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一路無事﹐傍晚抵達哈爾濱。旅館及大客車早已預訂
好。他們出了火車站﹐找到定好的大客車﹐恰好乘滿五十人。客車直抵旅館。預訂
的客房都是雙人的﹐但行者三人還是擠在一間裡。只要旅館服務人員不知道﹐其餘
人根本就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安置好行李後﹐大家都到旅館餐廳吃晚飯。學
生旅行時當然吃最便宜的蓋交客飯加湯而已。餐畢﹐離就寢時間尚早。有人提議去
參觀世界馳名的冰雕展覽。眾人都無異議﹐一起乘公共汽車而去。
冰雕展覽顧名思義是用冰作為雕刻藝術的材料。當時用電刀雕刻﹐刀刃微熱﹐
所以雕冰如切豆腐一般﹐反而不及雕刻木石費力。他們一行人購票入場﹐循安排路
線參觀過去。整個展覽分室內室外兩部份。室內第一大廳裡都是小型雕塑﹐放在架
上或桌上。有人物動物﹐樹木花卉﹐魚鳥草蟲﹐栩栩如生。還有雕成盆景的﹐居然
有亭台樓閣﹐曲廊小橋﹐山石樹木﹐雲紋欄杆﹐映襯著璨璀燈光﹐七色繽紛﹐只見
冰晶耀目﹐輝映生纈。第二大廳是較大型的彩冰雕塑﹐大多與實體相仿。這冰都是
用各種顏色的水凝凍而成。如一隻水牛是用赭色水結冰而雕成的﹐與真牛同大。愛
神維納斯的塑像是用乳白色冰雕成。一顆幾及廳頂高的七寶玲瓏樹是用各種顏色的
冰鑲雕而成的﹐有翠綠的葉﹐品紅色的花﹐褐色的樹身枝杈。樹上停著各類色彩斑
斕的鳥。還有八仙過海。一艘尋丈的船﹐上面坐著站著八位仙人﹕鍾離漢﹐張果老﹐
鐵拐李﹐呂純陽﹐曹國舅﹐韓湘子﹐藍采和﹐何仙姑。他們手上拿的東西﹐身上穿
的衣服﹐都按傳統顏色用不同的彩色冰鑲雕而成。還有一個武俠小說迷﹐雕了一個
怪俠歐陽德﹐拿著一根大煙斗。還有《紅樓夢》人物塑像﹕寶玉和十二金釵。還有
老祖宗拄著根枴杖。再有《西遊記》人物塑像﹕唐僧穿著大紅袈裟﹐手拿錫杖﹔孫
猴子手搭涼篷﹐拿著金箍棒﹐似在向遠處觀望﹐衣服的色彩一如在舞台上看到的﹔
八戒挺著大肚子﹐又像睡不醒﹐又像餓得沒力氣的樣子﹔沙僧挑著擔。還塑了些妖
精﹐如牛魔王﹐牛首人身﹔蜘蛛精身體是一個女人的頭﹐下面伸出八隻細長的腿。
再有其他奇形怪狀的所謂妖怪。無非借題發揮﹐極盡雕塑者的想像力而已。還有各種
運動員塑像﹐擺出不同姿勢。真是琳琅滿目﹐不能一一枚舉。參觀者個個贊不絕口。
竟有一個美國旅遊者問展覽會的一個工作人員﹐能否買一座雕像回去。工作人員回
答『當然可以』。於是那個美國遊客買下了孫猴子雕像。付了錢﹐他就匆匆離去﹐
說過會兒來取貨。悟空看在邊上﹐心裡想﹕『怎麼把俺老孫也賣錢了﹖』八戒私下
對悟空說﹕『師哥﹐以後缺錢用時把你賣掉。一定比真的塑像更值錢。』說笑間﹐
那個美國遊客又回來了。他租了一輛冷藏車﹐請工作人員幫忙把塑像搬進車的冷庫
裡。他也隨車而去。先說冷藏車沿高速公路南下﹐到了大連港口。他有一艘私人遊
艇停泊在那裡﹐因為他正在乘自備遊艇周遊世界。這艘豪華的遊艇上有一個冷庫。
他僱人把塑像抬進艇上的冷庫裡﹐繼續周遊世界﹐同時打長途電話給美國家裡的人﹐
讓他們訂購一個玻璃冷櫃﹐安放塑像﹐供人觀看。表過不提。再說悟空一行人繼續
參觀﹐從室內到了室外。室外是個幾百米長的用彩色冰塑造出來的街景。中間是條
寬十米的路﹐上面沒有冰﹐供遊客行走。兩旁都是商店﹐甚至雕出了招牌及霓虹燈
廣告。商店都是平房﹐有古典式﹐現代式﹐歐洲式﹐東方式等。薄薄一層冰算是櫥
窗玻璃﹐看得見內裡的東西。服裝店內有模特兒﹐架上掛著各式衣服。食品店裡有
櫃台﹐上面放著糕點。這些都是彩色冰製成的。飯店裡有桌椅。每家店都可以走進
去參觀。如果有的參觀者不怕屁股冷的話﹐儘可以在冰椅上坐下來休息休息。玩具
店裡架上有各種玩具﹐黑白色的熊貓看上去就像瓷器做的﹐非常可愛。有個約二歲
的小孩﹐由他爸抱著參觀﹐居然伸出小嘴在熊貓上吻了一下。幸好其他遊客沒有吻
冰的雅興﹐不然的話﹐許多遊客吻下來﹐這麼多熱的嘴唇會在熊貓身上留下印痕﹐
雖然有點浪漫諦克﹐但破壞了熊貓的美觀也是可惜的。還有首飾店﹐乳白色的小冰
粒串在一起真有點像珍珠項鍊。各種形狀的紅藍寶石看上去也很逼真。當然少不了鑽
石﹐在燈光下一照﹐居然也幻出彩色光澤。店外街上兩旁還立有電線杆﹐上面掛著街
燈﹐晚上就開亮。電線從冰柱中間包著的隔熱硬塑料管內通上去。各家商店內外也
都有燈。現在正是夜晚﹐燈火通明﹐色彩更顯奇幻﹐如入太虛靈境﹐如入海市蜃樓﹐
似真似假﹐似幻似實﹐更增添了無限情趣﹐更享受到冰雕藝術的美妙。街上停著一
輛冰砌的公共汽車﹐似乎正在上下客﹐邊上有站牌﹐車門開著﹐裡面有座位﹐還亮
著燈。遊客有興趣的話﹐可以走進車裡去﹐在座位上坐下來。這些冰都是實心的﹐
不用擔心會碎裂塌下。街的盡頭有一間小冰屋﹐裡面有售貨員在出售真正的冰淇淋。
在冰天雪地裡參觀冰雕﹐再吃些冰淇淋﹐真是別饒情趣。只是需要有一點點不怕冷
的勇氣。買冰淇淋吃的大都是正在談情說愛的一對對年青人﹐因為他們的胸中正燃
燒著愛情之火﹐當然不怕冷。八戒嘴饞﹐也買了杯冰淇淋吃。冰雕展覽是通霄的﹐
遊客可以一直看下去﹐直到第二天黎明才關門休息﹐到下午四時再開門。帶隊的老
師因大家明天尚須去滑雪﹐所以在子夜十二點時就提議大家回去睡好﹐保持體力。
於是他們乘車回旅館。一路上對冰雕這種高雅的藝術贊不絕口。回到旅館﹐一霄無
話。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點﹐他們在十時整隊出發﹐乘車去山區滑雪場。一路上有
觀賞不盡的雪景。無移時﹐車抵滑雪場。眾人下車後﹐排隊乘吊車上山頂。頂上有
一小屋﹐出租滑雪用具。有教練指導初學者。還有兩位救生員﹐背上綁著螺旋式飛
行器﹐可以迅速飛上飛下救人。H大學來的這一群學生中﹐有的來自北方﹐已會滑雪。
其他首次來滑雪的人在教練指導和已會滑雪之同學的幫助下﹐練習起來。他們都租
用了滑雪器具。再說悟空八戒沙僧三人拿到滑雪板後﹐也學其他人一樣﹐把滑雪板
套在鞋上﹐接著聽教練解說怎樣起步﹐怎樣掌握平衡等﹐隨即開始較慢地下滑。這座
山有三個滑坡﹐坡度不同﹐適應不同程度的滑雪者。一側有一座山崖﹐有人自己不滑﹐
站在那裡觀賞。山崖另一邊就是峭壁。悟空三人隨眾下滑﹐雖屬初次﹐但這種運動
對他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所以他們加快速度﹐彎曲盤繞﹐一會兒就到了山腳下。
如果是速度滑雪比賽則冠亞季軍非他們三人莫屬。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陸續滑到山腳。
悟空三人隨別人一起再乘吊車上山頂。上得山巔﹐他們覺得滑雪也沒有什麼好玩﹐
就站在一側的山崖上﹐與別人一起觀看另一較陡滑坡上的空中造型滑雪﹐即滑雪者
從高處飛落低處時﹐在凌空飛渡中﹐作出各種人體造型表演。這也是世界奧林匹克
運動會滑雪比賽中要求的項目﹐所以有人在這裡訓練。時方正午﹐冬日當頂﹐突然
有人站立著的山崖外側一大塊積雪斷裂飛墮﹐連同上面站著的四個人一起下落。人
群中發出一聲驚叫﹐夾雜著墮崖人的呼救聲﹐打破了雪峰上的平靜。二個救生員忙
啟動背上的螺旋飛行器﹐迅速從斷崖一側飛降﹐各自從半空中抓住一人往上飛﹐但
還有兩個人仍在下落。悟空一看不好﹐也不再慮及其他﹐忙一個觔斗翻下去﹐先抓
住一人﹐隨後就下落之勢﹐往斜裡一躍﹐一把又抓住了另一個人﹐再就勢緩緩降落
地面。上面看著的人﹐雖未身歷險境﹐也嚇出一身冷汗﹐各自提著一顆心﹐吊著一
顆膽﹐直到悟空安然落地﹐才把心也放下﹐擔也放下。大家紛紛稱讚悟空『有捨己
救人的精神』﹐『勇敢非凡』﹐『天下第一勇士』等等。一個人說﹕『不知他當時
跳下去救人時有沒有把握﹖』張明生剛站在他旁邊﹐忙說﹕『當然他有把握。為什
麼我不跳下去﹐你不跳下去﹐而他敢跳下去救人﹖不告訴你也不知道（廢話）﹐他
是練武的﹐有一身好本領。』那人問﹕『閣下怎麼知道﹖』張明生傲然地說﹕『他
是我同學﹐就住在我隔壁寢室裡。』仿彿這一來﹐他也『與有榮焉』﹐也沾了一絲
光似的。林木森在旁接口道﹕『就是有把握﹐也屬冒險。能冒險跳下去救人是難能可
貴的。記得有一天﹐我去校圖書館查閱二百多年前報紙的微縮資料﹐讀到一則報導﹐
說長江上有一艘客輪﹐上面有個小孩不慎落水了﹐船上之人無一肯下水相救。其中
一人居然說給他多少錢去救人。真不知那時候的人怎麼會變得如此冷酷﹐社會道德
會變得如此地敗壞墮落。近日又看到一則報導﹐說一小孩在一條小河裡溺水將沉﹐
一路人跳下去相救﹐但他不會游水﹐也差點淹死﹐後來別人跳下去把他與小孩一起
救上來。記者問他﹐既然不會游水﹐為何還要跳下去救人。他說﹐當時只想到救人
要緊﹐根本不去想自己不會游泳。雖說聽來有點可笑﹐但其精神實是可嘉。』張明
生道﹕『為什麼我說我們那位孫兄跳下去救人是有點把握的呢﹖因為練武之人從上
往下跳時﹐空中平衡及著地時的緩衝動作掌握得較好﹐這樣可以不跌死﹐甚至不跌
傷﹐就像貓從樓上跳下來一樣。況且貓未練過武功﹐僅憑本能而已。武俠小說《七
俠五義》中有位雲中鶴魏道爺﹐他衣服腋下有二片布與衣襟連在一起﹐從山上下跳
時﹐兩臂張開﹐如鶴渡長空一般飛降。有的武俠小說中也描述了「凌虛攝空」的功
夫﹐提著一口氣從幾十丈高處跳下來﹐還能在半空中迴旋騰折﹐像鳥一般。真是寫
得神乎其神的。』張明生的話剛說完﹐那人冷冷地問道﹕『你相信人的體能﹐就算
練過武﹐能做到這些嗎﹖』張明生忙說﹕『我們的孫兄做到了。你不是也親眼目睹
的嗎﹖』那人道﹕『想必他身上有某種裝置﹐來極大地減小重力加速度影響下落地
時的巨大衝擊力。』張明生道﹕『我們一路同行同住﹐我知道他身上沒有什麼特殊
裝置。』那人還是不信﹐因為這事是超常識範圍的﹐除非有特異功能在起作用。
卻說悟空救了人﹐忙使法術一步跨到上山入口處。那裡有救護人員。被救的這
兩個人雖未受傷﹐但已嚇昏。悟空把兩人交給救護人員﹐自己又乘吊車上山。山上
的人早已停了滑雪﹐都在談論此事。悟空一下吊車就給人們圍住﹐七嘴八舌問個不
停。悟空一面推開人圈擠出去﹐一面用學來的一句記者招待會上的用語『無可奉告』
來作回答。人類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時自然會一點點消退。於是滑雪的繼續滑雪﹐
觀賞的繼續觀賞。八戒在另一邊看別人從高空跳下去﹐在空中做著花樣﹐覺得很好
玩。他也就排到那些滑雪者中間。當輪到他時﹐他就一股勁地下滑﹐在飛離高崖時﹐
帶起一片冰雪。他就在這片冰雪中﹐像騰雲駕霧一般﹐在空中直繞圈子﹐好一會才
按落雲頭﹐筆直地降下地面。等他回上來時﹐張明生忙走過去說﹕『胖兄﹐你怎麼
能在半空中停留得那麼久﹖有什麼法子教教我吧。』八戒乘興玩了一陣子﹐沒想到
旁觀者清﹐看出了他的不凡之處﹐還要跟他學。八戒想﹐就是俺肯教你﹐你是凡軀
俗胎﹐骨頭重﹐也駕不了雲。（神仙能駕雲就因為是『輕骨頭』。）悟空在旁一聽
不好﹐忙走過來。到底是猢猻聰明﹐給他想出個說法。他對張明生說﹕『你要在空
中停得久一點﹐你得跟他一樣胖才行。』張明生聽說﹐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忙
問為什麼。悟空剛從物理課上學到﹐就不慌不忙地笑道﹕『因為空氣也有浮力﹐胖
的人容易浮起來﹐像在水裡游泳一樣。』張明生也是學物理的﹐知道悟空在強詞奪
理﹐但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駁他。
其時已過正午﹐帶隊老師吹起哨子﹐表示集合﹐大家午餐休息。下午繼續滑雪﹐直到
近晚才乘車回旅館。因為一天滑雪很累了﹐晚上沒有安排活動。同學們三五成群﹐
自由結合。（世界上真正的絕對自由是很少的。自由的概念總是相對的﹐有條件有
範圍的。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不逾矩者就是有條件有範圍。）
有的打牌下棋﹐有的閑聊。悟空他們一些平時較熟悉的人聚在一間房裡﹐擺開了龍
門陣﹐打開了話匣子﹐海闊天空﹐宇宙無窮﹐聊了起來。張明生說﹕『千里冰封﹐
一片銀白的北國風光給人以壯闊的感覺﹐使人雄心勃起﹐所以大漠之上出了個成吉
思汗。我等大學畢業後﹐也要到北方來工作。』盛靳云道﹕『那你也想要做成吉思
汗了﹖』張明生道﹕『古人說亂世出英雄。現在可是太平盛世。』盛靳云道﹕『是
呀﹐太平盛世中﹐除了芸芸眾生外﹐只能出兩種人才。』張明生問﹕『哪兩種﹖』
盛靳云道﹕『一種奴才﹐一種殺才。』張明生又問﹕『何謂殺才﹖』盛靳云道﹕
『歌功頌德﹐聽話的人﹐是謂奴才。不拍馬屁﹐不講好話的鯁直之士必遭殺身之禍﹐
是謂殺才。』芝娜插口道﹕『我生長在江南﹐很少見過這樣一片無垠的雪景。我試
作了一首自由體的詠雪詩﹐唸出來求教於諸位。』盛靳云道﹕『誰不知道你是才女﹐
何必自謙。快唸出來讓大家受益受益。』芝娜白了他一眼說﹕『你不說話﹐別人不
會當你是啞狗的。』盛靳云笑道﹕『到底是才女﹐連罵人也有創新﹐「狗」字上面
還加個「啞」字。世界上不知有沒有狗是啞的﹐以後得調查一下。請吧。』於是芝
娜唸道﹕
看﹐大地蓋上了白絨毯﹐
在沉沉的酣睡﹔
睡得那麼熟﹐睡得那麼香﹐
像浣熊的冬眠﹐蛇蟲的蟄伏﹐
直到春天吹響了進軍的號角﹐
才喚醒了大地的沉睡﹐
投入那春天的懷抱。
看﹐大地鋪上了白地毯﹐
厚厚的﹐軟軟的﹐
像楊花鋪成的茵褥﹐
像撒滿麵粉的磨坊﹐
像用棉花佈置的聖誕櫥窗﹐
迎接著春天女王的來到。
哦﹐雪呵﹗你的寒冷﹐
凝固了大地身上的脈流﹔
哦﹐雪呵﹗你的潔白﹐
掩蓋了大地身上的污穢。
你似濃施的鉛粉﹐
嵌平了大地臉上的瘢痕﹔
你似晶瑩的珠玉﹐
裝扮了大地的雲鬢翠鬟。
哦﹐雪呵﹗你的寒潔純白﹐
猶如少女的純潔無邪﹐
猶如寒士的清風亮節﹐
猶如烈士的堅貞不拔﹐
猶如正直之士的凜然不可犯﹗
查雄道﹕『小時候看到下雪﹐到處一片潔白﹐就像一幅圖畫﹐最好一直保存下去﹐
不要有人去破壞它。只可惜鄰家的小孩偏要踩上去。他們堆雪人﹐打雪仗。雪面上
都是凌亂不堪的腳印﹐把好好一幅天然圖畫破壞了。當時我恨不得過去對他們大喝
一聲「滾開」﹗當學會寫詩後﹐有次及春才降大雪﹐我就填了一闋「調笑令」詞﹐
以抒寫兒時的情懷。現在我也背出來獻醜一下﹕春雪﹐春雪﹐不減嚴冬寒潔。堪憐
滿地瓊琚﹐莫教踏碎畫圖。圖畫﹐圖畫﹐請君留情足下。』芝娜道﹕『好個「留情
足下」。以後下雪﹐我們就窗觀賞﹐再也不要去踐踏那天公的可愛傑作。』盛靳云
似笑非笑地看著芝娜道﹕『各人賞雪的態度不一致﹐就像各人對愛情人生的態度不
一致一樣﹐豈能統一起來。況且他的「調笑令」中平仄似乎有些不對。』查雄辯道﹕
『自二十世紀中葉以來﹐凡初學寫詩填詞者﹐平仄總是有些出律﹐所以那位古人說﹐
只要有新意﹐不要做平仄的奴隸。』盛靳云又道﹕『不過說到詠雪之事﹐我想起來﹐
宋朝歐陽公曾有一次宴客﹐作詠雪之句﹐規定不能用「玉、月、梨、梅、練、絮、
白、舞、鶴、鵝、銀」諸字﹐要從艱難之中出驚奇之句。我讀了他的詩後﹐見獵心
喜﹐也寫了一首詠雪詩﹐並諱用「霜、雪、露、花、飄」等字。現在我也背給你們
聽聽﹐敬希指正﹕
北天雲封烏彤翻﹐驚濤風卷萬竅喧。撒鹽難加千戶味﹐蝶翅欲塞九洲天。老樹
沒根柴門淺﹐馬蹄覺重沙路平。東西不辨河與道﹐南北難分陌和阡。漣漪猶起南國
澤﹐凝波不被洞庭鱗。雲開遠峰露斑首﹐風來庭樹動香鬟。隔牆好鳥聲不聞﹐園外
鄰犬吠正歡。一樽對客小閣暖﹐雙松吟風穹宇寒。酒闌忽起歐公興﹐亦將雅情寄錦
箋。』
芝娜道﹕『這種詩很難寫的﹐又要句句緊扣雪﹐又要不用許多一般詠雪用的字。古
人詠雪句有「撒鹽空中差可擬」﹐已是前人沒用過的比喻。靳云詩裡更加了一層意思﹕
雖似撒鹽空中﹐卻不能為千戶加味。且老樹常露根﹐現在看不見根﹐而柴門越來越淺﹐
都說明雪漸漸積厚了。下一句是兼用古人詩意。古人詩有「沙路雪中平」﹐又有
「雪盡馬蹄輕」之句。現在雪積厚了﹐當然馬蹄覺重。幾時我有雅興﹐也做一首這樣
的詠雪詩。』張明生對盛靳云道﹕『剛才你自己定下不用好些字﹐其中有「露」字。
怎麼你的詩裡用了「露」字﹖』盛靳云道﹕『古人常用「凝露」來比作雪。這是名
詞。我這詩裡的「露」是用作動詞。不在限制之內。』
他們說說笑笑﹐不久﹐各自歸寢。第二天早餐後﹐全體整裝出發﹐先乘火車去東北各
少數民族聚居區﹐瞭解一些不同的風土民情。隨後再乘火車到北京﹐參觀那裡的故
宮博物館。由於中國最後一個滿清王朝定都在此﹐所以大部份珍寶都集中在這裡。
有些與國外盜竊走私集團有聯繫的人也都把目標對準這裡。雖然現在有最先進的防
盜設備﹐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謂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偷者總在尋
找機會。防者總有百密一疏﹐萬中一失之時。當悟空這些人到達的那天﹐只見售票
處窗旁貼有一張告示﹕『為整理內部展品起見﹐本宮暫停開放三天。』於是他們只
得先去遊覽天壇﹐長城﹐明十三陵等處。一路上只聽得人們在說起故宮珍寶失竊之
事。故宮珍寶晝夜有人值班保護。值班之人雖僅幾個﹐都非一般之人。他們都經過
武術訓練﹐內外功均臻一流﹐真可稱作為是『現代大內高手』。因此一般竊賊決不
敢來故宮捋虎鬚﹐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非有一等一功夫的﹐不敢覬覦重器。
防盜系統恐不足以擋之﹐故加派高手值班﹐以策萬全。不料這次來盜者乃廣西十萬
大山中盜魁無敵天王呂朋手下之四大金剛﹐功夫均入化境﹐已到了三花（什麼花﹖）
聚頂﹐五氣（什麼氣﹖）朝元的境界﹐已經超過了超一流高手的境地。老大鐵金剛
魔如虎生得高大魁偉﹐面如鍋底﹐孔武有力﹐練得十二式霹靂掌﹐以『子、丑、寅、
卯』等十二字為式名﹐因為他不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動聽名稱。掌式雖僅十二﹐但
掌風凌厲﹐夾風雷之聲﹐罕有人能擋他一掌的。練的時候先對著井水練﹐一掌一掌
往井裡拍﹐漸漸井水會波動了﹐後來井水會激升起來﹐等練到一掌下去能把井水激
起一股水柱﹐騰出井外時﹐再到河邊去練﹐練到一掌拍去能使河水激起大浪時﹐再
到海邊去練﹐練到能使海水激起大浪時﹐就練成了。老二渾金剛魔如狼﹐雖生得矮胖﹐
但力大無窮﹐外家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善用獨腳銅人一尊﹐重五十公斤﹐
舞動如飛。他平時雖穿著鞋﹐但要與人動武時就把鞋脫掉﹐因為他練有紫砂腳﹐只
要給他腳掌踢到身上﹐留下一隻紫色腳印﹐不死必殘。練的時候﹐他把宜興燒紫砂
杯壺用的紫砂搗碎﹐再把紫河車、紫芝、紫蘇、紫籐、紫荊、紫羅蘭、紫菜、紫葡
萄、紫鵑（﹖﹗）等凡是帶『紫』字的東西都搗在一起﹐用腳在上面踩﹐再用一種
秘方配成的藥水洗。這樣踩了洗﹐洗了踩。開始時腳底發紫﹐後來紫色都吸入肌膚
內﹐外面反而看不出﹐這就練成了。所以這兩人的功夫都是自己練出來的﹐無師自
通。如果讀者要問﹕不從師能自己練出這麼好的功夫來嗎﹖在上要請教﹕第一個有
功夫之人的功夫是誰教出來的﹖閒話收起﹐言歸正傳。
再說老三智金剛魔如豹﹐生得七尺身軀﹐面如傅粉﹐貌若潘安﹐且一派書生模樣﹐
西裝革履一穿﹐猶如翩翩富家公子﹐又能言善辯﹐狡詐百出﹐故曰智金剛。自幼與
鄰童一起玩時﹐專好欺侮作弄別人﹐好賣弄自己的小聰明。有一次騙一個小孩說﹐
在那邊樹洞裡有一件寶物。那小孩信以為真﹐伸手進去摸﹐給躲在洞裡的蛇咬了一
口﹐幸好不是毒蛇。於是其他小孩憤而群起﹐要毆打他。眾怒難犯﹐他只能向後退﹐
不料已近懸崖邊﹐一個失足﹐跌了下去。其他孩子一時驚呆﹐隨即發聲喊﹐轉身拔
足就逃﹐四散奔回家去﹐也不敢告訴大人知道。卻說魔如豹跌下百丈深壑﹐自分必
死﹐還未墮地﹐已經嚇昏。但無巧不成書﹐在這個深壑底下﹐隱居著一位『前輩異
人』。他入定方醒﹐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孩在飛快下落﹐忙用隔空吸物功夫﹐把
手一招﹐那男孩如飛般投來。那異人雙手一抬﹐輕輕接著﹐放下地來﹐見這男孩亦
已嚇昏﹐忙舉手一拍﹐魔如豹就醒了過來。他見一位鬚髮皆白﹐臉色紅潤的老人﹐
盤膝坐在石上。知道自己性命乃老人所救﹐忙一個翻身撲拜於地﹐叩謝救命之恩。
他自小聰明伶俐﹐見老人能住在深壑之底﹐必非常人﹐於是福至心靈﹐拜伏於地﹐
求老人收他為徒﹐他願終身在此侍奉師父﹐心裡暗忖﹕學了功夫就可以不再受人
『欺侮』。那異人見這男孩『根骨極佳』﹐確是塊『習武的上好之材』﹐只是聰穎
外露﹐怕是心術不正﹐但又想他終身在這壑底﹐也幹不了什麼壞事﹐且自己這一身
獨創的異學﹐也確實要個傳人以繼衣缽﹐於是答應收他為徒﹐要他立誓﹐學了功夫
不得為惡﹐不得為害於人﹐不料他小小年紀﹐一面發誓『要遭天打雷劈』等﹐一面
心裡直喊『不』字。這是《七俠五義》中翻江鼠蔣平的故伎。其實多此一舉。發誓而
遭報者只有在勸人為善的書裡才見到。卻說那異人經過十五個寒暑﹐把一身本領傾
囊相傳﹐包括他獨創的陰陽掌。他的陰陽掌並非是一手能發熱風﹐一手能發冷風的﹐
也非能發出兩股不同方向的掌風﹐造成氣流的漩渦﹐把人弄得暈頭轉向的﹐而是把
自身練成一個電場﹐兩手乃是電極﹐一為陰極﹐一為陽極﹐是謂陰陽掌也。他能像
海中的電鰻一樣﹐發出高達八百伏特的電流﹐被擊中者如觸電而死一般﹐且能控制
電壓高低﹐將人擊昏而不死。十五年後﹐魔如豹已近二十五歲﹐年紀尚輕﹐不甘老
死溝壑。他在師父面前表現得異常恭謹﹐心裡老是打著逃走的主意。一天﹐又當去
採集果品﹐補充食物之時﹐魔如豹俟師父將入定之際﹐運用絕頂輕功『幻影隨形』
法﹐深深吸口氣﹐像氣球充了氣一般﹐雙足微一蹬﹐竄上十丈高處﹐落足在右面峭
壁上。腳剛觸到山壁﹐再用力一蹬﹐又斜斜地上升十丈﹐落足在左面峭壁上。這樣
忽左忽右﹐百丈深壑一會兒到了頂。離山之後﹐他也不敢回家﹐怕太近會被師父找
到。其實他師父根本沒有找他﹐因為老人精於先天太乙神數﹐雖不能前知五百年﹐
後知五百年﹐但對一般人之休咎亦能斷個大概。他算出這個徒弟不久必遇剋星﹐不
能為害太久﹐況且他不願為這個不肖徒弟而重涉塵世﹐擾及清修。此事表過不提。
卻說魔如豹遑遑如喪家之犬逃離家鄉﹐一路南行﹐也不知該投向何處。那時像他這
樣年齡的年青人﹐不是大學畢業﹐就是學有一技之長﹐都有一份安定的工作。而他
只學得一身武功﹐連機器也不會操作﹐何以謀生。他一路竊食而來﹐憑他的功夫﹐
偷些吃食﹐當若信手拈來﹐所以也不致挨餓。有一次給一個好心的老人看到﹐（做
壞事﹐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總有一次失手被抓﹔做好事﹐一百次﹐一千次﹐一
萬次﹐從不會失手。）就勸他去當地的警察局求職。他想長此竊食﹐終非永久之計﹐
於是就去警局一試。以他的身手﹐果然得以錄用。那時聘人﹐不問三代履歷﹐不問
出身成份﹐因為人們從實踐檢驗中得出結論﹕出身所謂『好』的人也會殃民叛國﹐
做盡歹事﹐而所謂出身『不好』的人卻常常奉公守法﹐不做壞事。所以任何框框式
的規定總是教條的產物﹐因為無視或無知生活實踐中的千差萬別。所以古代用人﹐
年少者有甘羅十二為相﹐年老者有姜太公八十拜帥。如死死地規定多少年紀的人不
能擔任某級官職或職務﹐則豈是人盡其才之道﹐國家興旺之象。卻說魔如豹既入警
局工作﹐理應好自為之﹐但他閑散怠惰慣了﹐不能受紀律的約束﹐輪到值班經常遲
到早退﹐甚或無故不來﹐所以紀律監察長找他談話﹐要關他一天禁閉處罰﹐以儆效
尤。不料他轉身就走﹐如飛而去﹐沒有人能追得上他﹐只得由他而去。他也只能再
次竊食為生。
再說老四粉金剛魔如鹿年方二十﹐生得千嬌百媚﹐儀態萬方﹐一顰一笑都逗人喜愛﹐
但發怒時會顯出兇霸霸的樣子﹐有些怕人﹐所以美與善還是分不開的。心善則面善﹐
面善則美矣。魔如鹿五歲那年﹐正在門外玩耍﹐忽然遠處走來一位中年婦女﹐英姿
颯爽﹐兩目蘊含神光﹐唯穿著打扮似非現代裝束。那婦女走到魔如鹿面前站定﹐對
她端詳了半天（其實決沒有半天時間的）﹐見她骨格清奇﹐的是習武的奇材﹐想自
身已三百餘歲﹐雖說駐顏有方﹐（可惜她的駐顏術沒有留傳下來﹐乃現代愛美女性
的遺憾。如有誰獲得此秘方﹐必能發大財。）但總有一天會仙去﹐一身神奇武功﹐
如不覓個衣缽傳人﹐傾囊相授﹐使之藝絕﹐豈不可惜﹐亦有負恩師之期望。原來此
非別人﹐乃鑒湖女俠秋瑾女士是也。讀者請勿訝問﹕『秋瑾女士已被清廷處死﹐豈
能像耶蘇一般復活﹖』諸君有所不知﹐既然耶蘇能復活﹐何秋瑾女士之不可復活﹖
況秋瑾女士並未死﹐更不需要復活。讀者欲知其詳﹐且聽在上細細道來。卻說當年
秋瑾被囚牢獄﹐因革命尚未成功﹐而已身系囹圄﹐不免一股怨憤之氣直沖霄漢。再
說梨山老母自唐初助她徒弟樊梨花平西以來﹐一直閉洞不出﹐潛心修道﹐靜中又收
集各種物質原子裡的中子﹐吸收貯存於體內﹐加以凝練﹐使能從兩手食指上發出中
子束來﹐達百丈之遙﹐能穿牆透物﹐中人毋救﹐名之曰太乙中子罡氣〔這裡的“氣”
字最好用“旡”字下加四點﹐下同。〕二指禪。練成後﹐常思覓回唯一徒弟傳之﹐
因人間不平枉法之事太多﹐可使她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俾邪氣稍斂﹐正義伸張。
一日﹐梨山老母正在雲床上打坐﹐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原來秋瑾有難。按秋
瑾乃樊梨花再轉世。於是她起身出洞﹐駕雲東向而去。雲頭迅速﹐如用儀器測量﹐
則為超音速一百倍﹐頃刻已抵江浙地面﹐忽有一股怨怒之氣沖天而上﹐阻住雲頭。
梨山老母撥開雲頭向下一看﹐原來就是秋瑾有難之所。梨山老母忙唸動咒語﹐行使法
術﹐括起一陣狂風﹐命黃巾力士於風中將秋瑾攝去﹐送往山洞﹐自己即撥轉雲頭回山
而去。
再說牢中禁婆送飯時發現門鎖不動﹐窗洞如舊﹐而犯人秋瑾卻不見影蹤﹐忙去
報告本官。本官怕丟失重犯會頂帶不保﹐於是並不向上伸報﹐只令全衙人役切勿聲
張﹐暗中查訪。奈秋決期近﹐本官無法﹐只得在女犯中找一個面貌相似的頂替﹐這
叫『瞞上不瞞下』﹐也是中國官場的特產﹐否則上報什麼稻生五穗﹐畝產萬斤﹐等
等﹐豈不落個弄虛作假的欺君之罪。只可惜枉死城中又多了一個冤鬼。而家人領屍
埋葬也是匆匆﹐所以世人皆道秋瑾死了。只有在上確知秋瑾未死。為自己民族而無
私奮鬥的英烈是不會死的。
再說秋瑾在獄中只覺得一陣狂風﹐身子忽而飄飄然起來﹐似夢非夢﹐昏昏如睡。
過了好一會兒﹐似覺身子落在實地上﹐漸漸睜開眼一看﹐只見已在一間石室裡﹐石
室一端正中有一石榻﹐上面盤膝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一身打扮似是古裝﹐
更顯得仙風道骨。因老婦人合目端坐﹐秋瑾怕打擾她﹐雖有一肚子疑竇﹐不好問得﹐
只能欠起身來﹐靠牆坐在地上。約莫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老婦人張開雙目﹐看著秋
瑾﹐緩緩說道﹕『你今世命中該有此災。現被為師救回山。你且過來﹐待為師替你
消除魔障﹐返本歸元。』秋瑾知道自己為老婦人所救﹐但不知為何老婦人自稱『為
師』。不管如何﹐救命之恩須得拜謝﹐於是忙起身走過去﹐跪在榻前﹐叩謝救命之
恩。突然﹐老婦人舉起手來﹐在秋謹泥丸宮上拍了一掌。秋瑾忽如大夢方覺﹐想起
了前幾世的一切前因後果。原來自己乃恩師梨山老母的唯一弟子﹐法名喚作梨山仙
子﹐常奉師命﹐數次投生人世。漢時為花木蘭﹐唐時為樊梨花﹐北宋時為穆桂英﹐
南宋時為梁紅玉﹐至清末為秋瑾。梨山老母見她已明因果﹐遂命她起身坐在旁邊一
個蒲團上﹐把太乙中子罡氣二指禪練功要訣詳細講解給她聽﹐待她領悟熟記後﹐命
她回自己洞室按法勤練。秋瑾遂起身拜謝﹐退出梨山老母禪室﹐回到隔壁自己作梨
山仙子時所住的洞室裡﹐換上舊時服裝﹐開始吸取周遭物體中的中子。這個吸收過
程很慢﹐足足費了一年光景才採集到足夠數量的中子﹐貯於體內﹐加以凝練﹐使能
成束發出。開始時只能射及尺把遠﹐數月以後能達一丈多﹐越往後練越難﹐練了數
年始達二十丈左右。梨山老母不斷在旁加以指點﹐並助她吸收中子。一日﹐梨山老
母把秋瑾喚進禪室﹐對她說﹕『徒兒﹐你二指禪亦已練成﹐雖然尚欠火候。想世人
多災多難﹐我輩修道之人豈能坐視。而今你可化作徐娘模樣﹐下山行道。如遇有緣女
孩﹐亦可收為徒弟﹐授以二指禪﹐助爾行道。爾自勉之。去吧。』秋瑾領命﹐拜別
離山﹐裝扮成中年婦女模樣。她一路行來﹐只聽說革命已經成功﹐滿清已被推翻﹐
但各地軍閥擁兵自重﹐連年混戰﹐百姓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秋瑾想﹕『這能稱作
革命已經成功嗎﹖』（她當然不知道孫中山先生說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
努力』的話。按『同志』二字不一定非用於革命人士之間﹐凡志同道合者之間都可
互稱『同志』。志同道合一起做壞事的人也是『同志』。做官而一起害民貪污的人
也是『同志』。）所以一路上她著實殺了些殘害百姓的軍閥與貪官污吏﹐也救了許
多被冤屈之人。其後也殺漢奸及東洋鬼子。再後也殺欺壓百姓的官僚幹部。可惜中
國地方太大﹐壞人殺不勝殺﹐好人救不勝救。她這樣在世間行道﹐過了大約一百幾
十年﹐世道才漸漸變好。這其間她收了兩個徒弟。一個名叫劉胡蘭﹐一個名叫張志
新﹐都是她從關押中在臨行刑前把她們救出來的。讀者不免要問﹕『中國幅員遼闊﹐
人文薈萃﹐難道在長長一百多年間只能收到兩個徒弟﹖』列位有所不知。秋瑾俠女
擇徒較嚴﹐因劉張二女胸中都有一股浩然正氣﹐才能成為秋瑾的徒弟。中國雖大﹐
但胸有浩然正氣﹐而又凜然無畏的女子怕也不多。就算現代的女強人﹐充其量不過
是自我奮鬥﹐要出人頭地而已﹐其胸中未必有一股憂民憂國堅持真理的浩然正氣。
又因中國確實很大﹐秋瑾足跡未能踏遍﹐雖或尚有﹐不克邂逅﹐故在一百多年間只
收得兩個。其後﹐政治日益清明﹐教育日受重視﹐人才大量涌現﹐科技長足進步﹐
故而生產力大有提高﹐物資極大豐富﹐生活日漸富足﹐於是人心安定﹐世道漸好。
秋瑾遂帶了兩個徒弟隱居深山﹐閉門潛修。偶或來塵世走走﹐看看世情如何。一天﹐
她經過一個小山村﹐有一群女孩在村口玩耍﹐其中一女孩生得骨相清奇﹐身手特佳﹐
雖華蓋上隱隱透出一股煞氣﹐尚不為重﹐如能悉心調教﹐必可化除煞氣﹐賦以祥氛﹐
且『武林奇芭』百年難遇一個﹐（不過每部武俠小說中必有一個﹐二個或更多個的
『武林奇芭』出現。在上不寫些『武林奇芭』﹐恐有落後之譏。）如不加以培育﹐
使之成長開花﹐而任其老死而無所作為﹐豈非暴殄天物﹐罪過罪過。想數千年來﹐
許多天降之才﹐不是未盡其用﹐就是因嫉妒或其他原因而遭扼殺。君不聞﹐李太白
雖然高歌『天生我材必有用』之句﹐但結果卻是流放夜郎﹐貧病而亡﹐只留下一點
詩名與酒名而已﹐可不嘆哉。或此亦我材之用也。唯天意是否僅此一用而生李白﹐
莫可問也。而世人則惜其才未盡用耳。且許多碌碌庸材﹐甚至屠民之輩﹐卻官居高
位。殺得人越多﹐做的官越大。不然豈可稱『人血染紅頂子』。閒話收起﹐言歸正
傳。卻說秋瑾作法﹐刮起一陣清風﹐將這女孩攝回山去。（讀者且莫豎眉瞪目﹐怒
而發問﹕『為何秋瑾不明告其父母而收之為徒﹐要如此像綁架似地擄走﹖』讀者諸
君有所不知。古往今來﹐九洲內外﹐天上地下﹐陰陽兩界﹐做一切事都有個模式框
框﹐即所謂習慣做法。神仙有神仙的習慣﹐世人有世人的習慣﹐做官有做官的習慣﹐
窮人有窮人的習慣。誰能衝破這些習慣﹐誰就是大聖人。然而大聖人也常在衝破了
舊習慣後﹐覺得無所適從﹐於是又建立起新習慣。一旦新習慣建立了﹐不但大聖人
他自己﹐而且他的繼承者﹐又都被新習慣框住﹐再也打不破﹐只能等待另一個大聖
人的出現。世間的悲劇常產生在這裡。）她就是老四粉金剛魔如鹿。話說魔如鹿在
山十年﹐在師父的悉心教導下﹐不僅一身內外功夫已臻超上乘水平﹐而且滿腹文才﹐
博古通今。（因為別的武俠小說裡的『武林奇芭』都是文武全才﹐博古通今的﹐所
以在上也不能例外。況這種事只要一筆帶過﹐容易之極﹐非真實人生中十年寒窗可比。
諒讀者諸君也不必究詰。）當她十九歲生日那天﹐秋瑾把她叫進丹室﹐對她說﹕
『你現在功夫已學成﹐二指禪已有七成功力﹐足可代替為師行道世間。到時為師自
會度你上山同參正果。』魔如鹿自被秋瑾度上山後﹐秋瑾對她介於母師之間﹐十年
朝夕相處﹐一旦分離﹐魔如鹿也感到依依不捨﹐不覺流下雙淚。秋瑾笑道﹕『今雖
下山﹐仍有相見之日。雖說女子善哭﹐但上面加了個「俠」字後﹐就不能再哭了。
爾好自為之﹐下山去吧。』魔如鹿收淚拜別﹐回到自己洞室﹐收拾衣衫﹐離山而去。
暫且不提。
再說無敵天王呂朋家住蜀山南麓的一個小村子裡。該村居民閑中常喜入山狩獵﹐故都
學有一些防身功夫。呂朋從小也學會幾手。後來進了附近縣城中學時﹐課餘及假日﹐
常去圖書館借閱武俠小說﹐甚至看得廢寢忘食。他嚮往著自己也能學會書中描述的
種種神乎其神的功夫﹐能得到一本練什麼高深武功的秘集﹐喝到些石髓中蘊藏的萬
年空青﹐吃到些千年結實的奇果。終日這樣異思怪想﹐上課也不好好聽﹐作業也不
好好做﹐總算勉強混到中學畢業。大學當然考不上﹐連職業技能學校也沒考上。父
母讓他在附近的農場裡工作﹐他也不好好幹﹐經常不上班﹐往蜀山裡跑。歲月匆匆﹐
他就這樣糊裡糊塗過了二十歲的生日。有一天﹐他又一早往山裡去﹐還帶上獵槍及
幾天的乾糧。他想走得深一點﹐或有奇遇。有時他遇到同村的人﹐也來打獵的﹐說
上幾句﹐又一人向山深處走去﹐肚子餓時﹐邊走邊吃點麵包等乾糧﹐喝些裝在水壺
裡的飲料﹐走到黃昏時﹐再也沒碰到人﹐因為一般打獵的人都要當天回家﹐決不會
走得太遠﹐而他是『獵者之意不在獸』也。這時天已漸暗﹐因在林中﹐更覺黑了。
他就拿出電筒來照著走﹐餓了又吃﹐渴了又喝﹐直到走得倦了﹐一看手錶﹐已是半
夜二點鐘。他選了一棵較粗大的樹﹐爬上去﹐坐在一根較大的橫枝上﹐用帶子把自
己系在樹幹上﹐頭靠著樹幹﹐一會兒就沉沉入睡了。一覺醒來﹐雖有天光透入﹐但
難估時間﹐一看錶﹐已是早晨九點多。他鬆綁下樹﹐在附近找到一條小溪﹐匆匆洗
把臉﹐漱幾口水﹐就著溪水吃了些糕餅﹐再動身向山深處走去。第二天他專找山洞﹐
因為武俠小說中的練武秘籍多半是在山洞裡發現的。所以凡見山洞﹐不管大小﹐都
要進去一看﹐但從未看到像武俠小說中描述的那樣有石榻石桌﹐像修道人居住過的
山洞。他想只有這種山洞才會藏有秘籍。有一次﹐他遠遠看到一個山洞﹐忙奔過去﹐
也不再看一下﹐就一頭鑽了進去﹐結果『喔唷』一聲﹐額頭腫起一塊。原來那個山
洞太淺﹐一進去就碰痛頭。幸好不嚴重。他揉了一下﹐繼續前行。第三天晚上﹐他已
來到一個人跡罕見的地方。在一條很小的溪流旁邊﹐有一棵幾抱粗的參天大樹﹐周
圍還長著各種樹﹐是一片疏密相間的森林。他坐在地上﹐靠著一棵樹幹﹐正好面對
那棵巨樹。他檢視一下背包﹐見口糧已所餘無幾。他一面拿起餅乾來吃﹐一面想著
明天怎麼辦﹐還是回去﹐還是繼續前進。如再向前走﹐能否找到吃的東西。他一時
難作決定﹐想先睡一宿﹐明天再說。他拿起電筒﹐東照西照﹐想尋一根合適的枝杈
過夜。當電筒光照到巨樹幹上時﹐他看到樹幹上離地一丈多高處有一個大可容人的
樹洞。他想﹐平時都在樹枝上過夜﹐今天換個新鮮﹐到樹洞裡去過夜吧。他吃好餅
乾﹐喝些尚餘的飲料﹐隨後抽出身旁的匕首﹐在樹幹上刻幾個可落腳的凹處﹐隨即
收好匕首﹐背起包﹐手腳並用﹐爬到了樹洞口﹐見裡面剛好容一人坐臥﹐底下還有
乾樹葉墊著。他爬進樹洞﹐坐在樹葉上﹐感到比坐在樹枝上過夜舒服多了。忽然他
覺得臀部底下隔著樹葉有一樣東西。他立刻伸下手去一摸﹐好像是隻小布袋﹐裡面
有東西。他拿出布袋﹐打開一看﹐裡面有一隻葫蘆及一本紅色封面的小冊子。他先
看小紅冊子﹐只見封面上正中寫著四個大字『元始神篇』﹐左下角一行小字『元始
天尊留贈有緣人』。看過《封神演義》的讀者當知元始天尊其人﹐乃太上老君之師
弟﹐姜太公之師父。或有讀者要問﹕『據說神仙寫的天書像畫符一般﹐凡人怎看得
懂﹖』讀者有所不知。元始天尊法力高深﹐能前知數千年﹐後知數千年。自姜太公
封神以後﹐他因閑著沒事﹐就細細推算後事﹐知道以後天道雖公﹐人道難公。因為
人乃萬物之靈﹐靈就靈在能想出各種對策來應付公正的天道。於是天道到了下面﹐經
過對策的折光作用﹐就變成了不公正的人道。因而在以後的年代裡﹐將會出現一種
人﹐稱作『俠客』﹐來替天行道。他們都有一身武藝﹐能到達法律所不敢去的地方﹐
以懲治邪惡﹐伸張正義。這些人的武功會一代比一代越來越高﹐越來越邪門。（如
不越來越高﹐越來越邪門﹐怎能招來更多讀者﹐使銷量劇增。）元始天尊算罷未來﹐
因洞中歲月悠閑﹐便開始寫一本教人練武功的冊子﹐用那時會使用的文字來寫﹐定
名為『元始神篇』。學會其中的功夫﹐將是天下無敵。（讀者試想﹐在《封神演義》
中﹐元始天尊的道法僅次於他師父及師兄。當然﹐按他寫的書所練成的功夫必定天
下無敵﹐除非他師父或師兄也寫一本同類的書。且有的武俠小說提及前古仙人廣成
子﹐說他本領如何如何大。廣成子乃元始天尊的徒弟也。）這本書慢悠悠地寫了一
千年剛完成﹐也不過是本薄薄的小冊子。可見是幾經思考﹐擇其精髓要義而寫之。
其中一字足抵其他練武秘籍中的一百字﹐一千字﹐甚或一萬字（﹗﹗﹗）。書寫成
後﹐擇時擇地﹐藏之於深山的一棵大樹洞裡﹐用法術封閉﹐一般人看不見﹐找不到﹐
以待有緣人到來。那時法術才自動破解﹐書才出現。
卻說呂朋看過封面﹐再看裡頁。只見其他頁上都是空白﹐只有第一頁上有字。
他就湊在電筒光下看。上面寫道﹕『來者有緣人乃吾徒申公豹再世。彼多世之中盡
作歹事﹐亦遭惡報。望今世中能勤習吾篇﹐改惡從善﹐修成正果。勉之勉之。』呂
朋閱畢﹐始知前因後果。自己第一世為人時原是申公豹﹐想起被填入北海眼時﹐身
上猶感到一股冷意﹐再想起師兄姜尚已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自己今世一定要
練好本領﹐也要幹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方不負師父栽培之意﹐方不負人生在世一遭。
想罷﹐再翻閱第二頁時﹐上面有字出現了。寫的是『葫蘆內有丹丸十粒。每丸能使
人耐飢一年﹐並增十年功力。爾今先服一粒﹐再按第三頁起所載秘訣練功。每年今
日感飢餓時再服一粒。十年功成﹐可下山行道矣。』呂朋閱畢﹐忙取過葫蘆﹐剛一
打開﹐一陣異香撲鼻﹐忙倒出一粒納入口中﹐順津而下直入肚內﹐只覺得百脈舒暢﹐
連身體也輕快起來。呂朋忙蓋好葫蘆﹐藏在身邊﹐再翻到第三頁看時﹐只見上面寫
著如何做吐納功夫的步驟和訣竅﹐並有圖示。呂朋就按圖示﹐參以文字說明﹐憑著
自己的悟解﹐練了起來。倒底不愧是申公豹轉世﹐練過道法的人﹐一上來就對了路
子。據說練功不對路子就會『走火入魔』。這四個字聽來就有點邪門﹐並且所有的
武俠小說中都沒有說明什麼是『火』﹐什麼是『魔』﹐『火』是怎麼『走』的﹐
『魔』是怎麼『入』的。故在上也不甚了了﹐但看其描述﹐常是全身或四肢等不會
動。這在現代醫學上應稱作『癱瘓』﹐俗名『中風』。不知是也不是﹖故以一得之
見求教於高明。再說呂朋既是申公豹轉世﹐申公豹原是聰明之人。不過聰明如沒用
到正路上﹐比不聰明還壞。如果笨蛋去做壞事﹐只會做些小壞事﹐如偷雞摸狗之類。
而聰明人做壞事﹐一定做大壞事﹐像無中生有﹐陷害好人﹐甚或竊國賣國等等。這
與有本領有學問的人不肯為統治者所奴用﹐就比笨奴才還要遭白眼一般。否則為什
麼秦始皇要『坑儒』呢﹖所坑者乃不肯為『朕』奴用之儒也。數千年來﹐逐鹿中原
而能取得統治權位者﹐都有一定的學問（用手腕也是一種學問）或能重用有學問的
人。反則﹐沒一個能成功的﹐只不過鼓噪一時而已。所以歷來的統治者不怕工人農
民造反﹐充其量不過亂一陣子﹐但一旦由有學問的人來領導﹐則其威脅性不可估量。
因此﹐中國的統治者不但在統治層中因爭權奪利而狗咬狗﹐甚至常對不屬統治層而
又沒造反的知識分子也儘情整治折磨。可見中國的讀書人是最難做人的﹐有時甚至
連明哲保身﹐不問世事也是一條罪狀﹐遑論其他。
再說呂朋加緊練功﹐每到一個階段﹐小冊子下一頁就會現出字來﹐教他下一步怎麼做。
他把這本冊子當作寶書一般。他練了五年內功﹐冊上就現出怎樣練『那摩般若波羅
密掌』的口訣﹐共九式﹐每式有三種變化﹐計二十七掌。其中最後三掌最厲害﹐名
為『吉格羅多』﹐『摩訶多羅』和『阿里古里』。呂朋把式子練熟後﹐加上內勁發
出一掌﹐想看看究竟有多厲害﹐不料縱深連排五棵成抱大樹均被擊折﹐因為他五年
中吞了五粒丹丸﹐已有五十年的功力了。在他掌法練成後﹐冊子上又出現如何練
『無敵劍法』的口訣﹐下註一行小字云﹕『樹洞頂上有一把劍﹐乃爾師叔通天教主
當年大擺誅仙陣時所用四劍之一﹐斬仙劍也。此劍非同小可﹐爾好自用之。』閱畢﹐
頭頂上一聲輕響﹐現出一把連鞘的劍來。呂朋忙伸手拿下來﹐抽出一看﹐光芒四射﹐
暗中可當燈用。按此劍既為仙法所練成﹐且成劍又比干將莫邪早好幾百年﹐所以舉
世名劍與之相比也望塵莫及。呂朋愛不釋手﹐天天按譜練劍。無敵劍法共有三百六
十招﹐像圓周三百六十度﹐周而復始。每招又有十個變化﹐計三千六百個式子。如
果每個式子都用上﹐連續可發三千六百招﹐還可周而復始﹐豈不把對手累也累死﹐
當然是無敵了。讀者或許要問﹕『他自己不累死嗎﹖』請勿忘記﹐他吃了一葫蘆仙
丹呢。卻說呂朋練了足足三年才把此劍法練得純熟。
這些年來﹐呂朋經常翻看小冊子後面的空頁﹐看有否字出現。一天晚上﹐他打
坐前又翻了一下小冊子﹐只見空頁上又出現了字﹐是『赤燄神指』的練功口訣。練
法是雙足著地﹐從大地的深處吸取熱能﹐隨後集中起來﹐從指端放出﹐經過發功作
用﹐打到前面任何物體上時﹐最高可達攝氏一千度高溫﹐真可熔金爍鐵﹐無堅不摧。
要發此指功時﹐必須身子著地﹐否則無法吸取地熱。所以呂朋練此功時﹐不能在樹
洞裡﹐就在地上打坐勤練。這多年中﹐他在練功之餘﹐常到森林各處走走﹐熟悉一
下環境。離巨樹不遠的那條小溪邊更是他天天必去之處﹐飲水漱洗。一天﹐他正坐
在溪旁﹐忽見上流順水淌下一物﹐待近來一看﹐卻是一隻小松鼠。他忙把牠撈起一
看﹐周身血跡斑斑﹐奄奄一息﹐但毛茸茸的﹐非常可愛。呂朋不忍心見他死去﹐就
拿出葫蘆﹐倒出一粒仙丹﹐放在小松鼠口內﹐再滴進些溪水﹐讓仙丹化掉﹐順喉而
下。一會兒﹐小松鼠就活了過來﹐並能口吐人言。（讀者且莫說在上在荒天下之大
唐。在上此招學自其他武俠說部﹐有什麼猿猴化去喉中橫骨﹐口吐人言。雖說猿猴
之屬近於人類﹐但真正能說人話的﹐恐怕世上絕無。因為元始天尊乃鴻鈞老祖的第
二弟子﹐他所煉的仙丹豈同一般﹐不要說松鼠﹐就是細菌吃了也會講話。在上小時
候常聽到這麼一句話﹕『先有鴻鈞慢有天﹐我比鴻鈞還在先』。可見鴻鈞老祖之厲
害。按下不表。）呂朋一人練功正感寂寞﹐現在雖說少了一粒仙丹﹐但卻多了一個
能解寂寞的伴﹐可算得失相當。小松鼠吃了仙丹也不覺得飢餓﹐而且一粒仙丹可使
人耐飢一年﹐按身體比例計算﹐則小松鼠至少可二十年不食。（扣除仙丹使牠活過來
及能說人話的作用部份。）呂朋給小松鼠取了個名﹐便於使喚。因為小松鼠經常在樹
上爬上爬下﹐呂朋突然想起一句成語『緣木求魚』﹐就把牠叫作『緣木』﹐並教牠
武學中的撲擊招式。
歲月荏苒﹐轉眼已進入了第十年。一天﹐呂朋忽然覺得有點餓了﹐打開葫蘆一
看﹐仙丹已吃光。一算日子﹐尚不到十年。他想起原來給小松鼠吃了一粒。現在怎
麼辦﹖還是提早下山﹐還是再練一年﹖提早下山吧﹐怕沒按規定練成﹐下山後如碰
到強手會吃虧的。再練一年吧﹐吃什麼過活呢﹖人在猶豫不決時﹐總想有個人商量
商量。但空山寂寂﹐林木森森﹐哪裡去找人商量。於是他只能與小松鼠商量。（讀
者且莫笑﹕『人怎麼與畜生去商量﹖』須知有時與畜生商量比與人商量還好。至少
畜生不會出壞主意﹐不會讓你上當。）呂朋把此事對小松鼠一說﹐小松鼠想此事是
因救牠而起﹐牠責無旁貸﹐理應盡力而為。牠說牠會天天去找果實之類的東西給呂
朋充飢。呂朋一想暫時這樣也好﹐於是決定繼續練功。這下可忙壞了可憐的小松鼠。
牠找到果實後﹐每次能帶回來的很少﹐只得多跑幾次﹐不是幾次﹐而是幾十次﹐有
時上百次﹐才夠呂朋吃。好在畜生頭腦簡單﹐感恩圖報是不遺餘力的。且呂朋已吃
了九年仙丹﹐耐飢作用總還有些存在﹐又學會導引辟穀之術﹐雖說尚須飲食﹐但較
以前之量少得多了。表過不提。
山中歲月易過﹐匆匆又是一年。一天晚上﹐呂朋就著劍光翻閱小冊子﹐只見最
後一頁忽然現出字來。寫的是『爾今功夫已成﹐即日可下山行道。好自勉之﹐勿負
吾望。』看畢﹐小冊子忽化一道金光﹐沖天飛去。呂朋往空拜謝。翌日一早﹐他收
拾好東西﹐把劍包在衣內﹐帶了小松鼠離山而去。一路向南行來﹐只聽得人們在紛
紛傳說﹕有一家外國公司要在中國招聘武術人才﹐在廣州市郊設下擂台﹐比武招聘﹐
薪水福利優厚。許多身懷武技之士紛紛趕往廣州。呂朋想﹐下得山來﹐總要找個工
作才可糊口﹐不如去比武應聘吧﹐也可試試自己練的那些功夫是否天下無敵。想罷﹐
也隨著一些武林人士趕往廣州而來。呂朋發現﹐不論廣州城內城外﹐許多旅館早告
客滿﹐即使尚有一二間空房的﹐租費已漲了一倍﹐據說是為適應市場規律﹐且旅館
出租房間﹐本無國定價格﹐就像商店出售電視機一樣﹐二百多年前就由四百多元漲
到五千元一架﹐二百多年後﹐雖說產量大增﹐也要十萬元一架。再說豆腐﹐由一個
制錢而四分﹐再漲到四角而一元﹐二百多年後﹐雖說產量大增﹐仍要十元錢一塊。
據說這是物價規律。但據鄙意所得﹐物價乃社會現象之一﹐社會乃人類群居而形成。
人為萬物之靈﹐是社會的主人﹐應該可以調整與節制物價。為什麼不逐漸降低物價﹐
也相應逐漸降低工資﹖只要物價與國民收入成一定比例即可。何必要弄得物價數字
大得嚇人。何不發行些小輔幣﹐如半分及釐毫等﹐使物價向小計數發展﹐聽著也舒
服些﹖更有日本國﹐物價數字還要大得嚇死人﹐再發展下去﹐恐怕要以『光秒』﹐
『光分』﹐『光時』﹐『光日』﹐『光月』及『光年』來作物價的基本單位了。最
便宜的東西也要賣『一光秒』﹐即為三十萬。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做出來的事
也是奇怪的﹐不可思議的。
卻說呂朋忽然記起身邊不名一文。他只得來到擂台附近路宿一夜。第二天開擂之日﹐
參加者﹐還有更多的看熱鬧者﹐擠得台前空地上幾無插錐之處。離擂台一側較遠處
有一堆像陣圖一樣的石頭。這時已到上午八點鐘。台上出現一個洋人﹐來到台口﹐
向下一拱手﹐操著一口標準的國語﹐對台下之人說﹕『本人代表敝公司﹐國際古董
綜合貿易集團有限公司﹐來華招聘武術人士。凡欲應聘者﹐請先去那邊石頭陣圖中
走一遭﹐能出來的初試合格﹐隨後可登台比武。勝者固可受聘﹐敗者如武功好的也
可獲聘。現在開始。』於是有好幾十人都湧向石陣。這石陣只有兩個門﹐一個進一
個出。其實這不是諸葛武侯的八陣圖﹐也不是五行九宮之類﹐而是西洋的迷宮。進
去的人走了將近一小時還沒有一人走出來。魔如豹也在其中。他突然用『響天徹地
功』﹐（類似佛門獅子吼功﹐金剛禪唱功等﹐無非是提足中氣﹐利用共鳴而已。）
對陣內之人說﹕『我們跳出去吧。我自有辦法對付洋人。』於是好些人陸續跳了出
去。石陣約二丈高。魔如豹躍高五丈﹐接著在空中一個翻身﹐身子平臥﹐像鶴渡寒
塘一般﹐橫躍五丈﹐已在石陣之外﹐隨著在空中又一個翻身﹐頭上腳下﹐像乘降落
傘著地一般﹐穩穩落在地上﹐看得台上洋人也叫好。有的人一躍兩三丈高﹐但不能
一下子躍出陣外﹐就先落腳在陣中石牆上﹐再以其他石牆接腳﹐躍出陣外。跳出來
的人不個十幾個。其餘人功夫不濟﹐兩丈高的石牆也跳不上﹐只能疊羅漢爬出來。
魔如豹領了跳出來的十餘人走到台前﹐台上洋人先開口說﹕『跳出來不能算。』魔
如豹道﹕『閣下只說過能出來就行。沒說非得從另一個門走出來。怎能不算﹖』洋
人一想也對。於是這些人就算初試合格﹐但已惹腦了人群中的魔如虎和魔如狼。魔
如狼手提獨腳銅人﹐走過去一下把石陣之外牆打塌了一大片。魔如虎過去一記霹靂掌﹐
石陣倒坍了幾道牆。掌風霹靂聲﹐加上石牆倒坍聲﹐的是聲勢驚人。看得台上的洋
人嚇呆了﹐想﹕『中國人怎會有這樣的功夫。我們外國人要用炸藥才能炸坍這些石
牆。』於是他說﹕『有這些真功夫的人本公司都錄用了﹐不必再參加比武。其他人
也可一顯功夫﹐再決定錄用與否。已錄用之人請到台後去登記。』那些從石陣中跳
出來的人﹐以及魔如虎魔如狼等都向台後走去。人群中陸續又出來幾個人﹐一個年
青女子走在最前面﹐到得台前時﹐那洋人問道﹕『你們只是要露一手﹐還是要上台
比武﹖』那女郎說﹕『比武怕會傷人。還是表演一下吧。請給我塊一米見方的鐵板
及一口活豬。』那洋人也不管她要這兩樣東西作何表演﹐就叫人去準備。那女郎退
過一旁等待。另外幾個人中有的表演劈空掌﹐有的表演捏石成粉。總之﹐都是有真
功夫的人。那洋人就請他們都去後台登記。一會兒鐵板與活豬都已運到。那女郎叫
他們把鐵板豎在台前地上。她走上去在上邊輕輕一按﹐那塊鐵板就嵌入地面十公分﹐
倒不下來。接著﹐她讓人把活豬放在鐵板一側﹐叫人按住﹐不讓牠跑掉﹐她自己則
在鐵板另一側﹐退到十丈之外﹐舉起纖纖玉手﹐伸出尖尖食指﹐叫按住豬的人放手
離開。那鐵板後的豬剛要舉步跑開﹐被女郎用手一指﹐立刻就叫了一聲﹐倒地死去。
那洋人看得呆了﹐好幾分鐘後﹐才像醒過來一般﹐問那女郎這是什麼功夫。她說這
功夫叫太乙中子二指禪﹐發射出來的乃是中子流束。洋人不懂古怪的中國名稱﹐但
他知道中子彈是非常厲害的﹐能穿透鋼板﹐那女郎能從手指上發出中子彈來﹐這種
功夫真是聞未所聞﹐於是趕緊請那女郎到台後去登記。這時呂朋從他站著的地方一
躍就到了台前﹐足有十幾丈遠。那洋人看到又吃了一驚﹐忙抱拳一拱說﹕『這位俠
士有何指教﹖』呂朋說﹕『我借這鐵板表演一下。』洋人忙說﹕『請。』呂朋不慌不
忙退到十幾丈後﹐站在那女郎剛才站過的地方﹐隨即用神功吸入地熱﹐舉起手來﹐
伸出手指﹐對著鐵板指了三指。洋人忙低頭一看鐵板﹐上面有三個手指大小的洞﹐
成『品』字排列。洋人不免又吃一驚﹐想﹕『這個人的手指簡直成了焊割吹管。中
國人的功夫怕是超過了現代科學。不知有沒有人能從手指上發出高能激光束來﹐像
激光槍一樣﹖』於是忙請呂朋去台後登記﹐心想﹕『不知中國究竟有多少異材奇士﹖』
忙向下一拱手說﹕『時光不早﹐欲應聘者請速賜教。』等了會兒見沒人出來﹐又說
了一遍。下面之人大部份是看熱鬧的﹐哪有怎麼多的異能之士。有好功夫的人早已
出來了﹐餘下功夫一般的人看了前面那些人表演的神奇武功﹐自知無法相比﹐也就
打起了退堂鼓。所以洋人連說三遍﹐還是沒人出來。洋人說﹕『既然諸位中無人應
聘﹐招聘工作到此結束。』說罷﹐向下一鞠躬﹐就回台後去了。台前眾人也就一哄
而散。洋人回到台後﹐見已登記之人早有人在招待他們午餐。洋人按登記表計點一
下人數﹐共有二十三人。其中三個是女的﹐二個已是中年﹐五十多歲﹐一個尚是妙
齡少女。讀者想必早已猜到﹐此少女就是魔如鹿。午後兩點鐘﹐洋人把這二十三人
請來﹐待大家坐定後﹐他才說道﹕『諸位已被本公司錄用。本公司專營各國古董生
意。這些古董在運送過程中及在倉庫裡時﹐都須有像諸位這種武林高手來護送或防
衛。所以諸位會隨時受派去世界各地執行任務。諸位中如有人不願受派去任何地方
工作的﹐現在就可取回登記表﹐應聘之事作罷。如願留下為本公司服務者請即通知
家人﹐會隨時出國工作﹐短期內不能歸家。諸位中有誰要取回登記表的﹐請舉手。』
洋人看了一會﹐見沒人舉手﹐很高興﹐就指著坐在旁邊一個獐頭鼠目的人﹐對大家
說﹕『這位是本公司在中國分公司的代理人江先生。在本人回國期間﹐這裡的一切
事務都由江先生負責﹐諸位必須聽從他的安排。現在給諸位三天時間去處理私人事務
或通知家人。三天後晚上六時﹐大家到廣州羊城飯店集合。我們好好吃一頓祝賀祝
賀。現在諸位可以離去。』於是眾人站起身來﹐三三二二離去。
第三天晚上﹐廣州的羊城飯店來了好些糾糾武夫。有兩個那天去看熱鬧的招待
員一眼就認出了這些英雄好漢﹐忙引他們去一間預訂好的雅房﹐內中已擺了三桌酒
席。那個矮矮的洋人史密斯先生當然在場。據識相朋友說﹐五短身材是大富大貴之
相。但大富大貴之人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壞事。那個江先生也在場。有兩個彪形
大漢乃江先生的保鏢。還有一個戴眼鏡的汪先生﹐是江先生的狗頭軍師。席間﹐大
家無非東南西北﹐天上地下﹐瞎吹一通。那洋人叫江先生把各人姓名介紹一下。席
終時﹐洋人說﹕『現在我們一起乘車去本公司在華的一個倉庫。』說罷站起身來。
其他人也同時站了起來﹐跟著他一起走出飯店。門外有一輛大型客車﹐大家魚貫上
車。關上車門後﹐裡面不開燈﹐漆黑一團﹐看不見外面﹐因為窗都封住的﹐連駕駛
座後也有擋板隔住。眾人藝高膽大﹐不以為意﹐好在洋人和江先生也在車內。大家
閉目養神。車行了好久﹐等停下後﹐大家出來一看﹐是個荒涼的地方﹐附近有條小
溪。太陽已升高了。有人一看手錶﹐是上午九點四十八分。眾人到溪邊洗了把臉。
有人送上早點﹐是各種糕點飲料。吃罷﹐休息一會﹐又上車出發。等再停車時﹐眾
人出車一看﹐到了一座荒山腳下。所謂荒山﹐乃無人之區﹐並非不毛之地。山上都
是森林。洋人領著大家穿林而上﹐走了個把小時﹐到達一個洞口﹐有鐵門關著。洋
人在門旁按電鈕﹐按了好幾下﹐大約有暗號的﹐鐵門自動縮入牆內。洋人領頭﹐大
家跟了進去﹐鐵門隨即閉上。裡面走道縱橫﹐兩旁有許多石室。各處都亮著電燈﹐大
概有發電機在工作。洋人領大家走進一間較大的石室﹐像是會議室。中間一隻長桌﹐
四周有椅子﹐沿牆還有沙發。洋人坐在長桌一端的大圈手椅中﹐請大家隨便坐下。
江先生坐在椅後的一隻沙發上。汪先生坐在他旁邊。兩個保鏢站在門口。等大家坐
定﹐那洋人開言道﹕『本公司雖做古董買賣﹐但這些古董的來源是不用本錢的。這
句話我不用解釋﹐諸位也懂。只是古董賣掉後的錢大部份用來救濟世界上各地的窮
人﹐小部份我們大家分﹐用來養家活口。所以本公司的宗旨是劫富濟貧﹐這很符合
中國的武俠精神。我們打劫的都是各國的博物館。那裡的東西都是各國統治者搜刮
的民脂民膏。這些藝術珍品都是各國勞動人民創造的﹐是他們的汗血結晶。我們現
在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歸還給勞動人民﹐是物歸原主﹐是公正合理的﹐正符合你們各
位英雄俠士的追求和抱負。所以希望各位能同心協力﹐替天行道。』原來這家公司
是一個國際文物古董盜竊走私集團。他們要網羅好手進行盜竊走私活動﹐怕人不肯
上賊船﹐造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法。其實這也不是他們的首創。歷來做壞事的人﹐
包括蒙騙別人替他們去賣命或屠殺群眾的人﹐都會挖空心思想出一套理論﹐說人家
怎麼怎麼不對﹐自己怎麼怎麼對﹐甚至被駁倒了﹐或根本沒人再相信他們﹐這些戈
貝爾的信徒還是喋喋不休地重複著﹐就像謊話說一千遍真的會變成真理一樣﹐以說
明他們做壞事或殺人是對的﹐那些被殺的人們是該殺的﹐儘管被殺者手無寸鐵﹐均
屬善良百姓。如果人們﹐特別是手拿武器的人﹐都能不受他們謬論的蠱惑﹐世界上
必會少許多壞事﹐少許多屠殺。
再說那批應聘之士聽了洋人的話後﹐有的覺得有些道理﹔有的是既來之則安之﹔有的
雖感到不對頭﹐卻想看看大家的態度再定行止﹔有的想洋人說得好聽﹐做得究竟怎
樣﹐想看看再說。且他們都是藝高人膽大﹐也不知『怕』為何物。所以洋人說完話﹐
沒有人則聲。洋人還以為大家都接受了他的說法﹐接著又道﹕『我們既是一個組織﹐
不管叫公司也好﹐叫什麼會社也好﹐叫什麼黨也好﹐總得有個紀律﹐大家必須遵守。
凡倉庫重地有專人負責﹐其餘人不得擅入。任何人未奉派遣﹐不得隨意出洞。在本
人回國期間﹐這裡的一切事務由江先生負責。大家必須服從他。現在請諸位先去自
己房間休息一下﹐等鈴響時﹐請至餐室用膳。』於是大家站了起來﹐由汪先生帶引
去各人臥室。汪先生邊領大家前行﹐邊作解說﹕『這間議事室是全洞中心。出門向
左是生活區﹐是大家吃飯活動睡覺的地方。向右是史密斯先生和江先生的辦公室及
倉庫等重地﹐無事誰也不能去。』邊說﹐邊一路帶大家去看餐室﹐活動室等﹐裡面
可下棋﹐打牌﹐打桌球等﹐還有電視和小電影可看﹐隨後領眾人去各自的臥房﹐門
上都貼了各人的名字牌﹐不會走錯房間。汪先生安置好眾人﹐就離去了。
卻說數天後洋人離去。於是洞中各處都可以聽到江先生的吼叫聲﹐怒斥聲﹐打
人耳光聲。如果有人走過江先生的辦公室附近﹐還可以聽到呻吟聲﹐痛叫聲﹐因為
附近有一排禁閉室﹐一間行刑室﹐用來對付違反紀律的人。而怎樣算是違反了紀律
呢﹖這要看江先生的喜怒而定﹐而且他隨時可以訂出一條規章制度來﹐說什麼什麼
現在是不對的﹐隨時可以打罰他看不順眼的人。中國數千年來的習慣是一朝權在手﹐
便把令來行。只有強權﹐毫無公理。除了力強者勝﹐哪有是非可言。卻說那些應聘
來的人﹐有的在自己臥室內加緊練功﹐有的看看衛星轉播的電視節目消遣﹐有的到
活動室去。總之﹐一個月來關在洞裡都悶得慌了。一個人去問江先生能不能出洞在
附近山上打獵﹐給江先生痛罵了一頓。另一人因肚子餓了﹐在規定午餐時間之前到
廚房裡去問有沒有東西可以先吃一點﹐恰巧給江先生碰到﹐而且恰巧碰在江先生的
火頭上﹐於是說他違反紀律。他不服﹐爭執起來。江先生說他目無領導﹐叫他兩個
保鏢打了他一頓﹐足足躺了三天才好。其他應聘來的人聽到此事都不服。一個月來﹐
零零總總﹐發生了好幾起事。因為都是小事﹐大家也都忍了下來﹐只在背後罵他
『小人得志﹐作威作福。一定是拍馬奉迎﹐投洋主子所好﹐踩著無辜人的頭顱血跡﹐
才像乘直升飛機一般升到現在的高位。』
一天﹐合該有事。魔如鹿起身較早﹐離開臥室﹐向盥洗室走去。盥洗室位於議
事室附近。當她行近時﹐忽聽得傳來呼痛之聲。她循聲走去﹐發現聲音來自議事室
另一側﹐屬於禁地。她從未去過那裡﹐不知那裡的情況。她想也許有人出事﹐極需
救援。於是她不顧禁令﹐毅然向那裡走去。她經過一間石室﹐門關著﹐但有叫痛之
聲從門內傳出。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這間石室裡藏著什麼東西﹐能不能進去﹐但呼
痛之聲不斷傳出來。她想也許有人被什麼重東西壓住在裡面﹐救人要緊﹐就不顧一
切用手去推石室的門。門雖關著﹐並未上鎖﹐一推就開﹐只見裡面一個人裸著上半
身﹐吊在一邊﹐兩個彪形大漢在給他上刑。原來這間是行刑室。受刑之人是廚房裡
打雜的。兩個彪形大漢是江先生的保鏢。江先生也負手站在一旁觀看。因為那人給
江先生送宵夜來﹐不小心一滑﹐杯碟點心翻了一地。本來是小事一件﹐再去拿一份
來不就好了﹐但剛巧碰到江先生心情不佳﹐就吩咐捉去上刑。為什麼江先生心情不
好呢﹖他一直想在新來的那批人面前立威﹐但大家都不服他。本領較差而落單的人
有時被兩個保鏢抓去打一頓﹐碰到本領差不多的﹐打一架而散﹐碰到本領強的﹐灰
溜溜地逃走。江先生都裝作不知。但大家心中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新來的人皆看
不慣江先生強橫霸道的所作所為。有的人私底下說﹕『把他殺了得啦。』現在只差
有一個人『登高一呼』﹐眾人必都將『揭竿而起』。江先生還不知自己身邊已危機
四伏﹐仍然作威作福。那個汪先生還常為他出壞主意﹐為虎作倀﹐助紂為虐。這就
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那天﹐當魔如鹿推門進去時﹐江先生一看
是一個漂亮少女﹐單身一人闖了進來﹐不覺淫心陡起。雖然他早就知道新來的人中有
三個女的﹐其中一個少女生得最美﹐因無機會下手﹐只能乾瞪眼看看﹐嚥嚥唾沫而
已。今天她單身闖入﹐豈非天賜良機﹐可惜的是那天擂台招聘時﹐江先生﹐汪先生
及兩個保鏢剛巧去別處有事﹐沒看到魔如鹿的功夫﹐否則殺了他的頭也不敢動這妄
念。江先生想須先立個下馬威﹐使她不敢言動﹐隨後再制伏她。於是他走上一步﹐
豎眉瞪眼﹐大聲斥道﹕『這是什麼地方﹖是你可以隨便來的嗎﹖你已違反紀律﹐快
去我辦公室等候處理。』魔如鹿不想把事鬧大﹐就說﹕『就是違反紀律﹐也不能把
人打成這樣﹐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對我說﹐我跟你去辦公室。你先把他放下。』
江先生想﹕打也打夠了﹐氣也出夠了﹐現在要緊的是把這個雛兒弄到手﹐於是吩咐
把那人放下來。那人被放下後﹐躺在地上不能動彈。江先生還要問他﹕『你違反紀
律該受刑責。你服也不服﹖』那人忙有氣無力地說﹕『我服﹐我服。』江先生又問﹕
『你是真服還是假服﹖是心服還是口服﹖』那人忙道﹕『我口服心也服。』讀者或
均知道﹐中國古代﹐被皇帝賜死的大臣﹐在臨死前還要謝恩﹐說死得應該。在封建
王朝不復存在之後﹐對要殺之人拖出去槍斃了之﹐也不要他再謝恩或表示該殺﹐總
算有了那麼一丁點兒的進步。但對被用其他方法整治的人﹐還是要問他心裡服不服﹐
是不是該關該打﹐該挨罵該寫檢討。其實這是多此一舉的。大可不必問別人心中服
也不服﹐只要問自己處事公也不公即可。話休絮煩。再說江先生命人把那人抬回他
臥室﹐隨即對魔如鹿說﹕『跟我來。』
他們進了他的辦公室後﹐江先生還不止步﹐向裡間他的臥室走去。魔如鹿不知
裡間是什麼﹐當然跟了進去。兩個保鏢留在外間辦公室裡。魔如鹿進了裡間﹐一看
是臥室模樣﹐不知江先生想做什麼。總之藝高人膽大。她看著江先生﹐聽他怎麼說。
江先生到了裡間﹐立定後轉過身來﹐扳著臉說﹕『你這次違反紀律非常嚴重。本應
嚴厲處置﹐』停了一下﹐他換了較溫和的口氣說﹕『但姑念你年幼初到﹐只要順從
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中國之事一向如此。）說著露出一臉淫笑﹐走上前
來﹐就要抱魔如鹿。魔如鹿一聽原來如此﹐心頭火起﹐等江先生湊上來時﹐順手一
記耳光。雖說『順手』﹐但練過武的豈同於弱不禁風的女子﹐況江先生拳腳平平﹐
所以一記耳光打落兩顆牙齒﹐滿嘴鮮血直流。江先生忙拔出槍來。好個魔如鹿﹐不
慌不忙向下一蹲﹐向後一仰﹐飛起一足踢去。江先生扣動扳機﹐一槍擊去時﹐魔如
鹿早已蹲下後仰﹐一槍打在牆上。魔如鹿一足已到﹐踢在江先生手上﹐把江先生手
上的槍踢飛。兩個保鏢聞槍聲馬上衝了進來﹐向躺在地上的魔如鹿舉掌就劈。江先
生忙躲去牆角邊。魔如鹿雖躺下地上﹐忙提氣聚功﹐用十成之力﹐雙掌向上迎去。
等四掌掌風接實﹐兩個保鏢被震退﹐背撞在牆上。魔如鹿翻身站起。江先生已乘機
逃了出去。兩個保鏢緩口氣又兩邊夾攻過來。他們不相信一個年輕姑娘能一掌擊退
他們。他們認為她一定是沾了躺在地上的便宜﹐不然的話﹐必定比他倆震退得還遠。
所以他們再次凝聚十二成功力﹐分左右夾劈過來。按說兩打一﹐且又是大打小﹐不合
江湖規矩﹐但只有正人君子才泥於規矩﹐與小人之輩講規矩道理無異於『與虎謀皮』。
他們總是不講道理﹐不擇手段﹐恃武為勝﹐只要槍權在手﹐那管法律公理。卻說魔
如鹿見江先生逃走﹐急於去追他﹐一見兩個保鏢又來阻擋﹐忙用兩手食指分別指向
二人﹐發出二指禪中子流。這兩人怎堪一擊﹐也像豬一樣咕咚咕咚跌翻在地﹐二命
嗚呼歸地獄了。魔如鹿本來也不想殺他們的﹐因見他們平時一貫為虎作倀﹐殘刑無
辜﹐且怕被他們纏住打個一二百招﹐會讓江先生逃走﹐所以立下殺手﹐除之為快﹐
也算為被他們殘害之人報仇。且說江先生逃出辦公室﹐一路狂奔﹐一路呼叫﹕『快
來人﹐有人造反了。』不管舊人新人﹐聽得江先生呼叫聲都一路迎來﹐剛好在議事
室門外碰上。人群中有呂朋﹐魔如虎﹐魔如狼﹐魔如豹﹐因為他們功力高﹐當然耳
朵也特別靈敏。江先生見了眾人﹐忙向大家編造魔如鹿如何造反之事。他說﹕『我
正在對一個違反紀律的人施行處罰﹐魔如鹿闖入她不該來的地方﹐並把犯紀律者搶
走﹐又犯上打我﹐罪在不赦。』說著﹐他給大家看打腫的臉﹐嘴角的凝血﹐手上吐
出來的兩顆牙齒。大家看了﹐不但不同情他﹐反而暗覺痛快﹐可見他平時的為人。
這時魔如鹿已趕了出來﹐只見江先生正對眾人指手劃腳訴說什麼﹐忙排開眾人﹐走
到他面前。江先生一見魔如鹿到來﹐心理直打哆嗦﹐表面上還強作鎮靜。魔如鹿指
著江先生鼻子﹐對大家說﹕『這個衣冠禽獸﹐我今天決饒不了他。』接著把事情本
末講了一遍﹐又問大家﹕『這個衣冠禽獸該不該殺﹖』不管新人舊人都恨透了江先
生。本領差的人怕他兩個保鏢。本領好的人﹐因尚未受到欺壓﹐一時也不想多事。
現在魔如鹿一帶頭﹐大家都說﹕『該殺﹐該殺。』江先生慌了﹐忙叫兩個保鏢。魔
如鹿道﹕『你乖乖受死吧。他們在閻王殿裡等著你呢。』江先生本來在想﹐魔如鹿
來了﹐怎麼這兩個保鏢還不來﹐現在一聽﹐心裡冷了半截﹐好在大丈夫能屈能伸﹐一
收平日的威風﹐忙跪下叩頭﹐直叫﹕『姑奶奶饒命﹐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以後—
—』話未說完﹐已被魔如鹿用手一指﹐發出一股中子流擊中腦袋﹐就嗚呼哀哉了。
魔如鹿到底還是個少女﹐她只知仗義鋤惡﹐也不考慮後果如何。
這時﹐魔如豹站了出來﹐說﹕『現在江先生已殺掉。以後洋人來時﹐我們怎麼交代﹖』
眾人尚未思慮及此﹐聞說都面面相覷。魔如豹接著說﹕『洋人死了心腹﹐如果無所
作為﹐今後怎能馭眾。他要想今後仍控制大家﹐則必要殺人立威。為今之計﹐我們
只有自立為王﹐不受洋人指揮﹐但可與洋人談判﹐做他要我們做的事﹐他給我們報
酬﹐算是平等交易。眾人以為如何﹖』到底不愧是智金剛﹐馬上替大家想出了主意。
武夫一般都是四肢發達而頭腦簡單。眾人一聽都說好。有的人武俠小說看多了﹐就
說﹕『我們把這裡改作山寨﹐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於是好多人都贊成。魔如豹
說﹕『既然大家都贊成立為山寨﹐國不可一日無君﹐寨不可一日無主。就請大家推
舉一位寨主。』大家醞釀了一會﹐也推舉不出一個威望足以服眾的人來。其中不少
人是新來的﹐相互還不夠瞭解。有人胡亂提了一二個名字﹐也沒人附議。最後有人
提議比武決定寨主。眾人無異議。因洞內狹窄﹐施展不開﹐所以到洞外空地上去比
武。一直無令不能開的洞門終于被打開了。眾人到得洞外﹐先深深地呼吸了一陣子
新鮮空氣﹐再在洞前空地上圍成一個人圈﹐要想做寨主的人站到中間﹐接受挑戰。
最後勝者即為寨主。首先站出來的是個中年人﹐叫彭不成﹐內外功均達超一流水平。
他在當中一站﹐抱拳作了一圈揖﹐開言道﹕『兄弟不才﹐並非想作寨主﹐出來只是
拋磚引玉﹐希望有哪位仁兄能勝過兄弟。兄弟衷心擁戴他為寨主。』他這些話都是
從武俠小說裡學來的。這時人群中走出一人﹐年三十左右﹐抱拳為禮後﹐說道﹕
『在下李不利﹐功夫平平﹐不是想出來比武作寨主。只是這些天來﹐雖然同處一堂﹐
始終無由切磋討教﹐所以這次藉機出來﹐想請彭兄指教。』彭不成笑道﹕『好說﹐
好說。』於是兩人就交起手來。彭不成練的是睡羅漢功﹐似睡非睡﹐似醉非醉﹐動
作滯緩。李不利練的是強力龍爪功﹐掌風呼呼﹐十指如鉤。儘管他掌風凌厲﹐但到了
彭不成近身一尺處總是遞不進去﹐因為彭不成有一股暗勁凝聚在周身一尺內。打到
三十合外﹐彭不成總是只守不攻。李不利莫測對方深淺﹐還以為他只練挨打﹐不練
打人﹐所以就疏於防守。他剛使一招『金龍探雙爪』﹐兩手向對方井肩穴抓去﹐準
備中途變招為『天地交合』﹐一手從上而下抓胸﹐一手自下而上抓腹﹐但尚未變招
之際﹐彭不成動作突然由慢而快﹐真個迅若脫兔。彭不成踏前一步﹐兩手一合﹐一
個『童子拜觀音』插了進來﹐迅即變為『白鶴展翅』﹐兩手一分﹐把李不利的雙臂
碰了開去﹐胸前門戶大開。李不利還來不及變招﹐彭不成已用大手印法一掌推在他
胸上﹐將他推出五步之遠。幸好彭不成不想傷人﹐沒用內力發掌﹐所以李不利毫無
損傷。他忙抱拳一拱﹐說聲『多謝手下留情』﹐就退入人群中去。行家一出手﹐就
知深與淺。所以內行外行見事處事﹐迥然不同。外行而要指導內行去做內行之事﹐
則必然越做越糟。更壞的是做糟了還不肯自己承認改正﹐反而指責別人﹐這樣一錯
再錯﹐事情越來越糟。結果別人遭池魚之殃。只有先把自己變成內行﹐才有資格去
指導別的內行。閒話休提。許多人自忖功夫不如的﹐就縮在一邊﹐免得出乖露醜。
粉金剛魔如鹿並不想做什麼寨主﹐也就袖著手在旁觀。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找工作
弄出這麼個結果來。渾金剛魔如狼一向只服鐵金剛魔如虎的﹐現在既有魔如虎在場﹐
他當然也不會去爭寨主之位﹐所以也不出場。智金剛魔如豹自負才智本領﹐當然不
肯屈居人下﹐所以把寨主之位看作非他莫屬。這時見無人出來﹐他就步出場中﹐也
不作客套﹐抱拳說了聲『請』﹐就拉開架勢﹐立個門戶﹐等待對方進攻。彭不成見
來者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也不放在心上﹐說聲『請』﹐就打了起來。豈料二十
招一過﹐彭不成漸覺不敵。原來魔如豹的師父﹐那位『前輩異人』﹐比彭不成師父的
輩分還高出兩輩﹐所以他教出來的徒弟﹐彭不成碰到當然就不成了。彭不成自知必
輸﹐覷準機會﹐乘勢托地跳出圈子﹐說聲『承教』﹐退入了人群。魔如豹意氣洋洋﹐
大聲說道﹕『還有哪位賜教﹖』言下之意﹐如沒人出來﹐他就是寨主了。這時呂朋
想自己學了這一身功夫﹐如不能出人頭地﹐豈不辜負師父的期望。其實元始天尊是
要他做好人做好事。做好人好事並不一定要出人頭地的。所以世上許多年輕人常把
尊長的期望弄錯了意思﹐結果適得其反。再說呂朋走了出來﹐兩人也不打話﹐抱拳
一拱為禮後﹐就交起手來。到底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又有九十年的功力﹐所以剛一
交掌﹐魔如豹就被震退五步﹐而呂朋卻紋絲不動。魔如豹知道自己功夫比對方相差
太遠﹐於是就發出陰陽掌來﹐想用看家本領取勝﹐不料對呂朋毫無影響。原來呂朋
練『赤燄神指』時﹐既能吸取地熱﹐本身已可與大地相通成一片﹐所以魔如豹陰陽
掌上發出的電流等於進入了大地中。魔如豹一看連陰陽掌也不能取勝﹐知道對方必
有異能。大丈夫能進則進﹐不能進則退。於是他抱拳一拱﹐說聲『承教』﹐退入人
群中。呂朋立在場中﹐也不說話﹐只對眾人作了一圈揖。這時魔如虎走入場內﹐對
呂朋為禮﹐說聲『請』。呂朋也說聲『請』。魔如虎立即舉掌發招﹐是霹靂掌的第
一掌『子』式﹐當胸推出﹐向對方正面擊去。呂朋一見聲勢﹐知道有些厲害﹐忙打
千斤錘站定﹐並用混元一氣功抵住。不愧是元始天尊所傳之絕藝﹐霹靂掌風打到身
上紋風不動。呂朋再用功加強混元一氣﹐反震回去﹐結果魔如虎抵擋不住﹐退了一
步﹐只得認輸。魔如狼一看﹐心中不服﹐忙提獨腳銅人走進場內﹐也不打話﹐舉起
銅人蓋頂打下。一百多斤的銅人﹐加之用上全力﹐總有千斤之重。一般人只能躲避﹐
不敢招架﹐而呂朋藝高膽大﹐不但不避﹐等銅人臨得切近﹐凝聚全身功力於右臂﹐
舉手用巧勁一托﹐隨後用四兩撥千斤的功夫﹐向橫裡一推。魔如狼只覺得推力巨大﹐
銅人幾乎脫手而去﹐忙加勁握住﹐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帶動得在原地轉起圈來﹐轉了
兩圈﹐方能收勢﹐於是忙換招﹐把銅人往地上一豎﹐用手撐住﹐身子平飛起來﹐鞋
子早已留在地上﹐赤足向呂朋蹬去﹐一取胸﹐一取腹﹐只要讓他紫砂腳踩中身體任
何部位﹐就會筋斷骨碎﹐毒發身死。呂朋也不躲避﹐覷準來勢﹐用雙手在他腳掌上
一托一推﹐魔如狼身子直飛出去。銅人倒在地上﹐砸了一個淺坑。魔如狼也非平庸
之輩﹐忙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頭上腳下穩穩落在地上﹐心想呂朋這次必定毒發身
死﹐不料轉身一看﹐呂朋好好站在那裡﹐看著他。他想雙方並無冤仇﹐只要呂朋肯
認輸﹐把寨主之位讓給魔如虎﹐就給他一丸解藥。他走過去穿上鞋﹐對呂朋一抱拳
說﹕『不知呂兄掌上有何感覺﹖』呂朋笑著舉掌相示﹐上面沒有一絲痕跡。原來呂
朋推飛魔如狼後﹐看看自己手掌有沒有弄髒﹐不料上面有一絲淡淡的紫痕﹐但因呂
朋服了元始天尊的九粒仙丹﹐已是百毒不侵。這絲淡淡的紫痕給他用功一逼﹐早已
消失。魔如狼一看無奈﹐只得認輸。於是大家推呂朋為寨主﹐上尊號曰『無敵天王』﹐
定寨名為『大同為民寨』。呂朋封魔姓四人為四大金剛﹐位同副寨主。封另外同屬
新聘來的十八人為十八羅漢﹐職同各路頭目。其他舊人馬仍各司其事。但舊人馬中
有些人心中不服﹐稱那些新來的人物為『奪權得利派』﹐自稱『失勢失利派』﹐居
然勾心鬥角﹐明爭暗鬥。是可知中國人是無處不分派的﹐無處不鬥爭的。一部古往
今來的中國歷史可用『結黨分派﹐爭權奪利』八個字總結之。
卻說諸事停當﹐大家都要回洞裡去時﹐卻發現洞門緊閉。門口原有電鈴。有人上去按
了一下﹐揚聲器裡傳出汪先生的聲音﹐一連串的罵人話。原來汪先生是江先生的心
腹死黨﹐他知道江先生被殺後﹐他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趁大家在洞外比武之際﹐
他把洞門閉上﹐並打長途電話給洋主人﹐報告一切情況﹐當然添油加醋﹐把一切罪
過都推在對方身上。（這是中國人很喜歡用的絕招。）他滿心希望洋人接到電話後﹐
會帶人來把反叛者殺掉。其實洋人接到電話後﹐也不免驚怒交加﹐自悔用錯了人﹐
怎麼會去用像江先生這樣的小丑式人物﹐以致事情一團糟﹐但冷靜考慮下來﹐覺得
那些人都有一身絕頂好的功夫﹐不是容易對付的﹐上上之策不如與他們合作﹐雖然
得利少些﹐終究還保持了基本渠道。所以汪先生的願望實在是一廂情願。再說他拿
了一把連發槍﹐幾枚手雷﹐守伏在洞門後一個過道的轉彎處。過了好久﹐聽到門鈴
響﹐他拿起遙控話筒﹐大聲罵了起來﹐出出胸中一口悶氣。（其實罵人是很累﹐很
消耗精力的﹐不但無損於被罵的人﹐反而暴露出自己的缺乏教養。當然不是每個人
都認為有必要顯示出自己是有教養的﹐所以罵人之事屢見不鮮﹐特別是尚有剩餘精
力而沒處用的人更其如此。）外面的人一聽汪先生的聲音﹐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魔如豹說﹕『讓我來開門。』眾人都讓過一旁。魔如豹走上兩步﹐用起功來﹐把電
流集中在兩手上﹐發出陰陽電來﹐通向門上﹐把開門的電路接通﹐就等於開了開關
一樣﹐於是門就漸漸開了。汪先生正在探頭外望﹐一看門在自動開啟﹐他也弄不懂﹐
怎麼門會自己開的。他端起槍對著門﹐準備有人進來就開槍。門一開﹐魔如豹一馬
當先﹐（是不是該說『一豹當先』﹖）魔如虎魔如狼緊隨其後。呂朋率領眾人也陸
續入洞。他們走到通道一半﹐突然槍聲大作。魔如虎忙越向魔如豹之前﹐凝足二十
四成功力﹐（一般武俠小說中似以十二成功力為最強功力﹐不知有何根據﹖但此項
並無國際統一標準。故在上借鑒二十四開為足金之量度﹐以二十四成為足功力。）發
出一記寅式霹靂掌﹐掌風呼嘯﹐洞壁晃動﹐石屑紛飛﹐子彈隨著石屑一起向洞內飛
去。汪先生總算躲在牆角﹐否則必被飛回的子彈射得七穿八孔。他忙扔出一顆手雷﹐
返身就逃﹐不料手雷也被掌風擊了回來。汪先生沒走上幾步﹐手雷就在他身邊爆炸﹐
一塊彈片飛去﹐正中他後腦﹐俯身倒下﹐一命嗚呼﹐去地下追隨江先生了。
呂朋進洞後﹐將大小頭目召到議事室來。待眾人坐定後﹐呂朋說﹕『今天我們
主要來討論與確定今後的行動方向及對那個洋人的態度。大家談吧。』議事室沉寂
了一下﹐有一人說﹕『我們可將庫中所存古董寶物獻給政府﹐隨後解散山寨﹐各
為良民。』另一人說﹕『既已為盜﹐即使再為良民﹐你已有了歷史污點﹐也抬不起
頭來做人﹐除非你做竊國大盜﹐反倒享盡榮華富貴。』又一人說﹕『官盜之區別是
一在朝﹐一在野。官因在朝﹐雖害民﹐卻算合法﹐因為法是他們訂立的。盜因在野﹐
即不害民﹐亦為非法﹐因為他們不能訂法。所以害民者官即是盜也。故官亦可為也﹐
盜亦可為也。為惡官不如為良盜。』魔如豹說﹕『據愚意鄙見﹐我們不應該自認為
盜。我們只是在進行一項事業。只要真能做到替天行道﹐為民謀利﹐任何事業都是
正義的。那些做官的利用權力﹐巧取豪奪﹐把一切美其名曰收歸國有﹐實則視作私
產﹐動輒欺壓百姓。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是盜。所以我們應該學這種好榜樣。至於洋
人方面﹐只要對我們有利﹐我們可繼續與他合作﹐但不再是聽命於他。寨主意下如
何﹖』呂朋想既要幹番事業﹐已有這點基礎﹐棄之可惜﹐何不幹下去﹐於是點頭首
肯。其他人中﹐有的也是滿懷雄心壯志﹐有的是無可無不可﹐有的是身在其間﹐只
得隨眾。總而言之﹐統而言之﹐沒有人表示反對。（強盜山寨當然只是一言堂。敢
說不同意見者必定遭殃﹐那怕只上百言書﹐必被打成什麼分子。所以做強盜頭實在
跟做皇帝差不多﹐只在雞口牛耳之別也。）呂朋宣佈散會﹐隨即打電話與洋人聯繫﹐
幾經電話往返﹐達成協議﹕庫存現貨原屬洋人公司所有﹐由呂朋派人負責護送到指
定地點﹐洋人公司支付與貨品價值成一定比例的護送費﹔以後他們弄到古董可賣給洋
人公司﹐或洋人公司可指定某件古董要他們去弄來﹐在議定價格上再加護送費。
過一天﹐呂朋帶領四大金剛檢視庫存古董﹐尚有四十八件﹐皆是珍品。按照與
洋人的協議﹐他們第一批須送走庫存珍品中的十五件﹐偷越國境﹐送到境外指定地
點。這些古董小的可放進口袋裡﹐大的也可由人背運﹐通過秘密走道﹐運送出境。
呂朋選了二十人﹐由三位金剛帶隊。紛金剛魔如鹿留下﹐因是女的﹐怕路上不方便。
其中有五人是原來人員﹐知道秘密通道的走法。一路上他們儘走人跡不到之處﹐翻
山穿林﹐避過邊境巡邏隊及崗哨。到達邊界時﹐他們必須越過一個電子儀探測帶﹐
寬五公尺﹐高五公尺﹐連鳥獸蛇蟲通過也能從控制室的電視屏上看出來。還附有探
聲器﹐故小型飛行器也不能在低空飛過。高空有雷達探測﹐更無法越過。當三大金
剛帶領的一隊人到達探測地帶時﹐先作短暫休息﹐隨後就疊成四人高的羅漢陣﹐再
由身上攜背古董的人爬到頂上。這時離地面已有七公尺高。接著﹐羅漢陣頂上的人
托住爬上來之人的腳﹐發力推送﹐而這人就借力騰越。因為都是有功夫的人﹐所以
這一躍早就超過了探測帶﹐在另一側翻身落下地來。功夫好的人不需要推送。輕功
最好的﹐像魔如豹﹐根本不用借助羅漢陣就能越過。有十五人就這樣過了邊界。五
人由原路回去。過了境的人由三大金剛帶隊把東西送到指定地點再回去。這樣送了
幾次都平安無事。庫存所有珍品都已送走。
當三大金剛運送貨物在外時﹐呂朋在粉金剛魔如鹿協助下整頓了一下山寨﹐訂定一些
新規則﹐如不許擾民﹐不許隨意下山搶劫﹐但可以組織行動懲殺貪官污吏害民賊等。
他又派小松鼠『緣木』到處走動﹐有情況就向他匯報。人們看到寨主養的小松鼠﹐
最多逗弄一下而已﹐誰也想不到松鼠能作人言﹐所以儘管有小松鼠在場﹐他們仍暢
言無忌﹐毫不戒備。小松鼠就成了呂朋的特務﹐使呂朋能掌握一切情況。
一天﹐呂朋接到史密斯先生的電話﹐要他們去雲南大理市博物館盜取一件稀世
珍品。這是從一位大理王墓裡發掘出來的﹐是身毒國進貢的一件萬年金蛛絲織成的
寶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藏在有一級防盜設備的保險庫中﹐只能強取﹐無法偷
得﹐且有一批武林高手保護。其中一位是大理王的後裔段不歸。他已練成段氏秘技
五脈神劍。原來須由五人分練﹐他已集練於一身﹐威力絕大﹐罕有其敵﹐來者無歸﹐
故曰段不歸。還有崑崙耆宿鍾不善﹐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之意﹐三十六路六
合劍法冠絕一時。還有青城名秀尤不惡及少林首席俗家弟子賴不死。人稱『大理四
不』。更有荷槍實彈巡邏人員晝夜防守。要想得手非常困難﹐是以報酬從優。所謂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呂朋召集大小頭目計議一番﹐認為必須明暗兼施﹐才能成功。
這次呂朋親自出馬﹐帶了四大金剛及四位羅漢﹐共九人。兵貴精而不貴多也。他們
到了大理後﹐先用三天時間參觀博物館﹐摸清地勢情形。到了第三天半夜﹐各人換
了夜行衣﹐帶上一切用具﹐動身向博物館而去。呂朋派渾金剛魔如狼帶了二個羅漢
埋伏在博物館前門的暗處﹐如裡面有了動靜﹐就開槍佯攻﹐牽制守衛人員。又派鐵
金剛魔如虎帶二個羅漢埋伏在博物館後面接應。呂朋帶了智金剛魔如豹粉金剛魔如
鹿向博物館側面潛行而去。一般來說﹐側面的守衛總是較差的。這個博物館是個三
層建築﹐保險庫在地下。呂朋等早就偵察清楚﹐計劃從二樓侵入﹐因為二樓警衛最
少。整幢建築沒有窗﹐外牆是用特殊錳鋼玻璃製成整塊的﹐透光透氣﹐防火防爆。
所以不虞盜賊破牆侵入﹐只守衛頂台和底樓各門。
呂朋三人先接近博物館側面對過的高層建築。他們用壁虎游牆功爬上四層高處。
呂朋先用腳一蹬壁上﹐像流星飛渡一般﹐越過三十公尺寬的街面﹐落向對面二樓牆
上。在將落未落之際﹐他忙拔出仙劍﹐對牆面隨手劃個圓形﹐一塊圓形牆板被割了
下來﹐因為仙劍當然是無堅不摧的。呂朋左手一托牆板﹐往裡一推﹐身隨而進﹐輕
輕蹲落在二樓室內的地板上。那塊牆板也被他輕輕按落在地板上。接著﹐魔如豹魔
如鹿也相繼躍進樓內。牆外的巡邏人員做夢也沒想到盜賊是從頭頂上飛越過去的。
卻說三人進入的那間恰好是辦公室﹐晚上無人在。呂朋開了門﹐探頭巡視一下走廊。
走廊中也無人﹐只有展品陳列室中才有人值班巡邏。三人潛到電梯旁﹐見無人﹐就
進入電梯﹐向地下層降去。電梯停下﹐門一開﹐三人一閃而出。走廊中有二個巡邏
人員﹐剛在電梯前交叉而過﹐背對著電梯。三人一見有兩個巡邏人員﹐忙用隔空點
穴法﹐點了兩人的昏睡穴。兩人倒地睡去。隨後三人向保險庫方向走去。他們當然
沒有鑰匙﹐也沒有偷開保險庫門的技能。到達庫門前﹐呂朋抽出仙劍﹐向門鎖上砍
去﹐到底是仙劍﹐削鋼如泥﹐兩下就砍斷了鎖頭。呂朋把門推開﹐不料警鈴大作﹐
因為即使用鑰匙開門﹐也須先把報警系統關掉﹐才能開門。呂朋一聽警鈴聲﹐知道
不妙﹐忙叫魔如豹魔如鹿站在門口內﹐把門掩上防守﹐自己再向裡闖去。警鈴一響﹐
許多守衛人員都向地下保險庫門口奔來。這時段不歸等四人都在自己室內休息﹐一
聽鈴聲﹐忙出室也向地下層奔來﹐經過電梯前走廊時﹐看見兩個守衛人員昏睡在地。
段不歸知道被人點了穴道﹐忙動手去解﹐一時也解不開。這是『元始神篇』上載的
獨門手法﹐非本人不解﹐但呂朋用了特殊手法﹐過十二小時會自己醒來。段不歸撇
下二人﹐與另外三『不』向保險庫而來。最先到達保險庫的一個守衛人員﹐見庫門
掩上著﹐忙去推開門﹐要往裡衝﹐不料魔如豹當門而立﹐見有人要闖入﹐忙一掌推出。
這人一方面未曾防備﹐一方面功夫有限﹐所以直向門外飛跌出去﹐撞在對面牆上﹐
受了傷﹐又跌昏在地。後來趕到的人見此情況﹐就不敢貿然進去。這時﹐段不歸四
人亦已趕到。段不歸一見有人跌翻在地﹐忙過去檢視﹐一看是被人用掌力隔空震傷﹐
又撞在牆上昏過去的。看發掌人的功力已達超一流的水平﹐自忖交手也未必打得過﹐
於是決定在門外等候﹐可以眾制寡。他剛一轉身﹐就見門內站著一個人。兩人相對
看了幾分鐘。段不歸道﹕『閣下乃何方人氏﹐姓什名誰﹐來此竊盜﹖』魔如豹站著
不動﹐也不答話。魔如鹿站在門內暗角處﹐以隱蔽實力。段不歸連問兩遍﹐沒有回
應。他就踏上一步﹐用十二成功力發出試探性的一掌。魔如豹一看對方發掌架式﹐
知道只是試探而已﹐就用十成功力發出一掌。兩股掌風相接﹐訇然一聲﹐兩人各後
退了一步。段不歸心中一定﹐想『我們這裡人多﹐總能把他捉住﹐只不知他有多少
同黨在內。不如引蛇出洞﹐引他出來交手﹐其他人可入內察看。』於是就說﹕『朋
友功夫不弱﹐何不出來與老夫戰上幾百回合。如勝了老夫﹐就放你走。』魔如豹看
著他﹐不言不動﹐心想﹕『官家走狗說話從無信義。且他有多大權力﹐敢把竊賊放
走。』段不歸見引蛇出不了洞﹐又不能見盜不擒﹐且因地方狹窄﹐別人也插不上手﹐
倚多為勝之法也用不上﹐只得親自上前交手﹐按下不表。再說呂朋仗著仙劍﹐斬關
而入﹐一路碰到鎖著的門﹐斬鎖而進。地下庫又沒多大﹐終於給他找到了那件金蛛
絲織的寶衣﹐罩在一個通上高壓電的網內。呂朋用仙劍劈開網罩﹐（仙劍用仙法鍊
成﹐不怕高壓電的。）拿起寶衣就往外走﹐隨手放進背在身後的包內。他回到倉庫
門口﹐見魔如豹與段不歸仍在相持。段不歸從五指上發出五脈神劍﹐五股劍氣逼向
對方。魔如豹用陰陽掌抵禦﹐發出電流。劍氣碰到電流﹐被沖擊得消失無跡。呂朋
到庫門口後﹐叫魔如豹退下。他往門口一站。段不歸用二十成功力又發出五脈神劍﹐
逼向呂朋。呂朋用一式般若波羅密掌中的吉格羅多﹐五指箕張﹐發出五股指風﹐夾
著九十年的功力。段不歸的五脈劍氣被五股指風一壓﹐倒撞回來。段不歸加強功力﹐
但他只有六十多歲﹐總不能一出娘胎就練功﹐就算有六十年功力﹐也抵不住﹐直往
後退﹐撞在牆上才罷。呂朋帶了兩人乘機衝了出來﹐奪路而走。段不歸忙命人追堵。
其他三『不』也迎上來﹐不料本領同樣不濟﹐被呂朋三人分別敵住﹐各被一掌擊退。
段不歸見來人功力太高﹐忙發出暗號退走﹐同時調來槍手狙擊。再說魔如狼帶了兩
人在前面暗處埋伏﹐不多時﹐見博物館裡面亂了起來﹐就對著博物館前門打冷槍﹐
牽制前面的警衛人員。魔如虎帶兩人埋伏在後面﹐仍不動聲色。這時呂朋三人向樓
梯口奔去﹐準備上一樓﹐再奪路而走﹐忽見前面牆角處轉出兩人﹐手提連發槍﹐一
梭子掃來。呂朋忙把仙劍舞成一團劍花﹐潑水不進﹐子彈當然也被擋住。魔如豹忙
發出陰陽掌﹐把兩人擊昏過去。魔如鹿在殿後﹐回身一看﹐也有兩人剛轉出牆角﹐
舉槍欲射。魔如鹿忙發出二指禪中子流﹐擊中兩人手腕﹐槍就落在地上。這時三人
已到了上一樓的扶梯口。扶梯上轉出兩人﹐舉槍欲射。呂朋忙發出赤燄神指﹐把槍
管都軟化了。兩人覺得槍身燙手﹐忙摔在地上﹐轉身就逃。呂朋三人一躍而登上一
樓。上面早已嚴陣以待﹐槍口都對向樓梯口﹐但呂朋三人早有準備﹐三人六手向三
面發出強烈掌風。那些槍手只覺得人影晃動﹐躍了上來﹐還來不及扳槍機﹐就被強
烈掌風擊得東倒西歪﹐槍也脫手。呂朋三人忙一個箭步躍到後牆旁。牆只有五公分
厚﹐是特殊強化材料製成﹐防彈防火﹐透光透氣﹐但當然抵不住仙劍的砍割。呂朋
在牆上用仙劍割出一個大圓洞﹐三人相繼躍出牆外。外面已增派了守衛人員﹐但都
背對著牆﹐直到被割下的一塊牆板落在地上時才回身來看。他們還來不及舉槍發射﹐
就被掌風擊倒在地。這時﹐牆洞口有人探出槍來﹐埋伏在暗處的魔如虎三人忙向牆
洞開槍﹐掩護呂朋三人撤退。呂朋三人一大躍進就到了對街暗處﹐會合魔如虎三人﹐
迂迴向博物館前門而去﹐再會合魔如狼三人﹐奪了輛卡車﹐就向城外逃去。
不久﹐後面就有警車追來。警車當然比卡車快﹐馬上就會追上的。呂朋決定棄車上山
逃跑。魔如虎說他來抵擋一陣﹐讓其他人先上山入林﹐才可安全。他跳下車來﹐站
在路邊。其他人向山上奔去。這時警車已呼嘯而至。魔如虎忙凝足二十四成功力﹐
發出一陣掌風。正在奔馳中的警車迎面碰到一陣強勁之風﹐居然受阻略停﹐後面警
車一時剎不住﹐撞作一團。可見魔如虎霹靂掌之厲害（﹖﹗）。魔如虎也乘機躍上
山去﹐逃入林中。
以後警察軍隊大批搜山。上有直升飛機盤旋。不論白天黑夜﹐呂朋等躲到哪裡﹐
警察都能很快跟上他們。原來在這件寶衣中藏有一隻微型示蹤器﹐準備在被盜後可
跟蹤搜捕的。第三天晚上﹐他們已越過了兩重山頭。因為他們有武器﹐功夫又好﹐
警察也不敢過份逼近。晚上呂朋等人找到一個山洞﹐躲在裡面﹐吃點乾糧﹐準備休
息。有人在洞口輪流放哨。警察通過示蹤器﹐知道他們在山洞裡﹐就把山洞一帶包
圍起來。呂朋等人在內休息﹐一個羅漢叫蔣澤己的對呂朋說﹕『首領大哥﹐（按他
們的規矩﹐不管年齡﹐凡是當上第一把手﹐大家都得叫他為大哥﹐以示尊敬﹐自稱
兄弟﹐似乎源自梁山泊結義。開始時大家叫呂朋為『寨主大哥』。呂朋覺得不好聽﹐
就改作『首領大哥』。『首領』兩字聽起來有點像『首長』﹐甚或是『國家元首』
的意味﹐舒服多了。就像有的人只不過當個小小處長科長之類﹐別人不叫他『某處
長』﹐『某科長』﹐還不高興一樣。這是中國人特有的『精神自娛法』﹐據說屬精
神療法之一種。）這件寶衣究竟好在哪裡﹖能不能給我們見識見識﹖』呂朋從包裡
取出寶衣﹐只見金光閃閃。魔如豹道﹕『聽說此寶衣水火不侵﹐刀槍不入﹐不知是
真是假﹖』呂朋說﹕『我來試一下。』於是用功吸取地熱﹐對著寶衣發出赤燄神指﹐
寶衣安然無恙。眾人皆贊道﹕『果然是件寶衣。』輪休已畢﹐起身欲行。魔如豹提
議說﹕『最好從後洞覓路走﹐可出其不意。』眾人說『好』。仍由呂朋帶頭﹐開亮
電筒﹐邊走邊探路。洞中之路向下傾斜﹐最後到了水裡。他們泅水而出﹐原來接山
腳下的一個小湖。天尚昏暗。他們游過湖﹐到達對岸的樹叢裡。大家不敢生火烤乾
衣服﹐怕火光引起警察注意。還是呂朋想到個主意。他用功吸取一點點地熱﹐先把自
己身上衣服逼乾﹐隨後用掌對每人身上發功﹐把每人身上的衣服烘乾。接著大家連夜
趕路﹐平安回洞。再說洞外的警察守了一夜不見動靜。示蹤器上訊號居然收不到了。
原來示蹤器已被呂朋在發功試寶衣時破壞了﹐所以呂朋等人才能安全遁回山。
寶衣剛入庫﹐又接洋人電話﹐要他們盜取另兩件寶物﹐一起運出。一件是唐太
宗墓裡出土的蘭亭真跡﹐現在西安博物館。一件是西太后墓中出土的半隻玉西瓜﹐
天然綠皮紅瓤黑籽﹐現在北京故宮博物館。呂朋得訊後﹐召大眾計議。大家都說西
安北京非大理可比﹐定必藏龍臥虎﹐高手雲集﹐須傾全力而赴﹐以期必成。於是決
定﹕呂朋﹐四大金剛﹐十八羅漢一起出動﹐必要時可擺出二十三人操練已久的『顛
倒陰陽太極二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奇門陣』﹐以對付絕頂高手。這是
歷代所有陣圖的總結﹐威力無倫。計議已定﹐呂朋把寨務交給一個心腹小頭目暫時
掌管﹐把小松鼠『緣木』也留下。這樣他可知道他不在時所發生的一切情況。不過
他不知道這次他出去後再也回不來了。那個心腹小頭目等呂朋回來﹐但一直不回來﹐
他知道事情不妙﹐拿了那件寶衣離山而去。其他人也拿了可帶走的東西四散而逃。
那件寶衣到現在下落不明。小松鼠也離洞自去﹐不知所終。表過不提。
一宿易過﹐直抵翌日。呂朋帶了二十二人動身赴京﹐（不是去考狀元。）準備
回程時再去西安。一路無事﹐直達北京。他們仍然先化三天時間﹐探好路子。故宮
博物館的防盜設備沒有其他新建博物館的先進與現代化﹐因為故宮的建築物是不能
改造的。這就影響了先進防盜設備的採用。為彌補不足﹐大內高手雲集﹐有近百人
之多。其中赫赫有名者為天上飛錢開眼﹐他的輕身功夫好得向上一躍﹐就能像鳥兒
般飛﹔閻羅殺手閻王令﹔江南怪客江南天﹔長腳鷺鷥唐吉德﹔還有一意孤行俠甄少
游﹐無法無天俠牟少奇﹐萬里橫行俠石少卿﹐目中無人俠歐少平﹐人稱『京城四少』﹔
還有無德無行俠華共客﹐唯我獨存俠胡友人﹐你死我活俠席潤之﹐獨斷獨行俠籐獨
鳴﹐與京城四少又共稱『京城八俠』。（請讀者自己想些滑稽名號﹐以博一笑。）
呂朋他們摸清情況後﹐再商定由四大金剛入內盜取﹐其他人在外沿路接應。到第
三天晚上﹐四大金剛首先離開旅館﹐向紫禁城奔去﹐不多時就到了。他們從側牆躍
進故宮﹐直撲原來的養心殿﹐因為他們要的東西就在該殿展出。四人中沒人學過開
鎖技術﹐只能用掌力震壞門鎖﹐硬闖入內。門鎖一斷﹐門雖開了﹐但警鈴大作。魔
如虎忙一個箭步跳向展櫥﹐一個霹靂掌把櫥門上的防爆玻璃震碎﹐抓起擱在架上的
玉西瓜往背包中一塞﹐說聲『走』﹐四個人就跳出門外。這時大內高手已有三十多
人趕到。天上飛錢開眼首先到達。他從牆上躍下﹐乘勢一掌劈來。魔如虎一馬（虎﹖）
當先正衝出來﹐忙用霹靂掌中的午式﹐從下向上一掌迎去。天上飛輕功雖好﹐功力
不夠﹐受了一掌﹐身子直飛過牆去。他忙借力使勁﹐一個翻身落下地來。此時其他
趕到的人陸續攻上﹐拳掌兵器一一招呼過來﹐把四金剛圍在核心。四金剛忙背對背
成一圈迎敵。長腳鷺鷥唐吉德提槍當先刺到﹐正碰上魔如狼﹐手提獨腳銅人用力揮
去﹐磕在長槍上。唐吉德虎口震裂﹐槍把握不住﹐脫手飛去﹐刺在另一個大內高手
的肩上。有人敗下就有人補上。四金剛一時不能脫身。近百個大內高手都已趕到﹐
四面圍定﹐輪番進攻。京城八俠在最裡圈排成了八卦劍陣。其他人在外圈也抽空子
來一下﹐防不勝防。四金剛知道如不用殺手決闖不出重圍。於是魔如虎用出霹靂掌﹐
靠近者被掌風擊飛。魔如狼舞動銅人﹐擋者披靡。魔如豹用出陰陽掌﹐被擊中者則
昏厥過去。這還是他不想傷人﹐控制了電壓。魔如鹿不斷發出中子流﹐擊中敵人的
腿部﹐使他們喪失戰鬥力。四金剛如四條恐龍般撲向前去﹐無人能擋。突然有人發
出暗號﹐那些大內高手一下子都退走了。四金剛忙越過一堵牆﹐忽聽對面屋頂上機
槍聲響﹐魔如虎忙發出二十四成功力的霹靂掌風﹐把子彈擊飛。但子彈不斷飛來﹐十
分鐘一過﹐魔如虎自覺掌風漸有減弱之勢。其他三人只能暫時躲在槍打不到的死角裡。
在外的呂朋聽到裡面有機槍聲﹐忙來接應。他剛跳上牆﹐就見那邊屋頂上架著機槍﹐
在向下射擊。呂朋忙一個白鶴沖天﹐拔高二十米﹐隨後一個餓鷹撲羊﹐向那邊屋頂
上撲下去﹐順手抽出仙劍﹐一揮而下﹐把兩挺機槍的槍管斬斷﹐射擊就立刻停止了。
兩個槍手忙滾下屋頂逃走。槍聲一停﹐四金剛忙一個騰越跳上對面屋頂﹐在呂朋接
應下更加如虎添翼﹐無人能阻。他們出了故宮﹐就碰到特種警衛隊。先開到的是中
子槍手組。這時呂朋當先開路﹐已馳出老遠﹐其他人跟上﹐魔如鹿在斷後。當中子
槍射擊時﹐一股中子流襲來。幸好碰到的是魔如鹿﹐練的是中子流二指禪。她感到
有一股中子流襲來﹐忙運用二指禪功把中子流吸收進來﹐以補充自己的中子貯存。
她一面吸取中子﹐一面繼續奔走。那些槍手是沒有功夫的人﹐一下子被遠遠拋在後
面﹐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了。這時另一批激光槍手組已抵達﹐就是敵人已不知去向﹐
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而呂朋等人在城外集合﹐一起向西安而去。暫且不提。
再說故宮失竊﹐對外隻字未提﹐只說整理內部﹐暫停開放三天。內部當然要整
理﹐壞的東西要修好﹐原來放玉西瓜的地方要放上別的展品。但是用不說真話的辦
法來蒙蔽大眾視聽﹐死保面子﹐這是中國人一個很大的弊病﹐阻礙著國人去正視及
改正自己的錯誤缺點﹐從而阻礙了自己的進步發展﹐培植了人們弄虛作假的觀念﹐
結果真相總有一天大白於天下﹐既沒面子﹐又沒裡子﹐造成不老實﹐好說謊的名聲﹐
反而降低了自己在人們心目中的威望地位﹐真是愚不可及。但偏有人常愛這麼做。
怪不得外星人說﹐地球人的智力其實是較低下的﹐他們不是為了共同的生存而努力﹐
而是在爾虞我詐﹐相互殘殺毀滅﹐並最終自滅。閒話休提﹐言歸正傳。卻說悟空聽
說故宮失竊﹐心想什麼賊恁地大膽﹐竟敢偷到皇帝老子的頭上﹐俺老孫得管管。於
是他叫八戒沙僧跟同學一起繼續旅行。悟空則拔根毫毛變作自己模樣﹐隨隊而行﹐
自身就離開大家﹐追賊去了。真個是﹕仙劍難敵金箍棒﹐悟空降服申公豹。欲知後
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新春晚會上﹐悟空表演變戲法﹔古城遊樂場﹐八戒錯認高小姐
詩曰﹕戲法人人皆會變﹐各施巧妙不相同。毫毛能作千般用﹐得者喜歡總成空。
莫道今人多享樂﹐思幽懷古竟成風。古城何有高家女﹐惹得豬情轉又濃。
話說悟空出了北京城﹐不知該向哪個方向去追﹐於是唸動咒語﹐拘來當方土地。
（土地原是天上神仙的特務人員﹐亦屬天庭的基層幹部。）土地一見悟空﹐忙打恭
作揖說﹕『大聖一向安好﹖』悟空忙問﹕『你有否看見一伙毛賊﹐向何方而去﹖』
土地道﹕『吾看到一伙二十多人﹐搶了一輛大貨車向西而去。不知是否是大聖要找
的毛賊。』悟空一聽忙隱身駕雲往西追去。他現在駕的不是觔斗雲﹐十萬八千里太
快。他要慢慢找去﹐所以駕的是一般雲頭。正行間﹐悟空低頭看到下面林中一片空
地上有二十多人﹐圍坐在那裡吃東西。他想或許是那伙毛賊﹐忙按落雲頭﹐現身走
過去查問。那伙人正是呂朋等。他們搶了一輛貨車﹐開了一程﹐碰到警察的直升飛
機在攔截﹐只得棄車步行﹐向荒郊山林中逃去。這已是離北京兩天後的中午。他們
正在休息進食﹐忽有人來問及故宮竊寶之事﹐不免一驚﹐但見來者只有一人﹐也就
不以為意。魔如狼性情暴躁﹐走上去兜頭一銅人﹐同時說﹕『關你屁事。』悟空也
不躲閃。銅人結結實實打在他頭上。令眾賊大吃一驚的是悟空安然無恙﹐銅人反彈
了回來。反彈力之大使魔如狼把握不住﹐銅人脫手落在他身後的地上﹐撞出一個大
坑﹐幸好沒傷到人。魔如狼忙退下來。魔如虎一個箭步上前﹐一記子式霹靂掌當胸
擊去。他用足二十四成功力﹐夾著凌厲掌風。掌風到達悟空身上﹐像打在山石上一
樣﹐毫無作用。魔如虎索性踏上一步﹐一掌當胸劈去﹐手掌擊中胸上﹐悟空紋絲不
動。魔如虎卻被震退十多步﹐還收不住勢﹐站不住腳﹐一屁股坐在地上。魔如豹在
旁一看﹐知道此人不可力取﹐於是一個箭步上前﹐發出了陰陽掌。悟空在天上時也
常與雷公電婆往來﹐學到許多電的知識﹐所以當他感到有電流襲來時﹐他就唸動從電
婆那裡學來的咒語﹐把電流導入地下。魔如豹一看陰陽掌也不管用﹐知道他沒戲可
唱了﹐趕忙向後退去。站在側面的魔如鹿一個箭步跳到悟空面前立定。悟空見是個
女的﹐就疑心是否妖怪所變﹐忙睜開火眼金睛一看﹐見沒有妖氣﹐知道不是妖怪變
的﹐就道﹕『爾這女孩﹐不守婦道﹐不在家中侍奉父母公婆﹐教養子女﹐亦來打家
劫舍﹐是何道理﹖快快回去﹐免得俺老孫一頓棒打。』在悟空說話之時﹐魔如鹿已
發出中子流﹐但悟空是神仙之體﹐中子流穿體而過﹐並無任何傷害。魔如鹿大惑不
解﹐往後退走。這時呂朋親自上前﹐也不打話﹐先發出赤燄神指。他不知悟空是八
卦爐中煉出來的金身﹐豈怕這點高熱。呂朋一看赤燄神指無功﹐忙拔出仙劍來。悟
空一睹此劍光芒四射﹐知非凡品﹐忙從耳內取出繡花針來﹐迎風一晃﹐變成根棒。
呂朋想﹕『此人會變戲法﹐但戲法變出來的東西都是假的。此棒豈堪一擊。』他忙
舞動仙劍攻了上去。悟空取棒抵住﹐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呂朋一呆﹐心想怎麼會是
根實實在在的鐵棒﹐但他沒有時間去多想﹐就展開無敵劍法一路攻來。悟空不慌不
忙﹐待劍攻到﹐舉棒輕輕一磕﹐擋了開去。他知道這些凡夫俗子﹐不像妖怪﹐不能
擋他金箍棒之一擊。他不想傷生﹐所以只守不攻。呂朋攻完三千六百劍﹐悟空只在
原地不動。呂朋無奈﹐把劍一招﹐四大金剛﹐十八羅漢忙按方位排出了顛倒陰陽太
極二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奇門陣﹐把悟空圍在中間。此陣變化多端﹐
可以是裡三才外五行﹐裡四象外八卦﹐二儀配合七星﹐六合混於九宮﹐敵陷其中﹐
看不出陣勢變化﹐當然無從突圍而出。但這次圍上的是悟空。他只守在中間﹐也不
想突圍。一般兵器打在他身上沒用。他舞動金棍專擋那把仙劍。相持了一個小時﹐呂
朋等人對他無法可施。冬天日短﹐已近傍晚。呂朋想﹕還是行三十六計中的上計為
妙﹐於是一聲呼嘯﹐大家忙抽身而退﹐準備遁去。悟空一看他們要溜﹐忙收起金棍﹐
唸動定身咒﹐用手一指﹐喝聲『疾』﹐呂朋一眾人等都動彈不得。正當其時﹐忽聽
空中一聲鶴唳﹐南極仙翁騎著白鶴降了下來﹐離地三尺而停。悟空在天上多時﹐當
然認識南極仙翁﹐忙上前為禮。南極仙翁還禮畢﹐開言道﹕『吾奉師尊元始天尊之
命﹐特來將劣徒申公豹轉世之呂朋帶回去發落。』悟空正愁如何發落這些人﹐一聽
南極仙翁要帶走呂朋﹐樂得做個順風人情。南極仙翁祭起拐杖﹐一聲響亮﹐命黃巾
力士將呂朋擒回去﹐自己也作別悟空﹐乘鶴而去。呂朋被擒回後﹐元始天尊終竟有
師徒之情﹐又不是你死我活的階級敵人﹐於是叫他寫一紙檢討了事。不提。再說悟
空正在想如何發落其他人時﹐一朵彩雲從天而降﹐停在半空中。悟空一看﹐原來是
梨山老母﹐天上蟠桃會上見過﹐忙上前為禮﹐問道﹕『老母降臨﹐有何指教﹖』
（這些酸客套話都是在天上跟幾位夫子學的。）梨山老母道﹕『魔如鹿乃吾徒孫﹐
年幼無知﹐誤入賊黨﹐望大聖高抬貴手﹐讓吾帶回山去嚴加管教。』悟空忙說﹕
『使得﹐使得。』梨山老母把手一招﹐一陣清風把魔如鹿攝上雲頭﹐作別悟空﹐回
山而去。不提。其他人雖被定住身子不能動﹐但並未失去知覺﹐一切都看在眼裡﹐
聽在耳中﹐心想﹕『原來做壞事也要有硬後台﹐到時有人解救。』各人擔心自身的
安危。
悟空暫且不理這些人﹐先過去撿起背包﹐想看看什麼寶物被盜。他打開背包一看﹐
是半隻玉西瓜。悟空想﹕『這玉西瓜乃天上紫府珍藏之寶﹐玉帝宴群臣時曾展示過﹐
怎會流落人間﹖待俺老孫到天上去查問一下。』他一個觔斗打上天來﹐正值玉帝升
殿﹐忙召悟空進見。悟空呈上玉西瓜﹐說明在凡間發現的經過。玉帝忙傳入紫府寶
庫主事官。悟空一看原來是財神。悟空想怪不得人間都求財神﹐原來他管著天上的
寶庫﹐只聽得財神回答玉帝說﹕『五百年前有一萬年牝狐精潛入寶庫﹐盜走此玉西
瓜。她剖瓜為二﹐吸盡內裡玉液瓊漿﹐將瓜丟在凡間。有人拾得半個獻進宮去。尚
有半個不知下落。此事臣已有奏摺上達。』玉帝想起似有此事﹐因當時有要事待理﹐
故未加追究。玉帝問道﹕『此牝狐精現在何處﹖』太白金星出班奏曰﹕『此牝狐精
已成正果﹐修成人形﹐現充御花園侍女。』玉帝忙命喚來。該侍女來到寶殿﹐跪在
玉墀前。玉帝問﹕『爾偷紫府寶物﹐知罪否﹖』侍女不慌不忙答道﹕『小婢偷盜寶
物﹐誠然有罪﹐但竊聞天生各物﹐務盡其用。小婢慕道﹐修鍊萬年﹐因獸性難除﹐
未能得成正果﹐唯有玉液瓊漿始能除我獸性﹐以成正道。獸性不除﹐即使修成人形﹐
亦屬邪道。（有人形而行邪道﹐即獸性未除者也。）陛下有玉西瓜藏之寶庫而未盡
其用﹐小婢正需此物﹐故斗膽盜之。竊聞君子能成人之美。陛下捨玉西瓜而使小婢
得成正果﹐善莫大焉。』玉帝聽吧自忖﹕『捨物而能益人﹐實為善之道﹐亦為政之
道也。』於是對侍女說﹕『爾言之有理﹐朕不罪爾。去吧。』侍女叩謝而出。（俗
話有說﹕到了官裡﹐不管有理無理﹐先打三百記。為免得有人來說理﹐最好的辦法
是先給全國人民吃啞藥。多方便。）玉帝又命太白金星擬一道御旨﹐曰﹕『凡朕所
藏之物﹐有能助人從善成道者﹐皆可奏明索取﹐以體上天物盡其用之意。』到底是玉
皇大帝﹐一切能從理而行﹐從善如流﹐知錯即改。決不會派雷公駕著雷車將敢直言之
人碾得血肉模糊﹐不像凡間歷代的統治者﹐明明做錯事﹐到了通國上下家喻戶曉的
程度﹐還是死要面子﹐不肯認錯﹐強詞奪理﹐文過飾非﹐甚至利用權力倒打一耙﹐
反說別人有什麼什麼罪。真不知中國人怎會形成這種心態﹐從上到下﹐從統治者到
平民百姓﹐有多少人是死要面子﹐從不認錯的。百姓間大家爭得臉紅耳赤﹐拔拳相
向。統治者間造成流血犧牲。面子居然比人的性命還重要。最好請專家研究一下﹐
為什麼這些人會如此死要面子﹐不肯認錯。研究出結果後﹐再請教醫生﹐看看有什
麼特效藥可治療﹐否則這樣下去必將會越來越錯﹐事情則越來越糟。閒話收起。卻
說悟空送還玉西瓜﹐一個觔斗回到原地﹐一看那些人都沒有了。原來悟空走後不久﹐
警察的直升飛機飛過這裡﹐看見下面林間空地上有許多人﹐就叫來了警車。警察見
這些人不能言動﹐不知什麼緣故﹐只得抬上車去再說。車到北京﹐把他們關進監牢。
警察中有看過武俠小說的人就說﹕『大概他們是被人點了穴道吧。』於是請來了故
宮中那些大內高手﹐用了各種解穴手法都解不開。他們還以為是用的獨門手法﹐卻
不知是被神仙的定身法定住﹐直到悟空天上回來﹐趕回北京﹐隱身入監﹐解開定身
法﹐那些人才能活動。後來政治清明﹐他們都改邪歸正。這就叫豺狼當道﹐才有狐
狸﹐所以如見大小狐狸橫行﹐則必定豺狼當道。這是顛撲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定律。表過不提。
卻說悟空歸隊﹐收去毫毛。不久旅程結束﹐回到學校。晚上白漢民回來﹐臉帶
悲泣之狀。查雄忙問其故。白漢明說﹕『三天前我表姐彥君突然得了一個怪病﹐藥
石無效﹐群醫束手。剛才我打電話去醫院詢問﹐說已入了殮房。』說罷泫然淚下。
悟空在旁聽了﹐就說﹕『這是什麼怪病﹖你帶俺去看看﹐俺能起死回生。』白漢民
說﹕『停屍間是不讓家屬進去看的。況醫生既已確定死亡﹐想來是沒救了。』悟空
說﹕『不管怎樣﹐你帶俺去醫院看看總不會有什麼不好。或許她是屬於假死之類﹐
亦未可知。』白漢民想﹐事已至此﹐帶他去看看並無害處。悟空吩咐八戒沙僧待在
宿舍裡﹐他與白漢民兩人乘車去醫院。到了醫院﹐悟空說﹕『你既然不能進殮房﹐
就在大門口等俺。俺一人去吧。』說著就進了大門。他找到太平間﹐（這個名稱最
好。人死才能太平。）隱身入內。他掀起每塊白布看看﹐結果看到了周彥君﹐猶如
熟睡一般。悟空忙從身邊掏出一粒他從太上老君那裡偷來的金丹﹐納入彥君口中﹐
隨後吹一口氣﹐金丹就滾入腹中。只聽腹中咕咕一陣響﹐放出幾個臭屁。彥君睜開
眼一看﹐周圍一片漆黑﹐只覺得自己躺在床上。她忙起身下床﹐赤足摸黑而行。悟
空見彥君活了過來﹐就開門先行離去﹐到大門口﹐叫白漢民進去看。他一人先回校
去了。再說彥君看到門外透進光來﹐忙向門走去﹐出了門抬頭一看﹐門上寫著『太
平間』。她記起自己生怪病進了醫院﹐大概被認為死了﹐才抬進這裡來。但現在她
感到一切都很好﹐毫無生病的感覺。正當其時﹐停屍間的一位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一看一個女的立在太平間門口﹐身上穿著只有死屍才穿上的屍衣。他第一瞬間的念頭
是故事中讀到的殭屍。這一驚嚇使他已不遑作他想﹐忙轉身就逃﹐一面叫『殭屍﹐殭
屍』。人們聞聲都圍了過來﹐其中有醫生護士。一位醫生問他﹕『你說什麼﹖』他
驚魂稍停﹐指著停屍間方向說﹕『走屍了。』這時人多膽壯﹐他領了眾人向太平間
走去。且說彥君離開太平間﹐向醫院大門方向走去﹐在過道上碰到白漢民。白漢民
一看表姐果然活了過來﹐喜出望外﹐忙上去帶了彥君走出醫院﹐叫出租車回家。再
說太平間工作人員領了一群人到太平間門口一看﹐殭屍不見了。醫生護士跟他進太
平間一查﹐一隻停屍床上少了一具屍體﹐上面掛著的名字牌是『周彥君』。於是他
們報告醫院辦公室﹐打電話通知家屬﹐並動員院中較空閑之人到處搜索走屍。暫且
不提。卻說彥君回到家裡﹐一家人又驚又喜。周母問起情由﹐白漢民也說不清楚。
正說間﹐醫院來了電話﹐說周彥君屍體不見了。周母接的電話﹐說周彥君已經活轉
來﹐回到家裡。醫院說應該立即把她送回醫院。周母問為什麼。醫院說病人既已被
確定死亡﹐登記在冊﹐不能說活就活。周母說難道要她再死去不成。說完就掛上電
話。此事表過不提。
彥君既已康復﹐就回校上課。同學們都說她是二世為人。白漢民讓她去謝謝悟空。悟
空說﹕『不用謝俺。她本是假死﹐到時是會醒來。』郭如儀道﹕『聽說你死去。我
也哭得死去活來﹐還寫了首英文的輓詩﹐準備在你的喪禮時獻讀給你。』彥君笑道﹕
『我死了又聽不見。現在趁我活著時讀給我聽吧。』眾人笑道﹕『這到新鮮別緻。
你就現在唸吧。』盛靳云笑道﹕『她這次活過來﹐說不定可活個五百歲。到時你的
詩說不定早已朽爛掉了。』白漢民道﹕『胡說。她的詩一定是不朽的。』在眾人催
促下﹐郭如儀只得唸道﹕A DIRGE
Canyoubelieveanymphwoulddie?
Myeyesdeceived,seeingherlie.
Perhapsshe'sinhersleepsosweet,
Andwouldsomedaybeuponfeet!
白漢民笑道﹕『現在他真的uponfeet了。』查雄道﹕『你的詩寫得很好。也
只有彥君才當得起你的nymph的美譽。我也寫了首中文的輓詩。』白漢民說﹕『你也
唸出來給大家聽聽吧。』查雄毫不推辭﹐唸道﹕
噩耗破雲來﹐筆驚幾墮埃。連霄天泣雨﹐竟日風呻哀。
仙棹歸玄海﹐真元返鶴台。弔憑悲玉隕﹐太上亦傷懷。
盛靳云笑道﹕『過一天有閑﹐會寫詩的人為各人贈寫輓詩輓聯﹐趁活著時先送好﹐
也能讓各人自己看到。不然的話﹐死人不知道﹐儘做給活人看﹐多無聊。』郭如儀
說﹕『這多觸霉頭。我又不是存心的。』盛靳云說﹕『這一寫一送﹐或許每人都能
活到五百歲﹐也未可知。』大家說笑一陣﹐各歸寢室。
時光易過﹐匆匆又臨新春佳節。中國人每逢年節﹐必要慶祝一番。慶祝活動到
處都有﹐各各不同。H 大學校管理委員會決定今年新春大大熱鬧一下﹐來個大型聯
歡晚會﹐包括有獎遊戲﹐節目表演等﹐除了請專職演員外﹐也要各系組織些節目表
演﹐還請其他大學的師生一起來參加。
一天晚上﹐物理系許多學生集合在張明生寢室中討論節目之事。悟空八戒也參
與討論。有人說來個大合唱。有人說還是表演唱有趣。有人說來一段相聲。也有人
提出演個小型話劇。張明生說﹕『這些都太一般化了。我們物理科學是推進人類文
明的急先鋒。我們要拿出來的東西﹐一定要像居里夫人發現鐳﹐愛因斯坦發表《相
對論》一樣﹐與眾不同。』有個同學笑道﹕『表演節目哪有這麼多的廢話。你不如
表演個「人變狗」吧﹐就與眾不同了。』八戒忽然笑道﹕『俺師哥會變戲法。他可
以變出各種東西來﹐可以送給大家。』張明生笑道﹕『是嗎。我說十步之內必有芳
草。江山代有才人出嘛。要不是豬老兄推薦﹐豈不是埋沒了我們孫兄的特殊才能。
好﹐我們就來個大型魔術表演﹐觀眾要什麼就變什麼。這就與眾不同。可定名為
「予取予求魔術大師演出會」。將來孫兄在學術上的成就一定不亞於愛因斯坦。他
就是中國的愛因斯坦﹐將來一定會發表篇論文﹐叫《絕對論》。』一個學生笑道﹕
『你別胡扯﹐世界上有多少絕對的事物。』張明生說﹕『多著呢。死亡就是絕對的。
世上有哪個人不會死。』另一個學生說﹕『人還是會死的好。不然的話﹐握有權勢
的人越握越緊﹐貪財的人越貪越厲害﹐壞人越變越壞﹐這個世界還得了嗎﹖』別一
個學生說﹕『人不會死也有好處。殺人之事就不會有了。震驚世界的大屠殺當然也
不會發生。』又一個學生說﹕『你們自說自話﹐也不問問孫兄本人是否同意。』張
明生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悟空想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也不表示反對。
轉瞬之間已到新春佳節﹐正是萬家燈火﹐燄爆遍地。在H 大學校園內﹐只見千
頭攢動﹐人聲鼎沸﹐掛燈結綵﹐熱鬧非凡。別人的表演與本書無關﹐在上擱過不提。
且說悟空對變化一道已駕輕就熟﹐變些小戲法更不在話下﹐所以他也不作準備﹐只
叫人做了一隻大木箱﹐到時讓人搬到場內即可。該日天晴﹐氣溫不冷。大操場上也
有表演﹐是雜技﹐舞獅﹐舞龍之類。因悟空的表演屬大型魔術﹐也放在操場上﹐且
排在最後﹐唱的是壓軸戲。聯歡會開始後﹐悟空的演出尚未輪到﹐他帶了八戒沙僧
到處走走看看﹐只見處處都是人群﹐都在參加各種活動﹐真比天上的蟠桃會還要熱
鬧。蟠桃會上只有歌舞﹐而且每次都是這樣的歌﹐這樣的舞﹐看多了就令人生厭。
特別是八戒﹐到了人間﹐最喜歡看女孩子跳舞﹐尤其是穿著超短裙的﹐芳臀擺動﹐
玉腿齊飛﹐看得八戒眼花繚亂﹐心癢難抓。他們三人一圈兜下來﹐悟空一看手錶﹐
（因為世人做事都要按時守時﹐所以悟空也只得買塊手錶戴上﹐因為毫毛變出來的
手錶不會走動。）自己的演出差不多就要上場了﹐忙拉著八戒沙僧向大操場走去。
他們到時﹐排在前面的雜技表演正在演最後一個節目﹕『千斤擔人』。一個中年漢
子﹐約六七十歲﹐站在場中央﹐挺舉著一付石擔﹐（中國人喜歡保持傳統﹐所以從
不換成鐵扛鈴。）石擔上像疊羅漢似地站著近十個人﹐顯得力大無窮﹐博得滿場喝
彩。八戒一看說﹕『這有什麼稀奇﹐看俺的。』說著﹐排開眾人﹐直往場中走來。
這時石擔上的人都已下來。八戒走過去﹐從中年漢子手裡接過石擔﹐說﹕『俺也來
表演表演﹐你們有多少人都站上來。』原來表演的人都呆住了﹐不知所措﹐因為這不
在他們最初安排的節目內。但觀眾以為這也是個節目﹐就拍手叫好﹐原來站在石擔
上的人只得將錯就錯﹐又站上石擔。八戒說﹕『再多些人上來。』結果雜技團中能
上的人都疊了上去﹐有近三十人之多。八戒還慢慢移動身子﹐快了怕上面的人掉下
來。這一來﹐比上一場表演更精彩﹐博得長時間的鼓掌。上面的人都下來了﹐八戒
放下石擔﹐洋洋自得。接著有人上來清場﹐再搬上一隻大木箱。悟空的變戲法該上
場了。悟空八戒沙僧都披上件怪怪的斗篷。八戒沙僧算是助手。三人對觀眾一鞠躬
後﹐沙僧踏上一步說﹕『現在魔術表演開始。觀眾中任何人都可以要求魔術大師當
場從這隻百寶箱裡變出他要的一件東西來。如果變不出來的話﹐你們可以把百寶箱
砸壞﹐不用賠償。』這些話都是張明生教他的。開始時﹐觀眾都將信將疑。約一分
鐘後﹐有位觀眾說﹕『請變出朵玫瑰花來﹐要黑色的。』他想或許這大箱子裡裝有
各種一般性的東西﹐到時拿出來﹐所以他偏要樣較少有的東西。悟空拔根毫毛﹐把
手伸進箱裡﹐唸動咒語﹐毫毛變成朵黑玫瑰。他把黑玫瑰拿出箱來﹐交給沙僧。沙
僧接住﹐走過去交給那位觀眾。那位觀眾道謝接過﹐放在鼻邊一嗅﹐非但沒有玫瑰
花香﹐只覺得有股動物身上的臊味﹐忙丟在身邊草叢裡﹐心裡只感到納悶。另一位
觀眾要一架飛椅。這是隻圈手椅﹐坐墊底下有機器﹐下面有輪子﹐可以行駛﹐扶手
把上有操縱鈕﹐椅背上方有個螺旋飛行器﹐像直升飛機一樣的﹐故可低空飛行﹐所
以叫飛行椅。悟空仍用毫毛在箱中變出一架來﹐交給八戒。八戒提過去交給那位觀
眾。第三位觀眾要架直升飛機。沙僧忙說﹕『很抱歉﹐比箱子大的東西是變不出來
的。請您要樣別的東西吧。』那人說﹕『就給我變條鬈毛小狗吧。』忽然不遠處有位
觀眾說﹕『這位魔術大師只說能從箱中變東西出來﹐沒說能把你變成條狗。』那人
忙嚷道﹕『我沒說要把我變條狗。我是說給我變條狗。把句子結構改一下﹐也可以
說﹐變條狗給我。閣下連這點語法都沒學好﹐真是枉為大學生——』那人還要說什
麼﹐沙僧已捧了條十分可愛雪白的小狗送到她面前。她忙住口不說﹐接過小狗﹐抱
在懷裡不停撫摸。卻說每當有人要東西時﹐悟空就拔根毫毛﹐拿在手中﹐把手伸進
箱去﹐唸動咒語﹐變出東西﹐隨後拿出箱來。在觀眾看來﹐好像他把手往箱裡一伸
就拿出東西來了﹐不像其他的魔術師還要裝腔作勢。觀眾中某甲說﹕『你看﹐這才
是真正的魔術大師。哪個大學應該授給他一個魔術教授的頭銜才是。』坐在他邊上
的某乙說﹕『變戲法的能當教授﹐沒聽說過。』某甲說﹕『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的。說相聲的既然可以當教授﹐為什麼變戲法的不能當教授﹖』某乙說﹕『那麼﹐
捏麵人的﹐刺繡的﹐瓷器上刻花的﹐都可以當教授了﹖』謀甲說﹕『為什麼不可以
呢﹖這些都是藝術﹐其價值決不下於相聲藝術﹐藝術價值是沒有高下的﹐且教授頭
銜又不是搞科學的人包下來的。何況聽說二百多年前的教授﹐有的叫別人代翻譯文
章發表﹐有的甚至剽竊別人的文章﹐只要後台硬﹐就能當上教授。還有人雖無高深
學問﹐按道理輪不上教授資格﹐但因工作年資長了﹐等有教授名額空缺出來﹐就給
他一個﹐像賞賜一樣。這種濫竽充數的教授讓我當我還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呢。
那時候大家還搶著當。』某乙說﹕『幸好你生在此時此地﹐教授職位是寧缺毋濫﹐
須憑真才實學。若無高深學問﹐不管你工作資歷多長﹐人事背景如何﹐都不能當教
授。這就是國家興旺之徵。』某甲道﹕『不要說了﹐快看魔術吧。』這時﹐有人要了
包口香糖﹐有人要了件紫貂毛皮大衣﹐有人要了架彩色電視機﹐有人要了把最新式的
死光手槍﹐有人要了把古代的名劍﹐有人要了幅唐伯虎的水墨觀音畫﹐就是在華太
師府上畫的那幅。悟空不知這幅畫該是什麼樣的﹐既然說是水墨﹐就變了幅黑乎乎
的觀音畫像給他。總而言之﹐統而言之﹐形形色色﹐莫可一一名狀。直到聯歡會結
束﹐各人拿著所得的東西﹐興沖沖而去。
卻說要了架飛椅的學生﹐只覺得這架飛椅好輕﹐沒份量似的﹐用手提著到了校外﹐
轉過身來往下一坐﹐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弄得屁股好痛﹐轉頭四周一看﹐沒了飛椅
的影蹤。他只得怏怏地乘車回家﹐一路上直罵變戲法的只會弄虛作假﹐都是騙人的。
那位抱著小狗的女學生走到半路上﹐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上的小狗就不見了。她想﹕
小狗就是會飛﹐也沒有這麼快就不見了﹐變戲法的真不能相信。那個要口香糖的學
生拿了一塊放在嘴來﹐非但不甜不香﹐沒一點味兒﹐還有一股臊氣﹐趕快吐出來﹐
丟在垃圾箱中。那位要紫貂大衣的女學生一拿到就穿在身上﹐想以後在人前可好好
風光一下﹐回家路上﹐也沒注意大衣已不翼而飛﹐一進門﹐忙奔到穿衣鏡前一照﹐
想欣賞一下自己的高貴形象﹐不料一照之下愣住了﹕身上根本沒有紫貂皮大衣。她
想穿在身上不可能丟失﹐也不可能被竊﹐竟不知如何會不見的﹐幸好不是自己化錢
買的﹐雖則懊惱﹐尚不心痛。要了架電視機的學生興高采烈捧著回家﹐想放在自己
房裡﹐晚上好好看個通宵﹐豈料尚未走到車站﹐忽覺手上一空﹐電視機不見了。他
呆了足足好幾分鐘﹐才沒精打采地乘車回去。總之﹐聯歡會結束﹐悟空回到宿舍後﹐
把身一搖﹐收回了所有的毫毛﹐各人的東西也就不見了。可知來得容易去得快。不
提。
再說寒假苦短﹐匆匆已過﹐又開學了。一天晚上﹐悟空八戒﹐還有些其他人都
在查雄的寢室裡。沙僧跟一位計算機系的學生到電腦室去了。大家泡茶的泡茶﹐煮
咖啡的煮咖啡﹐隨後人手一杯﹐擺開了龍門陣﹐真是古今中外﹐海闊天空﹐吃喝玩
樂﹐無所不談﹐後來話題轉到了東周晉國趙氏父子身上。張明生道﹕『人說趙衰如
冬日﹐百姓喜其暖﹐其子趙盾如夏日﹐百姓畏前烈。換句話說﹐趙衰用懷柔政策﹐
亦可以說是行「王道」。趙盾用高壓手段﹐亦可以說是行「霸道」。王道主要施仁
政﹐收買人心﹐而霸道只講刑法﹐血腥鎮壓﹐不管冤獄﹐無仁義可言。你們說我這
樣分說對不對﹖』於是大家討論起來﹐究竟統治方法用軟的好﹐還是用硬的好。呂
品口道﹕『當然用軟的好。俗話說﹐繩子縛得住人﹐木棒縛不住人。許多統治者都
用愚民政策﹐再加些小恩小惠﹐哄得一般老百姓不亦樂乎﹐而不知自己勞動生產所
創造的大部份財富都給統治者以各種名目攫取﹐還美其名曰歸入國庫。須知「朕即
國家」﹐國庫還不是統治者的大口袋嗎﹖』查雄說﹕『軟的固應採用﹐硬的也是需
要的。不然的話﹐有野心家造反怎麼辦﹖』盛靳云說﹕『但大部份硬手段都是用來
對付老百姓的。他們要豪華級的享受﹐所以不斷從老百姓身上搜刮﹐甚至毫無罪名
就把人家裡的金銀財寶都抄走。他們怕老百姓不滿與反抗﹐就用硬的高壓手段。至
於真正野心家要篡權﹐那是屬於狗咬狗﹐因為統治者本身就是十足的野心家。狗咬
狗隨便咬死哪一條﹐都是活該﹐跟老百姓沒關係。但善良的老百姓是不應該受統治
者的壓迫與欺凌的。不應該被捲入他們的狗咬狗中。』查雄道﹕『當政者總得立威﹐
否則何以維持政權之安定。』盛靳云道﹕『古人尚知恩威並用。只有硬的﹐動不動
就捉人殺人﹐沒有軟的﹐這是暴政的代名詞。雖然任何當政者都不能排除使用非常手
段的可能性﹐但非常手段總是用於非常時期﹐如戰亂等﹔在昇平時期﹐聰明的統治
者總是與民生息﹐決不會挖空心思發展創造出各種名目的新花樣﹐弄得老百姓不得
安生﹐到處雞犬不寧﹐甚至狗咬狗時﹐也不肯關起門來悄悄地咬﹐還要弄得人人皆
知﹐天下大亂。這是愚蠢的統治者﹐在自毀統治的基礎。一個真正為民的執政者必
須嚴以律己﹐寬以待人（這裡的「人」應指人民大眾﹐不是身邊的親信）﹐不貪不
驕﹐奉公守法﹐能以身作則﹐擺正上樑﹐使下樑不歪。如果這些基本點都做不到﹐
那他儘管高唱為公為民﹐實質上是在為己為私﹐為家人親友﹐為朋比為黨的一小撮
人。綜觀我國歷史﹐真正為公為民的當政者只有在涂脂抹粉的文獻中才有。依我看﹐
相比而言﹐貞觀之治可算是中國五千年歷史長河中最好的時期了。』呂品口道﹕
『應該說是堯舜時期最好。』張明生道﹕『我認為﹐執政者與百姓各有自己的權利
和義務。一般地說﹐一方的義務就是對方的權利。譬如說﹐當外敵入侵時﹐執政者
有權利號召百姓起來抗敵﹐百姓則有義務保家衛國。但執政者有義務讓百姓安居樂
業﹐吃飽穿暖﹐不得苛捐雜稅擾民。這也是百姓的權利。一方履行了義務﹐就等於
對方獲得了權利。一方不履行義務﹐就是剝奪了對方的權利。這是二而實一的問題。
當執政者不讓百姓安居樂業﹐吃飽穿暖﹐或經常擾民時﹐百姓就有權起來要求統治
者履行義務﹐要求獲得應有的權利﹐而這一正當要求的最終形式是武裝起義或暴動。
這實質上是一回事﹐但中國人喜歡玩弄字眼﹐硬說有不同的涵義。這只不過反映了
立場和利益的不同而已。一部中國歷史主要就是統治者總不履行義務﹐而百姓不得
不起來要求獲得應有的權利﹐再加上統治者之間的狗咬狗。翻翻歷史﹐哪一頁不是
說明這兩點。』這時﹐芝娜插進來說﹕『既然狗咬狗與我們人無關﹐就不必多談了。
這個週末﹐要不要到古城遊樂場去玩一下﹖我好幾年前去過﹐聽說最近又有了新花
樣。』林木森說﹕『好呀。古城遊樂場還是值得一玩的。大家認為怎樣﹖』眾人均
同意。
星期五一早﹐眾人乘上長途汽車往古城遊樂場而去。車行約兩小時始抵達。大
家購票入內。裡面按歷史時期分成許多部份。每部份既有歷史知識性展室﹐也有相
關的遊樂室及飲食室。第一部份是上古時期。展室中有伏羲、神農、燧人氏、有巢
氏﹐及黃帝、蚩尤、堯、舜、禹等人的塑像。每個塑像旁邊都有文字圖片說明﹐介
紹一些與該人相關的事。裡面的講解員都穿著那個時代的服裝。八戒進了展室﹐看
見一個女講解員穿著塑料樹葉編成的短裙和胸衣﹐裸露著腿臂及肩背。他睜大了眼
睛﹐盯著看﹐再也離不開。盛靳云指著黃帝塑像對張明生說﹕『見了你的祖先﹐還
不叩頭跪拜。』張明生說﹕『他也是你的祖先。你怎不拜﹖』芝娜聽見了﹐走過來
笑著說﹕『你倆都是蚩尤的子孫。快拜蚩尤吧。』查雄也過來說﹕『蚩尤的子孫都
是壞人。所以中華民族還要一分為二。好人都是黃帝的子孫﹐就像鄙人。壞人都是
蚩尤的子孫﹐就像——』他拖長了音﹐一面用手指畫圈圈。張明生忙用手一指查雄
說﹕『你。』
他們說笑著﹐一面向前走。悟空回頭一看﹐不見八戒﹐忙向來路去找﹐見八戒還站在
那裡﹐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個女講解員。行悟空走過去﹐一把拉住八戒的耳朵。
（豬耳朵大﹐目標明顯易拉。）八戒回頭一看﹐見是悟空﹐忙跟著就走。（八戒這
麼乖乖的聽悟空的話是因為悟空有實力作後盾。所以世人要追求實力。金錢也是實
力之一。）他們走進了有獎遊戲室。第一個遊戲是拼八卦圖﹐看誰能用小木片第一
個拼成完整的八卦圖﹐就能得到一份獎品﹐是一盒八卦形的巧克力糖。盛靳云是喜
好古文的﹐涉獵過易經八卦﹐所以第一個拼成。他得到一盒巧克力﹐分給大家吃了。
八戒分得最多﹐有十小塊。他都放進嘴裡﹐嘴巴太大﹐好像不覺得有什麼似的﹐一
口就吞了下去。張明生問﹕『豬老兄﹐巧克力滋味好不好﹖』八戒說﹕『俺一口吞
了下去﹐也沒嚐出什麼滋味來。』眾人都笑了。張明生笑著說﹕『古人聽韶樂而三
月不知肉味。大概這些肉也都是囫圇吞下去的。』盛靳云說﹕『咱們以後有了句新
歇後語﹕豬八戒囫圇吞巧克力﹐不辨其味。』他們說笑著就進了第二遊戲室﹐是鑽
木取火。誰先鑽出火來﹐獎品是一隻精緻的袖珍電筒。這是要點耐心與技巧的。結
果張明生得獎。下一個遊戲室實際上是爬樹比賽。先爬進樹上一個巢裡者為勝。這
表示人類祖先有一個時期是住在樹上的。這個遊戲的獲獎者當然是悟空。猴子是最
會爬樹的。獎品是棵小小的金色樹﹐可作擺設﹐上鐫有『古城遊樂場紀念品』數字。
八戒仍站在地上﹐根本爬不上去。是呀﹐有誰聽說過豬會爬樹的。還有一些遊戲﹐
在上不一一介紹﹐讀者有興趣可自己去玩。卻說悟空等人走著走著﹐八戒忽見一扇
門上寫著『飲食室』﹐忙說﹕『俺們要不要進去看看﹖』張明生知道八戒是饞嘴﹐存
心逗弄他﹐就說﹕『好呀﹐俺們進去看看吧。』大家魚貫走了進去。裡面一邊靠牆是
一排壁爐﹐鐵架上烤著各種肉類。一個工作人員穿著那時的服裝﹐在轉動串著肉的
鐵棒。要吃的食客可拿起桌上的刀盆﹐自己去鐵棒上割來吃。還有酒供應﹐說是按
杜康遺下的秘方釀成的。一陣陣烤肉香味十分誘人。八戒口水直流。張明生不等八
戒開口﹐忙說﹕『現在還早﹐不是吃飯的時候。俺們看過了﹐走吧。』說著就走﹐
眾人也覺得吃午飯時間尚早﹐都跟了出去。八戒一個人不好留下來自己獨吃﹐只得
也跟了出去﹐一路上還流著口水。張明生說﹕『今天出來匆忙﹐忘了帶個小孩的圍
涎。』林木森好奇地問﹕『你要圍涎做什麼﹖』張明生朝八戒那邊使一眼色﹐林木
森一看﹐八戒還在流口水﹐不覺笑起來。八戒忙用衣袖擦去口水。大家繼續前行。
第二部份是夏商周時期﹐分三個展室﹐分別為夏室﹐商室和周室。裡面也有各
朝代主要人物的塑像及圖片文字說明。講解員也穿著各朝代的服裝。在商室裡有許
多玻璃櫥中展出小模型。歷史系的陸文倩指著不同模型說﹕『這是酒池肉林。這是
炮烙之刑。這是蠆坑。』似乎這已不是常識﹐而是歷史專業知識一樣﹐須得有專業
人員來介紹。看到酒池肉林﹐八戒的口水又流出來了。生物系的鄭莉笑著說﹕『請
看巴甫洛夫條件反射學說的實例。』大家一看八戒﹐都禁不住要笑出來。八戒忙擦
掉口水。（既然狗有條件反射﹐當然豬也會有條件反射。）在周室裡有文王﹐武王
及姜太公等人的塑像。八戒一看﹐說﹕『姜太公像塑得一點都不像。』因為八戒與
姜太公在天上蟠桃會上見到過。張明生問﹕『你怎知一點都不像﹖難道你見過姜太
公本人不成﹖』八戒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忙道﹕『俺昨晚夢見姜太公了。他還托俺
一件事呢。』張明生知道他在胡謅﹐故意問道﹕『什麼事﹖』八戒說﹕『他知道世
上有「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之說。他說他又不想招搖撞騙﹐要世人不要再說這
句話。這句話是沒有用的。他托俺廣為勸說。』張明生笑道﹕『很好。我第一個接
受這個勸告﹐以後一定不說。我再去勸說其他人﹐積此無量功德。』八戒說﹕『很
好。俺以後再夢見姜太公時﹐會告訴他的。他一定會保祐你的。』說著﹐他們都到
了周厲王像前。陸文倩道﹕『傳說周厲王時﹐臣民常獲腹誹之罪。』呂品口在旁邊﹐
就問﹕『什麼叫腹誹之罪﹖』文倩道﹕『即人們在腹中誹謗統治者之罪﹐還沒有罵
出口來。』林木森也問道﹕『既然還沒有罵出口來﹐怎知他在誹謗罵人﹖這也是中
國歷史上特有的奇聞﹐屬史無前例之類。這就像連引蛇出洞都不做一下﹐就向洞裡熏
煙灌水一樣。還好沒聽說後繼有人。』他們說著﹐到了孔子像前。張明生道﹕『我外
婆的外婆說﹐中國的字是孔夫子所造。外國人聞之﹐就來中國求孔夫子為他們也造
字。孔夫子一言不發﹐往地上撒起尿來﹐一面走動﹐所以外國字是彎彎曲曲連在一
起的。我外婆的外婆又說﹐有字的紙不能坐在屁股下﹐否則乃是對孔夫子的大不敬。』
文倩道﹕『歷史上只說倉頡造字﹐沒說孔夫子造字。』盛靳云說﹕『那是你的歷史
太陳舊了﹐應該革新。』
張明生說﹕『中個人就有這麼個壞習慣﹕一個人的頭銜一多﹐好事情都算到了
他的名下。這個故事是鄙外的人造出來的﹐以表示自我優越感﹐亦古代稱外國人為
番夷蠻狄一般。殊不知外國人也編笑話譏刺中國人﹐說是「東亞病夫」﹐雖是巨人
（地大人多也）﹐但病入膏肓﹐努力了一番又一番﹐終於沒有真正站起來﹐因為生
的是「封建」絕症。封建意識﹐封建作法已深入國家社會的各種細胞中﹐而又不肯
採用民主理念的特效藥﹐所以有時看似站了起來﹐實際上經濟命脈虛弱得很﹐是虛
胖。只有做到民富﹐才能真正國強﹐才是站穩了。』說著說著﹐他們到了范蠡伍子
胥塑像前。盛靳云說﹕『我倒很激賞范大夫的功成身退﹐特別明知勾踐為人只可共
患難﹐不可同富貴。伍子胥若能學范大夫﹐報仇後掛冠隱退﹐豈會導致殺身之禍。』
查雄正在邊上﹐就說﹕『這正說明他是憂國憂民﹐不屑明哲保身。』盛靳云說﹕
『憂國憂民也有智愚之分。像他這樣身亡而無濟於事﹐豈非不智。』查雄問﹕『什
麼算是智者之行呢﹖』盛靳云答道﹕『智者之上策則去昏君而立明君﹐中策則去奸
諛而醒昏君。這都需用非常手段。下策則先求自保﹐待機而動。至於殺身成仁﹐雖
曰可嘉﹐實不足取法。』查雄指著不遠處的屈原像說﹕『請看屈原先生﹐他是個文
臣﹐如不願做亡國奴﹐只能以死明志﹐捨身取義﹐像朱自清先生也是這般。不管他
們蠢或不蠢﹐比當漢奸走狗來說﹐是難能可貴的。他們忠於自己的國家民族﹐至死
不渝。』盛靳云道﹕『提及「忠孝」問題﹐古今中外﹐歷來人們對忠於自己國家民族
的人總是肅然起敬﹐即使他是屬於交戰敵對之國﹐只要他能忠於他自己的國家﹐不
屈服投降我們﹐即他的敵方﹐也是值得尊敬讚揚的。但有的統治者對這樣視死如歸
的堅貞之士卻大肆謾罵﹐非要他叛賣自己的國家﹐投向那些統治者﹐才算是英雄好
漢。他們這種做法﹐完全混淆了人們一致認定的「忠」的客觀標準。他們還要子女
也叛賣父母﹐儘管父母並沒做錯什麼﹐當然不能算是大義滅親。古人云「求忠臣於
孝子之門」。那些統治者完全以是否符合他們的利益愛憎來談論判別忠或不忠﹐動
輒要別人叛賣自己的國家民族和父母。他們有否考慮到﹐如對自己的國家民族和父
母都能不忠不孝的人﹐能否始終忠於那些統治者呢﹖他們的這種說教決培育不出忠
貞之士。所以一旦當有人叛變他們時﹐則完全是他們謬誤說教的自食其果。』說著﹐
他們到了遊戲室。第一個遊戲是投壺比賽。人站在五公尺外﹐十枝投箭中必須投中
一半以上﹐投中最多者可得獎品﹐是一隻可作擺設的瓷質投壺。結果查雄投進六枝
而得獎。張明生說他都是歪打歪中的。有的人一枝也沒投進。八戒第一枝就投中﹐
不過不是投進壺裡﹐而是投中壺身。他用的力太大﹐把壺身撞倒了﹐罰出場外。悟
空投中兩枝﹐因為這不是靠神力的玩意兒。沙僧投進五枝﹐因為他以前在流沙河上
沒事時常用小石子投樹洞玩﹐有了些準頭。第二個遊戲是射箭比賽。射中紅心多者
為勝。結果陸文倩獲獎﹐因為她是校射箭隊隊員。獎品是一把可掛在牆上的弓形室
溫計。悟空三人都沒射過箭﹐當然箭箭不中靶。八戒把一張弓拉斷了﹐賠錢了事。
第三個遊戲是切肉比賽﹐看誰能把肉絲切得最細﹐就可獲一架小型家用切肉機為獎品。
只見正面牆上有四個大字『膾不厭細』。結果鄭莉的肉絲切得只有線般細﹐於是得獎﹐
因為她是生物系的﹐常做解剖實驗﹐所以刀功練出來了。至於悟空他們當然不是切肉
之輩﹐無戰績可言。第四個遊戲是乘戰車。一匹馬拉著輛仿造的古代戰車﹐玩的人可
以租一套盔甲穿戴起來﹐乘在上面﹐繞場兜一圈﹐再可拿根木質鍍銀的長矛﹐更顯
得威風凜凜﹐氣概非凡﹐還可拍照留念。玩了一會﹐大家感到空胃在提抗議﹐是八
戒第一個宣佈的﹐他一看手錶已是十二點多﹐於是他們走進附近的飲食室。裡面仿
那個時代都列鼎而食。靠牆一排仿造的銅鼎裡煮著各種食物。飲料可倒在仿造的銅
爵裡。吃的人都是自己動手。八戒第一個上前﹐用手撈著吃﹐也不怕燙﹐就往嘴裡
送。張明生忙告訴他不能用手吃。大家就用食具取食。匆匆食畢﹐繼續遊玩。
第三部份是秦漢三國晉及南北朝時期。迎面第一個塑像就是秦始皇。於是大家又談
論起一個老問題﹕秦始皇的功過。陸文倩說﹕『歷史人物總有功過兩個方面﹐主要
是三七開﹐四六開﹐還是二八開的問題。』張明生說﹕『我不是研究歷史的。但我
覺得評價一個歷史人物要有一個本質上的定論。從大眾的慣例來說﹐一個人的本質
評定總是偏好或偏壞。如果總說他這件事做得好﹐那件事做得壞﹐大家就不明白他
這個人的本質是好是壞。我們評定任何人都應從他的本質出發的。』查雄道﹕『籠
統地說一個人是好是壞﹐或失之於公正﹐所以要說這個人做了幾件好事﹐幾件壞事。』
張明生道﹕『這並不矛盾。在說了這個人做過多少好事多少壞事後﹐還是可對其人
有個本質上的定評﹐說明他究竟是好人﹐該讚揚呢﹐還是壞人﹐該挨罵。』查雄道﹕
『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能否詳加說明﹖』張明生道﹕『其實對數千年來的主要
歷史人物﹐百姓心中口頭早有定評﹐不是御用文人寫幾篇文章而能翻案改變的。打
一譬喻﹕一個有財有勢的人﹐平日也修橋補路﹐還把自己倉庫裡的東西送給鄰居﹐
要買個樂善好施的美名﹐可以領袖四方﹐（當然也碰到過不知好歹﹐反目成仇的鄰
人。這是自作自受。）但在家裡﹐奴僕都吃不飽﹐動輒受責。他還經常威淫身邊侍
候他的年輕女人﹐還經常出些花樣名目﹐責打婢僕﹐以示自己的絕對權威。有時還
要故作姿態﹐擺出虛心下問的架式﹐要底下人說說他有什麼不對之處。初時﹐有些
直心直腸的下人﹐信以為真﹐說了些老爺這裡那裡不對﹐結果得到一頓責打﹐以後
再也沒人敢說不好了﹐都按老爺定的調調說好。你要說他做幾件好事幾件壞事﹐根
本沒說明這個老爺為人的本質﹐但大家聽了都知道這個老爺的本質是壞的。所以秦
始皇修路築長城﹐統一文字度量衡﹐都是為了他自己統治的方便﹐並無為百姓著想
之意在內。且修長城之事﹐勞民傷財﹐不知死了多少人﹐怎能算是好事。若說阻擋外
族入侵﹐純是胡說八道。遼金蒙滿都不是越過長城進入了中原嗎﹖把這件事也說成
是秦始皇的偉大功績﹐定是別有用心。看一件事的好壞須看是否弄得民不安生﹐是
否百姓得到實利。如果為了創造一點豐功偉績﹐以顯示自己的偉大不凡﹐說得冠冕
堂皇﹐結果百姓遭殃﹐怎能算是好事。所以秦始皇是個野心家﹐想傳之萬世﹐是個
殘忍的暴君﹐漠視人的生命。這就是他的壞本質。一個歷史人物只要他殘害冤死無
辜善良的人們﹐儘管他真的做了些好事﹐還是個本質壞的人。本質好的人決不會只
號召別人去為他而死﹐自己卻躲在深院高樓﹐只想萬壽無疆﹐享盡威福。』陸文倩
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下次上課時﹐我將提出足下高見﹐讓大家討論
討論。』說著﹐他們來到了一群塑像前﹐是項羽、劉邦、范增、蕭何、張良、韓信
等。盛靳云說﹕『成大事者必須會用人。得人者昌﹐失人者亡。項羽劉邦之謂。但
在大事成功以後﹐還要會殺人﹐像劉邦朱元璋之流。所謂無毒不丈夫也。』張明生
道﹕『最可憐的是韓信。有人勸他叛劉﹐他還不肯﹐真是愚忠。愚忠之人往往反而
賈禍。所以要忠於明君﹐不要忠於昏君。人活到七八十歲常老昏頭了。好皇帝就會
想到退位﹐安享清福。』呂品口說﹕『你後面的話不對。昏庸之人常在年輕時就昏
昧不明事理﹐只知逞一己之欲﹐豈是老來才昏的。』陸文倩指著稍遠處的王莽像說﹕
『據說王莽改制時﹐把全國的縣名都改了﹐弄得公文都送錯。』盛靳云說﹕『這就
是專搞形式主義﹐不求實質上的改進。』張明生說﹕『是呀﹐有的人實質與形式就
分不清﹐以為用了皇帝這名稱就是封建﹐用了總統或主席這些名稱就不封建了﹐就
民主了﹐而不知實質上他們搞的還是封建的一套。更有人用了終身總統的名稱﹐你說可
笑不可笑。』忽然鄭莉在那邊叫道﹕『你們快過來看曹操吧。』大家都走了過去。呂
品口說﹕『這個曹操怎麼跟戲臺上的不一樣﹖』查雄說﹕『戲臺上的曹操是戲劇臉
譜化了﹐不是生活中的。』陸文倩道﹕『在古代﹐對曹操的評論是奸臣。到了近代﹐
就有了爭議。有人說他是好的。』盛靳云道﹕『不論說他是好是壞﹐都是為了自己
的需要。說他是奸臣的人﹐要表示自己是忠臣。說他是好的人﹐要表示自己跟他一
樣好﹐殊不知在老百姓心目中﹐也可以說他跟曹操一樣壞。因為千百年來百姓心目
中的定評比史學家還要公正。』張明生道﹕『本質上說﹐曹操不是好人﹐儘管有人
說他做了什麼什麼好事﹐這都是為他自己的權勢著想。如果他是好人的話﹐就不該
殺死呂伯奢楊修彌衡等無辜之人。況且他信奉「寧我負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負我」
的人生哲學。有這種信條的人決非善良之輩。』這時林木森插口道﹕『聽說曹操患
頭痛病。我想可能生的是腦癌﹐只不過那時還沒有癌這個名稱。』查雄道﹕『你可
考證一下﹐隨後寫篇論文﹐再改行做醫生。』大家都笑了。陸文倩指著邊上劉備像
說﹕『劉備之失在於為報仇而伐吳﹐所以他之失源於關公之失﹐而關公之失在於驕
傲輕敵。歷史上常有一個過失導致另一個過失。這也是連鎖反應。』盛靳云說﹕
『這像下棋一般﹐只走錯一步或許還可挽回﹐一錯再錯﹐必輸無疑。可知做任何事
必須慎於始。不要認為人總會犯錯誤的﹐犯個錯是情有可原的﹐付學費嘛。這是敗
家子的想法。學東西並不是非付學費不可的。世上許多自學成才的人一點學費也沒
付。』芝娜指著諸葛亮的像說﹕『既然孔明料事如神﹐足智多謀﹐為什麼六出祁山
不成功﹖』盛靳云道﹕『因為他碰到智商跟他差不多的司馬懿﹐況且蜀伐魏的客觀
條件也不成熟﹐所以不能成功。』呂品口說﹕『諸葛亮這麼聰明﹐為什麼不養精蓄銳﹐
待時而動﹖』盛靳云道﹕『他知道自己壽命不長﹐只是盡人事而聽天命。所謂鞠躬盡
瘁﹐死後而已。』說著話﹐他們到了陳後主塑像前。呂品口說﹕『這個人讓他做個詩
人還可以﹐讓他做皇帝真是太可惜了。』陸文倩笑問道﹕『可惜什麼﹖』正當此時﹐
與悟空八戒沙僧一起走在稍後的人都近來了﹐於是大家混在一起向遊戲室走去。第
一個遊戲是築長城比賽。每隻小桌子上有同數的方形小木塊﹐先在桌上按圖建成一
座長城者為勝。獎品是一幅絨繡長城畫。所得獎品如因繼續遊玩時攜帶不便﹐可由
工作人員送至大門口遊客服務台﹐待遊客歸時領取。結果芝娜得獎。第二個遊戲是
騎木馬。這不是迴轉木馬﹐而是仿造諸葛亮的木馬﹐可走動。遊客騎在上面自己操
作﹐繞場一圈。還有其他遊戲﹐不贅述。
海外逸士 发表于 2014-3-26 09:2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第三部份是秦漢三國晉及南北朝時期。迎面第一個塑像就是秦始皇。於是大家又談
論起一個老問題﹕秦始皇的功 ...
是不是长篇还不一定，不是科幻那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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