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三顾叙拉古论

李寒秋

柏拉图三顾叙拉古论

      大哲柏拉图，乃苏格拉底之徒，亚里士多德之师，师徒三代均为古希腊思想巨擘。柏氏其思，博大精深，学究天人之秘；柏氏其文，汪洋恣肆，才兼庄骚之长，不愧西方百代哲祖文宗之誉。其于《理想国》一书中，造一有类斯巴达寡头专政之理想政体。此政体内，人分金银铁三等，上智下愚，整齐划一，由哲人王统御下民而以武士辅佐之。
      柏氏生年，希腊世界诸邦林立，政制各异，百家争鸣，游士横议。其母邦雅典已于伯罗奔尼撒战争中败于斯巴达，霸权旁落，民主已衰，寡头再兴，政争不断。伯罗奔尼撒半岛以西海中有西西里岛，岛上城邦叙拉古向以富强闻名。叙邦素行民主，曾击败来犯之雅典大军，雅典霸权之一蹶不振实系于此役，叙邦民主倾覆亦关乎此役。或胜或败皆殊途同归，可谓造化弄人，天意难违。叙邦僭主之内弟迪翁久仰柏氏大名，私淑之，屡致之。柏氏欲以哲人王理念变僭主为明主，行其上智下愚君仁民勤长治久安之道。正所谓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无怪乎柏氏屡败屡顾，愈挫愈奋，被僭主卖为奴隶仍不忘其初心。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始哲人王，终整人狂。所谓君师合一，其上仅开明专制，其下则万马齐喑。哲士文人之弊，在于好为人师，诲人不倦，强不知以为知，纯以文字，仅凭逻辑，于天理物性世态人情几近一无所知。西人云，有强力者方有权利，弱者只能勉力顺应强者之见。哲士文人无财无力，俯仰由人，徒逞口舌之利而惟务虚名，岂非弱者？自称无恒产而有恒心，即是妄语。能制约权势者惟有权力，能反抗暴政者惟有暴力，寄希望于抽象观念以虚驭实者终将收获虚无，制度演变之动力原不在抽象之观念而在具体之力量对比与利害关系。柏氏学说之末端，即希腊哲学之宗教化，为基督教信仰之滥觞。所谓不着实相，看破红尘，此岸万恶，彼岸完美，惟求永恒之公平正义于末日审判。
      虚实真伪，利害得失，远近亲疏，缓急轻重，乃智识之八蕴。能知此八蕴，可谓得道矣，欲建功立业于当世者均有赖于此。何以哲士文人不如僭主？曰：据武力、握财源、洞察人性、明辨权力结构者方能以虚驭实，以简驭繁，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惟雄主能驱天下英豪入毂，收天下财货入官，无中生有，以小博大，以假乱真，事少功多，其境界岂舞文弄墨数黑论黄者所能梦见？观古今中外，哲士文人欲立言而不朽者，其上修身体道，无欲则刚，息影泉林，藏诸名山，以求后世，以俟来者；其次纵横列国，奔走权门，按质论价，按酬付劳，荣耀及身，祸延子孙；其下修辞以伪，唯利是图，日暮途穷，倒行逆施，生五鼎食，死五鼎烹。
      教猱升木者，作法自毙；与虎谋皮者，终为鬼伥。以史为鉴，见贤思齐，意犹未尽，作七绝两首以怀柏氏，是为序。

七绝 怀柏拉图两首

虽老犹伴少年舞，横槊披金堪射虎。
神恩不获功不成，日斜每望叙拉古。

下愚上智判云泥，雄主芟民入整齐。
哲士奔趋三献璧，回船空对海鸥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