上这些事,都来自于我们人类同一种精神需求——得比划比划,分出个高下。这是同一件事,只是在不同时代的不同表现方式而已。
今天年轻人为iG夺冠流泪欢呼,我这个岁数确实体会不了。但是一切回到我的少年时代,我会为同样的事情欢呼,我同样理解他们的心情。少年时代我为中国女排五连冠欢呼、为聂卫平赢了中日围棋擂台赛欢呼,这是一个事。
古老的母体,在不同时代化身为不同的样子。我们每一个人要做的是,不断回到它、不断把这个时代最好最新的东西献给它、强化它。
量子体育的创始人,也是国内主要的电竞比赛组织者应书岭就跟我感慨说:根据母体这个说法,电竞不是新怪物。“竞”就是它所回到的那个母体,人类一以贯之,“电”就是这个时代对它的强化,是我这个时代的人能为母体做的贡献。
回到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我能感知“非共识”吗?这个问题的本质是,我们能创新吗?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了:能,只要你有本事用最新的方法把那些古老的事情再做一遍。其实创新一直都存在一个稳定的路径,我在法学家刘晗老师的著作里就读到了这个路径:“若不进入传统,则无法添加新物。”
第五部分:我的时间够用吗?
1今天我的核心任务是希望你记住这句话:决定我们这一代人个体命运的,除了众所周知的大趋势,更是那种需要我们每一个人自己去主动发现的小趋势。
刚才我们已经问了自己两个问题,下面我们要发出的是扎心第三问:我的时间够用吗?
很多人觉得时间不够用。因为我们处在一个时间无限碎片化、空间无限被分割的时代。有人用“时空内爆”这个词来描述这个感受。
小说变成了段子,专辑变成了单曲,大片变成了短视频,站台上的别离变成了微信上的常联系。可不就是碎片了吗?
今年,著名出版人方希老师说了一个词——“摸机率”,简直就是时代符号。
什么意思呢?这是一个衡量会议质量的指标。一个小时的会议,你会忍不住摸几次手机?次数越多,会议质量越差。过去,这个指标是用上厕所的次数来衡量。所以,将来我们夸一个会议开得好,就不再是“全程无尿点”,而是“全程不摸机”。
所以,这个时代很多人感慨,我们的活法,从岁月静好变成了岁月惊惶。
扑面而来的信息,多到了我们受不了,杂到了我们接不住。我们感觉时间不够用,于是就有了一个词,叫“信息过载”。
听起来很有道理,这个世界不正在变得快速、浅薄、嘈杂、凌乱吗?但是,这个问题不能深想,深想就会发现,所谓的信息过载立不住。信息过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事吗?就说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喊出来“信息太多了,信息过载了,受不了了”这种痛苦的人是谁?庄子。战国时的人。那个时候,连纸都没有,能有多少书?他就开始叫苦了:“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意思就是,知识多,人生短,追着学,就得挂。
信息过载哪是我们这代人遇到的问题,有信息、有知识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在了,我们每一代人都这样喊。习惯了就好了。
万维钢老师有一个判断:所谓信息过载,原因只有一个,你对环境的熟悉程度太低。甭管什么时代,只要你到陌生的地方,就会觉得眼花缭乱、信息过载。你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是这样,你去一个新开的百货商场是这样,刘姥姥进大观园也是这样。
而在熟悉的地方,你只会觉得新东西太少。你要是不信,我们做一个思想实验。
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行业,回想下,2018年一整年,就你所在的行业,你看到过几篇让你觉得真棒、真有洞察的好文章?你会发现,没有几篇,至少没多到你看不过来的程度。哪儿有什么“信息过载”可言呢?
再看视频网站,那么多的内容,再过十辈子也看不完。但是当你打开视频网站的时候,你经常会觉得没东西看。
那怎么能叫信息过载呢?在熟悉的地方,不会有信息过载。
关于时间,对我们这代人确实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但问题不是不够用,而是太长了。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怎么用这个太过漫长的时间。
此话怎讲?前不久,生命科学家王立铭老师告诉我这么几个事,全都是在2018年发生的——
九价HPV疫苗在国内上市,宫颈癌这种癌症,居然可以用疫苗来预防;
进口抗癌药物关税统一下降为0,中国人买抗癌药更便宜;
两位科学家因为他们在癌症免疫疗法方面的贡献,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奖;
从2011年起,每年至少有10种癌症新药上市,迄今已经有超过150种癌症药物在临床应用。
把王立铭告诉我的这些事实,拼起来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众病之王癌症,这个人类寿命最凶残的敌人,长期来看,它将不再是寿命的终结者,它将渐渐变成一种可管理的慢性病。
稍微拉开一点视野,你会发现过去几百年这个进程一直在推进。战争、饥荒、瘟疫,甚至包括凶恶的癌症,这些威胁人类寿命的因素,一个接一个,逐渐落入人类的掌控之中。
王立铭所说的关于癌症的这些信息,在我们这些做事的人听起来,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医疗信息那么简单,也不是只是一个科学进展,而是一个小趋势给我们发射的清晰信号。更不必说在癌症治疗技术进步的时候,其他医疗技术、营养、公共卫生、食品工业等行业都在大踏步进步。
那结论就来了,听着有点匪夷所思:我们这一代人,大概率上,人人都有机会活过100岁。这不是我的结论,几乎是医学界的共识,具体的论证我就不多举了。有一本书《百岁人生》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得到App里有电子书,也有听书版,推荐大家去了解一下。
如果回到刚开始问的那个问题:我的时间够用吗?回答是:太够了。
活得长,有充分的时间,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它会变成了我们这代人的一个大问题,为啥?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我们整个社会都没有为这个好消息、为这么长的寿命做好准备。
比如我自己,按原定计划,17年后,2035年的1月1日凌晨,我20年的跨年演讲就结束了,那一天我刚61岁,这是一个标准的退休年龄,我该去安度晚年了。但你想想,60岁就退休,这是谁定的?这只是我们过去的一个习惯,是在原来对寿命预期的基础上定下来的。如果我能活到100岁,或者120岁呢?那61岁我才刚刚人到中年,后面还有大几十年呢,我怎么可能退休呢?那时我应该说,来呀,干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所以你看,这是我们在百岁人生的框架下面对自己的一个极大挑战。做事的人,是不肯把这么长的时间用来虚度的。
可我还能干啥呢?如果我此前没有为此做好准备,我多少都会有这样的疑惑。这是我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同时,第二个问题出现了:我怎么和我的孩子相处?
活得长,影响的不仅是我们自己。你想过没有,我们和我们孩子之间的关系,会因此变得不一样。
比如说一对母子,母亲92岁,儿子70岁。当母亲真活到120岁的时候,儿子都98岁了。从年龄上来看,这母子两代基本上就算一代人了。但是他们真实的关系,他们的社会关系,并不是一代人。那你说这个亲子关系,该怎么处理呢?
按照过去的习惯,老人家、上一代总想着把自己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甭管是金钱、宝贝,还是经验、观念都攒着,传给下一代。人类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你还别小看这件事,代际传承的秩序,是这个世界的基本的价值纽带。但是,当人人都有百岁人生的时候,这个纽带就变松了。
你先是发现,那些东西传不下去了。我们想想一百年前的大户人家,他会想着收藏一套名贵瓷器,打一套家具,虽然占地方,又不见得实用,但都可以世世代代往下传。但是,情况变化了。
你能想象一个场景吗?今天小两口结个婚,女孩会要奶奶的一套老家具吗?这种事在日本已经发生了。祖辈传下来的几十万套名贵瓷器,都堆在二手店里。在百岁人生这个坐标系下,代际传承的价值就这样尴尬地呆在半路,可能传不下去。
连宝贝、好东西都这样,年轻时候成功的经验和观念,也传不下去了。现在我们说,你要和你的孩子做朋友,这好像还是个比方,是一种理想。但在百岁人生的框架下,你如果不能和你的孩子、你的父母成为真正的朋友,你们怎么相处得下去?
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和后辈的幸福,总有一些计划。但是这些计划都建立在一个默认的基础上,就是这个时代的预期寿命。当预期寿命变化的时候,我们的计划有的时候就会变成变化。我想到了泰森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一个计划,直到被一拳打到脸上。”
接下来,是第三个挑战:婚姻可能也得重新定位了。
亲密关系对于我们的人生特别重要,但是我们一生当中能维持多长时间的亲密关系?我们过去那种对于长久婚姻的终极想象,其实是有顶的。结婚50年是“金婚”,60年叫“钻石婚”,再往上就没有定义了。因为人类过去绝大多数活不到那岁数,寿命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如果人人都能活到100岁呢?情况就变了。70年的婚姻,甚至存续更长时间的婚姻就会存在,婚姻的意义会发生变化吗?当然会。
举个大家都理解的场景:现在年轻人和父母之间,经常有关于结不结婚的矛盾,年轻人觉得父母在逼婚。但你还真以为重点是结婚不结婚吗?其实是婚姻在长寿命这个背景下的社会意义变了。
过去,婚姻是成年的第一件事,是人的成年礼。只有结了婚的人,才被认可为合格的社会细胞。而现在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婚姻,是把自己的人生整理好后才做的事。年轻人想,我人生道路还没定型呢,我自己还没想清楚呢,我爱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还不知道呢,结啥婚?对,年轻人想的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以前关于婚姻,我们美好的愿望是银婚、金婚、钻石婚。从今往后,对婚姻最好的祝福有一个词——“顶石婚”。
啥叫“顶石”呢?就是修建建筑的时候,当其他都修好了,最后放上去的、在拱顶上的那块石头。它标志着这座建筑从此建成了,真正屹立在世间了。拱顶石是一座建筑的落成典礼,婚姻就像拱顶一样,它将是人生的落成典礼,所以“顶石婚”才是未来婚姻的最好祝福。如果你和你的父母为什么时候结婚达不成共识,你就可以告诉他们,不着急,你要一桩顶石婚。
说完结婚我们再来看,在百岁人生背景下的第四个挑战:职业会发生什么变化?
现在年轻人毕业进入一个行业,每一个行业都是一座大山,我们是默认要在这座山上一直往上爬的,所以才有一句古训叫“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也因此才有那么多人那么在意第一份工作。因为不能错,错了,一辈子就完了。很多人在职场上那么谨小慎微,那么恐惧,就是因为这个,即使自己非常痛苦,也没有勇气修正重来。
但是,如果把这个困境放在120年的生命周期里,用新的坐标再看一次呢?情况完全不一样。在这个坐标下你会发现,过去有些想法是可笑的、荒谬的。
今年,有一个收费站的员工出了名。因为收费站裁员了,她非常悲愤地说:“我都36了。除了收费,啥也不会。到这个岁数,学东西都学不了,也学不会了。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呢?”请注意,她觉得自己啥也学不会了,36岁。
而一位100岁的老奶奶说:“我特别后悔60岁的时候没有开始练小提琴,如果当时练了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有40年经验的小提琴手了。”
你看,多么刺目的对比:一个36岁的人说自己来不及了,一个100岁的人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儿开始另一项人生任务。
这不是有出息没出息的区别,这是两种寿命坐标系下,对境遇的不同感慨。
再给大家介绍一位老人家,她叫姜淑梅。60岁的时候,她开始认字。识字以后,她看了莫言的几部小说,看完就不服了。她说,都是山东老乡,这样的小说我也能写。她女儿就说:“那你就写吧。”于是,她就真的在75岁开始写作了。今年,她81岁,已经出版了4部小说,引起了文学界的震动,还拿了很多奖。
我这不是在跟你讲励志故事,这在未来将是人生常态。60岁,上个大学;70岁,出来创业;80岁,新学一门手艺,都不再稀奇。这是我们这一代人一定会经历的过程。不然等到100岁再后悔吗?何苦来哉?
我特别希望刚才这段,你能和你的父母一起看。如果没看到,没关系,跨年演讲的视频优酷上一直会有,有机会建议给父母看一看。如果他们很固执,不愿意看、听不进去,你至少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他们:“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来得及的呀,一切都来得及的呀!
我们继续来看百岁人生给我们带来的第五个挑战:如何面对挫折?
我们来简单描述一下一个人的现状:他创业办了一个公司,花了上百亿,全部赔光了,欠了好多债,有一千万个债主,还被法院下了限制令,连飞机都不能坐。你觉得这人是不是完了啊?这辈子是不是就交代了?走投无路了?
2018年,我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ofo小黄车的创始人戴威。关于他的那些情况,我其实没有具体了解,也不认识戴威,我这里不是替他喊冤,只是觉得稍稍多一个维度看这个问题就好。
你知道戴威今年多大吗?1991年出生,27岁,多年轻。按照百岁人生这个坐标,他至少还有70多年,甚至更多的时间。70多年,后面还会发生多少种可能?人生还有多少种变化?不管今天戴维负债多少,都不能说他这辈子完了。
在百岁人生的坐标系里面,一个年轻人如果遇到了挫折,可别只记得丘吉尔说的“永不放弃”,而应该记得丘吉尔的另一句话——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只是开始的结束”。
刚才我们一口气说了五大挑战,百岁人生确实会给我们出很多难题。但是,最困扰我们的其实不是那么长的时光怎么办,而是在这么长的时光里,我们必须调整人生选择的标准。
在那么长的时光里,我们做选择的标准,也许就不是眼下的利弊了,而是要叠加进一个时间的因素。
这位大家都认识,曾经的央视主持人——张泉灵,她有一个著名的重新选择的故事。3年前,她选择从主持人转型做投资人,很成功。
今年2018年,我劝她再重新选择一回,能不能来我们的「少年得到」公司?
但是说实话,我是有一点小担心的,她的世界太丰富多彩了。她是一个太聪明的人了,摆在她面前的机会太多了。我担心万一把公司交给她,她不能全情投入怎么办?后来,一个朋友一句话就给我把这个心结解开了:“像张泉灵这样的聪明人会知道,她拥有的最珍贵的资产,就是社会信用。她只要对一件事做了公开的、长期的承诺,就一定会坚持做下去。所以,你尽管去劝她,劝到她答应为止。”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她答应了。张泉灵已经正式就任「少年得到」董事长,也正在为「少年得到」打造一个杀手级产品。不久之后,她会自己向全市场宣布。她宣布的那一刻,就是她向市场作出长期承诺的那一刻,上面绑定的是她个人的社会信用。
你看,她的这种行动方式和思考问题的方式,能给我们特别大的启发。就是当你做一个决定的时候,在百岁人生的坐标下,得分得清什么能穿越时间,什么会被时间过滤。所有能穿越时间的东西,就该坚守,因为人生太长了。所有会被时间过滤的,该翻篇就翻篇,因为人生太长了。
还记得刚才我们问的那个问题吗?我时间够用吗?说到这儿,想必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还记得我们定义的那个词“小趋势”吗?就是影响趋势的趋势,带来变化的变化。还有什么比人类从此以后活得那么长、拥有那么多时间更明显的小趋势吗?想抓住小趋势的人,请到这个新坐标里去找。
这其实不是什么深刻的洞察,这只是我们这一代人都要面临的事实。其实很多人已经在按照百岁人生的模式在行动了,只不过他们表现出来的、经常喊出来的是当下的情绪,但是在别人没看见的地方、默默发力的,全部是长期的安排。
请看证据,印象笔记的唐毅给我提供了一组对比——
5月份,在朋友圈里最热闹的话题是菊姐,很闹腾吧?但是,大家默默收藏最多的一篇文章是《记住这1582个字,搞定思维导图》。
6月份,社交平台上最火的事是“转发这个杨超越”,很宿命吧?但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大家都去收藏的一篇文章是《如何独立思考?这里有一份全指南》。
9月份,娱乐圈发生了很多大事,很碎片吧?但其实,被收藏最多的那篇文章是《如何真正把你的知识体系建立起来?3000字就给你说清楚》。
10月份,你的印象可能是大家都在掬一把热泪、缅怀金庸,很悲情吧?但此时,在收藏夹里排名第一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建立自己的商业模式》。
不用再多说了,已经铁证如山。看到这个对比,你想到的是啥?对,就是学校里那个最讨厌的学霸,天天考100分,却总说自己不学习。你要知道,这种人在你身边可到处都是。其他人我不知道,但看我们跨年演讲的人基本都是。所以,这个时代不要在朋友圈里观天下,找机会翻翻他们的收藏夹。
印象笔记的唐毅说了一句话,揭穿了我们这代人,我觉得是我今年看到很扎心的一句话:“你在朋友圈里又佛又丧,你在收藏夹里偷偷地积极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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