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2018-9-23 2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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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禾平 于 2013-9-20 21:5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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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托: v, B) \% L0 K# p, Y8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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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G9 u& I. ?$ @“你哭什么啊？”他满心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表姐莉莉，自从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后，最受刺激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兄弟，反而是这位自小就跟母亲亲密无间的表姐莉莉。, [& E+ x4 ~: d2 i
+ ~9 u0 b& n" E' g6 y* n, D听到他的话，莉莉不仅没有止哭，反而捂着嘴抽泣得越发厉害了。让她哭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是一个索尼的电子镜框，现在正面朝下搁在母亲的床头柜上。他记得莉莉刚刚把它送来的时候，自己也顺手把玩了一番：很精巧的小相框，每隔十几秒就会换一副照片，上面大多是莉莉和母亲的合影，他自己的面孔偶尔也会出现，但是表情总是不自然的，透着一股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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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u% I" X2 ?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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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X+ H @7 @不过老年痴呆症发展到这一步，母亲已经基本上不认识人了，在床头摆着个电子相框，里面不时闪过似曾相识的面孔，而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就是老太太最终把它面朝下搁着的缘故吧。+ o4 s# S4 \* b+ Y5 n9 J
- Z% z) y( F p5 A! V莉莉最终还是流着泪走了，他觉得很不以为然，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当年海明威好像还写过一个短篇，好像是因纽特人迁徙，把部落里的老人抛弃，父与子最后那段含蓄坚强的对话……这样的刚强，只有男人才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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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客厅找到正在看报的父亲，“我今天正好有空，可以陪她两个小时，你随便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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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T$ F" X$ ^9 O0 d父亲抿抿嘴唇，想了想，“那我去睡他一觉。”说完抬脚就往楼下的客房走，仿佛唯恐慢了一步，儿子就会反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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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y5 }! i. @2 ~2 i医生说，照顾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需要一个超人。这是真的，母亲虽然不哭不闹，但经常会半夜起来满屋子溜达，偶尔烧上一壶开水，然后忘得彻彻底底的。父亲平常陪在她身边，一根弦总是绷着的。2 X1 }2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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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主卧，母亲静静地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捏着一只袜子捻来捻去，他试图跟她说话，每次换来的只是她静静的一瞥，然后眼光和思绪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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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有些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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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Q+ d r/ c( H$ K他站起身来，伸手“天气好的很，我们出去走走吧？”# X( B& a! ?# E, o/ K7 @: T
3 p4 e6 Y6 k) ]. I+ O% z半响，母亲的手犹犹豫豫地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两人缓缓地下楼，出屋，身后传来父亲的响亮鼾声。' w) ^; ~. }5 [;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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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的确不错呢，初秋的阳光温煦地照在身上，只有偶尔刮来的小风带着几分凉意，他虽然没有扭头看母亲的脸，依然能觉得她的心情还是满愉悦的。% s) ?; ?* R, {5 Z
% D, V% k3 m% Y" F* o老太太不认人了，但还是有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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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 Q% K ]母子两缓缓地走出社区，他突然脚下一绊，一低头才发现鞋带开了。看看自己的大肚皮，他叹了一口气，最近郁闷，不忌口，于是裤腰又紧了许多，加上自己的膝盖当年玩儿冰球的时候受过伤，系鞋带蹲不下去很费劲的。6 g1 m, g! h6 l' ? O
/ r) L, E2 C# t9 _& [( k: ]3 Q9 z他缓缓地跪下，再勉强把一条腿到前面，腰紧得喘不过气来，等系完鞋带，估计自己的脸和脖子都呈猪肝色了。吃力地扶着膝盖站起来，再喘上几口气，他带着自嘲的语气对身边说，“妈妈，我也老了哦。”" J# @6 D3 ^/ t*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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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只有空气，老太太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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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快步向前走了一个街区，没有找到。再掉头往回，依然没有找到。站在路口，四面八方地看了几圈，眼前开始眩晕，胃里一阵一阵地往上翻。出门散步都能把母亲给弄丢了啊！要不要报警，要不要跟身边的人求救？: G+ @: e# }* N/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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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各种念头纷沓至来，脑袋依然不受控制地到处乱转，眼神突然定格在旁边的一条小路上，母亲站在一个垃圾箱旁边，手里拿了不知道谁遗弃的一角披萨饼正犹犹豫豫地往嘴边递。; }! m5 y. S! }0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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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狂奔过去，一把抢过披萨，母亲惊叫了一声，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戒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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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尽量地把自己的声音放温柔，结果发出的声音生涩而颤抖，“妈妈，是我啊，还记得我是谁么？”* T9 m1 g. i2 }, n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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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慢慢柔和下来，“记得呀，你是，你是我的小提托……”* W: C9 Z/ ]3 g/ ]7 E* d. Q
) l0 p; F. z5 m. f) r: i4 |" t1 v小提托，西班牙语里就是小鸭子的意思。他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无数记忆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T; E; I! m$ [& |2 f. Z
0 R) y1 Z/ g# J1 q年轻时的妈妈，弯着腰拉着蹒跚学步的自己。1 z) U0 b, s; [7 h8 z0 m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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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中年的妈妈，老年的妈妈，高兴的妈妈，悲伤的妈妈，生气的妈妈，忧郁的妈妈……这些零零总总的记忆，掺合着他积蓄许久的各种情感，仿佛飓风掀起的怒潮，把他辛辛苦苦筑起的心防一下子就拍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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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_" ~- E* M于是这位年过不惑的，崇拜海明威的某硬汉，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抱着自己的老母亲，失声痛哭起来。 o: I1 U) V) P& x7 D4 o0 L- ^" W( G5 \0 n
0 y/ y% v/ ? n7 G5 j, `; ^- t/ e- G是日，云淡风轻，火红的枫树叶子落在地上，无数行人走过，脚步或急或缓。4 L: {: Q T+ j5 {0 U, G7 G2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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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昔。- r% _2 S" q0 ~( o'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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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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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3-9-21 05:3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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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1 05:4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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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21 05:53: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