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记（五）

晨枫

家里有人在南京路新雅请吃饭，据说这现在上海只能算中等去处了，但我觉得已经非常好了。上海的新米其林三星据说动辄5000元一个人，这不是我的菜，想象都懒得想象。温哥华唐人街的海鲜或许更加生猛，但新雅更加入味，或者说更加入我的味。世界上或许有更加美味的地方，但追求不必都放在吃上面。吃这东西差不多就行了，何况远远比差不多更加高明的新雅这样的地方呢？和亲人一起在新雅，夫复何求？

新雅对过的第一食品商店有卖糖炒栗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了。当年这是稀罕物，记得似乎用沙加糖翻炒的。现在用机器翻炒，糖肯定是有的，但沙子没了，吃起来干净，不像当年要小心别把沙子吃下去了。这东西要趁热吃，放凉了，壳就不脆了，咬开费劲。微波炉热一下的话，还行，但壳还是不脆。吃多了的话，还挺饱的。

吃完后散伙，但我要等一个人，于是在底楼大堂边上的茶厅坐下，要上一壶茶，然后等着，顺带观察周围。旁边有几桌人，都在谈生意。一桌年轻人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得到他在用Exel给客户展示数据，好像是风投在拉生意。偷听不礼貌，但他们旁若无人，想回避都不行。听他们presentation做得有模有样的，用数据谈现状、谈发展，很像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大家人手一杯茶或者一杯饮料，简简单单，又还体面，全是顶多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背后一对老男女好像也是在谈投资的事，开口闭口都是二百万、三百万，听上去很牛气。现在上海人手里有两三套房子的，卖掉一套换现金，手里弄个二三百万“白相相”还真是不稀奇。亲戚住在四平路欧阳路那里，在上只角、下只角的年代恐怕算下只角，或者索性算“等外”，没“角”，现在也是很高尚的地段了，一套二室一厅140平方米左右的高层公寓竟然要价1000万！卖掉一套，还不就是“钱多的用不完”？物价再涨，这点钱正常使用也真是用不完。亲戚都还不是这样有房子可以一套一套卖的阶层，但条件也很不错。退休了，喜欢旅游、玩个照相，差不多每年要和一大帮老朋友们一起到欧美玩一圈，今年刚去过加拿大西部（和他们的行程对了半天，日程太紧，硬要碰头还耽误他玩的时间，反正回上海时也要碰头就算了）和美国阿拉斯加，买了六七个佳能，前不久新买了一个1DX，看得我直流口水。这是第一代将有巨额遗产留存的，对未来几代人的行为乃至社会都会有巨大影响。

等的人还没有到，继续等。外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径直走到我这里，问我是不是王教授，我只好遗憾地回答不是。不过看来她真是在找王教授，隔着几个台子找到了。这属于快乐的错误，先前还有一个不快乐的错误。在店里挑丝围巾，先给LP挑好了，然后给女儿挑。营业小姐嫌我挑的太老气，问我女儿是不是三十多岁，自告奋勇要帮我挑一个好看的。呜呜呜，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好玩的是，厅堂里的背景音乐是Pachelbel的Canon，这通常是殡仪馆里放的，尽管本身也算古典音乐了。新世界那边也是，把氢谱墓园的背景音乐拿到这里在放。叫不出名字，舒缓优美没错，但是已经约定俗成成为特殊用途了，谁说中国人不懂黑色幽默呢？

吃完照例在南京路步行街走走，满眼都是外地人和外国人，上海本地人好像是不到南京路来了，城隍庙里洋人更多。有意思的是，南京路和城隍庙都是自由行的，洋人旅行团大概不到这些地方来，太容易走散了。洋人很多是老夫妻，都是老头把老伴手抓得紧紧的，生怕丢了。年轻人也有，放松多了。在地铁10号线的站台上，一个德国女孩用手机问路，要去豫园，正好我也去那里，顺便带路了。习惯于碰到洋人都是说英语的，忘记了还有英语一般般的“受苦人”，这德国女孩就是这样，英语只是管用，谈不上好。年轻人不懂中文，敢一个人到中国来玩，还是要赞一个。分别时一句Auf wiedersehen，说得她好高兴。

我到豫园是奉LP之名，要买一点小玩艺，她要用来奖励好学生。既然如此，便宜为好，豫园大门都没有进，直奔福佑商场，这是当年福佑路的残渣余孽了。现在不沿街摆开了，而是统统赶进室内多层的大卖场，想秀水街或者七浦路那样，规模小一点而已。一楼乱哄哄的，几乎无法下脚，二楼也不怎么样，但三楼就要好很多。买了一些小玩意，但好玩的是，听到旁边一个中年洋人妇女在说：我们是法国人，不是美国人。我们没有钱，你要卖给我们便宜点。小老板娘不为所动，我听得乐不可支。这法国女人太逗了。其实零零星星地听口音，上海的洋人中，英美人好像不居多，欧洲人（法国人、德国人、北欧人）好像更多。基本上没有见到日本人，韩国人不好说，他们很多中文说的很好，相貌举止也不好分辨。上次在布达佩斯碰到一对韩国小伴侣后，除非开口讲韩文，否则我已经放弃分辨韩国的年轻人了。还有一个洋女孩坐在角落里躬着腰在看手机，姿态活像农民工。突然想起，相貌、背景不一样，但人和人其实都是很像呢。豫园的洋人更多，兴高采烈的，看来都很开心，也很放松，不像南京路上那么紧张，生怕人丢了。会说一点中文的洋人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女的，看得出时常驻上海的，有些是学生，有些是太太。上海有点国际城市的样子了，印象中北京的洋人更多，但大多是来旅游的。除了外交官及家属和留学生，在北京工作或者居留的未必比上海多？南京路上还看到黑人和阿拉伯人在叫卖，以前没有见到过。

jellobean

在延安路的高架桥上有老外问路：南京路在哪儿，我老实地说我只知道很近很近。望着老外期待的眼神，我只好掏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

colin1992

以前不知道Canon在国外是这个用途，但是很好听

nettman

晨大的帖子，总是这么有趣

老财迷

是啊，亲人朋友相聚，吃什么并不是太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下天才是重要的。朋友来帝都，我们自带酒水，吃饭人均从来没超过100。

有次很晚下班在雍和宫2号线换5号线，一位漂亮的外国MM说中文问如何换乘，我正准备带路过去，另一位漂亮的外国MM说英文抢了过去，我气啊

锦候

我这次去上海，在外滩跟我妈打电话，我妈说我们当时住的地方就在过了外白渡桥朝里走一点右拐就到了，我看了看按我妈说的位置大概应该是在俄罗斯领事馆后面什么地方。那时我两岁，谁知道我再次到上海的时候，我的年纪已经比我妈当年都大了。我妈说那时候每天晚上都带我经过黄埔公园去外滩玩，她说那时候外滩没人，也不好看。浦东那边都是农村，一片稻田。我看着眼前的外滩怎么也想象不出我妈说的样子，一点记忆都没有留下。

上海大概是所有的中国城市里除了老家外，在我的感觉里印象最深，距离最遥远；明明想亲近，却总是无所适从的一个地方。离开了它呆在我的记忆力几十年，回来了它离我的记忆越来越远了。

我姐姐有段时间到上海工作，当时的单位答应给她解决上海户口，这在10几年前可是个非常大的诱惑了。结果她干了半年跑回北京了，跟我说受不了上海！她那时也没有北京户口，两个地方都是从零开始，她选了北京。哈哈！这是我听到的唯一的一个因为这个原因宁可放弃上海户口的人！我姐姐有个性吧！！！

但是我到了上海却没有她那样要逃走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我知道我留不下来吧。

嗯，你算是上海老地主了。你家的房子现在值多少钱了？要不要打个土豪什么的？下次回国找你请我吃饭，以前我妈常说上海人爱吃小黄鱼，这次回去竟然没吃到。你请我吃小黄鱼吧！嗯，就这么定了！


晨大给说说我家原来住的那个地方现在一套房子值多少钱呀？

枫叶中原

糖炒栗子，微波加热，我这里出现了爆米花的情况。

栗子个个变成了豆腐花。微波加热最好低功率。

以后再也不敢用微波加热。另外整个的熟鸡蛋也微波爆炸。

晨枫

jellobean 发表于 2016-11-7 19:29
在延安路的高架桥上有老外问路：南京路在哪儿，我老实地说我只知道很近很近。望着老外期待的眼神，我只好掏 ...

望着糖豆的萌态，我只有偷笑。

延安路到南京路，看都看得见了。对了，你的手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国外手机也能用高德地图？

晨枫

colin1992 发表于 2016-11-7 19:29
以前不知道Canon在国外是这个用途，但是很好听

欧洲不知道，北美殡仪馆这是经典，十个有九个放这个。殡仪馆的音乐都很舒缓，谁在殡仪馆放“马刀进行曲”或者“命运交响曲”啊。

晨枫

老财迷 发表于 2016-11-7 19:48
是啊，亲人朋友相聚，吃什么并不是太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下天才是重要的。朋友来帝都，我们自带酒水，吃 ...

就是啊。都说国内物价飞涨，人均100元可以吃得很好了。我们在新雅好像还不到？新雅的蚝油牛肉真好吃啊！他们说话，我就老实不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可以理解哈。

晨枫

枫叶中原 发表于 2016-11-7 20:41
糖炒栗子，微波加热，我这里出现了爆米花的情况。

栗子个个变成了豆腐花。微波加热最好低功率。

那是肯定的，微微加热就行了，要不就要爆炸了。

晨枫

锦候 发表于 2016-11-7 20:27
我这次去上海，在外滩跟我妈打电话，我妈说我们当时住的地方就在过了外白渡桥朝里走一点右拐就到了，我看 ...

你家原来的地方可能是大明路或者长治路？现在那里老房子都拆没了，都是商业建筑，不大有住宅，也谈不上多少钱一套房子了。我家当年是地道乡下，现在也算“市区”了。那破房子也好几百万一套，我都想不出来怎么可能。

当年黄浦江只有外滩浦西这一段风光，十六铺再往南，北外滩（俄罗斯领事馆那一带）往北，两边都是破败的工业区，浦东沿江是工厂，往里就是农田，还是盐碱地，上海农民都不屑的。黄浦公园一直在，现在大了点，但人们不记得的是当年还有浦东公园，就在现在东方明珠到平安保险这段位置，在国际邮轮码头对过。国际邮轮码头当年是东海舰队的码头，伊丽莎白二世的不列坦尼亚号、荷兰海军的Kootenare号等来访外国舰船都停在这里。

你姐姐90年代主动放弃上海户口，这确实不多。可我和LP对上海也无感，我俩都喜欢北京。我76年第一次到北京，就喜欢上了；LP在北大四年，要不是我在上海，也落户北京了，她当年要留北京可是很容易呢。

上海是老家，但现在好像没有家的感觉了，一切都陌生了，不是我记忆中的上海了。我像一个外乡人，但看着老地标，又泛起记忆的酸水。

请你吃饭没问题，但哪里有小黄鱼，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找吧。

老财迷

晨枫 发表于 2016-11-8 11:28
就是啊。都说国内物价飞涨，人均100元可以吃得很好了。我们在新雅好像还不到？新雅的蚝油牛肉真好吃啊！ ...

在“大众点评”查了一下，去新雅吃饭的人应该极多，4500多的点评，人均就是100左右，蚝油牛肉排在第3，相当受欢迎的饭店、相当受欢迎的菜品。有点流口水了，下次出差去吃一顿。
（一般来说，上海吃的要比北京贵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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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雅粤菜馆(南京东路店)  
4573条评论 人均：92元 | 口味：7.4 | 环境：7.2 | 服务：7.0

推荐菜 环境 价目表
水晶虾仁 (854)  烟熏鲳鱼 (507)  蚝油牛肉 (477)  蜜汁叉烧 (422)  片皮鸭 (333)  葱油白切鸡 (269) 叉烧酥 (237)  新雅滑虾仁 (191)  蟹粉豆腐 (172)  南乳糟鱼片 (141)  烤乳鸽 (95)  乳鸽 (73)  烤乳猪 (68)

青青的蓝

老财迷 发表于 2016-11-8 14:26
在“大众点评”查了一下，去新雅吃饭的人应该极多，4500多的点评，人均就是100左右，蚝油牛肉排在第3，相 ...

liuqing098

枫叶中原 发表于 2016-11-8 10:41
糖炒栗子，微波加热，我这里出现了爆米花的情况。

栗子个个变成了豆腐花。微波加热最好低功率。

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你遇到的问题：将糖炒栗子用厨房剪子剪一个小口子，再微波炉加热就没有那样豆腐花了

jellobean

晨枫 发表于 2016-11-8 11:25
望着糖豆的萌态，我只有偷笑。

延安路到南京路，看都看得见了。对了，你的手机是国内的，还是国 ...

国外手机，国内卡。下一个高德。
下桥左拐右拐很难说清的。

jellobean

晨老大，我不要吃小黄鱼，给我一条就行。喵

晨枫

老财迷 发表于 2016-11-8 00:26
在“大众点评”查了一下，去新雅吃饭的人应该极多，4500多的点评，人均就是100左右，蚝油牛肉排在第3，相 ...

哈哈，这一次吃的就是评价前五再加上一些。

晨枫

jellobean 发表于 2016-11-8 08:12
国外手机，国内卡。下一个高德。
下桥左拐右拐很难说清的。

国内办卡不是需要实名、户口什么的吗，国外护照可以直接办吗？

晨枫

jellobean 发表于 2016-11-8 08:13
晨老大，我不要吃小黄鱼，给我一条就行。喵

馋嘴的猫，给你一个小老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