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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顶着全世界的强烈反对,又一次进行核试验,据说当量达到1万吨。与1000万吨当量的“赫鲁晓夫炸弹”相比,这当然很小,但足够朝鲜的军事用途了。首尔或者任何韩国城市挨上一颗1万吨的核弹,都是不可接受的惨重伤亡和损失。
朝鲜发展核武器已经有很多年了。外界态度从一开始的怀疑,转变到到现在的强烈不安,这是因为朝鲜核武器越来越接近实战级了。朝鲜多次发射成功弹道导弹,现在又成功地进行了核弹试验。朝鲜的核武器实战水平和战备程度是一个迷,但谁也不敢轻易处之。这已经达到了朝鲜的目的。
朝鲜是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也是最孤立的国家之一。与60年代的中国不同,朝鲜地不大,物不博,人不少,枪不多。或者说,朝鲜连像当年中国那样依靠苏联援助的国防工业体系低水平扩军的条件都没有,连“歼6万岁”都做不到,主要作战装备的自制率较低,技术水平更低。如果朝鲜与韩国再打一场常规战争,即使美国不介入,朝鲜也不再有把握打到釜山去,被饮马鸭绿江倒是很有可能,尤其是战争打成长期的话。朝鲜军队人数很多,但不仅缺乏先进装备,还有训练不足、指挥僵硬的问题。从有限的公开报道来看,朝鲜也很少举行大规模实战演习,中国经验表明,长期如此对部队的战斗力有很大影响。
朝鲜走上先军道路像染上毒瘾一样,欲罢不能。朝鲜需要韩国威胁的外部压力,才能维持维持凝聚力,这要求扩军备战;另一方面,朝鲜的经济和民生很糟糕,只有裁军、以经济建设为主才能走出来。核武器虽然耗费巨大,但与扩充常规军备相比,还是保证不被消灭的“价廉物美”的武器。一旦朝鲜建立了可靠的核威慑,军事征服朝鲜的门槛就要大大提高,这是朝鲜确保生存的仅有可靠保障。
在理论上,朝鲜可以像中国一样,从经济改革和社会改革入手,走出现在的死胡同,但韩国与中国对朝鲜的经济交往都被看作对朝鲜政治正确的威胁,对政权合法性的威胁,总是进一步退两步。在这样的情况下,朝鲜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但要避免别人活得滋润,最终导致自己自我崩溃,只有把别人也拉进死胡同。
中国在改革开放后,早就走出了自己的死胡同。中国与美国既合作,又斗争,在四季更迭中走到世界第二大经济的位置,很快还要走上第一。中国与韩国自关系正常化以来,双边关系的主流发展良好。韩国不仅是中国最大贸易伙伴之一,也是东北亚地缘政治的良性互动对象。这当然不符合朝鲜的利益,导弹与核武装化就是朝鲜的最厉害的反制。
韩国为了防范朝鲜的可能的核导弹,必须有所动作。在美国的压力下,韩国决定部署THAAD。THAAD不是反导的唯一武器系统,对于朝鲜半岛的特定地理环境而言,甚至不是最优选择。THAAD最适合用于中程反导,但三八线到首尔只有20多公里,即使朝鲜内地到首尔也只需要短程弹道导弹,韩国已经拥有的“爱国者”比THAAD更适合点防御。要在中段拦截的话,海上靠前部署的“宙斯盾”是更好的选择,这是韩国已经装备的现有装备,也从未引起过中韩关系的争议。美国迫使韩国接受THAAD是既合理又阴险的动作。在理论上,理想反导系统需要陆上海上并举,因此THAAD和“宙斯盾”是合理的搭配;在实际上,THAAD的潜力在于中程以上,换句话说,THAAD的雷达可以覆盖中国北方很大一片地区,THAAD导弹与其说适合于拦截朝鲜向韩国发射的导弹,不如说适合于拦截中国从东北向日本或者西太平洋发射的导弹,在理论上还可能拦截中国东北向美国西海岸发射的导弹。这正是中韩争议的焦点所在。
THAAD争议使得韩国处于“输-输”的不幸处境。如果韩国屈服于美国压力,将开罪于中国,中国从官方到民间对韩国并不充满信任和赞许,韩国实质性侵害中国的安全利益必将造成反弹;如果韩国屈服于中国压力,不仅开罪于美国,还开罪于韩国公众,毕竟THAAD是以反制朝鲜导弹威胁登场的,中国以自己安全利益逼迫韩国放弃自己的安全利益,这在韩国公关上是无法回避的问题。朝鲜的核试验和导弹试验在中韩之间打入的不是钉子,而是焊住了螺丝钉,几乎无法起出。中韩裂隙就是朝鲜的可乘之机。如果韩国对中国的敌对增加,中国将别无选择,只有增加对朝鲜的支持。中国可增加的支持是全方位的,从基本的民生用品,到先进的军事装备,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但那样也就在中韩关系上走向决绝的不归路了。
朝鲜也在中美之间打入钉子。美国一直指责中国对朝鲜禁运放水,否则朝鲜早就崩溃了,朝鲜核威胁也就不存在了。在西方舆论里,如果中国对朝鲜没有控制力,中国“应该”切断所有关系,“勒死”朝鲜,反正这对中国无害;如果中国对朝鲜放水,那中国也是朝鲜核威胁的“同犯”。中国则反对以禁运危及朝鲜民众的基本生存,历史反复证明,这样的禁运既不能达到军事政治效果,又对民众增加不必要的苦难。不言的事实是,朝鲜崩溃不符合中国利益。抗美援朝的目的是在中国东北和美军之间建立缓冲地带。如今这个要求没有消除,而且从中国利益而言,至少在近期,南北统一并不符合中国利益。越南经验或许可以参照,中国不希望韩国像越南一样在南北统一前后对中国态度发生剧烈改变。扯远一点,中国对印度-巴基斯坦也是一样,不会真正致力于消除印巴分歧,没有分歧的印巴对中国不利,但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从韩国(或者当年越南)的角度来说,对中国的态度取决于自己的国家利益。现在韩国的安全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中国的作用,统一的韩国消除了来自朝鲜的安全威胁,倒向中国影响圈还是美国势力范围就是一个很不确定的问题。在近期,美国对韩国的影响大大超过中国;在远期,中国影响有可能超过美国影响。因此时间在中国一边,这也是美国力图迫使韩国在现在站队的重要原因,试图把韩国逼上远离中国影响的不归路。
对中国来说,除了不急于看到南北统一,还有担忧朝鲜崩溃引发的寄生灾难。难民潮是一个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于朝鲜的军事冒险。一旦朝鲜铤而走险,破罐子破摔,中国既不愿意为朝鲜买单,又不愿意坐视美韩轻易取得军事胜利。朝鲜的核武器应该不是对准中国的,但家有恶邻,而且是有自杀倾向、还会连累邻里的恶邻,避免激化问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中国最好的对策依然是避免把朝鲜逼上军事冒险的路。不进一步增加朝鲜民众的痛苦也是很现实的考虑。中国曾经受过帝修反的联合包围,饱受其苦,并不希望朝鲜人民重复中国人民曾经受过的苦难,这对维护日后朝鲜问题最终解决后双方的民间情感是很重要的,“当年把你往死里整是为了你现在的好”毕竟不如“即使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也能帮多少帮多少”更好。朝鲜需要崩溃后才能给人民带来真正的幸福吗?不知道,这种先苦后甜的说法听得多了,纵观历史,兑现的是例外。和平解决永远是最好的办法。
中国对朝鲜没有太大的影响,朝鲜的反复挑衅更是把中国逼进困难的境地。中国只有继续拖,等到韩国稳固地纳入中国影响圈的时候,那时才是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时候,不再需要担心统一的南北反而会成为中国的安全威胁,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对于THAAD,一方面要坚决反对,另一方面要避免把韩国逼进不可能的境地,只能选边。在现在的条件下,逼韩国选边是对中国不利的。在不久的将来,韩国选边就不需要逼了。说起来令人丧气,但这是大实话:要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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