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闲话当年 （五）

老光

       一想到老太婆命悬一线，是生是死全拽在自己的手里，文彬老的父亲，不由自主加快了脚下步伐，凭着往日的记忆，寻找着路上的特征，踩着深及膝盖的大雪，吃力的深一脚，浅一脚，冒着纷飞的雪花，径往前行，沿路上跌跌撞撞，不晓得摔了多少个跟头，一直走到下半夜过，人也累得精疲力尽，这才赶到茅叶寺王家。
    将大门拍开后，惊醒了睡梦中的王家一家人。
    王舫皆一听说母亲被“红脑壳”当作‘肥猪’给捉了，一时间不免有些惊惶失措，又听说要拿出三千块大洋赎出老娘，更是心儿猛地的往下一沉：这真就是狮子大开口哇！漫说是三千现大洋，哪怕就是三百块，这会儿又从哪凑得齐啊？再说，穷乡僻壤的，平日里头也得防备着偷呀抢的，哪有胆量存放这许多的现大洋堆在家中？再说，这数目显然也要得太多了一点吧！虽说热钱难舍，心中也在隐隐作痛，但想到老娘如今被人捉了，倘不如数交出钱财，老娘也就会被‘红脑壳’一枪给嘣嘣！思来想去，终归还是老娘的性命要紧些。于是，一边忙不迭一边翻箱倒柜，搜寻家中存放的现洋，一边叫人将玉皆，明皆等几位叔伯弟兄唤哈来，大伙嘀嘀咕咕，商议了好一阵，这才分头回去，四处凑集，大帮小凑，备齐了三千块现大洋。跟着又安排下两位身强力壮的大汉，兼做保镖与挑夫，担着这三千块叮当作响的光洋，跟随文彬老的父亲，几个人轮流换肩，马不停蹄急忙忙又赶回桃源东街上，当场将一担光洋交与那看守的红军。红军收下王家如数交来的赎人款后，跟着也就把这王老太太给放了。
    几天后，从长沙围堵红军的国军大队人马开往桃源。二六军团的红军见敌人摆开大阵式，围堵包抄，也就见机行事，并不与其恋战，走为上着，迅即将人马撤回至桑植，大庸这湘西的老根据地去了。
    危难过后，王氏一家对文彬老父亲在老太太被捉了‘肥猪’后，能大义凛然，临危不惧，伸出援手，且不辞劳苦，顶风冒雪，连夜奔波往返，取款救人的仗义行为所感动，自此以后，全家人对这厨师自是高看了一眼。
    这事儿才过去没得不久，担负地下党使命的王其梅又回到桃源，打算借此机会，回家去看看久别的家人。
    岂料人才到得常德，行走在大街上便被人识出，走漏了风声。国民党常桃警备司令部得到线报后，听说王其梅回了常德，由此判断，他一定窜回桃源老家去。顿时间如临大敌，分头派出队伍，星夜前往茅叶寺王家老屋附近布下暗哨，守株待兔。同时，双管齐下，又在桃源街上挨家挨户进行盘查，企图一举擒拿住这王其梅。
    其时呢，王其梅恰好落到了东街上的书铺内。文彬老父亲见到街上一群群的军警在挨家挨户进行盘查，晓得形势不妙，是冲着王其梅而来，穷极生聟，赶紧拖着王其梅从后门走出，下得河沿，找到一位打鱼的老熟客，将王其梅托付给了这位熟人，让其躲进船舱里隐藏起来。军警们做梦也没想到，王其梅这共产党竟然荫在河下的鱼船中，这才使得王其梅逃过了一场劫难。
    搜捕的风头正盛，王其梅晓得回家的事儿泡了汤，眼下连桃源街上都呆不得哒，面临的情势显然十分危险，眼前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怎么走得脱糊呢？沅水北岸一线已是全线封锁，岗哨林立，关卡甚多，若不改变路线，恐怕是插翅也难逃。思来想去，桃源北路肯定行不通了，唯有等到天色黑定，乘船渡过河去，过了河从浔阳坪直接上山，再翻山越岭，绕过南路的军警岗哨，从山上翻过去不远的地方，便是武陵的地界，只要进入武陵地界事儿就好办了。
    王其梅离开桃源已有多年，能认识且眼下能够信赖作依靠的人不多，能找的也只有眼前这文彬老的父亲，此人在王家做事已有多年，待人忠厚老诚，做事稳妥，完全可以信赖，他也能帮上这个忙。于是，便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对文彬老父亲和盘托出，求助文彬老父亲想办法弄条小划子，乘着夜色乌七抹黑时刻把他递送过河去。文彬老的父亲便找相好的朋友，以晚上想打鱼作为由头，借了一条小划子。等到夜深人静，由他划着船儿把王其梅递送过了河，递送到对岸码头后，王其梅登上岸辞过了救命恩人，迈开大步，沿河边小路窜上大堤，从浔阳坪内直接奔上山，然后径往常德丁家港方向而去。
    这也是王其梅最后一次回桃源家乡，自此以后，他再也未踏上回乡的路途。
    王其梅脱险后，给家人写了一封信，叙说起此次回来探亲，险些遭了不测，幸好遇到文彬老父亲这位好人，在他的帮助之下，这才脱离险境，他也知道王家老太婆上次遇到险境，也是老头挺身而出，不顾个人的安危，王其梅说，好人当有好报，要家人善待此人，并想方设法感谢人家，知恩不报非君子也！提议将东街上的那间书铺，连店面带产权一齐赠送给他，一则也是少了些财产，去掉些累赘，二者也是感谢人家的一笔大人情与救命的酬谢。
    王家人接到信后，如嘱将东街上的这间书铺连同房产，一齐赠送给了文彬老父亲，以作为老人两次救助家人的酬谢与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