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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祥严油画《退休老干部》,像我的那位校长)
读书的时候,碰到两位与众不同的老师。
一位是教化学的。不知道他是哪里人,说着带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这位老师上课不像别人,人家上课是手捧一堆资料,他上课是两手空空,因为他上课从来不看课本。他讲课简明扼要,不喜欢重复,没有废话。
有同学问他:“老师你讲课为什么不按照课本来讲呢?”他用手点着脑袋说:“什么叫知识?装在头脑里的才叫知识,写在课本里的叫文字。”到了快下课的时候,他不是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本破书来布置作业,就是一屁股坐在前排同学的桌子上,拿起同学的课本来布置作业。
有一次他来上课,发现黑板写满了粉笔字,他没有责备值班的同学,只是低头去找粉笔刷,转了一圈没有找着。正当大家猜他会不会回教务室取粉笔刷的时候,却见他抄起一把扫帚,来几下横扫千军,把黑板抹成一个大花脸。他对着黑板看了两眼,回头对大家说:“行了,上课。”就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老师,他的教学质量是全校最高的。
另一位是教哲学的。这位老师身材高而清瘦,两眼有神,走起路来腰杆笔直。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转业军人,后来一打听,吓了一跳,原来他是校长。他以前是海外华侨,家里有钱,1949年只身回国参加新中国建设。后来到中国人民大学读研究生,再后来到华南地区最大的一间重工企业当宣传部长,是当时该地区年纪最轻的高官之一,文革时受到冲击下放劳动。
文革后他恢复工作,但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安排他,就让他先当一回校长,他自己则主动请缨教哲学。由于他的级别高,所以上面配了一辆小车给他出入,但大家都没有见过他坐车上下班,只看见他身穿旧军装精神抖擞地走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也跟大家一齐排队打饭,跟同学们和食堂的职工有说有笑。
他上哲学课的时候特别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打瞌睡。这不仅仅因为他是校长,别人怕他的缘故,还与他的讲课水平高有关系。他讲课也是从来不看书本,书里面的概念、原理以及相关人物都装在他的心里,信手沾来,出口成章,把原来枯燥无味的哲学知识说得生动有趣而又滴水不漏。
他上课不布置作业,但会给出思考题,让大家回去看书查资料,下次上课让同学谈思考结果,有不同意见可以相互交锋,最后由他作评述总结。这样一来,上他的哲学课就变得既有压力又有动力,有时候下课以后大家还要争论一番。这一争就使得学习有了主动性,也使得大家从原来的讨厌哲学变为有点喜欢哲学。
后来,这位校长离开了学校,调到市里当领导。(老平 201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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