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奎宁到青蒿素

京虎子

- J! p: c. v. p/ V. S. o/ I奎宁问世后，价格一直很昂贵。只有意大利政府于1902年免费发放奎宁，但广大民众对此疑心重重，各种谣言四起，最后大部分奎宁发下去后没有被服用，很多农民干脆把奎宁喂猪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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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C' M0 v+ I  d3 K7 v5 u氯喹出现之后，终于有了便宜药，因为以灭蚊为主，氯喹并没有大规模应用，灭蚊失败后，一些国家在食盐和面包里加入氯喹，这个小剂量的应用不仅不能控制疟疾，反而帮助疟原虫产生耐药性。

9 D1 v3 t3 M! L9 N: f5 ]) Y) c氯喹之后的药物和氯喹在机理上比较一致，疟原虫很容易产生耐药性，使得耐药性疟原虫彻底成了气候。1982年到1997年之间的疟疾病例是1962年到1981年之间疟疾病例的4倍。耐药性疟疾杀死的人已经超过氯喹救活的人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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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素如大旱甘霖，这种植物来源的新药走与奎宁、氯喹等现有药物不同的抗疟路线，疟原虫很难很快产生耐药性，如果能够突然间大规模使用的话，会对疟原虫以沉重打击，控制疟疾在全球的流行，趁着全球灭蚊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进一步打压疟疾，也许会为人类赢得五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

但是，由于中国处于文革后期，青蒿素一直没有被广泛应用。从越战后期开始，青蒿素在使用中一来范围不够，二来剂量不足，给了疟原虫以适应的机会。

2000年青蒿素被推广后，由于复合青蒿素比氯喹贵十倍到二十倍，许多贫穷国家无法负担得起。国际组织如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全球基金也因此继续分发氯喹，1999年到2004年之间，95%得疟疾的非洲儿童得到的是氯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起到退烧的作用。这种情况直到2004年才开始改变。

可是复合青蒿素的应用还是很不理想，国际组织给非洲国家购买复合青蒿素的专款只有不到一半用在购买药品上，其余被非洲各国政府挪为他用。而市场上的青蒿素大多是没有经过标准化生产的药品，甚至有很多假药。在亚洲，假药占起码三分之一。另一方面，病人服药大多没有服满一疗程，给了疟原虫变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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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国际组织终于花大钱为贫穷国家购买复合青蒿素的同一年，在实验动物身上已经发现疟原虫出现针对青蒿素的基因变异，到2007年，复合青蒿素已经对30%的疟疾病例无效。在柬埔寨进行的严格的大规模使用青蒿素治疗疟疾的临床试验中，虽然非常有效，但始终不能彻底消灭疟原虫，总有极少数疟原虫顽强地存在着。各种迹象表明，和其他抗疟疾药一样，耐青蒿素的疟原虫已经出现了，复合青蒿素疗法很可能已经是又一个过去时了。其在抗疟史上的地位无法和奎宁相比，只能和氯喹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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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遇的机会失去了，就只好等下一个机会。在下一个新的抗疟疾药物出现之前，疟疾的流行会猖獗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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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全球的疟疾病例在3亿到5亿例之间，死亡人数在1百万人到2百万之间，主要是非洲的儿童。在这个地球上，每一百个人每年至少有5个人得疟疾，无论在感染人数和还是在人口比例上，毫无疑问，疟疾是排名第一的传染病。

人类和疟疾的战争，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最后谈谈屠呦呦能否获得诺贝尔奖。

饶毅等人认为屠呦呦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太大、未必等到那一天的话，肯定能得诺贝尔奖，因为屠呦呦于2011年获得拉斯科奖。

' M! Q  y) s, E& ?* u/ ]# t写科学史和搞科研一样，该下的功夫必须下，饶毅等人就是因为没有下功夫，所以才经常信口开河。屠呦呦肯定不会获得诺贝尔奖，而且和年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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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p: S2 ]首先是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本身的原因，这个奖授予治疗性药物只发生了四次，其中第一届的抗血清疗法勉强算，这四次都是和抗微生物药物有关，从这一点看青蒿素很有希望。但是自从1952年授予链霉素之后，再没有授予药物类研究，原因是药物研究是团队工作，尤其是近代以来，很难完全归功于某人或某几个人，何况药物研究涉及产业秘密，通常不会在论文中全盘托出的。

这仅有的四次中，只有青霉素那次没有争议，其余三次都有争议。第一届冯贝林的研究基本上是和保罗·埃尔利希一起做的，还获得北里柴三郎的帮助，按后来的标准，这个奖是应该冯贝林和埃尔利希共享。埃尔利希是非常之人，1908年凭免疫学成就共享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如果他晚死几年，很可能凭606再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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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5 t7 \+ w磺胺那次获奖的多马克只是做药效试验的，而合成百浪多息的化学家却没有获奖，这是因为论文是多马克发的，好在因为希特勒不尿科研，因为获奖，多马克还进了盖世太保的牢房，才没有大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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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命的是1952年给了瓦克斯曼，可是链霉素是他的研究生沙兹发现的，起码两人应该共享，而且在之前为了此事打起官司，瓦克斯曼不得不和沙兹分享链霉素的商业利益，这一次是诺贝尔奖的败笔，此后诺贝尔奖就不再给予药物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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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W+ I& x9 b( \8 _) `! `青蒿素一直有争议，不仅在中医研究院和云南等地之间，也在中药研究所内部，屠呦呦只是研究组组长，当年研究组获得的是集体奖，青蒿素在国际杂志上第一篇文章也不是中医研究院发的，这个浑水到现在都说不清楚，诺贝尔奖怎么敢趟一把？

说屠呦呦有可能获奖的原因是因为她得了拉斯科奖，拉斯科奖的很多获奖者后来获得了诺贝尔奖，但多数获奖者没有获得诺贝尔奖，因此不能简单地说获得拉斯科奖就保送诺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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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1983年获得拉斯科奖的二十世纪疫苗巨人莫里斯·希勒曼来说，尽管贡献巨大，还是没有获得诺贝尔奖，去世前几乎凭干扰素获奖，和希勒曼相比，屠呦呦的成就差远了，得奖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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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H8 |! o# l从成就本身来说，青蒿素因为没有及时大规模应用和耐药疟原虫的出现而没有原先那么神奇了。2008年获得拉斯科奖临床医学奖的日本人远藤章从青霉菌产物中发现了降胆固醇的Statin类药物，全球几千万人每天服用，其疗效不仅不存在疑问，而且还大有魔药之趋势。远藤章的发现没有争议，他和屠呦呦同岁，如果诺奖破天荒给予药物的话，远藤章的希望要比屠呦呦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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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 b6 R( p3 O) n* l; O9 p青蒿素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现下一次奎宁或青蒿素的时刻了，人类战胜了天花，但败于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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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0 t; A4 O5 `败而不馁,再战吧。

五月

好文，非常感谢虎老师！

njyd

京虎子 发表于 2013-4-3 06:48
, e/ t# \) t6 N6 b) ^/ g; s6 p& R/ @: k康熙得疟疾，是因为朝廷平三藩之乱，八旗兵深入南方疟疾疫区，回来的时间就把疟原虫也带回来了，先传给了 ...

- n/ K  H, }. y/ y9 u. v有一个说法：传说中的瘴气就是蚊子，在空中成群飞舞的蚊子远看就象雾气，染气而死就是得了疟疾而死。

机器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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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虎子 发表于 2013-4-3 06:48
4 d5 `! A1 O! u. c7 J: q/ x康熙得疟疾，是因为朝廷平三藩之乱，八旗兵深入南方疟疾疫区，回来的时间就把疟原虫也带回来了，先传给了 ...

老兄的文章寓教于乐，我很爱看。但是从康熙吃金鸡纳霜治疟疾推到西医如何痛贬中医似乎太牵强了一点。
% {3 J0 v0 G& z正如老兄文章里说的，奎宁是1820年才提取出来的，在这之前，只是树皮磨成粉来吃，也没有经过现代西医的那些个检验。这说起来和中医吃其它植物来治其它病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 v2 ^( ]8 V0 v. G3 V/ Z这唯一的区别只是中国没有这种树而已。

sitan

机器猫 发表于 2013-4-12 01:52
老兄的文章寓教于乐，我很爱看。但是从康熙吃金鸡纳霜之虐疾推到西医如何痛贬中医似乎太牵强了一点。
正 ...

* w6 h) o$ P; E. p这个中肯。不过从这个还是能说明中医确实是至少在这个疟疾上没什么办法。

冰蚁

sitan 发表于 2013-4-11 21:21
这个中肯。不过从这个还是能说明中医确实是至少在这个疟疾上没什么办法。 ...

也不是。前两天看了饶毅的那个介绍，又去查了查 常山。截疟效果应该还可以。不过貌似呕吐的副作用太强，所以皇帝不敢用？

punishment

京虎子 发表于 2013-4-10 08:40
) f/ V' B. U' H* w$ L3 S, }奎宁问世后，价格一直很昂贵。只有意大利政府于1902年免费发放奎宁，但广大民众对此疑心重重，各种谣言四 ...

- f( T/ x1 D( t" C虎大夫，能评论一下这个新闻吗？
6 J# z4 ]- j& A( {  BNIH：新疟疾疫苗试验证明安全有效

chenchanghai

' l( `7 N& N$ v
0 n0 N  B/ Y$ I4 r. S屠呦呦肯定不会获得诺贝尔奖， 而且和年龄无关。

radioradio

chenchanghai 发表于 2015-10-6 03:05
1 p1 O7 j5 M* U' C# g6 x0 p屠呦呦肯定不会获得诺贝尔奖， 而且和年龄无关。

1 a  x9 J2 k$ ]& g+ g& D' \+ W这都能挖出来，哈哈

龙血树

冰蚁 发表于 2013-4-12 10:48
$ j- Y' W3 v/ u; Y; l6 u也不是。前两天看了饶毅的那个介绍，又去查了查 常山。截疟效果应该还可以。不过貌似呕吐的副作用太强， ...

看奎宁的副作用，有的严重致死。。。

武工队

大坑留名
2 V& T( z6 U. B% E5 E" O
# S* m5 D# p  q制药治病这回事，还是实证说话。理论“科学”不“科学”，也就是那么回事，反正最后总要往实践上去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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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发展的程度已经到了可以通过分析元素的性质去指导新材料的开发。不过在化合物的药效方面，还主要是从实践出发的“逆向”过程

龙血树

武工队 发表于 2015-10-6 05:31
/ e# f- t. V9 u% s+ |+ ^大坑留名

; Y& H- a* c5 }- w7 P' m, w/ Q制药治病这回事，还是实证说话。理论“科学”不“科学”，也就是那么回事，反正最后总要往实践上 ...

* F7 n0 K3 n0 ]8 U% {5 N( a! y科学是大婶，实践最后总要往（已有）科学上套

武工队

龙血树 发表于 2015-10-6 06:07
( ~: R- N* d0 ~0 }" `1 C& a% ?  Q9 q科学是大婶，实践最后总要往（已有）科学上套

5 K4 L  Q+ A$ U: t" S8 q! w套不上的就会被当作胡说八道哈
6 o- A# c/ s$ m9 r# r2 T% H" B
除非千万人见证过

龙血树

武工队 发表于 2015-10-6 06:14
! J: k! ?7 ~5 L6 h套不上的就会被当作胡说八道哈

除非千万人见证过

真正科学原本是：实践为本，套不上就需要寻找新理论
但是大婶版科学是，套不上就不是科学
! ?' i8 o* f0 ]5 r, S. w8 v 当科学日益大众化，大婶版科学就甚嚣尘上

天狼星

再次重温好文。虎子哪里去了？

楚天

天狼星 发表于 2015-10-5 18:50
1 e6 S$ @& V( u3 p' k再次重温好文。虎子哪里去了？

+ g: X) C, D" A大概嫌爱坛庙太小，不够他施展的。

将进酒

龙血树 发表于 2015-10-6 06:22
真正科学原本是：实践为本，套不上就需要寻找新理论
但是大婶版科学是，套不上就不是科学
' Z4 k/ x+ [7 a) t 当科学日益 ...

+ N  S, Y9 h$ w2 s  b& G. ~3 d一针见血。

常挨揍

chenchanghai 发表于 2015-10-6 03:05
屠呦呦肯定不会获得诺贝尔奖， 而且和年龄无关。

+ R1 x! M. n0 r3 z这次3位得奖者都是治疗性药物。
# p- m" Z9 @1 J3 |) l3 q) t9 ~如果下次治疗性药物得奖与本次间隔>63年（2015-1952），只能说京虎错得还是有道理的

龙血树

常挨揍 发表于 2015-10-6 20:20
这次3位得奖者都是治疗性药物。
如果下次治疗性药物得奖与本次间隔>63年（2015-1952），只能说京虎错得还 ...

治疗性药物应该可以进和平奖的。。。绿色革命的美国农学家就进了，说起来袁老也有资格

青山喜月

方恨少 发表于 2013-4-3 21:02
这个好解释。传统中医掌握在汉人手中，而且神医在民间，民间是有特效药的，但救康熙是救一人，换回自己的飞 ...

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