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ynthia 发表于 2016-8-18 01:14:25

就这样,让这些都到一边去吧,终于到了我们该面对那些真正支撑这一诉讼的内容的时候了。我注意到了,审判团的先生们啊,你们在听取我的朋友L. Herennius*的发言时特别用心。你们被他的发言吸引,有一大部分原因自然是由于他的才华与由于他独特的演讲风格,但我不禁要担心的则是这一精巧地营造出了坐实罪名的效果的演讲会不着痕迹地、轻轻巧巧地赢得你们的赞同。他说了好多关于奢侈生活的内容,好多关于过度欲望的内容,好多关于年轻时代的不检点行为的内容,好多关于道德品质的内容,而且,虽说他平时是个很温和的人,一贯的处事风格都体现出被如今几乎所有人赏识的优雅的风度修养,可是在这个案子里,他却成了一个最最严厉的叔伯+、道德法官和老师;他责备起M. Caelius来,任何一个父亲都比不过;他花了好多篇幅反复讨论了缺乏自制、不知收敛的生活方式。该怎么说呢,审判团的先生们?我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专注地听他说话,特别是连我自己也不禁害怕起这么严肃、这么苛刻的演讲风格来了。

* L. Herennius Balbus,本案的共同起诉人。西塞罗与他私交不错。
+ 在罗马,未成年人如果失怙,一般以叔父或伯父为首选监护人,其职责之一是监督受监护人的日常生活开销,因此在罗马文学作品中叔伯常以严厉而节俭的监护人形象出现。

不过他演讲的开头部分撼动不了我,那里面说Caelius曾经跟我的朋友Bestia关系不错,曾经在他家里吃饭,经常去他家里,还支持他竞选大法官*。这些撼动不了我,因为这些明显是谎言;他甚至还提了一些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人的名字,可是这些人要么不在这儿+,要么出于无奈必须附和这种说法。还有这个也根本触动不到我,就是他说Caelius跟他一起在狼人兄弟会#里。这个兄弟会真是野蛮啊,这个狼人兄弟的社团真是太乡野太粗俗了啊,虽说它在有道德有法律之前就搞起林中聚会来了,到了现在这帮兄弟们居然不单单互相指控,还不忘了把他们的兄弟情谊放到公开控诉里来提一条,好像是惟恐有人不知道有多糟糕似的!

* 这些内容与本案的关系不很清楚,注者怀疑Herennius也许是说Caelius人品不好,出卖朋友。Bestia竞选大法官是在前57年(本案前一年,也是Caelius控告Bestia前一年)。
+ 就是不在现场作证的意思。
# Luperci sodales,负责主持每年狼神节庆典(Lupercalia,每年2月15日)的祭司团,在庆典上他们大量饮酒,然后半身裸露,半身披上一些羊皮条子,手持其余羊皮条,绕城奔跑,沿途鞭打观众,时人认为有助于受到鞭打的女子受孕及顺利生产。前44年2月15日的狼神节庆典上,安东尼以此身份主持,并向恺撒献上王冠,遭到恺撒拒绝。这里Herennius为什么要提这个也已经不清楚了,注者怀疑要么仍旧是指Caelius出卖朋友,要么是当时狼人兄弟会有什么丑闻。

不过我不多说这个了,我还是来回答一下那些最能撼动我的部分吧。他对奢侈生活的抨击很长,而且也和缓一些*,还有也多一些商榷,少一些恶言,因此你们听得也就更用心一些。顺便说说P. Clodius+,我那位朋友,他喜欢特别沉重特别激烈地直冲上来,浑身燃烧着激情,使用最为严肃的词语,最为嘹亮的声音,虽说我很赞赏他的雄辩,但我却一点也不担心;我已经见过他输了好几个其他的案子了。可是对你,Balbus,我想要首先在得到你的许可的前提下做出回答,希望我这样做不违反法律,也不亵渎神明,就是我想来为这么一个人作个辩护,这个人从来都不拒绝参加宴会,还去过花园里#,还在身上涂香水,还去Baiae**观光过。

* 一般的版本都作“虽说和缓一些”,R.G. Austin认为从上下文看,西塞罗认为Herennius的比较“温和”的演讲部分才是最有效力的,因此这个转折不妥,他提出另一个版本的语气更合适一些,这里我就按那个版本翻译。
+ 本案的另一个共同起诉人,一般认为不是Clodia的弟弟,而是他们家族中的一个其他成员。
# 注者认为这是暗指Clodia的花园。
** 罗马富人喜爱的豪华度假村。

dynthia 发表于 2016-8-19 01:28:12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8-18 15:41 编辑

其实,我在这个城里见到过也听说过很多人,不单单是那些用唇尖品尝着这种生活方式,还有像俗话说的那样,用指尖触摸着这种生活方式*的人,也有那些将整个年轻时代都完全投入享乐之中的人,可是他们最后却都摆脱了这样的生活,就像俗话说的那样,重新找回了自己,走上了正直而优秀的人生道路,成为了可敬而出色的人。说起来,所有人都认同这个年龄段的人可以游戏人生+,而且年轻人的欲望也是出自天性。只要这种欲望的奔流不至于破坏他人的生活,不至于倾覆他人的家庭,那么大家一般也就轻松宽容地看待了。

* 都是当时俗语,意思就是对这种生活方式浅尝辄止的意思。
+ ludus原意是游戏或娱乐,注者认为在这个语境下是指男女情事。

但是在我看起来,你好像是想要通过这种年轻人所共有的坏名声来煽动一种对Caelius的敌意。正因如此,你的演讲遭到的种种沉默回应,都可以归到这么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只有一位被告人站在面前,而我们却要思考很多人共有的缺陷。要指责奢侈的生活方式是很容易的。要是我试着来展示一下所有可以就此方面进行的讨论的话,一天都不够我用的;关于色诱,关于奸情,关于淫荡的生活,关于无度的奢侈,可以说的话是无止境的。就算你前来控告的连一个具体被告人都没有,而只有这类恶行,你的控告内容也可以做到丰富而又庄重。但是凭借你们的智慧,审判团的先生们啊,你们应该可以不被从具体被告人身上引开,应该可以,不论你们的严肃庄重的内心可以给出多么严酷的惩罚——这位控告人在试着将这种惩罚引导到泛泛的问题上,恶行上,道德上,世风*上——,也不把这种惩罚应用到这个具体的人,这个具体的被告人身上,因为他不是由于他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行,而是由于很多人共有的缺陷才被卷入这种他不应承受的憎恶之中的。

* 西塞罗这个排比最后的两项in mores, in tempora让人联想起他斥责Verres和斥责喀提林时的名言:O tempora o mores!

正因如此,我不敢对你的严肃指责作出应有的回答。我本应请求你给年轻人以一点宽容,一点理解。但是,我要说,我不敢;我不会依靠他的年龄所应得的庇护,我不会提到所有人都可以合理享受的让步;我只请求你做到这一点,就是,不管这个时代大家对于负债,对于放荡的生活,对于年轻时代的欲望有什么样的一致的厌恶情绪——在我看来这种厌恶情绪是很深的——,也不要让这个人由于其他人的过失,由于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属于这个时代的不端行为而遭到伤害。我一方面作了这样的请求,另一方面,针对就这个人本人而提出的各项指控,则绝不退缩,而将会进行最为认真的答辩。说起来,有这么两项指控,一项是关于金子*,一项是关于毒药;而它们都牵涉到同一个女人。据说,金子是从Clodia那儿拿来的,毒药是找来要用到Clodia身上的。所有其他种种都不是指控,而只是诽谤,更适合于粗人的争吵,而不是公开的法庭场合。“奸夫、淫贼、搞贿选的掮客+”,这类的话只不过是骂人,不是正式的控诉。这些所谓的指控完全没有基础,完全没有根据;它们只是一个暴怒之中的控告人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发出的侮辱人的声音。

* 从下文看似乎是一些金首饰。
+ 就是上面16节里提到的sequester。

dynthia 发表于 2016-8-20 02:18:07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8-26 14:37 编辑

在这两项指控的背后,我看到的是同一份支持,同一个源头,我看到的是某一个名字,某一个首领。他需要金子;他从Clodia那儿拿了,在没有证人在场的情况下拿了,他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我看到了一种最为明显的标志,显示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亲密之情。他想杀了这同一个女人;他找来了毒药,准备好了,拉了所有他能找到的人做帮手*,定好了时间地点,带了过去+。这么一来,我又看到了一种最为强烈的憎恨之心,是那种从最为残酷的分手之中才会产生的。在这个案子之中,我们所有需要处理的,审判团的先生们啊,都是Clodia的事,都是这位不仅高贵典雅#,而且声名远播的女子的事,关于她,我不会多说什么,只说为了反驳指控所必须说的那些。

* 通行本作“找来了毒药,弄了奴隶做帮手,配好了药水”。R.G. Austin综合了几个版本,认为这个读法最好。
+ 通行本作“定好了地点,偷偷地带了过去”。R.G. Austin认为A.E. Housman提出的文本读法更好一些。
# nobilis的本意是指出身高贵(以Clodia的家世,当得起这个评语),但是在当时的喜剧中常常用来形容妓女的气质“高贵”。

不过以你的出人的才智,你肯定知道,Cn. Domitius*啊,我们一切需要处理的事都仅仅和她有关。要不是她说她自己给了Caelius金子,要不是她宣称他准备了毒药来用在她身上,那我们这么做就太无礼了,我们说出一位一家之主母的名字就太不与主妇身份+所应得到的尊敬相称了。可是,既然离开了那个女人他们就连一个指控一点装备都不剩了,没法攻击M. Caelius了,那我们这些辩护人还能干什么呢,还不是应该对他们的进攻进行还击?说真的,我本来还可以用力更猛一些的,要不是考虑到我跟那个人之间的种种过节,就是那个女人的夫君——呃,我想说的是弟弟#,我总是犯这个错。现在,我会做得节制一些,不会走得比我的职责以及案情本身所需要的程度更远;我也不觉得挑起和女人之间的争执有什么必要,尤其还是这么一位在所有人心中都称得上是人尽可亲,而不是与人为敌的女士。

* Cn. Domitius Calvinus,前59年任保民官,前53与前40年两任执政官,当时担任大法官,主持这一审判。
+ 罗马人心目中,主妇(matrona)的形象代表了最为高尚的妇女,而妓女(meretrix)的形象代表了最为低贱的妇女。西塞罗拿matrona这个词来调侃,也是为了达成最终把Clodia定性成meretrix的努力的一部分。
# 关于Clodius与他的三个姐妹(不单单是这个Clodia)乱伦的说法在当时流传很广,西塞罗在四年前曾当面拿这个话题取笑Clodius(不过他自己也承认这种笑话品位偏低)。虽然这类私生活方面的攻击在当时政坛属于常事,但考虑到这一说法的流行程度,一些学者还是认为未必完全没有依据。不过,古典时代对乱伦的禁忌远不如后世那样严,比如在雅典同父异母兄弟姐妹之间就可以而且经常婚配,像托勒密王室那样的亲兄弟姐妹通婚虽然不是常态,但时人也不像后人那样觉得特别反感。

不过我还是要首先征询一下她本人的意见,是更希望我对她做得严肃一些、庄重一些、老派一些呢,还是轻柔一些、温和一些、风雅一些呢?如果说要用那一套古板的风格方式,那我还是从地下来召唤一位先生吧,是一位留着胡子的先生,不是那种她特喜欢的短胡子*,而是乱蓬蓬的那种,我们在古代的雕像和画像里见过的,让这位先生来责备这位女士,让他来代替我说话,免得她弄不好要生我的气+。那么,就请一位她本人家族的成员,那位最为有名的Caecus先生#出场吧。我想,他出得场来,马上就会这么干,这么说**:“你这个女人啊,你跟Caelius在搞些什么?跟一个年轻人在搞些什么?跟一个外人在搞些什么?你是怎么搞的,一会儿跟他好得什么样似的,还给他金子,一会儿又恨得什么样似的,还怕他下毒?你没有看见过吗,没有听说过吗,你的父亲,你的叔伯,你的祖父,你的曾祖,你的高祖,你的天祖,他们都当过执政官?

* 早期罗马人习惯留长胡子,从小西庇阿开始,光脸或精心修理的短胡子(常见于年轻人)开始流行,一直到哈德良皇帝带头留长胡子,风气才又变回来。
+ 角色扮演是当时法庭演说的一个重要部分,包括西塞罗在内的很多演说家都从职业演员那里汲取过舞台技巧。
# App. Claudius Caecus,前312年任监察官(当时此职不需要事先担任过执政官),前307与296年两任执政官,前292与285年两任独裁官,是当时德高望重的著名元老,也是罗马最早的演说家。Clodius一家的家族名原本是Claudius(Clodius是这个家族名的另一种拼法,在该家族的一些分支中使用),这位元老是他们的祖先。这个家族在罗马属于贵族(patricii,与“平民”plebes家族相对而言,这两个标签属于历史遗留名词,不代表家族的实际财富或地位),因此按法律该家族成员不能出任保民官。前59年,Clodius为竞选保民官,决定被一个平民P. Fonteius收养,他的“养父”比他自己还年轻,而且办完收养手续后Clodius也没有改变家族名,而不是像正常收养情况下那样归入Fonteius家族,在当时甚为骇人听闻。
** 一般认为Clodia当时在场,西塞罗走到她面前开始演戏。

还有,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嫁给了Q. Metellus*,那位最为出色,最为勇敢的人,最为热爱这个国家的人,那位只要一跨出家门,马上就在公德、荣誉、品望上都压倒了所有人的先生吗?你从一个最为光荣的家族里,嫁到了一个最为出色的家庭之中,你怎么还跟Caelius这么纠缠不清?他是你的族亲吗?是你的姻亲吗?是你丈夫的朋友吗?一个都不是。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还不是无耻的淫欲?还有,你啊,要是我们这些男子的人格形象打动不了你,难道连我那个孙女+,那个Q. Claudia#,她也不能教导你追求我们家族依靠妇女的光荣名声而得到的赞誉?难道连那位维斯塔贞女Claudia**,那位抱住凯旋的父亲,不让他从马车上被心怀敌意的保民官拽下来的女子,也不能教导你?为什么是你弟弟的低劣品行,而不是你父亲你祖父的美德,那些一直上溯至我的时代,不仅仅在我们家族男子中,甚至也在我们家族女子中反复出现的美德,对你影响更深?我拒绝与皮洛士订和++,难道是为了让你天天为最为丑恶的私情订盟的吗?我引来了水##,难道是为了让你用来作孽的吗?我建了道路***,难道是为了让你身边伴着别的男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的吗?”

* Q. Caecilius Metellus Celer,前60年任执政官,Clodia的丈夫,支持元老院政体一方的领袖之一,前59年去世,当时有传言认为是被Clodia下毒(因此Caelius才称Clodia为“一个quarter就可以上一次的杀夫淫妇”)。
+ 原文progenies,可以指任何辈份的后代,注者认为可能是孙女。
# 注者认为是前204年作为罗马主妇代表团一员与P. Cornelius Scipio Nasica前去迎接大神母的Q. Claudia,李维说她在这个典礼之前名声可疑,但由于参与主持了这一典礼,便以贞节闻名于后世。奥维德说在典礼中,装载神母的船搁浅而无法前行,所有人一起都拉不出来,此时Q. Claudia向天以自己的贞节起誓,然后轻轻一拉,船应手而动。苏埃托尼乌斯也记载了同一个传说,不过简略一些。
** 前143年执政官App. Claudius Pulcher之女。Pulcher为了取得一次凯旋的机会而发动战争,但被拒绝授予凯旋式,于是他自己出资举办,在行进中,有保民官试图将他拉下马车,他女儿以人身神圣不可侵犯的维斯塔贞女的身分抱住他保护他,使他得以完成凯旋式。苏埃托尼乌斯也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但是说举行凯旋的是这个Claudia的兄弟。Valerius Maximus与西塞罗说法相同。
++ 前280年,皮洛士击败罗马后,向罗马提出议和,App. Claudius Caecus虽已年老且双目失明,仍由子孙搀扶出席元老院会议,发言坚决反对缔结和约。此演说词原文当时尚存,现在我们看见的普鲁塔克给的版本可能与原文相去不远。
## Caecus督造了罗马第一条引水渠,于前312年完工。
*** Via Appia,罗马第一条长途道路,也由Caecus督造,于前312年完工。

dynthia 发表于 2016-8-23 04:11:56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8-22 14:13 编辑

不过我,审判团的先生们啊,召来了这么一位严肃的先生,就不害怕这位Appius会突然转过头来,开始拿他那套监察官的沉重语调指责Caelius吗?不过后面我会有机会来处理这个,而且会这么处理,审判团的先生们啊,我自信能处理得让最为苛刻的裁判也对Caelius大加赞赏。可是你,你这个女人——现在我是自己在跟你说话,不引进别的什么人来——,既然你想要把你做的那些,你说的那些、你控诉的那些、你策划的那些、你宣称的那些都拿来展示证明,那么你就需要作出回应,好好解释这样的亲密、这样的交情、这样的往来。那些控诉人说了好多东西,什么欲望啦、爱恋啦、奸情啦、Baiae啦、海滩啦、宴会啦、酒会啦、唱歌啦、乐团啦、花船啦,而且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他们要不是有你的授意的话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不知道你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无法抑制的鲁莽情绪下才会想出来把这些事情都送到法庭上来,送到审判上来,现在你要么就得洗白这些事情,宣布这些都是假话,要么就得承认你的控诉和你的证词都无法采信于人*。

* 在一些案件中,法律规定妓女的证词不得呈堂。

不过要是你还是喜欢我做得风雅一些,那么我就这样对待你吧。我会送走这位强硬得简直粗鲁的老人;我会从现在这些人里召来一位最能干的,就是你那位最小的弟弟*,他在这类事情上是最风雅不过的;他对你的感情也是最好不过的,不知道是因为一种什么胆怯,想来是某种夜间的无端的心惊,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一直跟你这个大姐姐睡在一起。想象一下,他会这么跟你说:“你为什么焦躁,姐姐?你为什么颠狂?

你为什么发出喊声,用你的言辞将小事化作大事?+

你看见了邻家的少年郎;他的俊美、他的高大、他的脸庞和他的双眼打动了你;你想要更多地见到他,你们有时候会去同一个花园;你这样一位高贵的女郎,面对一个受节俭的父亲#管束的孩子,想要用你的财富来缚住他。可是你没有成功;他踢开了你,拒绝了你,赶走了你,他不觉得你的礼物有那么值钱。你再去别的地方呗。你在台伯河边有的是精心布置的花园,多的是来游泳的年轻人;你每天在那儿都可以找个良配,何必要为这个轻视了你的人而烦恼呢?”

* 保民官Clodius。
+ 一般认为这句话是一句引文,但引自何方已无从查考。
# 严厉的父亲管束儿子不让他和心爱的妓女会面,是罗马喜剧常见的主题。

现在我回头来说你,Caelius,我再来拿起一副父亲的庄重严肃的调子。不过我在想,我是应该召来一位什么样的父亲呢,是一位像Caecilius*笔下的那样的粗暴强硬的父亲吗?

啊,现在,我的激情终于开始燃烧了,现在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了。+

要不,是这样一位?

衰人啊!混蛋啊!

这样的父亲真是像铁石一样:

你问我在说些什么,想要些什么?你所有那一切
以你的恶行所实现的事,都违背了我的希望。

这种父亲说的话真难承受啊。这样的父亲会说:“你为什么要搬家搬得弄来这么一个娼妇当邻居?你为什么看出了她要勾引你却还不掉头逃跑?”

你为什么要结交一个别人家的女人?你就花钱吧,你就挥霍吧;
等你没钱了,难受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只要享受我的余生就够了。

* Caecilius Statius,罗马喜剧作家。
+ 此处及本节以下各处引文,原作已无法查考。

对这样一位严厉而正直的老人,Caelius可以回答说他并没有受到欲望的引导,偏离人生道路。证据呢?没有花销,没有损失,没有借贷。可是有传闻啊。有多少人,有什么人能逃脱这种东西,特别还是在这么一个谣言满天飞的城市里?你真的觉得他做了这么一个女人的邻居然后被人说坏话很奇怪吗?就连她的亲生兄弟也无法逃脱被心怀敌意的人议论啊。要是来的是一位温文和蔼的父亲,就像这个样子的:

他弄坏了门是吧,那就修呗;他撕破了
衣服是吧,那就缝呗。*

那么Caecilius的回答就再直截了当不过了。这里面有什么他不能轻易辩解的呢?我不是说这位女士;不过,要是有一个女人,跟这位不一样,而是面向全世界卖身,一直有着个公开的情人,一直把花园、房子、Baiae的别墅都向所有人的欲望随意敞开,还养着几个年轻人,自己花钱支持他们不受节俭的父亲所束缚;要是有这么一个寡妇活得这么无拘无束,有这么一个不知节制的女子活得这么没有廉耻,有这么一个有钱的女人活得这么挥霍无度,有这么一个淫荡的女人活得这么像一个妓女,那么我凭什么要把一个人看作是奸夫,只因为他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少了点拘束?

* 出自Terence所作喜剧《两兄弟》(Adelphi)。

dynthia 发表于 2016-8-24 01:48:53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9 10:02 编辑

有人会说:“这就是你的教育内容吗?这就是你教导年轻人的方式吗?家长把这个年轻人托付给了你,交给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吗?就是为了让他在情爱和享乐之中度过青春,然后再由你来为这种生活这种追求作出辩护吗?”我要说,要是有个人,审判团的先生们啊,他心灵如此强健,生来有如此的品德与自制力,能够拒绝一切的享乐,将整个人生都投入到体格的锻炼和心智的强化之中,不动心于休息,不动心于放松,不动心于同龄人所喜爱的事物,不动心于游戏,不动心于宴饮,认定在人生之中值得追求的只有那些与荣誉和品望相结合的内容,那么在我看来,这个人可以说天生就具有了某种神一样的优秀品质了。属于这类人的,我想,就有那些Camillus们、Fabricius们、Curius们*,这些人都是凭借着最为薄弱的资源而作出了如此之伟大的事业。

* 这些都是罗马历史上的传统英雄人物。

可是,这类美德现在不仅在我们的生活中,就连在书本中都很难找到了。就连包含了这些古老的严肃德行的记载的纸张也已经褪色了;不仅仅在我们中间,在我们这些一贯以更多的实践而不是更多的言辞来追随这种生活方式这种思想观念的人中间是这样,甚至在希腊人中间,在这些最为博学的人中间,在这些虽然不能实践,却能以最为伟大光荣的方式讲述描写这些的人中间,随着希腊世风的变迁,现在也已经是另一种观念在大行其道了。

dynthia 发表于 2016-8-26 01:52:21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8-25 11:56 编辑

就这样,有些智者*宣称一切的行为都是出于追求享乐,也有不少博学的人居然并不对这种可耻的言论避而远之;还有一些+则认为尊严应该与享乐相结合,就好像可以把这两项无比相斥的事物通过诡辩的方式强扭在一起似的;至于那些认同唯一一条通向赞誉的途径必须是依靠努力来通行的人们#,差不多就被独自留在讲堂里了**。其实,大自然给予了我们很多带来愉悦的事物,有时我们的德行也会被它们催眠而陷入沉睡;它向年轻人展示出了很多条滑脚的道路,他们站在走在上面几乎不可能不失足不摔倒;它提供了多种多样最为令人陶醉的事物,不单单是这个年龄段的人,就连已经成熟的人都会被它们吸引。

* 指伊壁鸠鲁学派。事实上,伊壁鸠鲁学派主张追求ἀταραξία(心灵的宁静)与ἀπονία(无忧无虑、没有痛苦的状态),并不像他们的批评者说的那样是追求享乐。
+ 指逍遥学派。
# 指斯多噶学派。
** 意思是没有人愿意追随这样的学派。

所以,如果你们凑巧能看到这样一个人,他不寓目于万物之美,不为香气、触感、旨味所吸引,塞耳不听曼妙之音,那么在我看来,不会有很多人认为他是蒙众神宠爱,而反过来会有很多人认定他是触怒了神灵。就是这样,这条道路自然不用再有人追随了,它已经被遗弃了,被抛荒了,被枝叶和蔓草所堵塞了。那就让某个年龄段的人投入游戏*之中吧;让年轻人自由一些吧;不用拒绝一切的享乐了吧;不必让正直的理智永远占上风了吧;就让欲望和享乐在某些时候战胜理智好了,只要在这些事情里仍旧能保持一些规矩,一些节制,就可以了吧。比如说:年轻人要看重自己的节操,不要玷污别人的妻子,不要挥霍父亲的家产,不要毁在高利贷手里,不要闯进别人的房子别人的家庭,不要给纯洁的人带来耻辱,不要给正直的人带来污点,不要给善良的人带来恶名,不要用暴力恐吓他人,不要参与阴谋,不要犯下罪行。最后,就算一个人投身于享乐,只要他在把一段时间投入了这个年龄段的游戏+和年轻人天生的欲望之中后,能够在另一个时候归回到照料家庭、参与庭辩、关心政事,那么在大家看来,虽说此前理智没有能让他认清这些事,他还是能在得到满足之后远离了这些,得到经验之后看轻了这些的。

* 仍指男女情事。
+ 仍指男女情事。

事实上,不仅仅在我们的记忆之中,也在我们父辈祖辈的记忆之中,审判团的先生们啊,都有很多最为优秀的人,最为出色的公民,当他们青春的欲望不再沸腾之后,在他们定型了的年纪之中展现了出众的品德。我还是不提这些人的名字了,你们自己都可以记起来的。我只是不想把哪一个勇敢高贵的人的哪怕是最为微小的错误硬放到他的最为高大的荣誉旁边。要是我想这么做的话,那我也可以提起很多最为优秀最受尊敬的人,他们之中,有的被人说起在年轻时过度放纵,有的被人说是奢华无度,有的被人说是欠债累累,还有的则被人谈论他们的花销和他们的欲望,但这一切都被他们后来的多种多样的品德所遮盖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他们的年轻作为这一切的理由来给他们开脱了。

dynthia 发表于 2016-8-27 02:10:19

转过头来,再说在M. Caelius的身上——我现在说起他那些高尚的追求来更有信心一点了,有了你们的智慧作为倚靠,我有胆量直率地承认一些事情了——找不到任何的奢华,任何的挥霍,任何的债务,任何对宴饮对堕落生活的渴望。其实,这类口腹之欲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不会消退,反而还会加深呢。至于情爱,至于那些据说是很甜蜜的东西,这些对于一位天性坚强的人是造不成长久的困扰的——因为它们很早很快就会凋谢——它们也从来没有能够占据过,没有能够困扰过他。

你们都听到过了他为自己辩护*,你们此前也都听到过了他指控别人+——我说这些是为了进行辩护,不是为了自我吹嘘#——他的演说风格、他的才学、他丰富的思想与词句,这些,凭借你们的智慧,你们都已经看清楚了。在他身上,你们看见闪耀着的,不单单是他的天才——这个,常常,即使不通过努力来培育,仍旧可以依靠其自身的力量而发展壮大——,还有他——除非我对他的善意欺骗了我自己——内在的学识,那是由良好的教育建立起来,由精心的守护强化出来的。还有,你们要知道,审判团的先生们啊,那些Caelius被宣称沉湎其中的享乐,和这些我正在讨论的追求,是不大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一个投入了欲望、爱恋、激情、享乐的心灵,常有时受困于过度的满足,也有时受困于求之而不得**,是不可能做到这些我们在演说之中所需要做的事的,不管是使用哪种风格,不管是在实际发言中还是在思考准备中,都是支撑不住的。

* Caelius在这个案子中为自己发言辩护。西塞罗是三位辩方发言人(Caelius本人、克拉苏和西塞罗)中最晚出场的一个。
+ 要么是指Caelius控告Bestia,要么是指他控告Hybrida。
# Caelius是西塞罗的学生,因此西塞罗称赞他的演说才能有自我吹嘘之嫌。
** 原文nimia copia(过度丰盛)和inopia(不足),可以理解为描述财产,也可以理解为描述欲望等物,这里按后一种理解翻译。

你们还能想到别的什么理由吗?为什么雄辩的回报如此之美妙,演说有着如此之乐趣,如此之赞誉,如此之人望,如此之尊崇,可是现在却少有人,其实一直都少有人投身于这个事业之中?那是因为这需要压制一切的欲望,放弃一切对于愉悦的事物的追求,抛开游戏,抛开娱乐,抛开宴饮,甚至还要抛开与亲友的交往。正因如此,这方面的努力才不能得到人们的喜爱,才吓退了人们不投入对此的追求,即使他们在这方面既不缺乏天生的才能,也不缺乏早期的训导。

还有,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是沉湎于这类堕落的行为之中,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起诉一位担任过执政官的人*?这个人,如果他逃避努力,如果他陷于享乐而不能自拔,又怎么会每天投身于这种舌辩,招来恨意,起诉他人,将自己置于生命危险之中+,在罗马人民的注视之下整月整月地为自保或为荣誉而斗争?可是,那个小区没有散发出一种什么气味吗?众人的口碑呢?还有那个Baiae,不代表什么吗?这些,其实,不单单是代表了,更可以说是大声宣布了,就是说有一个贱人的淫欲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不仅仅不需要独处、黑暗这类的东西来掩盖她的无耻行为了,还竟然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以这等丑恶行径为荣了。

* Hybrida。
+ 指被人(例如Atratinus)控告。罗马的刑法很严,很多罪名的处罚不是死刑就是放逐(对于古典时代的普通人,放逐和死刑有时也差不多了)。

dynthia 发表于 2016-8-30 01:00:06

说真的,要是有那么一位先生,觉得应该禁止年轻人搞寻花问柳的风流事,那么他实在是太过严肃了*——我无法反驳他——可是他所厌憎的事物,不仅仅是被这个时代所允许的,也甚至是被我们的祖辈所习以为常、放任自流的。有哪个时候,这种事不是大家都在做的呢?有哪个时候,这种事是受到了批评的呢?有哪个时候,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呢?最后,有哪个时候,这种现在不违反法律的事是违反了法律的呢?我在此将就事论事,我不会提哪位女士的名字;我会把这些都略过不谈。

* 罗马人一般不觉得与妓女交往有什么道德问题。

要是有那么一位没有夫君的女士向众人的欲望敞开家门,公开地投身于娼妇的生活,惯于与毫无瓜葛的男子纵情宴饮,如果她在这个城市里,在花园里,在Baiae的稠人广众之中都如此行事,如果,再加上,她的这种生活方式不仅仅体现在她的行止之中,而是还体现在她的装扮和她的随从之中,不仅仅体现在她秋波的流转之中*,不仅仅体现在她言语的放荡之中,而是还体现在她的拥抱、亲吻、海滩、花船、宴饮之中,直至她不单单显得像是一个娼妇,甚至还显得像是一个淫贱无耻的娼妇:那么,要是有那么一位年轻人碰巧跟她有点往来,您,L. Herennius啊,您以为他看起来是更像一个奸夫呢,还是一个恩客呢?是更像在侵犯他人的贞操呢,还是在满足某人的淫欲呢?

* 西塞罗曾在私人通信之中给Clodia起了个外号叫βοῶπις(有着牛一样大而美丽的眼睛的女郎)。这个词在荷马史诗里是用来形容天后赫拉(即罗马神话里的朱诺)的,西塞罗拿来用自然不是恭维Clodia(注者认为要么是指Clodia像朱诺对待埃涅阿斯一样,是他的死对头,要么是指Clodia像朱诺一样与亲兄弟同床),不过也从侧面表出了Clodia以美目闻名于时。

我现在会忘掉你对我的伤害,Clodia,我会把伤心往事的记忆放到一边;我会略过不提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是如何残酷对待我的亲友的;我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并不是针对你的。不过,既然那些起诉人都说这一控诉是出自于你,还说你本人是这一控诉的证人,我还是要问你一件事。如果有那么一位女士,操持着如同我不久之前描述过的那种处世方式,跟你不一样,而是沉浸于娼妓的生活方式之中,那么,要是有那么一位年轻人跟她有那么一点瓜葛,在你看来,这能算得上是最为丑恶最为无耻的行径吗?如果你不是这么一个女人——我真心希望如此——,那么他们指控Caelius的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他们心目中你就是这么一个女人,那么,连你都看不进眼的这种所谓指控,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所以,给我们一条辩护的道路,一个辩护的方案吧。要么,通过你的节操,为我们证明M. Caelius没有做出任何淫邪的行为;要么,通过你的无耻,通过你对这位先生以及对其他众人的无耻行径,向我们提供最为强有力的辩护手段吧。

* 指西塞罗由于Clodius的攻击而被迫流亡的时候。

dynthia 发表于 2016-8-31 03:29:31

不过,既然我的演讲似乎已经离开了浅滩,越过了礁石,余下的路途在我看来就是一马平川了。说起来,有两项指控,全都和一个女人有关,两个都是严重无比的罪名,一个是说有金子从Clodia那儿被拿走了,一个是指控Caelius准备了毒药想用来杀死这同一个Clodia。他拿了金子——照你们的说法——是准备去给L. Lucceius*的奴隶们的,是让他们杀掉当时正住在Lucceius家里的亚历山大里亚人Dio+的。不管是暗害使节,还是唆使奴隶杀死主人的客人,都是了不得的罪名啊!是邪恶满满的阴谋啊!是胆大包天的阴谋啊!

* 西塞罗的好友,竞选前60年执政官失败后离开政坛,潜心修史(今已佚),西塞罗曾致信请他撰写自己平定喀提林阴谋的事迹。
+ 即亚历山大里亚市民使团首领Dio。

那么,关于这条指控,我首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他是告诉了Clodia他拿金子是要去干什么呢,还是没有告诉呢?如果他没有告诉她,那么她为什么要给?如果他告诉了她,那么她也就绑到这个邪恶的阴谋之上了。你是有这个胆量从你的箱奁之中拿出金子呢,还是有这个胆量从你那个维纳斯像上剥下饰品——就是你那个“剥夺他人者维纳斯”的像*——,要是你真知道他要这个是准备用来犯下什么样的罪行的,是准备用来杀害使节的,是准备用来给L. Lucceius,这位最为圣洁最为正直的人,带来永世的罪恶之玷的?不,对这等的罪恶,你那奔放的心灵不应该成为共谋,你那敞开的家门不应该成为臂助,你那好客的维纳斯像不应该成为帮手。+

* 维纳斯是Clodia供奉的守护神,一般这些守护神像都有一个别名,比如“胜利者维纳斯”之类,这里西塞罗是取笑Clodia从情人们那里弄来钱财装点她的维纳斯像。
+ 这里的三个形容词liberalis. . . popularis. . . hospitalis. . .表面上看都是好字眼,实际上都是嘲笑Clodia生活放荡。另外,domus popularis直译是“访客众多的家”,为了与另外两个分句格式统一,改成“敞开的家门”。

Balbus*看到了这一点;他说Clodia并不知情,还说Caelius是这么在她面前找借口的,就是说他要金子是要拿去装点赛会+的。要是他像你讲述他的种种放纵的时候所想要描述的那样与Clodia如此亲密的话,那么他肯定会直接说出他为什么要金子的;要是他跟她没那么亲密的话,她是不会给的。总之,要是Caelius真的跟你说了这个的话,无耻的贱人啊,那你就是明知情况地给他金子用来犯罪的;要是他没敢跟你说的话,你肯定没有给。我现在该用什么辩护方式,无数的辩护方式中的哪一种,来对抗这个指控呢?我可以说:M. Caelius的道德品质与如此邪恶的罪行相去再远不过;如此才智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竟会产生这种想法,要把如此邪恶的行为托付到他不认识的别人的奴隶们手中,实在是不可思议。我还可以像其他辩护人和我自己一贯的做法那样,彻底询问控诉人,Caelius是在哪里与Lucceius的奴隶们会面的?是通过谁接头的?如果是他一个人干的,他好大的胆子!如果是通过别人的,通过谁?我可以就这样说着说着走遍每一个可疑之处;没有动机,没有地点,没有机会,没有同谋,没有实现这个罪行的希望,没有掩藏这个罪行的希望,如此之严重的邪恶行为没有一点的理由,没有一点的痕迹可以显露出来。

* L. Herennius Balbus。
+ Caelius当时不担任举办公共赛会的职务,但这也许是他或他的朋友以私人名义举办的。

dynthia 发表于 2016-9-1 03:49:40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8-31 14:01 编辑

不过这些演说家们用的辩辞*,这些不依赖于我的天资而是凭借我在演说方面的练习和实践可以结出某些成果的辩护方法,虽说我自己觉得可以再发挥一下呈在大家面前,但为了节省时间起见,我还是都略过掉吧。因为我有,审判团的先生们啊,一位你们肯定会认可与你们共同担当宣誓带来的责任的人,就是L. Lucceius,这位最为圣洁的先生,最为严肃的证人,对于这一据说是出自M. Caelius之手的伤及他的名誉和他的前途的如此罪行,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不可能忽视,不可能忍受。难道说这样一位天赋如此品德、如此追求、如此才华、如此学识的人,对于一位他热爱的与他有着共同追求的人+所面临的危险,竟能全然无视吗?难道说他甚至不能接受随便哪个陌生人成为这等罪行的对象,却竟会不去保护他的客人免遭同一种伤害吗?难道说他甚至会在听说不相识的人犯下这等罪行的时候痛心疾首,却竟会对自己的奴隶们尝试同一种行为置之不理吗?难道说他甚至会谴责在野外在公众场合发生的这等罪行,却竟会对在城中在自己家中发动的同一种事情毫不上心吗?难道说他甚至不会对哪一个乡野之人落入这等险境轻轻放过,而他,这位高雅之士,却竟会掩盖针对一位最为博学之人#的阴谋?

* 希腊和罗马的法庭演说家将论证分为两种:技术性(ἔντεχνος)与非技术性(ἄτεχνος),前者指需要通过逻辑分析之类的工具才能作出的论证,后者指任何非专业人士都可以给出的论证(例如目击证人的直接证词)。这里西塞罗是说他上面列的那些都是技术性论证。
+ Dio。
# Dio。

可是,审判团的先生们啊,我有什么必要还让你们等下去呢?请看这位先生本人在宣誓之后表现出的责任心和不容置疑的态度吧,请仔细听清他的证言的每一个词吧。请宣读吧。*

[此处略去L. Lucceius的证词。]

你们还想要什么呢?就算是案情本身,事实本身来自行发言,难道你们认为还可能发出什么别的声音吗?这是一份为无辜者的辩护,这是一篇案情本身作出的陈述,这是一段事实本身说出的言辞。在这里,没有一点可以让人怀疑到那个指控的东西,没有一点可以支持这个说法的证据,关于所谓发生了的那个谋划,不管是言语、地点、还是时间,都没有一点的痕迹;没有点出任何一个证人,任何一个同谋的名字,这整个指控不过是出自于一个心怀敌意的家庭,一个恶名远扬的家庭,一个粗俗不堪的家庭,一个充满邪恶的家庭,一个充满欲望的家庭。而另一个家庭,据说是这些亵渎神明的邪恶行为在其中试图进行的家庭,却是一个充满正直、充满品望、充满关心、充满道德的家庭;就是从这样一个家庭里,你们听到说出了那些不容置疑的、与誓辞相结合的证言,这样,整个案情也就被置于一个无可怀疑无可争辩的地位之上了,请问,是有一个冲动、无耻、恼怒的贱人在编造指控内容呢?还是有一位严肃、明智、守度的先生在负责地作证呢?+

* 此处对法庭书记官发出指示。
+ 这两个问句从语法上似乎是让听众选择一个对一个错,但实际上是让听众两个都回答“对”,这是西塞罗常用的修辞手法。

dynthia 发表于 2016-9-2 00:03:42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1 10:46 编辑

那么,还剩下的就是关于毒药的指控了;可是,我实在找不到看不清这件事的首尾。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让Caelius想要给那位*女士下毒呢?是为了不用把金子还回去吗?她到底要过没有呢?是为了不让罪名沾身吗?到底有谁控告过呢?说到底,要是他自己没有控诉过别人的话,还会有什么人提起这个事吗?难道你们没有听到L. Herennius本人说过,要不是这位先生为同一件事再次起诉了他已经被开释的友人+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来让Caelius不开心的吗?总之,这等的罪行,居然无缘无故就犯下了,可信吗?你们难道看不出来,那项关于最为严重的邪恶行为的指控#,其实编造出来就是为了给另一个罪名找个动机的吗?

* 拉丁语的指示代词iste(“那个”)常带有一定的贬义,与基本中性的ille(“那个”)有所区别。这里故意翻译得尊敬一些以显得反讽,以便表现出原文的贬义。
+ Bestia。
# 关于谋害Dio的指控。

说到底,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谁呢?他用了哪个帮手呢?哪个同伙呢?哪个同谋呢?他把这等的罪行托付给了谁呢?把自己托付给了谁呢?把自身的安全托付给了谁呢?是那个女人的奴隶们吗?至少控诉里是这么说的。那么,他真的会如此丧失理智——他,这位连你们都承认他的天资的先生,尽管你们在所有其它方面都以你们的充满敌意的演讲对他大加贬低——,竟至于会把他的整个前途交到别人的奴隶们的手中?还有,是什么样的奴隶呢?——这个事情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是那些他明知道不是处于正常的奴隶生活条件,而是更为放纵、更为自由、更为亲近地与主母共同生活的奴隶们吗?说真的,有谁看不出来呢,审判团的先生们啊,有谁会避而不见呢?在一个这样氛围的家庭中,在一个主母活得像一个妓女的家庭中,在一个没有一件行事可以拿出来见人的家庭中,在一个充满了异乎寻常的欲望与奢华、充满了一切一切的闻所未闻的失德与耻辱的家庭中,在这里,奴隶们难道不是已经不再是奴隶了,而是一切事情的托付对象,是一切行为的执行人,是一切享乐的共同参与者,是一切秘密的守护人,也是从每日的开销和奢华之中取得一些满溢出来的部分的受益人?难道Caelius竟会看不出来吗?

所以,要是他真的像你们想要我们相信的那样跟那个女人那么亲密的话,那么他也肯定知道那些奴隶们和他们的主母有多亲近。要是反过来,你们描述的那种密切往来并不存在的话,那么他又怎么能与奴隶们接近到这种地步呢?还有啊,说到毒药这个事本身,编造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案情呢?是从哪里找来的?以什么方式配制的?通过什么途径,交到谁的手里,在哪里交割的?据说,他在家里试了一下这个毒药的效力,是专门为此买了个奴隶试在身上的,那个奴隶转眼就死掉了,毒药就算验收合格了。

dynthia 发表于 2016-9-3 01:10:58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2 14:44 编辑

永生的神明啊!为什么有时候你们会对人们的最为邪恶的行为闭目不见,会把对正在发生的罪恶的惩罚保留到另外一天?是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饮下了生命中最为苦涩的悲痛,那是在Q. Metellus*从祖国的胸口从祖国的怀抱之中被强行拽走,在那个人,那个一直自认为生来就是为了奉献于这个国家的人,那个仅仅三天之前还在元老院会场里、在广场上、在国事之中发扬光彩的人,那个正当盛年、最为健康、充满活力的人,竟如此不堪地从优秀的人群+中从所有的公民中被夺走的时候。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位临终之人,虽然在其它方面神智已经受到了压制,却还将最后一点清明保留在了对国事的回忆之中,他看着哭泣的我,用断断续续的渐渐微弱的声音指出我的头上盘旋着何等的风暴,城邦之上盘旋着何等的狂飙,他时时叩击着他与Q. Catulus#曾共有的墙壁,反复地提到Catulus的名字,不时也提到我的名字,最多地却是提到国家的名字,就好像他感到悲哀的,并不是自己将要去世,而是祖国和我都将失去他的守护。

* Clodia的丈夫。西塞罗在这里暗示他是被Clodia毒死(事实到底如何,现已无从查考)。
+ 支持现有元老院政体的人们。
# Q. Lutatius Catulus,前78年任执政官,支持元老院政体一方的另一名领袖,于Metellus之前去世。

这个人,要是突如其来的罪恶的力量没有带走他的话,他在担任过执政官之后,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对抗他那个疯狂*的表弟+?当他还担任着执政官的时候,他不是在元老院的耳闻之下宣称过,他会亲手杀死这个刚刚开始,刚刚尝试疯狂行为#的人吗?从这样一个家庭走出来的那个女人,竟然敢谈论毒药的发作有多迅速**吗?她不害怕这个家庭会自行发出声音,不恐惧于知情的墙壁,不恐惧于那个有人去世的悲伤的夜晚吗?我回到这个指控来吧;说真的,提起这位最为出色最为英勇的人,提起这些事,就让我的声音由于眼泪而变得衰弱了,就让我的神智由于悲痛而受到压制了。

* 西塞罗一般用与动词furo,-ere(丧失理智)同源的词形容平民参政派的政治人物。
+ Clodius是Metellus的姨表弟。也有译为“内弟”的,也可通。
# 通行本作“刚刚开始疯狂行为,大声喧嚣”,系A.C. Clark所作文本修正,与埃及出土的五世纪莎草纸抄本相同,而各传世抄本均作“刚刚开始,刚刚尝试疯狂行为”,R.G. Austin认为此修正并无必要,按传世抄本也可顺读。
** Metellus的尾名(agnomen)是Celer(“迅速”)。


dynthia 发表于 2016-9-7 02:59:19

不过,毒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是以什么方式配制的,还没有说呢。据说,这个是交给了P. Licinius*,一位懂事的优秀的年轻人,也是Caelius的朋友;然后跟奴隶们约好了,他们到Senia澡堂+来;Licinius也到那里去,然后把装毒药的药盒#交给他们。在此,我首先要问这个问题,就是他约好了把毒药运到这个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让奴隶们到Caelius的家里来?要是Caelius和Clodia之间还有着那么深的交往,那么样的亲热,那么就算有人在Caelius家里看见这个女人的奴隶,又有谁会怀疑什么呢?要是反过来,不和已经来临,深交已经不再,裂痕已经出现——“正缘此泪眼涟涟”**,这便是所有这些罪恶,所有这些控诉的因头了。

* 此人事迹已无从查考。
+ 应该是一个叫Senius的人经营的澡堂。
# pyxis是一种妇女平时用来装化妆品的小盒子,在文学作品中经常用来装毒药。
** 出自Terence所作喜剧《来自Andros岛的女郎》(Andria),里面一位父亲发现自己的儿子在邻家妓女亡故后很伤心,一开始不太明白,因为经他仔细观察儿子和那个妓女此前没有什么往来,然后他在丧礼上看见了那个妓女的妹妹,于是恍然大悟,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这样的,”他*说,“其实,奴隶们把所有事实,把Caelius的邪恶谋划都向女主人和盘托出了,这位聪颖的女士便命令他们在一切事情上都听从Caelius;同时,为了能把毒药,就是要由Licinius交接的那个,当场起获,她就吩咐他们把地点定在Senia澡堂,这样她可以打发一些朋友藏到那里去,然后突然,就在Licinius来交接毒药的时候,跳出来抓住他。”针对所有这一切,审判团的先生们啊,要反驳起来实在再容易不过了。首先,为什么要把地点定在一个公共澡堂呢?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找不到有哪里可以做衣着整齐的人的藏身之处。要是他们呆在澡堂的入口处,那么根本藏不住,要是反过来他们想集结在澡堂的深处,那么穿着鞋子穿着外衣来干这个还能有运气不被人发现实在是不容易,要么就是那位很有能力的女士凭着一个quarter的交易就成了澡堂主人的好朋友了+。

* 可能是指Herennius,也可能是虚指(“有人”)。
+ quadrans的原义是四分之一,也指当时面值最小的铜币(价值六分之一as,即半个sestertius不到,因为1 sestertius=2.5 as),在此按美国华人的语言习惯翻译为quarter。这个词在这里有这么几个隐含意义:(1)Clodia的情人之一曾给她寄去几个quadrans作为“酬劳”,因此Clodia得到一个别名quadrantaria(“只值一个quarter”),Caelius在自辩时在这个别名基础上更进一步,称之为quadrantaria Clytemnestra;(2)一个quadrans是当时澡堂的标准收费;(3)这个标准收费额是对男子而言,女澡堂收费要高一些,因此听众会认为Clodia混迹于男澡堂。

说真的,我很热切地在期待着,想看看他们说的那些优秀的先生们,那些当场起获了毒药的证人们,到底是哪些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名字被提起过呢。不过呢,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们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人物,首先啊,他们能跟这样一位女士打成一片,其次啊,他们还能担当起这样的使命,去藏到澡堂里,这种事情,就算她真有那么厉害,要不是对着最最高尚最最有品望的先生们,她也没法吩咐得动的吧。其实,这些位证人们的品望,还用得着我说什么吗?来看看他们的男子气概,他们的小心谨慎吧。“他们藏在澡堂里。”——好生出色的证人们啊!“然后冒失地跳了出来。”——好生克制的先生们啊!好好想像一下吧,Licinius过来了,手里拿着药盒,作势要递,可是还没有递出,突然之间,这些光彩夺目的无名证人们跳将出来;好个Licinius,本来手还伸着正要递出药盒,当下缩了回去,脱开了这些先生们的迅猛冲击,逃之夭夭。事实的力量真是伟大啊!不管是面对人们怎样的才智,怎样的精明,怎样的巧思,面对世人布下的种种陷阱,它都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应付裕如!

dynthia 发表于 2016-9-9 00:31:38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8 12:00 编辑

就比如说吧,这整个一出戏,虽说是出自一位此中老手,一位故事多多的才女*,可是,它实在是根本没有个主线,根本找不到结局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么多的人手——说起来,他们的数目肯定不少,这样才能轻松捉住Licinius,才能让整个事情有很多目击证人不是——,怎么就让Licinius从他们手中溜走了呢?就算Licinius缩回手不递药盒了,抓起来会比他已经递完更难吗?他们这么布置,就是为了抓住Licinius,为了要么在Licinius手里拿着药盒的时候,要么在他递出了之后,当场截获他的啊。这就是那位女士的计划,这就是这些位先生们被分配的任务啊;至于你提起这个事的时候,说到他们冒冒失失地不到时候就跳了出来,我就看不明白了。他们被分配的任务本来就是这个啊,他们被安置在那里就是为了这个啊,就是要把毒药、阴谋、整个罪行当场揭露出来啊。

* 原文veteris et plurimarum fabularum poetriae,直译是“经验老到的有很多戏剧作品的女诗人”,但是vetus是双关,可以指Clodia年龄已经不小,fabula也是双关,可以指Clodia有很多不雅的传闻,所以试着译成上面这样。

比起Licinius刚刚抵达,手里还拿着毒药盒子的时候,还能有更好的时机跳出来吗?要是在他已经把东西交给了奴隶们之后,要是这个时候这位女士的朋友们突然从澡堂里跳出来,把Licinius抓住,那他肯定会请求旁人援助,还会抵赖他传递过药盒。这些位先生们该如何反驳呢?说他们亲眼看见了?首先,这是把他们自己也卷进一个最为严重的罪行中去了,其次,他们说他们看见的事情,从他们布置的方位是根本看不见的啊。所以说啊,他们现身的时机其实是再好不过的了,就是在Licinius刚刚过来,拿出药盒,伸出手去,传递毒药的时候。这实在只能做一出哑剧*的结尾,当不上一本正戏;在这种哑剧里,有时实在找不到收场的办法,于是就有人从别人手中挣脱,然后拍子+一响,大幕就拉上了#。

* mimus,和现代哑剧不完全相同,有时可以有台词,但仍旧是以身体动作为主要演出方式。通常mimus为了追求哄堂大笑的效果,情节会非常夸张。另外,mimus的女演员在时人心目中以生活放荡闻名,很多时候就是由妓女担任。
+ scabillum,演员戴在脚上打节拍用的道具。
# 当时罗马舞台上的幕布是在演出时收到舞台正前方下面的一个槽里,结束时从下往上拉起的,与现代正好相反。

dynthia 发表于 2016-9-9 23:58:44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9 15:17 编辑

好啊,我要问了:为什么Licinius跌跌撞撞,犹犹豫豫,抽身后退,试图逃跑,那个妇女之友团队的人手们却把他从手中放走了?为什么不抓住他?为什么不用他本人的坦白,用这么多人的目击,还有用罪恶行为本身的声音,来列出如此严重的控诉的具体事实?难道是他们担心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人,强壮的人们打不过一个弱小的人,迅捷的人们打不过一个吓呆了的人吗?在这件事里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在这个案情里找不到任何的疑点,在这条控诉里找不到任何的收尾。就这样,这个案情没有证据、没有推断,甚至没有常常用来显明事实的各种标识,而全是着落在证人身上了。说起这些证人,我,审判团的先生们啊,不仅没有一丝的恐惧,甚至还可以说是带着某种愉悦的希望而期待着他们呢。

我的心灵激动得颤抖了,在等着看见他们,首先啊,因为他们年轻漂亮,还是一位高贵而富有的女士的亲密友人,然后啊,因为他们都是这位女将派遣去把守澡堂伏击圈的勇士。我想问问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躲藏起来的,藏在哪儿,还有,到底是一个浴缸呢还是一个特洛伊木马呢,能盛放能掩蔽这么多为妇女而战的无敌战士?我会迫使他们回答,为什么这么多的人,如此本领的人,对付一个人,一个你们都看见有多弱小的人,居然既没有在他站着的时候抓住他,又没有在他逃跑的时候追上他?这些人啊,只要他们进了那个位置*,就肯定别想能从里面脱身了。虽说他们在宴饮的场合是要多雅致有多雅致,要多风趣有多风趣,有时哪怕带了点酒意也能滔滔不绝,可是法庭跟餐厅+不是一回事,证人席#和宴客榻**也不是一回事,审判团跟吃喝团看着完全不同,日光和烛光也差得再远不过。要是他们进来的话,我们马上就会打碎他们的那点风雅,那点无谓。不过呢,还是让他们听一句我的话吧,还是让他们去别的地方逞能吧,去讨别人的欢心,在别处展示自己吧,让他们在那个女人的家里竞现风姿,相尚奢豪吧,粘在她身边,伏在她脚边,倾心做她的奴隶吧;只要他们能放过一位无辜之人的生命与前途就好了。

* 证人席。
+ 这里西塞罗可能有意让人联想起Caelius称Clodia为in triclinio Coa。
# subsellium,审判团和证人坐的条凳。
** lectus,罗马人用餐时靠在上面的长榻。

dynthia 发表于 2016-9-13 00:30:59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13 09:59 编辑

不过啊,那些奴隶,已经由她的族人们——一群最为高贵最为出色的先生们——决议解放了*。总算,我们找到一件事,是那个女人据说是听取了她的族亲们——一群最为坚毅的先生们——的建议,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之后才做的了。不过呢,我很想知道,这次解放奴隶到底表明了什么?要么就是在针对Caelius编造罪名,要么就是为了逃避拷问+,要么就是这些奴隶参与了诸多事务,有正当理由该得到这样的奖赏了。“可是,族亲们”,他说#,“同意了啊。”他们怎么会不同意呢?你可是说了的,你提出的这事不是由别人报告给你的,而全然是你自己弄清楚的**。

* 一般情况下,解放奴隶之类的决定需要召开一个家族会议讨论一下,尤其是Clodia以寡妇身分主家,更需要族人认可这类决定。
+ 奴隶经解放之后,诉讼对方即无法传讯加以拷问。
# 参见第62节注释。
** 这里原文有点含混其辞,似乎是说Clodia在家族会议上宣称她有理由要解放这些奴隶,而且这些理由只与她个人有关。

还有啊,我在想,这个凭空捏造出来的药盒,会不会就是那个最最下流的故事*的由头?对这种女人,似乎没有什么说法是配不上的。这个事情大家都听说过,已经在闲谈之中传遍了。你们都观察到了,审判团的先生们啊,我到现在为止愿意说了哪些,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说哪些。总之,要是那个是真事,那么肯定不是Caelius干的——他干这个能有什么好处呢?想来大概是一个什么年轻人干的,这个人与其说是缺少情调,不如说是缺少格调+。要是反过来,那个是编出来的,那么这个假故事确实谈不上严肃,不过倒也不乏风趣呢;其实啊,大家的话题和心思本来是根本不会认可这种东西的,还不是因为不管什么内容,不管说出来有多丑恶,在大家心目中都跟那个贱货堪堪般配#?

* 从上下文看,这个故事似乎在当时属于尽人皆知,但其内容现在已经无从查考了。
+ 原文non tam insulso quam inverecundo,意思是这个人干的这件事并不显得粗鄙俗气,反过来还可以说是有点俏皮,不过在侮辱人方面有点过分。
# 原文quadrare,“适合”,与Clodia的外号quadrantaria音韵相近,很可能是西塞罗有意为之。www.yorku.ca的英译本故意译成hit the fourpenny nail on the head,中文里不容易作相应处理,就把本来就带有贬义的istam(那个女人)译成“贱货”以影射那个别名。

案情已经由我叙述过了,审判团的先生们啊,已经说完了。现在你们都知道了,你们手中握着的,是怎样的一个判决,交付给了你们的,是怎样的一个案件。你们审判的,是关于暴力犯罪的起诉。这条法律关系到国家的主权,关系到人民的尊严,关系到祖国的地位,关系到全民的安全,这条法律是Q. Catulus*在公民们手持武装发生争斗,在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的情况下+通过的,这条法律扑灭了我担任执政官那年#已经平息的烈焰**所残留的仍在发烟的余烬,而这条法律现在被用来起诉这位年轻人Caelius,不是为了让他受到国家的惩罚,却是为了满足一个贱人的喜好与淫欲。

* 参见第59节注释。
+ 公元前78年,与Catulus同任执政官的M. Aemilius Lepidus(后三头之一雷必达之父)试图通过一系列迎合下层平民的法案,遭到Catulus及元老院的抵制,经元老院协调,Lepidus前往山外高卢,但不久即带兵返回,被Catulus击败,流亡撒丁岛而死。
# 前63年。
** 喀提林阴谋。

石工 发表于 2016-9-13 23:26:17

本帖最后由 石工 于 2016-9-13 23:31 编辑

dynthia 发表于 2016-9-13 00:30
不过啊,那些奴隶,已经由她的族人们——一群最为高贵最为出色的先生们——决议解放了*。总算,我们找 ...

第70节很精彩,很有四两拨千金的气势。前面的那么多铺垫,到这里亮出了剑:公器不容私用。把法律拔
的越高,就越显出这个审判本身的荒谬。最后一句像是把气球戳破了的感觉。

我根据Yonge的英文版译了一下凑个热闹,尽量把法庭辩论的气势体现出来。

1. 诸位审判员,我在此已经全面陈述并总结了案情。
2. 对于这个提交给你们裁决的案件,你们现在知道了它有多重要,你们的责任有多重大。
3. 在你们主持审判这项暴力指控的时候,依据的是这样一部法律:
4. 它事关国家主权、尊严和利益;保障所有人的生命人身安全;
5. 在同胞们干戈相见,共和国危在旦夕的关头,昆图斯·卡图鲁斯通过了这部法律;
6. 曾经疯狂燃烧的阴谋火焰虽然已在我的任内平息,正是这部法律熄灭了它的残烟余烬。
7. 现在,这部法律却被用来扼杀马库斯·凯利乌斯的青春,并非出于国家利益而实施惩罚,
8. 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女人的骄纵淫欲。


1. The cause has now been fully stated by me, O judges, and summed up.
2. You now understand how important an action this is which has been submitted to your decision; how serious a charge is confided to you.
3. You are presiding over an investigation into a charge of violence;
4. —into a law which concerns the empire, the majesty of the state, the condition of the country, and the safety of all the citizens;
5. —a law which Quintus Catulus passed at a time when armed dissensions were dividing the people,
and when the republic was almost at its last gasp;
6. —a law which, after the flame which raged so fiercely in my consulship had been allayed, extinguished the smoking relics of the conspiracy. 7. Under this law the youth of Marcus Caelius is demanded, not for the sake of enduring any punishment called for by the republic,
8. but in order to be sacrificed to the lust and profligate pleasures of a woman.

你给的约克大学版本链接指向学校首页,我找到的约克版本是这样的,和你的应该不是一个版本:

My plea is spoken and done, gentlemen of the jury.
Now you understand what matters of weighty import depend on your decision.
You have been impaneled to judge a case of aggravated assault.
The law involved is the one Quintus Catulus passed when the stage was almost on its last legs during armed civil conflict.
It is a law vital to the sovereignty, majesty, and well-being of our country,
a law that safeguards the lives and persons of all,
a law under which the last smoking embers of conspiracy were extinguished after the main conflagration had been stamped out in my consulship.
And this is the law now being invoked to put Caelius' young head on the block, to satisfy,
not the exigencies of the nation, but the lust and caprice of one woman.

dynthia 发表于 2016-9-13 23:53:28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13 11:52 编辑

可是,就在这一点上,提到过了M. Camurtius和C. Caesernius被定罪*的事。何等的愚蠢啊!我是该说愚蠢呢,还是非同寻常的无耻呢?你们竟敢——你们可是从那个女人那儿来的——提起那两个人吗?你们竟敢引发起对如此丑恶行为的回忆,一份虽已被时间冲淡却还未被抹净的回忆吗?说起来,他们到底是被判定犯了什么罪名,什么罪行?还不是那个女人由于Vettius犯下的淫邪罪孽+而受到了侵犯与伤害,而他们为她报了仇?说到底,就是为了让Vettius的名字在这个案子里被提起,就是为了让这个古老的一个铜板的故事#被引到,才把Camurtius和Caesernius的案子重新翻出来的是吧?这两个人虽说显然没有触犯这条针对暴力犯罪的法律,但他们还是犯下了严重的罪行,被大家认定不容漏过法律之网。

* 此案件与此二人其余事迹均已无从查考。
+ 此事与Vettius的其余事迹均已无从查考。
# vetus aeraria fabula,其中vetus(古老)是与Vettius的名字双关,aeraria(与铜板有关的)在一些抄本中作Afrania,但不管采取哪种读法,其细节均已无从查考。一些学者猜测Vettius就是给Clodia送去几个quadrans(参见第62节注释)的那个人,但是没有其它证据支持。

至于M. Caelius,他到底是为什么被召进这一审判的呢?他不仅没有被指称犯下与这一控诉相称的罪名,甚至也没有被指称做下任何一种与这一法律相关,与你们的严肃态度相配的行为。在他的早年,他投身于学习之中,投身于掌握我们用于这一法庭,用于参与国事,用于追求荣誉、名声、品望的种种技艺之中。他享有着长者的友谊,他全心希望效法他们的勤勉与自制,他享有着同龄人的热情,他一眼看去就是想要与最为优秀最为高贵的人们走上同样的光耀之路。

然后在他年纪稍长之后,他就去阿非利加行省担任了同执政官Q. Pompeius*的幕僚,那是一位最具品行最勤于职守的先生;在那个行省里有着他父亲的财产和地产,而且,他也可以得到行省事务方面的经验,这是前辈们不无理由地向这个年纪的人推荐的。他离去时深得Pompeius的赞赏,这一点你们从他本人+的证词中将会听到。然后他希望,正如古老的传统所要求的,也正如那些后来在城邦之中成为最为杰出的人士、最为光耀的公民的年轻人们的榜样所指示的,通过一次广为人知的控诉来让自己的才华为罗马人民所知。

* Q. Pompeius Rufus,前63年任大法官,前61年任阿非利加行省总督(同执政官衔),与庞培并无已知亲属关系,一般认为与苏拉的外孙、前52年任保民官的Q. Pompeius Rufus不是同一人。
+ Pompeius。

dynthia 发表于 2016-9-14 06:02:11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14 07:22 编辑

我真希望这种对于荣誉的追求是把他引导去了另一个方向,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作这种抱怨的时候了。他控诉了C. Antonius*,我的那位同僚,这个不幸的人啊,人们对他为国家立下的光辉功劳的记忆没有能够帮助他,而关于他曾有不端思想的说法却伤害了他。在此之后,他从不甘居同人之后,而是一定要在法庭上,在为朋友们的事务和辩护而奔忙这方面,在取得亲友的感激这件事中,都出人一头。只要是必须由警觉的、清醒的、勤劳的人才能进行的事业,他无不以努力与毅力加以实现。

* C. Antonius Hybrida,前63年与西塞罗同任执政官,后三头之一安东尼的叔父(兼岳父)。他对喀提林一开始颇为支持,但后来被西塞罗争取过来,并参与了平定喀提林阴谋的军事行动。

就在这个可以说是人生的转折点的关头——我不会隐瞒什么,因为我信赖你们的同情心和你们的智慧——这位年轻人的名声却在转弯标柱*处有了那么一点摇摆,那是因为与一个女人+的新近相识,因为择邻的不慎,因为不惯于享乐,说到享乐,当这种事情已经被封闭太久,在早年的时候被压制被限制了之后,有时就会突然整个奔流决堤而出的。不过,从这种生活之中,或者我应该说从这种传言之中——其实从来也没有到人们说的那个地步——不管是什么情况吧,他实实在在地是从中脱身出来了,整个地从中退出从中自拔了,他远远地脱离了那场交往带来的坏名声,现在已经是要努力对抗同一个女人的敌意与仇恨了。

* meta,立在赛马场两头标志赛道转弯的锥形柱,赛车手为追求胜利总是在高速转弯时尽量贴近柱子,因此在柱子附近经常发生翻车事故。
+ 通行本作“这个女人”,R.G. Austin认为按某些抄本作“一个女人”可能更好。

不仅如此,为了让其间产生的关于这些享乐与懒散生活的传闻彻底消失——他做这个,不是我所乐意看到的,上天可证*,甚至可以说是我极力反对的,可是他还是做了——,他控告了我的一位朋友+,控告他犯了贿选之罪;在他被开释了之后,他还不放手,而是再次提起控诉;他根本不听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话,他比我所希望看到的还要激动。但是我在此不讨论这是否明智,那个实在也不与这个年纪相称;我在此讨论的是心头的激情,是对胜利的渴望,是意识中对荣誉的热切追求;这些追求,在我们这个年纪,确实应该要再收敛一些,可是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就好像是在一株新苗之上,分明显示出了未来将会有何等的美德的丰收,何等的勤劳的果实。真的,天资出众的年轻人们面对荣誉,更需要的常常是劝阻,而不是鼓励;在这个年纪——如果它正在对才华的赞颂之中盛开——他们更需要的是修剪,而不是栽培#。

* hercule,“大力神啊!”,罗马人常用的赌咒发誓的话。
+ Bestia。
# 原文是说这个年龄段更需要“剪枝”掉一些东西而不是“嫁接”上一些东西,翻译的时候简化了一下。

dynthia 发表于 2016-9-15 00:41:49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9-14 10:44 编辑

所以,要是说在开动在进行这个诉讼的时候,他的力量、勇敢、坚毅都显得有点过度沸腾了,要是说下面这些里面有那么一点点会让人不快——就是说他紫袍的色调*,他朋友的众多,他的光彩,他的华美——那么,那些都已经冷却了,年龄、环境、时日都已经让一切都成熟了。所以,为我们的国家,审判团的先生们啊,保住这位才华出众、政见优秀+、实属优秀人物一员的公民吧。我向你们保证,向国家担保——要是说我还可以说是为这个国家做了点什么的话——,他永远不会脱离我所持有的政治理念#。一方面,我是凭着我们的友谊作出了这一担保,另一方面,他本人也凭着最为严格的法律立下了这一誓言。

* 紫色染料很贵,所以色调越深表示衣服越华贵。当时这还只是显得过分奢侈,而不像帝国时代那样受法律管制。
+ 支持元老院政体。
# 原文这句话后面的两个“我”都是“我们”,但拉丁文中经常有用第一人称复数自称的,可以是为了音韵,也可以是为了显得庄重,在这里至少注解中是这样理解的。

因为一个人,如果他控告了担任过执政官的人*,只因为国家据说受到了后者的伤害,那么他自己是决不会成为这个国家骚乱分子中的一员的;一个人,如果连一个已经被从贿选罪名中开释的人+都不愿放过,那么他自己是决不会不顾法律地实施贿赂的。从M. Caelius手中,我们国家,审判团的先生们啊,已经得到了两个诉讼,这是两份他决不会带来危险的保证,这是两份他表明心意的证据#。所以,我请求,我祈求你们,审判团的先生们啊,先看一看,就在这个城邦之中,寥寥几天之前,Sex. Clodius**刚刚被开释,这个人你们都看见了,在这两年里++,一直都是种种骚乱的打手和头目,是一个没有财产、没有信念、没有希望、没有家庭、没有前途的人,一个脸庞、口舌、双手、以及其它生命中的一切都污秽不堪的人,一个亲手烧毁了神圣的庙宇##,亲手烧毁了罗马人民的财产登记册、亲手烧毁了公共文献记录的人,一个推倒了Catulus所建的有纪念意义的建筑***的人,一个拆毁了我的住房的人,一个烧毁了我弟弟的住房+++的人,一个在帕拉丁小区里,在全城邦的注视之下,煽动奴隶进行杀戮、焚烧城市的人;同样在这个城邦之中,请不要让那个人由于一个女人的帮助而得到开释,却把M. Caelius交到一个女人的淫欲手中,不要让那个女人和她的配偶兼兄弟一起,一边救出了一个最最丑恶的匪徒,一边却迫害了一位最最高尚的年轻人。

* Hybrida。
+ Bestia。
# 原文pignus,“抵押金”,可以引申为“担保”、“证据”。
** 此人是Claudius/Clodius家族一个解放奴隶的后代,P. Clodius Pulcher招募的暴力团伙的首领。当年(前56年)3月底,前保民官、反P. Clodius暴力团伙的首领T. Annius Milo刚刚奉庞培的意旨起诉了他,但是他被无罪开释。前52年,Milo在一次暴力冲突中杀死P. Clodius,Sex. Clodius领头将P. Clodius的尸体运到元老院火葬,焚毁元老院。
++ 自P. Clodius担任保民官(前58年)以来。
## Aedes Nympharum,其中保存有公民财产登记册,被Clodius暴力团伙所烧毁(原因与具体时间均已不详)。
*** Porticus Catuli,前102年任执政官的Q. Lutatius Catulus(前文提到的Q. Catulus之父)为纪念他与马略共同指挥的Vercellae战役胜利而建造的柱廊,在帕拉丁小区里西塞罗住宅的旁边。前58年,P. Clodius驱逐西塞罗后,拆毁了他的家,这一柱廊也一同被毁。
+++ 前57年,P. Clodius又烧毁了西塞罗的弟弟Q. Cicero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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