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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石家庄一个驾车人抢道行驶,主道上的解放军某部步战刹车不及,拦腰撞上。好像只有轻微损坏,无人受伤。事后有人认为:军车不应该在日间入城扰民。军报则反驳:军车执行任务,应该优先。事后,军人是否应该优先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论。
军车应该优先吗?这要看是什么事。军队因为作战任务而作军事调动的时候,军车优先无可非议。但在非作战任务的情况下,军车只是一般性行驶,并无必要要求民车让路。这不是“有任务”的问题,军车平常不出营门,出门都是“有任务”,哪怕是上菜市场买菜。
以加拿大的情况为例。很多城市附近有兵营,有的由于历史原因还在市中心,当年就在这里,现在要搬迁还费事,所以就留在这里了。这没有问题。加拿大对军车是双轨制管理。军人自用车辆完全按照私车上牌照,与民车没有两样。军队的公务用车按照商务车辆上牌照,与其他政府车辆相同,除了牌号不同,在行驶优先权上也与民车没有不同,遇到交通事故当作民车处理。真正的军车(吉普、越野卡车、步战、坦克运输车)等当然是军牌(实际上是政府车辆牌照,没有专用的军牌),不作为一般用处,出动时分一般行驶和作战调动。一般行驶时,和民车一样,没有优先。由于军车一般结队出动,而且速度较慢,都走慢车道,而且通常分组行动,三两辆一组,不强求无间隙车队,避免排大队妨碍市民交通。这样的车队在兵营附近的街道和城市之间的高速公路上并不罕见。由于这样的避免扰民措施,军车车队一般没有必要夜间出动。作战调动时,由警察或者宪兵车开道,闪警灯,这时民车有义务避让。
中国的军车有特权。不光军情紧急时有特权,平时也有特权,而且地方交通警察无权处理,只有等警备区来人处理。由于这些特权,很多情况下地方交警索性眼开眼闭,有事也不处理,形成老百姓心目中军车霸道的印象。曾经有一段时候,军车司机也确实有开霸王车的问题,不顾驾驶技术低下,滥用军车特权,有伤车德。现在管得紧了,据说大有改善,但军车民用的问题依然存在,因为中国军车统统军牌,哪怕挂军牌的普通车辆去幼儿园接孩子,或者去超市买菜,那也是军车待遇。这是不对的,应该分类管理。军车特权应该只有作战任务的时候才能用,而且应该靠分类管理,而不是军人自觉。本来就没有必要军车民用,就和军人上街不宜随便穿军装上街,一般情况下鼓励便装上街,穿军装上街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同样,军牌车上街也要有军牌车的样子。
石家庄撞车事件谁对谁错不要紧,希望在这样的任务调动中,至少派一辆带警灯的先导车,如果还有人抢道,那就是找死了。
军车优先问题说完了,军人优先呢?军人是特殊职业,军人值得尊敬,值得全民的感激。在美国机场,一般航班登机时,商务舱、老人婴幼、军人有优先登机权,但这不是法律规定,而是航空公司的规定,而且不是所有航空公司在所有机场都有这样的规定。在加拿大,军人没有优先登机权。欧洲各国也没有。这没有关系,各有各的道理。但在买飞机票、火车票、船票、公园门票时,军人并没有优先或者减免,个别军事博物馆除外。军队内部或许有自己的旅行车,有折扣机票,这是军队内部的事情,外界不知道。但到了飞机场大家一起排队买票的话,都是一样的,没有优先。不过美国、加拿大已经不大有到飞机场临时买票的了,因此这只是理论上的情况。
军人优先问题,这里面在英文里有rights,privilege和courtesy的概念,意思谁都知道,但不知道中文里确切的对应是什么,简单地翻译为“权力”、“特权”和“礼让”好像不大对头。
Rights是法律规定的权利,什么也不需要做就有这些权力,除非你犯法,被剥夺权力,这权力总是你的,比如各种公民权利。
Privilege是需要努力才能挣来的权力,比如说驾驶证带来的驾驶权,要考过驾照才有这个权力。同样,除非犯规,一旦挣来了,这权力就是你的。
Courtesy不是权力,别人没有义务给你这样的礼遇,但由于你的地位、成就或者善举,别人出于尊敬,给你这样的礼遇,比如男士为女士开门、让座,观众为名人起立致敬。
军人做出奉献,应该尊敬,但这是全民的courtesy,而不应该当作军人的privilege,这是军报报错的地方。中国的军人是伟大的。他们不仅上战场,保国护民,他们还在和平时代抢险救灾,一有重大灾害,人们总是首先问:我们的子弟兵在哪里?这是解放军的光荣传统,但并不是解放军的主要使命。
解放军的主要使命是保国护民,抢险救灾不光是副业,还应该是迫不得已才出动的最后力量,民间专业抢险救灾力量才应该是主力。由于历史原因,解放军一直是抢险救灾的主力,这是把官兵当作简单壮劳力使用,今后应该有所改变。官兵的专长是打仗,随着现代化、专业化的发展,驾驶动辄几百万的坦克的坦克兵、发射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导弹的导弹兵、维修动辄几千万、上亿的飞机的机修兵早都不再是简单壮劳力了,把他们投入抢险救灾就和把专家、专业运动员投入抢险救灾一样,不是不可以,而是要慎重,要作为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即使这样,解放军依然是可以参加抢险救灾的,地方上的抢险队、消防队也一样,他们甚至是专业抢险救灾的,他们应该得到和军人一样的优先吗?那抢救队的医生、护士呢?冒险进入灾区抢险救灾的卡车司机和一般青壮劳力呢?
军人就是军人。军人得到的礼遇是courtesy,不是right,不是privilege。军报在这一点上弄错了。军人在系统内部可以订折扣票,这是军队系统内部的事。但在军营外,军人应该和平民一样。在平民出于敬意向军人展示courtesy的时候,军人享有这样的courtesy,但不应该也不能要求这作为privilege,更不是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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