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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夜里,任江南看时间到了9点,就起身泡上一杯老公赵忆北特地从凤庆给她带回来的特级滇红,抱着ipad窝进沙发,等浙江台的中国好声音。( {3 `% Y, e) I0 H+ X4 N4 N( f
5 `( P9 V! C8 W" Q, V2 N, U+ [8 ~同样爱听歌的老公今天没有和她一起沙发点评,匆匆吃完饭就去隔壁小区健身房锻炼去了。读一年级的儿子赵清明被送回青岛爷爷家过暑假。老公极疼爱儿子,不肯让他一年级就上各种辅导班。江南很享受这种偶尔的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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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一个毅光年组合挺不错,两个大叔级男人唱着没听过的“怎样”,配合默契。她边看电视边刷微博,有女友吐槽两个男人的对视简直基情无限,台下的老婆孩子情何以堪啊。办公室的90后小女孩也冒了一句:怎么帅哥都是同志!* ^/ n1 O; L1 x( j8 a% ~- s
. _3 \0 } p* h/ P8 U江南心里突的一咯噔,想起上周末几个密切的硕士同学给忆北同寝室的特哥们儿林庆野庆祝35岁生日。忆北喝高了,非要去钱柜唱歌。两人搭肩一起吼:“我 蠢 蠢 欲 动 的 爱 情 ,就 要 飞 向 你。”当时大家一起喊:在一起,在一起。她也笑得不行。她回忆起10年王菲五棵松演唱会,听到这里时,奇怪地看见从不哭的赵忆北眼中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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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6 D" X \$ _% `# x0 K: f7 Z他们都学法学。江南毕业后进了个安稳的事业单位。忆北读研前已在青岛工作2年,是警察,毕业后却专心做非诉律师,三年前成了高级合伙人。林庆野考进一大部委,当上副处长快3年了,但一直没分到福利房也没结婚,去年初忆北硬借钱给他在隔壁新小区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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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忆北。他背着包从余晖中走过来,方正的脸上带着光。她主动接近他,有一晚同去操场夜跑,忆北整整跑了一万米,最后几圈把上衣脱了扔给她。江南抓着汗味浓郁的湿热T恤,身上也热起来。他们成了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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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a4 y; b( Q% G, i7 Y; ]忆北和林庆野确实好得有些过分了,这念头一起,就像冬天的山火怎么也灭不掉。江南木木地喝了几口茶,关了电视找出忆北留在书房的macbook,仔细把邮件和硬盘都翻了一遍,没有任何异样。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理期过敏,忆北可是一点儿娘娘腔都没有啊。十年了,在床上对她还一直相当用心。9 d& A1 s2 D4 [4 b# y5 S& D
! ?. Z; D" k/ A8 c正要关机,笔记本提示微博有条关山月的新私信。江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血一下冲上脑门。, V) x+ ^8 c1 H: H0 A+ K
% K4 c# G, h& a9 z z“忆北,我们分开吧,永远不要再联系。你们很幸福,你要珍惜。我马上离开北京去挂职,你多保重,千万不要来找我。放心,我一定会在那里等你。”2 l/ z, `) Q2 x( C- O
( O9 X2 h/ b# B/ |江南躺在床上,侧卧着。心里长出一股潮汐,一浪一浪地冲割着她的胸腔,原来心真的会碎。各种往事浮上来又退下去,她的头快要炸开。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离婚,一定得离!清明怎么办,对父母公婆怎么说?和赵忆北十年了,他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少女时就幻想的相依为命与子偕老,今天却突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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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9 s9 Y s; P8 E) c3 a赵忆北还没有回来,往日他去健身都是10点前就回。又过了好一阵,江南终于听见客厅的开门声,稍后卧室门也被打开又虚掩上,但他没有洗澡,而是进了隔壁书房。江南背对着卧室门,没有动,也什么都没说。她想喊,想吵,想打人,却只是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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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江南闭着眼,努力想让梦掩盖今晚的一切,但睡不着。心酸痛地快跳着,眼前放电影似的重复着那私信。蟋蟀不知疲惫的鸣叫越来越响。她明白这不能责怪虫子,鸣叫是它们的本能和宿命。难道一切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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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4 ~$ S7 W) V' H7 T! o# y; z, ?江南起床拉开窗帘,深墨色的天上竟然挂着疏朗的月,惨白清冷,缺了一小块。推开窗,一阵风拂来,有些凉了。她想起婚前休假和忆北去黄山旅行。忆北高估了她的体力,走到西海大峡谷谷底时暮色已浓重。他俩坐在石阶上喘气喝水,惊觉四周的水墨画中出现一轮又大又圆的黄月亮。清辉透过薄云和山雾撒下来,给山峰罩上一层淡淡的光,不似人间。秋凉如水万物屏息,她握着忆北温热的手,霎那间觉得这一刻独立于宇宙和人世,只剩两个人静静依偎着,忘了呼吸。忆北打破沉默:“南,我死后不留坟墓。请你一定把我的骨灰撒在这峡谷里。”她没接茬,只把手握得更紧。她以为他郑重的托付是深爱她。他终于完全信任她,交付了他的脆弱。( q; V8 }#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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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卧室打开书房。屋里没开灯,灰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窗前的橡木桌上。赵忆北一动不动趴着,壮实的身躯在明暗里缩小得像个孩子。江南恍惚觉得开门时听见的抽泣声突然消失。可怕的静。她停住了,心中又开始一阵阵绞痛,不知道是恨还是心疼,又轻轻关上了门。2 p7 w; Z1 [/ e' S% G3 u8 o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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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江南被闹钟惊醒。头很沉,床头柜上有张字迹模糊的纸条:2 E9 n' Q3 F$ |
' z7 t* M, k" R南:很抱歉,到今天我才有勇气对你说:我是个同性恋。我无耻地欺骗了你十年。不管你信不信,虽然我本性喜欢男人,但我一直疼爱你。如果我是个正常男人,绝不会对不起你,可惜我改不了。我是个自私的混蛋,这么多年只爱自己。你应该有更好的人全心全意对你。我们离婚吧,我罪无可赦。家里一直都是你费心着,本来就该全归你。我永远深爱着我们的儿子,你决定他跟谁。我没有资格请求原谅,但以后有什么难处千万找我。别太难过。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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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5 r2 l8 ~* w- T3 b又是一个周五晚上,任江南接儿子时看见王菲发了条微博:“这一世,夫妻缘尽至此。我还好,你也保重。”她心里一空,想起赵忆北最爱听她。马上就中秋了,她还没答应是不是带着清明去和他爸一起吃饭。是个红灯,交通台里清冷的唱着: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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