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学车记

夏翁

学车记 (一)

出国前就听说了，到国外留学生都能买得起车，甭管新的旧的，私家车！那时候谁家里有私家车啊，除了开出租的有可能自己把车盘下来了，能坐小车的主儿也不用自己买车啊，还不是单位公车坐着，还饶一司机。

问过回国探亲的同学，买车容易，这学车难吗？答得很简单，嗨！找一驾驶学校上上，几个星期就拿到本儿了。嗯，出国不光要练好英语，还得准备开车，上书店一看，还真有这样的书，驾驶员学习手册，掏钱买下，搁进大箱子。

小时候我们住的大院后面操场就是部队汽车队的训练场，经常见到解放大卡在插着各色竹竿的场地上穿行，有往前进的，有往后退的，特别是往后退的时候，那些新兵蛋子总是把竹竿撞得摇摇晃晃，引起我们看热闹的小孩子们的哄笑，这时候，班长就会气急败坏地冲上驾驶楼把那个倒霉的新兵蛋子臭骂一通，然后非得自己示范一把，来个漂亮的倒行过竿，赢得一片叫好声才算扯平。

别笑话，这就是我最初对于学车的认识。

出国后，学业紧张，冰天雪地，一时还真抽不出空去学车。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买车记中提过(本篇系买车记姐妹篇，很多情节，人物都出自买车记) ──晕车，还真没这个勇气去学，学车的事就这么拖下来了，一直就拖到了买车记发生的时候，我都还没学车呢。

要说同年出国买车最早的要数二炮(小学同学，见评水浒批宋江) ，我来枫叶国，人去美利坚。出国前这小子就老跟我憧憬自己有辆车的锦绣前景，你看那高速公路，看着都带劲，要是能上去开一把那是啥劲头？

二炮同学不是光说不练的主儿，刚到美利坚一个多月就打电话来了，寒暄几句之后迅速切入正题，那年头长途电话贵啊。“哥们儿，我得跟你借点儿钱。”

什么，他小子奖学金不老少啊，怎么着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了吧？

“唉，实在是看中了一辆车，马自达626，手排档，四年新，七万迈，我给砍到了四千八，可是定金付了我兜里就剩二十块钱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吧！不借多，就借四千。”

还不多？百分之八十几都得贷款，哪家银行也不干这买卖啊。

“我刚来一个月，人生地不熟的，谁肯借我钱呢？要能借着也用不着舍近求远啊。哥哥你就救救命吧，我这定金都交了啊！”

我倒是不担心这小子借钱赖帐，也能拿得出这笔钱，可是在国外，一切都得靠自己，万一下一拨奖学金没弄上，自己手头总得有点儿救急的钱啊。这点儿钱是自己捞外快来的不义之财(见与游戏厅的亲密接触)，当年连老妈都没告诉，出国时老妈还悄悄给我塞了两个金镏子以备不时之需。唉，就是出国前跟二炮喝酒喝多了几口吹多了几句，要不然他小子怎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买车，还下定金？他小子是认准我兜里这几个钱儿了。

但二炮可不是一般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套句京油子的词就是发小了，小学中学都在一起，大学虽然我高了三班，可也在一个大学，我是念完了研究生又工作才出国，这小子动手比我早，研究生没念完就跑出来了。知根知底，钱是赖不了帐的。唉，反正是不义之财，权当做一回义气之举吧。

“我跟你说，二炮，我的美元全换成加币了，四千美元大概是五千加元吧，明天我就给你汇个猫腻窝头去，你到时候可得还我加元！”

“那太谢谢了！还是哥们儿讲义气！”

二炮没心没肺地赶紧挂断了电话。

据后来二炮的EMAIL很是给我吹嘘了一番他第一次开车的壮举。我(二炮) 一个人就去取车了，骑了一小时自行车去的，拿到车后，把自行车塞进后备箱，就在小路上先适应了一下，然后就开上高速公路自己回来了。

我问，你没学车怎么就会开车了？二炮得意洋洋地大吹大擂，嗨，开车有什么难的，只要敢开就成，况且在这儿开车比在国内容易多了，至少不用担心行人啊。

我想起来了，他家老爷子不就是给革委会主任开小车的吗，这小子一定是在国内就偷着学会了。好了好了，赶紧攒钱还我，利息就不跟你算了，快点就成，哥们儿还等着这钱买车呢！

到后来过了一年多，二炮也没还我加元，寄张自己的私人支票就算完了，到银行一看汇率，我要是再换回加元得损失五百多块！算了，就存在美元帐户上吧。完了之后不免打电话把二炮大骂了一通。还是多说一句，过了几年，加元跌到了谷底，那四千美元变成了六千六百多加币，再加上二炮兄弟不好意思递过来的五百精神损失费，我还是赚了，不好意思，买房的时候把美元帐户全出空了。

二炮开车的榜样并没有激发起我学车的兴趣，远水难救近火啊。如同买车记里所说，我买车始于晕车，一老访的开车治晕车的偏方使我不得不去买车。既买之，则学之，由此走上了一条不用腿的路。不用腿可不是件好事，肥肉从此缠身啊！古人云，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在我身上可就变成了，行四十万公里路，长五十磅肥膘，约 1.25磅每万公里。

有打油菩萨蛮一首为证

五谷倒是还能分
四体由此不得勤
七八分钟路
也要开车近

当年瘦麻杆
如今胖头陀
凉水亦长膘
心潮逐浪高



学车记 (二)

开车长膘，那是后话。反过来说，就是知道要长膘，车也是一定要开的。

历经买车记中的一波三折，老吴跟我终于把车买回来了，车是一定得学了。

打听了一下，中国学生学车主要有两种学车方式，一是跟着驾驶学校学，交几百块钱，学几晚上课，上几小时车，到时候考车也用驾校车，通过路试，驾校就发给毕业证书，上保险的时候算两年经验稍便宜点，通常是买车前就先学车的人上驾校。再就是找朋友陪练，前提是自己一定得有车才能这么干，好像没听说有谁蹭别人车练车的。二炮那种学车法基本上是绝无仅有，不予考虑。

我车已买来，基本上就只考虑找朋友陪练了，交驾校几百块钱就当交保险公司，好歹也混个CREDIT。

翻开从国内带来的驾驶员学习手册，完了，这上面一半是讲卡车原理，一半是讲卡车维修，只有一点点内容是卡车驾驶，而且着重点是在山路和乡村小路，合着柏油大马路谁都能开，讲什么呀？看书不成，还是找朋友教吧。

这朋友教车也分两种类型，一曰学究型，一曰暴走型。老吴和老牛是我们那一片最早买车的，论开车技术也是最好，巧就巧在这两人正好分别代表了这两种教车风格的典型。

老吴是学究型，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深入研究，弄个水落石出，教车也是一样，他自己是手排车，所以教吴太练车时，先用硬纸板做了个“模拟驾驶仪” ，方向盘、手排档、离合器、刹车、油门一应俱全。两个人没事就在家玩开车游戏，老吴喊着口令，吴太手脚必须马上作出反应，要是稍稍慢点，老吴立即上纲上线，要是这在路上，你就已经怎么怎么了。一次两次行，次数多了，就连吴太这等好脾气人也不免摔碗打碟，反正最后吴太找了老牛教，牛太找了老吴教，看来这夫妻教车没一个能善终的。

老牛的暴走型就是另外一番景像了，拿出一本地图册让你闭着眼睛翻开一页戳一下，戳到哪儿算哪儿，什么意思？就是开车去那个地方啊！

相比之下，还是老牛的办法痛快，跟老牛商量了一下就成了，谁让咱是哥们儿呢，今晚就练！

老牛开着车来到一片空旷的停车场上，晚上这里一辆车都没有，确实是初学开车者的天堂，不怕刮，不怕碰。

老牛大概地比划了一番油门和刹车，就这么着吧，你先开几圈，反正在这里想撞车也撞不上。

战战兢兢地，我开始了我的开车生涯第一步。刚刚开车的人大概都有这样的感觉，就是掌握不好给油的尺度，我自也免不了俗，深一脚浅一脚地胡乱踩着油门，深一脚车就往前一窜，浅一脚车就猛地一顿。老牛倒是不着急，随着我跌跌爬爬兜圈子。其实老牛不说话也好，我心里反而没压力。

十分钟过去，油门刹车都用得比较自如了，就是方向盘上还没太大把握，直线楞扭麻花，拐弯不知远近。老牛还是惜字如金，走直线看远点儿，别光顾着看脚下，拐弯减速，转到一半的时候就再加速。至理名言啊，老夏现在开车都谨记着这两句口诀。

半小时过去了，似乎找到点感觉，行车也流畅起来了。老牛看了看表，怎么样？上街去遛遛？在这儿练太闷了。

上就上，有什么大不了的。老牛关照，开慢点，该停就停，别怕别人按喇叭。

说实话，第一次上街是够紧张的，尤其是过于谨慎而导致后面的车按笛笛。刚刚黄灯，本来我和后面的车都应该顺顺当当地过去，结果我一脚急刹车，后面那哥们儿也得陪着我等红灯，郁闷啊！

总算是有惊无险，第一次练车成功了。老牛拍着我肩膀，不错不错，车感不错！看这样子，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你预约什么时候考车？预约？我茫然。那你笔试的时候就没预约？笔试？我更茫然。什么？你连学习驾照还没考，练什么车啊？你这不是害我么？老牛哭笑不得，这么着吧，我那里还有一本省交通部的学习文件，今天晚上你读一下，明天上交通部考试。

有打油减字木兰花一首为证


开车何难
油门刹车方向盘
良师何求
学究老吴暴走牛

老夏何人
福星高照不拜神
驾照何物
明天一早交通部




学车记 (三)

回去之后手捧老牛拿来的交通部考车手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似乎总感觉有些不对，是什么呢？思来想去，噢，今天没晕车！要搁往常这么一折腾，老夏早就吐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七荤八素颠三倒四了，哪里还能坐下来看书？

看来开车治晕车言之有据，并非空穴来风捕风捉影，能把晕车病治好，车就买得值啦！

交通部笔试无非就是几个傻的不能再傻的选择题，十分钟搞定，然后再花五分钟精心选择一题把正确答案改成最容易出错的错误答案，这是老夏自中学以来的陋习，如果有可能得满分，总是要故意答错一小题的，以防止自己骄傲自满，满则溢嘛。

然后出来预约了一个两周后的考车时间，那时候考车人少，基本上都可以当日预约当日考，为保险起见还是预约一个吧。

老牛说，今天上午反正我也没事了，老牛话没说完，我就老老实实拿出地图，闭着眼睛戳了一下，老牛的规矩早知道。再睁开眼一看，我傻了，老牛也楞住了，我的手指正搁在大图套的小图里──多伦多！估计老牛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看着老牛抓耳挠腮，我问，要不我重新戳一个？老牛想了想，你要敢上401咱就走，你要不敢我也只好破规矩了。

老夏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有一点，最怕被人激，当下一横心，一咬牙，一跺脚，正好跺在油门上，车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走，不就是多伦多嘛，咱今天就是戳到了纽约也得去！

老牛给牛太打了个电话说是中午回不去了，我们到加油站打气加油，检查机油刹车轮胎一通忙碌，老牛说，这都是跑长途要做的必须准备，又学了一招。

系好安全带，我歪歪扭扭地驾着车朝高速公路方向开去。

4字头的高速公路是安大略省全封闭高速公路，当然除了DVP(Don Valley Parkway) 和QEW(Queen Elizabeth Way), 但这两条路不多久也就变成了404和427。401是加拿大最繁忙的高速公路，多伦多的最宽处每边八条车道，车流滚滚不分昼夜，电闪雷鸣不减毫厘，当然我们的小城这边儿没有那么可怕。

到了地方，我对准路口就要扎进去，老牛一把拉住方向盘，找死啊！这里是出口！你要是从这里上去就要迎面撞了！我定了定神，一个巨大的禁入标记我楞没看见，看来还是太紧张了。

转入正确的弯道，老牛一边扭身看着后面的车，一边说，使劲踩油门，看到空隙赶紧插进高速路！可弯道都快完了我还没上去，为什么？不敢歪脑袋看有没有车啊，怎么敢偏方向盘呢。老牛急了，一拨方向盘，吱溜一下，车子闯进了高速公路，我这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后视镜，我们身后一公里之内连个车影子也没有，害我紧张半天。你还加速干吗，老牛一脸怒气，我一看，脚象焊在油门上一样，车速都过了一百四了。

顺着车流，人快我快，人慢我慢，要这么开的话，高速公路比LOCAL还容易开，我叼着老牛给塞进嘴里的烟说，LOCAL还要担心红绿灯，过街行人什么的，高速公路只管往前开就行了，老牛，帮我把烟灰弹一弹。

老牛哼了一声，高速公路上的学问大着呢，你知道刚过去的是多少号公路吗？那是不管三七121号公路，通着北边一个有名的省立公园。开车不能光顾开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盯着路上的指示牌，特别是你要到一个地方，先看好了地图，然后全记在脑子里，到时候一见着路牌，马上就得做出反应。多伦多那里更是麻烦，看见了路牌，马上就得从内道换到外道，时刻准备出去，有时候一换好几条道。要是换不出来,你一下子就白走几十公里了。

谈笑中，紧张感渐渐逝去，代之以车辆的操纵感，一张一驰的速度感，和刚拿本子就上401的自豪感。自吹自擂可信度太差，还是让老牛来帮老夏吹吧。老牛说，据我所知，很多人考完车还没能上HIGHWAY呢，反正考车也不考高速公路。老夏啊，在我们学校你算是头一份了！我赶紧恭维老牛，那也得有人敢带啊！

因为我们基本上总是在外道，所以换上DVP又换到LOCAL没什么险情，直奔多伦多市中心CHINA TOWN去也。干什么？时已中午，好不容易来一趟，那还不得好好吃一顿？老牛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啊，如此侠义，我能不肋插双刀？

停好车，到了老牛说过的一间广东饭店，喝！早茶！

现在这样的馆子已经没有了，不同价钱的广东点心放在不同的盘子里，自己随便从食客桌子间穿梭的手推车上任取，吃完以后数盘子算钱。后来这种方式渐渐没有了，估计是顾客连盘子全给吃，导致盘子数量急剧减少而无法经营。

老牛一顿海吃胡塞，我看得心惊魄动，别，别，老牛，我请客请定了，你也用不着那么狠哪。老牛又搛起一个虾饺填进嘴里，老夏，这顿饭得我请你。那怎么行？总不能白练车啊。老牛又在嚼着一根长长的鱿鱼须，我是搭你一个顺风车，下午我本来就要上多伦多国际机场接个人，我不是还劳了你大驾了吗？

原来如此，我这还是歪打正着，没白跑一趟。

有打油清平乐一首为证

人都先练城里
咱却剑走偏锋
高速公路车声隆
只须面对从容

平素宽厚老成
偶尔露点峥嵘
人生知己一足矣
节骨眼上英雄




学车记 (四)

吃饱喝足，时间尚嫌太早，我跟老牛在中国城街上瞎逛。多伦多的中国城在海外有名的很，除了纽约和旧金山的能有一比，其他地方跟多伦多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时候北边的新华人聚居区正在兴起，现在有名的大型华人超市还没影子呢，东区老中国城已经被遗弃，越南人乘虚而入取而代之，就剩下这个中区唐人街也够规模了，以士巴丹拿街和丹打士街交叉路口为中心，汉字招牌的小店鳞次栉比，人行道上也挤满了吆喝叫卖的小摊贩，游客行人摩肩接踵，摊贩汽车争夺地盘。

这是一道小城看不见的风景，尽管在国内到处能见到而且令人心烦，但日久再见此等司空见惯的景象居然也有些感伤，仿佛又回到了大栅栏、劝业场。

既然来了，就买些小城卖不上的东西，西洋参当年是回国省亲的必备之物，多伦多的价格可比小城便宜了一半还不止。老牛还要带些肉菜回去，唐人街的猪肉比洋人店的香啊，你不买点回去？老牛手上已经大包小包提满了。为什么？猪肉还是从香港空运的？老牛说，那倒不至于，听说唐人街的猪肉是放了血的猪，洋人店的猪肉是电死的，血全在肉里。

不过现在好象唐人店里的猪肉也不放血了，清水一煮满锅血沫子。

我问老牛，到机场接什么人哪？老牛语焉不详，是我的一个亲戚，大学刚毕业，过来读MASTER。

初夏的阳光把车厢晒得热烘烘的，我摇下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来。老牛指点着地图象指挥战役的将军，夏参谋长，你看从唐人街到机场该怎么走？老牛不失时机地摆出驾驶老师的架子考问我。

开车是新手，看地图我可是老手，老爹就是个地图迷，家里收集了各种地图上千册，小夏子承父业，四岁起也迷上了地图，那时候家里墙上一张中国地图胸怀祖国，一张世界地图放眼世界，整整占了一面墙，只要在地图跟前站定，蒙上眼睛都能把你说的国家甚至一些城市用手给你指出来，什么达累斯萨拉姆，什么布依诺斯艾利斯，误差不超过三公分！屡试屡爽，小学时候曾是自己的一项绝活儿，倾倒一片别当真哪。

牛司令，皮尔逊国际机场在城市的西北角，我们的坦克先头部队正在市中心，如果我们向南绕道GARDINER EXPRESS，然后上QEW，再转向427，409，大路好走人人皆知，但敌人一定会重点布防。我一本正经地阐述我的新路，不如我们沿SPADINA一直向北，到达EGLINGTON之后折向西一小段，然后杀上ALLEN ROAD再上401，这条路看上去可能要慢些，可是实际距离短啊，而且敌人不太可能想到我们舍优求次，正好杀他一个冷不防！

老牛没想到我给他支出这么一招，想了想说，有道理，好，就按你说的，立即行动！

开过了高速公路，在LOCAL开车就自如多了，沿着我亲自划定的路线，很顺利地上到了401。老牛感叹，看低你了，老夏，我还真没想过这么一条路，以后进城不是也可以这么来么？

随便到哪个城市，要问哪里的路最乱，最难走，大概十有八九的人都会说机场附近，多伦多也是这样，机场周围高速公路密如蛛网，各种标志令人眼花缭乱。401，409，427三条高速公路在此交汇，机场不同的候机楼也要进入不同的分岔，与前不久遭广大网民狂损的西直门立交桥有一比，所不同的是，大家对机场附近的复杂地貌已经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

兜了几个不必要的小圈子之后，我们终于停在了二号候机楼的停车场里。老牛擦了擦汗嘘了口气，真不错，一天就完成了三级跳，LOCAL，HIGHWAY，AIRPORT！我也从高度紧张中松弛下来，故做潇洒地回答，也不过如此，就跟打电子游戏一天通关一样，只不过我们是一条命从头打到尾！

飞机晚点两小时，美丽的事物似乎总是姗姗来迟。

人潮开始从出口处涌出，大箱小包各色人等呼男唤女亲吻拥抱，大厅里顿时忙乱起来，老牛努力地踮着脚向里面望着，直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在了跟前，“舅舅！”

一个清纯的女孩站在了我们跟前，老牛定睛一看，“圆圆，你总算出来了！都认不出你了，上次见到你还刚刚上大学呢！”

有打油虞美人一首为证

倩影初现多伦多
情海起风波
浪迹蛮邦青春在
莫非老天开眼让人坏

飞机送来林妹妹
美意难违背
一声舅舅叫得甜
看来辈分问题难周全




学车记 (五)

“这是老夏，今天他正好顺路来多伦多办事，我们就搭个顺风车了。这是小林，到我们学校XX系读硕士学位。” 老牛迟疑了一下，没说他这个舅舅是怎么当上的，怕小姑娘脸上挂不住吧。

握住林圆圆的手，手心中仿佛传过一道麻辣的电流，辣得我心里麻酥酥的，那感觉让我又想起了小学时代副连长MM的温润小手（见夜行记），看来小林力气不小，那手劲绝非红楼梦中林妹妹那边般弱不经风。细看圆圆眉眼，脸也圆圆，眼也圆圆，叫圆圆真是名符其实！

趁着林圆圆去洗手间的工夫，我迫不及待地问老牛，你这是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外甥女啊？老牛说，怎么叫变呢？她是我妈一个表姐的外孙女儿，是不是该叫舅舅我倒是说不准。我仔细琢磨了一番，对，她是得管你叫舅舅呢，表舅。老牛坏笑着问，你小子是不是看上我外甥女了？

小林并非叫林圆圆，圆圆是其小名，极少外人知道，老牛不慎用之，老夏有心记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此处以讹传讹，索性就叫林圆圆吧。林圆圆话很多，完全不象刚经过长途跋涉，也许还有时差的缘故吧，现在正是国内大白天。

我们特意绕行安大略湖边，虽然看不见美丽的大湖，但沿湖而建的多伦多一收眼底，让林圆圆领略一番资本主义的灯红酒绿，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呢。飞驰在GARDINER EXPRESS上，从多伦多金融区的摩天大楼下穿过，小林林圆圆由衷感叹，真漂亮！谁会想到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十几年后，我和她每天都要上下进出这里面的某一幢摩天大楼呢？

香车马蹄疾，载得美人归。虽然林圆圆坐在后排，不可能离我太近，可我老是觉得后脖梗上吹气如兰。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就是林圆圆身上的一种很特别的香水味道，但今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闻到过，林圆圆矢口否认那天用了香水，好几天没洗澡了，你肯定闻到的是臭味！也许吧，小时候，老爹出差回来，身上总是有种长途跋涉的气味，老爹说那是火车味，我那时挺喜欢闻这种味道的。

在SERVICE CENTER停下来，先加了油，然后到快餐店买些咖啡点心歇一会儿。林圆圆跟老牛嘀咕了两句，老牛说，这事你得跟老夏商量，只要他同意就成。我问，什么事啊？林圆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夏，我能开一会儿你的车吗？

虽然听上去有点不近情理，刚刚认识几分钟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我那时却丝毫没有犹豫，行啊，随便开！竟没有想到问问你会不会开车。日后林圆圆说，这就叫缘分，你当时要是不让我开车的话，哼！

林圆圆看出了老牛的眼色，啜着浓香的咖啡说，我父母都是石油上的，从克拉玛依到陕北长庆，然后又到华北任丘，各式各样的车见的多了。我跟开车的师傅特别熟，他们就教我开车，北京212吉普，大解放，还有日本的大青蛙，那是载重大卡车，我都开过。开过草地，也开过沙漠，就是从来没有开过高速公路，看见这儿的路又直又宽，手特痒。

老牛大概都没有想到自己外甥女竟如此生猛，用征求的眼神望着我，我不是都说行了吗，走吧！

借着车厢里昏暗的小灯，林圆圆仔细查看了一下各种设备的位置，调了调座椅，挪了挪镜子，调皮地一笑，说，我开了啊！打着火，松开手刹，一踩油门，小车象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我坐到了后座上，这大概是我空前绝后的一次坐在自家车的后排，车还是小啊，一米八四的个头没法坐在老牛身后观摩女将的驾车技术，老牛也一米八几了，只好坐在司机座后面悄悄地嗅着若有若无的发香。

林圆圆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到底是第一次上高速公路，那时候国内大概只有京津、沈大两条高速公路吧，不过夜晚的401，又已经出了大多地区，路上的车并不算多，所以一会儿就适应了。

老牛在一旁感慨万千，我老婆学车的时候要有你一半机灵，也不至于要去跟老吴学啊。我心里想着，是啊，要是能把这丫头弄上手，车都不用教了呢！

林圆圆超过一辆慢吞吞的老爷车，顺手按了一下喇叭，老爷车里的老头老太都扭头看，不知自己冒犯了哪路神仙，开得更慢了。老牛说，你没事按喇叭干什么？林圆圆说，超车啊，超车不要鸣笛么？老牛说，这里用不着，刚才要是个小痞子，他的喇叭准比你按得更响。

显然回程比来的时候快得多，一是林圆圆显然比我开得快，二大概也是相对论吧。

车到老牛家已经不早了，牛太和儿子还守着做好的饭菜等着呢，平时他们的儿子早该睡了，今天是非得见着表姐不可。牛太拉我一起吃饭，要搁往常肯定跑了，太晚了嘛，可今天，客随主便吧，嘻嘻。

回到家里，竟辗转不能成寐。

有打油调笑令一首为证

何处
何处
梦里寻她百度
蓦降佳人红绳
辗转不得寐成
成寐
成寐
惟盼双双对对





学车记 (六)

开车记蜕化变质成了追妞记，楼下朋友颇有微词，老夏东扯西拉，着实该打。连卧底多年的老牛亦提出质疑，你这是钉马掌钉到了马屁股上，离蹄（题）太远！好，老夏虚心接受批评，学车为主，追妞为辅，一点不写也不行，知道河里的都好这一口。

买车买出个白求恩，学车学出了个林妹妹，后来老夏学车基本上就没再麻烦老牛或是别的什么人。实际上跑了一趟多伦多后，我的开车技术已经不亚于一些刚考完车不久的朋友们了。只是按照规定，学车者身边必须坐一个有驾照的陪练而已。其实后来也没有太严格按照规定，自己一个人也照开不误，更多的时间，旁边坐的是林圆圆。设想一下，如果旁边坐着一位大老爷们儿，那还泡什么妞呢？

老牛似乎有意无意地把林圆圆推向我的身边，两天后，老牛就找到我，说，我给圆圆找了个房子，一个两居室，和一个马来西亚女生合住，华侨，房间挺干净，不过我明天实在没空，你能不能帮她搬一下？看的出，老牛的嘴角带着坏笑。不过，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不可能放过，一口答应下来再说。据老牛后来跟我说，他当时也是身付他大表姐的千金重托的。

领着林圆圆找到了门口，马丫开门招呼，进得客厅，正碰见老黄，哎，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同时惊呼，他身边的另一位马丫给出了明显的答案，老黄的女朋友和这儿的马丫是同乡。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老黄可是一位奇人，学法律的，来加拿大之后，一头就扎进了学校华侨学生的圈子里，跟大陆学生反而接触不多，与我和老牛熟悉不过同是桥友。他旁边的另一位马丫是老黄的第一任女友，老黄刚刚考过车牌，全凭马丫悉心指导，大家曾打趣老黄，别人正在逼着骂着老婆学车，或是干脆易妻而教的时候，老黄居然能醉卧美人腕，红袖小添香，悠哉游哉享受着女朋友教车的福利，连车都不用买，一切全都是现成。后来老黄的女朋友基本上保持着新年新面貌，台湾，韩国，新加坡，香港，大东亚共荣圈地干活，就是不碰大陆女同胞，问其缘由，他总是避而不答，双手一推，只说两个字，“麻烦”。

老黄差不多也是第一批海归出身了，入籍之后甩开一干女友就回国去了，现在已经是京城名讼，整天开着一辆亮闪闪的卡迪拉克招摇过市，来往于律师楼和自己经营的酒吧之间，年入以百万计，老黄的故事大可另开炉灶。

搬家搬近了我和林圆圆的距离，看得出她对我也并不反感。新来乍到，跑学校各部门，跑移民局，跑银行，以及熟悉城里各处的机关暗道，反正“九群二十七地堡都转了一遍，自己弟兄，让她开开眼嘛”，同时也权当是练车嘛，而且林圆圆来得早，开学还早着呢，正好这段时间可以为我所用。

要知道，这些个杂事让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的学生自己办还是需要一点工夫的。后来老是打趣她，你真幸福啊，碰上我这个好心人，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没等得意完，快速反击就回来了，没有你好心人多着呢。再说了，男的还不是一样欠女人情，林圆圆一直对老黄连绵不绝的艳福白眼相看，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多好，又漂亮，又温柔，还烧一手好菜，老黄居然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把人给蹬了，人家也是华人，也挺传统的。大概是马丫在朋友家里哭诉过不止一次，林圆圆现在说起还为马丫鸣不平。

我倒是知道老黄的想法，他那些女朋友完全是陪他体验生活，当然，他也陪她们体验了，回国跟高干女儿结婚才是老黄最终的归宿。

考车的日期渐渐近了，林圆圆也不管不顾地考完了笔试还预约了跟我同一天考车，她不肯比我后拿着驾照。于是，最后几天的练车就是偷偷地跟在考生车后，摸透了交通部考官的所有考试路线，然后照瓢画葫芦，把路上每一块石子的位置都背下来了。练习平行停车，我们就互为标杆，车子一定要停在“杆”后。

一直是违章驾驶，幸而未出纰漏，一张罚单也没吃过。不过两次闯了红灯，三次STOP SIGN未停，没有警察看到，赶紧溜之大吉。我和林圆圆的车技日新时异，月的单位太大，我们要争分夺秒啊。

考车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最后一次练车终于结束了，车停在了湖边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上。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要考试了，再练也就这水平了。

我们默默地坐在车里，虽然一直也没有说过什么超过界限的话，但也都理解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心有灵犀还要通？

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流萤闪动点缀着黑色帷幕，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只有肩头的靠近。不约而同，我们脸庞相对，黑暗中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瞳孔，气息渐粗，心跳加速，一切该这个时候到来的征兆都到来了。水到渠成，马到成功，到了黄河，到了长城。林圆圆的眼睛也合上了，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我右手从她脖颈下穿过，把林圆圆的身体向自己这边拉过，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马赛克预备……

“笃笃笃” ，有人敲窗，林圆圆惊恐地睁开了眼，我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辆没开警灯的警车已经停在了我们的车旁。

有打油忆秦娥一首为证

风高夜
警车忽现伤悲烈
伤悲烈
昭然若揭
前车之诫

无牌驾驶真作孽
累牵佳人芳心怯
芳心怯
此劫不死
大恩难谢





学车记 (七)

只见一个警察晃着手电在敲我这边的窗户，示意我把车窗摇下来，我明显感到林圆圆的肩头在颤抖，几乎缩成了一团。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摇窗的手好不容易才把窗户打开。

在这电光火石一刹那，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中美合作所，江姐许云峰，游街菜市口，秋瑾谭嗣同。以及甫志高、王连举、最后一次党费……

警察显然已经看清车里的两个人，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竭力沉住声音说，啊，我们在这里乘凉，呼吸点新鲜空气，你知道，今天的天气挺热的。警察把脑袋伸了进来，用鼻子使劲嗅了嗅，没觉出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说，这里不是公共停车场，不安全，赶紧离开这里。

如蒙大赦，我赶紧OK，极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脚，打火，起步，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越快越好，不，不能太快，不能超过限速。最后几个小时了，到明天拿到驾照可不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拐了两个弯，后面的警车已经没有了踪影，林圆圆这才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吓死我了，要是他们真查驾照怎么办？我的视线全部被遮住，赶紧在路边停下车来。别勒我，我，我喘不过气来了。林圆圆稍微松了松，你说他们会怎么办？我说，我已经是满脑袋浆糊，什么也不知道了，罚款？吊销执照？几年内不许开车？还是坐牢？说不准呢。说着说着，好象清醒了些。你知道么，刚才的警察是OPP（ONTARIO PROVINCE POLICE），他们好象不管市内交通的，我想，他们也许是在抓贩毒呢，或者以为我们在车里吸毒，我们车里没有毒品味道，所以就放过了我们吧。

林圆圆的胳膊还环绕着我的肩头，这好象还是迄今为止我们最亲密的接触。摩登的朋友别笑老夏，虽然那都是八十年代了，好象还是个老保守。

我继续安慰林圆圆，别哭了，要抓也就抓我一人，没你什么事，刚才是我坐在驾驶座上啊，你还怕我把你给供出去？严刑拷打我绝对挺得住，什么胡椒水，老虎凳，那都是小菜儿，往指甲缝里钉钉子可能比较难熬，为了你，一定也得扛过去。不过，要是他们给我上美人计……林圆圆终于噗哧笑出声来。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吓，刚才的绮念全部烟消云散，而且也无法恢复刚才的情绪，还是养精蓄锐明天一飞冲天吧。

要说学车至此已经没什么好学的了，再学就是方程式或者007了，不好意思敷衍了事，干脆把考车的故事也一并道来。其实严格说来，考车还确实是学车的一部分，有可能是最后一关，但要考砸了，不是还得继续学继续考？

一般说来，那时候考车比现在容易，而且小城也比象多伦多这样的大城市要容易。但也不是说就人人一次过关，我们那时有顺口溜曰：
一次考过当然愉快
两次考过大有人在
三次考过不好不坏
四次考过自然灾害
五次考过别把人赖
六次考过检查脑袋
七次考过快把车卖
八次考过除非老麦

老麦，貌不惊人语不压众，就偏偏创下小城考车次数的记录。这个记录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小城差不多是永久性的。但后来到了多伦多，听说过有十一次才考过的倒霉蛋。老麦是冠军，不过亚军先生也就四次过关，所以还没有谁，按顺口溜里说的那样，考车七次通不过就卖车的，那老麦呢？人家是考完车才买车的。

老麦考车的故事真是说不完道不尽，听得人尽捧腹，不过切不可当着老麦面讲，谁讲老麦就跟谁急，后来就连谁说个“八”字，或用大拇指食指比划个“八”字就神经紧张，就象当年伪军听见老八路大名那样闻风丧胆。

先说一个经典的，考官让老麦前方红绿灯处向左转弯，“Turn left”，老麦生怕没听清，赶紧问个明白，“Left”？考官以肯定的口吻，“Right”！老麦那个庆幸，多问果真没坏处，红绿灯处正是绿灯，车到跟前，一个标准的右转弯，考官惊恐地大叫，“Stop, Stop”！，原来老麦右转进了高速公路的出口道。考官打上了紧急灯，手持续摁着喇叭，让高速公路下来的车辆规避，又紧急让老麦加考了一个三点掉头。这个故事现在互联网上有很多版本，我估计都是从老麦鼻祖的故事添油加醋而来，因为老麦的故事是上了Newsgroup alt.chinese.text (ACT)的，时间应该是九二、九三年，那时还没有互联网呢。

再有一次，老麦在红灯前停下，这天路上车极少，老麦春风得意，一点错也没犯，心里琢磨着这次怎么样也能过了，仔细地看清了两边都没有车，小心翼翼地起步过了路口，考官脸色铁青，在记录纸上重重地划了一个大叉，径直回到考场再也没有说话。老麦还等着考官给PASS呢，闯了红灯楞还不知道。

反正老麦的运气也极差，新鞋上脚踩狗屎，喝口凉水也塞牙。闯红灯，闯STOP SIGN，磕磕碰碰，跌跌爬爬，该犯的错犯了，不该犯的错也犯了。

第N次(1<=N<=8)考车的时候，老麦发挥不错，即使有犯错也都是小错，非常顺利非常快地回来了，据老麦自己事后总结，这次考官印象分太差，肯定是过不了的。因为那两天老麦多吃了不少炒黄豆，就是林总当年最好的那一口。过了嘴瘾，肚子可就不争气了，上车伊始，老麦就开始沉雷滚滚，炮声隆隆，时而此曲只有天上有，时而大珠小珠落玉盘，浅唱低吟，余音绕梁。把考官大人气得眉头紧锁，岸鱼口张，一字未记，什么动作也没让做，直接绕一小圈就回场了。

有打油西江月一首为证

点火气势如虹
起步腹声正隆
酸甜苦辣不言中
引颈一快从容

快马亦须鞭加
响鼓更待棰重
车轮滚滚怪味浓
考官真正英雄





学车记 (八)

令老麦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是这一次居然考过了！哈哈，此时N=8！就跟这学车记一样都学到第八层了，你还能不让人家过？

大家参谋的结果有二：一是考官实在经不住那味儿，于是许多考项一概免去，减少了老麦许多犯错的机会，包括老麦最怵的平行停车，虽然浑身浸透臭气，却又无法指摘，总不能以屁臭熏人为理由来FAIL老麦吧，万一引起官司还不是天大笑话；二是小城交通部考车站还未有八次考砸的先例，说不定人家早已经暗示当值考官高抬贵手放人一马。但持前一种意见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暂且按下老麦故事慢表，先回到我们的考车场去。

昨夜下了一场透雨，闷热的天气顿时变的凉爽宜人，好兆头，天气好，考官心情就好，看着什么都愉快，考着谁都高抬贵手。

老牛拉上了我和林圆圆，在考场又碰见了我们实验室刚来的英格兰小伙子，他在安大略省开车也得换驾照，开了许多年车，小伙子根本没把考车当回事，今天早上才跟朋友借了一辆破破烂烂的VAN。

就着考前的一点时间，我跟林圆圆说，千万记住了，别开过速度，尽可能保持在限速之下几公里，尤其是在居民区，这里可不是克拉玛依大草原。林圆圆虽然心里温暖，嘴上却硬扛，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比你早开车好多年呢！边说边扭头看着一边的老牛。

英格兰小伙第一个考，考场里走出个白发老太太，让小伙上车考试，小伙英姿勃发，豪气干云，驾着破VAN麻溜儿地驶出考场。不一会儿，破VAN叮呤咣啷地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回来，到得停车处，一个潇洒的倒车进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等功夫我们看了自愧弗如，那可不是一朝一日就能练成的，小伙子信心十足，等着考官给PASS。

白发老太太低着头往记录纸上猛写，然后把写的密密麻麻的记录给小伙看，当即小伙的脸儿就白了，垂头丧气。我们围上去问个究竟，怎么就给FAIL了。小伙说，其实就一条，我从头到尾都是单手把着方向盘，本来我另一只手很自然就放在换档手柄上了，可这破VAN还是个自动车，我那手没地儿搁啊，所以我手就搁在自动档把手上了！结果，老太太最终评语：此人乃高度危险驾驶者！

接着是林圆圆，来了个中年男子考官，笑嘻嘻地打了招呼就上路了。老牛说，运气不错，男考官本来就容易过，尤其是考年轻女孩儿，要是碰上个更年期LADY，那基本就算玩儿完。

果然，林圆圆的车回来了，那男考官还是笑嘻嘻的，把记录纸递给林圆圆，又加了一句CONGRATULATIONS！这就过啦？过啦！林圆圆得意地跳下车。我看着那男考官的背影，这家伙怎么笑得色迷迷的？林圆圆把我一推，讨厌！

该我上场的时候到了，老牛的乌鸦嘴真给我招来了一位黑黑瘦瘦的大妈，满脸别人该她钱的模样。这样的老妇女还真没什么招儿对付，甜言蜜语肯定玩儿不转，胸有成竹也不一定成功，得，不成功我也不用成仁，让我以高超的车技来征服变态的早更人。

看过一部叫作“Dream Machine”的电影吧，也是上了十几个年头的老片子，电影里面那个小伙子是怎么考车的？考官一杯咖啡往Dash Board上一放，开吧，要是泼出一滴咖啡，你就算玩儿完。当然小伙子没有通过是因为最后急刹车躲避一个乱闯的小孩，空咖啡纸杯掉了下来。影片最后是小伙子无照驾驶送他老妈进医院生弟弟，而且汽车的驾驶挡坏了，只能用倒车档，小伙子风驰电掣倒着车把老妈送医院，帅呆女友酷毙考官！在此强烈推荐，有机会找来看一看，挺不错的片子。

带点老夏卖瓜的意思，那时候我的车技也不比电影里小伙子差多少了，而且嘴上有毛办事更牢。所有的指令百分百不打折扣完成，所有的动作流畅连贯堪称楷模。你不是限速60公里么？我的速度控制就是58，正负误差不带超过0.1的；你不是要行车稳当么，别说放杯咖啡，就是放个苹果，我也不带让它晃的；你不是要求仔细观察周围情况么，我就三秒扫描两旁边，五秒侧目后镜片，换线检查视死角，倒车扭脸看后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车回考场，黑瘦大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记录纸上一片干净。小伙子，你以前就开过车吧？我赶紧借机胡说一个，是啊，我来加拿大之前就开了五年车了，不就是来加拿大还得重新考一回么？酱紫啊，祝贺你PASS了，小伙子，今天你介是第一份活儿，第一份考得好，偶一天都舒服！

林圆圆、老牛都围上来，我得意地笑，满分通过，竟忘了应该露一小怯，被扣一小分的。林圆圆的记录纸上倒是有两个小叉，据林圆圆解释，应该只有一个的，但那考官为了惩罚她的错故意多加了一个。林圆圆说，是这样，我到了一个路口，考官还没下令，我就右转了，都怪我把考车路线背得太熟！

老牛说，不早了，你舅母包了老边饺子等着给你们祝贺呢！我大怒，占我便宜？老牛赶紧退让，不不，你嫂子，你嫂子……

看过夏翁系列故事的人现在明白为什么老牛的名字频频出现了吧，锯树记、买车记、撞车记、酒令故事 到处都有老牛的身影……待老牛有朝一日想通了，挽裤腿下河，我就得退避三舍，改名换姓了，要不这小子得占尽老夫便宜！

有打油十六字令三首为证

[其一]
靠
英国伙计忒骄傲
单手造
整个大傻帽

[其二]
靠
戈壁草原随便绕
小打闹
一马平川道

[其三]
靠
同年月日拿驾照
旧船票
客船美人抱





学车记外一篇

考车满分通过，又拔一个头筹，一时间，找我学车者甚众，抢了老吴老牛不少生意，当然老吴老牛都是我师傅，如果找他们学过车的，我一律不教，这学出来算我师妹还是女徒弟啊，辈分问题我是记得很清楚滴。

如同老吴老牛各为学究派和暴走族掌门，我这儿可是学究暴走内外兼修。胆大妄为之外还加上不少自己摸索出来的私货，上不得台面却也简便实用，因此最为大姑娘小媳妇之钟爱，为啥？21 days for dummy!

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肚子里的故事比较多，一边学车一边还能听故事，何乐而不为？前文提过的老黄是我桥牌pard，那小子嘴巴里yellow段子也被我学来不少，正好也现学现卖，当然说的时候也要看情况啦，打点粉，退些色，男女喜闻，少儿不宜。

教车就得因人施教，对于白丁，就采取老牛的战术，晚上到停车场暴走一番，把畏惧心理彻底打掉；对于开过几天的，就得说点老吴的理论，每一个动作是为何；对于考车未过的，简单，背考车路线，小城就那么三两条，开几个来回，想弄错都没门。

平行停车大概是考车诸项里技术要求最高的动作，考场上设有两扇铁栅，考试的时候必须把车停进两栅之间。这个动作我学车的时候可是花了苦功的，并摸到一条简单之路，对于compact车来说，先把车停于离栅若干厘米处，闭上眼睛，方向盘往右打满，倒车身与路的方向成45度，直倒若干厘米，再方向盘往左打满，顺其自然倒若干厘米，睁开眼看看，想停歪都难！

经我手学出来的女士还真不少，老牛曾好奇地统计过，怎么美女都是一次就考过了，稍微次点儿的就要考两三回呢？我赶紧打住，这可跟我没关系，人家考官也好色啊！

一干美女中印象最深的要数白冰冰，显然这里用了平假名，以示此女生的白净，冰清玉洁之意。

白冰冰没车，练车就找我借车也借人。没白借，白冰冰可是练一回请一顿的。美女陪伴，烛光晚餐。我认了！

白冰冰胆子极小，是那种看见老鼠要上房，看见蟑螂要跳墙的主儿，听见点大声儿都害怕，有次我带车门的声音稍大了些，白冰冰都要手抚胸口半天。

N年前一月份一天晚上，我正在悉心指导白冰冰如何开直路，我教你一个绝招，看着左边的白色分道线没有，要是这根线刷刷地从你前窗左下角钻，那就说明你开在了车道的正中间。白冰冰试了试，果然如此，正待喜出望外，突然，铁路信号灯闪烁，并铛铛铛地敲起了警钟，白冰冰“啊”了一声。我们刹车是来不及了，车肯定能在栏杆降下之前冲过去。我正待表扬白冰冰处理正确，不应紧急刹车，哎，你怎么降速啊，转脸一看，白冰冰已经晕过去了！

车还在向前走啊，幸亏刚刚从老吴那里学了一招，冰雪路上刹车可利用换低档，我赶紧拉手柄换到一档，车身猛地一顿，速度降了下来，打上了紧急信号灯，侧身扶住方向盘，直到车速很低，再拉上手刹，温柔地撞向路边的雪堆……

再看白冰冰，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难道铁道灯把她吓成这样？我推了推白冰冰，纹丝不动，我慌了，用手试了试鼻息，气若游丝，使劲掐了掐她的人中，还是不管用。

我跳下车，把白冰冰抱出来放上后座，怎么办？我曾在医学院学过一年基础课，这肯定是心脏病突发，应当马上做人工呼吸、心外按摩……

小城隆冬的夜晚，公路前后一辆别的车也没有，更别说行人了，只有身后铁路上不见首尾的列车在缓缓通过。

我把白冰冰的身体放得尽可能舒服一点，不过腿还在车门外面，在朦胧的月光雪色中，白冰冰的脸孔更加惨白。

我一边在脑海中迅速翻寻着多年前学过的人工呼吸心外按摩步骤，一边拉开白冰冰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雪白的羊毛衫，虽然学过那些步骤，可后来从没用过啊，应该是先压胸还是先吹气？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common sense！肯定应该是先吹气了！没有气干什么别的都是扯淡！

我俯身下去，用右手稍托白冰冰的下巴，左手捏住鼻子同时把前额往下按，这样才能吹而不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我的嘴紧紧地贴上白冰冰微张的口，吹气，缓一缓，再吹气，再吸气，重复吹气。抽回身来，用双手掌跟放在她的胸前，快速压迫十余次。再做吹气，再做压迫，如此反复循环。

这么反复几个来回后，再用手指试鼻息，似乎感觉到一点吐气如兰，赶紧叫道，白冰冰，醒一醒！好象记得，病人如果呼吸心跳恢复，就得停止心外按摩的动作，我把手搭上白冰冰的颈动脉窦，脉搏好象也有了，只是很微弱。

白冰冰终于睁开了眼睛，我长舒一口气，说，白冰冰，你躺着别动，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开上车，向着最近的医院驶去，同时回手抓住白冰冰的手，你要是不舒服就赶紧掐一下我的手。

白冰冰倒是一直没掐，只是感觉手被她攥得越来越紧。车到中途，白冰冰终于说话了，咱们别去医院了，我不想去。我说，别呀，咱们这就到了。可白冰冰挣扎要坐起来，我就是不去医院，你送我回去！要不你放我下车！

无奈，天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只好把白冰冰送回家。

她看起来比刚才好得多了，只是很疲惫的样子。她住的地方是一幢小楼的顶层，不是居民家里，而是那种分成很多小间专门租给单身学生住的小楼。我搀着她下车，说，怎么样，要不要我背你上楼？还是抱？白冰冰白了我一眼，我自己能走。

我把白冰冰搀扶到床头坐下，你刚才可把我吓死了，差点儿也昏过去！白冰冰幽幽道，我这病小学时候犯过两次，后来再没犯过，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今天又犯了。

白冰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盒子，找了几粒药片，说，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些药，一直都没吃。我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不过明天你最好还是看看医生。白冰冰并不答，而是说，今天太谢谢你啦，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说，你别管我，你吃了药就躺下来休息。我坐在一边，看着她躺下。我是想再多观察一下，万一有个再复发呢。

胡乱翻着杂志坐了半个小时，白冰冰似乎已经睡着，我轻轻走过去，想再试探一下她的鼻息，却发现她睫毛上挂着两滴硕大的泪珠。

我回去啦，我俯身向白冰冰轻声道。抱抱我！白冰冰象是梦呓，抱抱我！白冰冰睁开了眼睛拉住我的手……

现在深深知道画蛇添足的涵意了，不仅是作者对自己作品的败笔，也是对读者理解能力的低估。为表歉意，出下联征上联：蛇添四脚四脚蛇

……

第二天，白冰冰的姑妈就把她接到蒙特利尔去了，办了休学手续，几天后就回国了，至今杳无音信。

从此，我再也不教人开车了，每次过铁路都心有余悸。





学车记再外一篇

五岳归来不看山，
学车写完扔键盘，
多少鸡零狗碎事，
都付龙门笑谈间。

谢谢诸位看官跟贴赏花！

再一看抬头，老夫已经坐上了主席台比较靠前的位置了，“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八点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在主席台上就座的还有，……，夏翁，……”，行了，争取坐主席台坐到大年三十。现在这个位子还是比较稳固滴，要是进了河顾委政治局，一下子就会被揪下去滴……

最后送两个小故事，本来是准备写“学车记──再外一篇”的，现在不另开篇了，以防积分溢出。

……

丈夫教老婆开车总是问题多多，吵闹是小事，打骂也寻常，搞到最后还是得着别人教，我就教过一位郑太，老郑的老婆。

老郑性极妒，这回得找别人教老婆开车，预先也做了一番功夫，请我到他家吃饭。

老郑的乖乖女上前就管我叫舅舅，咦，这个叫法很新鲜嘛！老郑解释，俺们那疙瘩都这么叫，亲！

开始教车了，我果然教得格外认真，心无旁骛。为啥？还用问吗，我是娘家人，这是咱大妹子！

……

金盆洗手不教车后多年，终于又破了例。这次是教一个老哥们儿，当年住一个筒子楼的。他也是因为晕车不肯学开车，在我现身说法的鼓励下，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既然鼓励人家，就得教几回，不过后来人家还是找师傅学了。

前些日子，这哥们儿打电话来了。我考过啦！

然后声音骤降。会开车了之后，我“那个病”也好啦！

哪个病？这还是住筒子楼的时候，他们两夫妻大吵大闹，老婆居然把老公YW之事也公布于众，当年住筒子楼诸君均有耳闻。

难道说开车不光能治晕车，还能治YW？这还没法申请专利，此密方干脆贡献给河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综学车记跟贴，成九则打油七律(散见回贴)：

【七律──梦笔生花】
君坐沙发我安腿
先花后看倒杯水
晕车岂能难超人
妙手更数履虎尾
三兄中意豪爽客
小妞欢喜肚腩肥
囊中羞涩晨枫叹
仰天长笑猪宝贝

【七律──一直在花】
李兄抬爱不敢当
青林莫惠学车忙
旧事新坑A 兄顶
前花后文C 君扛
黎叔收山龙门阵
绿妹沐河凤尾裳
前辈挥手向前进
有人喜欢偶狷狂

【七律──痴人说花】
安兄一旁看我挖
觅得机场三星挂
结结实实老票补
反反复复和平花
世界地图惭形秽
机场天桥说胆大
遥想当年学车时
四零一上叹龟爬

【七律──昨日黄花】
欲成鸳鸯欲成仙
色胆遽起辈分偏
香车回程美人驾
黄诗打油老夏编
西河流行调笑令
此处禁放三级片
要放也仅议事厅
儿童不宜请闭眼

【七律──朝花夕拾】
喜欢头排听知音
确实眼晕车不晕
紧诌下笔添蛇脚
闲混上花谢猪心
前路急急佳人丽
后排悠悠美发馨
石油女儿打油多
驾照陪嫁做礼聘

【七律──借花献佛】
神搜老夏灌水录
紧急刹车真可恶
微词抻领为下篇
关键撂挑不上路
忍看辣手摧新花
戏说前缘续旧赋
虎尾最谙本翁伎
粉拳绣腿踹黎叔

【七律──天花乱坠】
鲜花扑面壮行色
党费未交亦羞涩
准时上床体魄好
十次下场心智恶
懒猫三题应有解
勤豚一问却为何
异曲同工桃谷仙
我欲乘风唱九歌

【七律──闭幕谢花】
剧终起立不用鸟
你好我好大家好
心知臭冗失众望
肚明香艳落俗套
不得不说不近理
非鹿非马非常道
圆圆本来是虚名
哭天抹泪读琼瑶

【七律──节外生花】
天上有天坑下坑
人工呼吸为救生
老狼明地无阴险
肥猪暗中啥联盟
里应外合小说撰
前店后铺大包蒸
蚂蚁上树嗅梅花
此情嘿嘿可待成





学车记补遗----老麦故事

学车记最后最后再外一篇

学车记里硬生生把老麦故事给按下不表，后来大家一闹，我居然也就忘了写了，现在如果再来扒老坑深挖洞，一定招来臭鸡蛋一片，只好再开一新贴把老麦故事表完。

话说老麦P熏考官智取车牌，得手之后，马上就去买车。要说老麦两口子，算得我们那一片儿里比较有钱的主儿了，都拿着全额奖学金，日子又过得俭朴，手头颇剩几个余钱儿，于是买起车来也就跟咱贫下中农出手不一样。

买了什么车？就是麦帅心仪的那种车，Acura（不知道国内怎么翻译）的吟地瓜（Integra），还真是红色的，车的价钱直奔五位数去，咱贫下中农买车的时候眼光可没敢往那上头瞟。那车啊，真把咱贫下中农眼馋了一回，什么都是自动的，最惹人目光的还是那时候很稀罕的CD机！铿锵喧哗的音乐中，老麦乐成了一朵花儿。

老麦这叫考车损失买车补，考车的声望损失要靠多砸花银子在乐善上找回来！老麦曾经扬言，要不是考车多花了不少冤枉钱，这车的档次还能再上一个台阶儿！

别看人家老麦考车不咋地，教起车来可是一把好手。也许是久经考车的老手了，各种情况都已亲身体验，考官的各种小Trick都已上过当翻过船，于是教起老婆来绝对字字血声声泪，就在这血泪交加的熏陶之下，麦太一举成功，让不少等着看老麦第二的混蛋们大跌眼镜。

不过麦太自己可不这么看，我考我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其实他学车的时候，我有时也跟着一块儿看过，不就那么点事儿么？我早看都看会了，要不是还给他留点儿面子，我早就在他前面考过了！

老麦开车也真不含糊，谨小慎微细心操作，一切动作还如同考车时一般，STOP Sign前必停足三秒，开车绝不超过限速，头一个月，风平浪静地就过去了。老麦终于觉得有了点可以吹嘘的本钱，那考官完全是吹毛求疵么，象我这样的模范驾驶员现在可是不多喽！众人皆点头称是，象老麦这么一丝不苟的标准开法，还真是难得！

说话的人刚转过身去，老麦撞车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老麦周末出去Shopping，装车完了之后，倒车出位，忙着去接在中文学校学中文的女儿，就这么小小一个闪失，没注意左边停着的车，滋溜一声，硬是用自己这边的车门跟人家车后保险杠来了亲密接触，把别人车的Bumper蹭出了个白印子，其实老麦自己车的损伤要大得多。但这时候老麦心里想的全都是赶紧一逃了之了，但不巧的是，人家车主正好就在旁边，哪里走？把老麦连人带车全给按住！

老麦是知道这种小碰小撞找保险公司划不来，便提出私了，任人宰割一刀，三百大洋才算了。然后加上自己修车的几百块，前前后后花了一千块钱才打住。

消停了一阵子，老麦不太敢显摆了，开车也是太太开得多了。

这天听说从蒙特利尔来了几位颇有名气的脱星，巡回演出来到了我们的小城。老黄说得绘声绘色，听者热血沸腾跃跃欲试，老麦也在其中，听得心中也想去过一回眼瘾。可嘴上还硬，有什么好看的？有那钱吃点什么不好？再说了，我回家去看老婆跳还免费！

晚上我们一大帮人离开欧巴街脱衣舞厅的时候，有人眼尖，那不是老麦么？我们醉醺醺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你喝多了吧，人家老麦可是在家里看呢！大家淫笑着嘲弄眼尖的同伴。

事后知道，老麦还真是那天夜里跑出来了，说是实验室有个结果要夜里去看看。就这么一看，老麦又出事了！

事情的经过无人能说得更清，只有听老麦的一面之辞了。

老麦肯定是踏踏实实地欣赏了一回人体艺术表演，不过时间也不会太长，最长也就是一瓶啤酒能拽成的最大长度。几支劲曲下来，老麦的啤酒也光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掏钱再买第二杯，就只能走人了。老麦应该是哼着小曲，极力压抑着刚才的血脉贲张，出得门外，被凉风一激，打了个喷嚏。不就是一个喷嚏么？老麦后来特别激动，打个喷嚏，我的车就跟着倒霉一回！大有那啥浑沌理论来着，柬埔寨一只蝴蝶翅膀一扇，本拉登就又炸一座楼，蝴蝶效应？

其实事情远没有老麦说得那么浑沌，老麦的一个喷嚏正好打在站门口抽烟的小混混的后脑勺上，那小混混正在跟一个小丫头套磁，没想到一个炸雷响在耳边，几滴冰凉的吐沫星子钻进了后脖梗子，不由得火冒三丈，回身就把老麦的衣领给薅住了，你个GNYD找死哪！

老麦哪里见过这架式从来见着小混混都是躲着走的，今天给人揪住脖领，又觉自己理亏，赶紧Sorry一番。小混混抓住机会就跟老麦诈钱，老麦觉得攥着领口的手一松，使劲一挣，撒腿就跑，一跑就跑出了两条街，兜了一个方块大圈，把小混混甩得无踪无影，于是鬼鬼祟祟地回到停车场取车。

还真是巧了，小混混也正好骂骂咧咧地回来，一眼看到老麦正在低头开锁，马上从地上抠起一块水泥砖，老麦一回头，正见小混混轻手轻脚地摸过来，吓得赶紧点火就跑，小混混一见行踪暴露，不管三七是不是等于二十一，一砖头就对着老麦后脑勺扔了过去，老麦这时候已经钻进车里，后脑勺是肯定砸不着了，“匡当”一声，砖头正砸在车后窗上。

老麦听在耳里，疼在心里，怒从心头起，恶由胆边生，钻出汽车，迎着那小混混就冲了过去，小混混砸了人车，心里也惶惶，一见苦主不要命地冲将上来，赶紧回头就跑，老麦也学样儿，从边上抠出一块砖头，举着砖头就追……

没跑几步，“Freeze！Police！”那小混混正好跑到一个黑不溜秋的胡同口，身形一闪，钻进去不见了。老麦一心要逮小混混，竟然没弄清形势，还想往前撵，这时警笛一拉，老麦这才醒转过来，趋上前跟警察叔叔打招呼，赶紧帮我把他拦住啊！那是坏人！

警察一见老麦往跟前跑，马上举枪对准老麦，“站住，Drop your weapon！”啥？武器？老麦傻乎乎地站住面对着乌黑的枪口，“赶紧丢下武器！”老麦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可不？手里还拎着那块砖头呢！

老麦扔掉砖头，另一个警察马上就从后面就把老麦给放倒了，麻溜地把手铐给铐上。然后跟拎小鸡一样地把老麦推到墙边面壁站着，然后把他全身搜了一遍。唔，这小子好象还喝了酒！小警察象发现新大陆似地报告警长。

小混混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警察们也懒得再追，于是将老麦连人带车给拘进了局子。车是警察叫拖车公司拖的，要说警察局跟脱衣舞厅还真不算远，直线距离顶多200米，但后来老麦可交了一百多块的拖车费。

老麦从小到大可是奉公守法大好人，头一回进局子，不用动刑，竹筒倒豆子，实话实说。案情极其简单，警察的案情汇报写的也就很明了。“甲乙二犯酗酒斗殴，甲犯以石击乙车，乙犯欲以石还以颜色，甲犯逃逸，乙犯被我公安干警拿获。”

但是区区小事，似乎还够不上拘捕，又是初犯，于是打电话让家人领走。

麦太接到电话，差点没晕过去。还好他们跟老牛住同一幢楼，这个时候也不管深更半夜了，把老牛从热被窝里给叫了出来，又让牛太照看着小女儿。

老牛开车带上麦太便奔了警察局，他们看到的老麦完全成了另一个人，蓬头垢面，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刚哭完。听完老麦的陈述，老牛说，这可不行，警察的记录要这么写，你不是就背上犯罪记录了么？有了犯罪记录你今后可就麻烦大了，且不说找工作就成问题，就是今后你的碰上些别的什么事，你可是有前科的！

老麦和麦太都傻了，求救似地看着老牛。老牛是个血性汉子，转身就找警察说理去了，好说歹说，总算让警察别急着先定案。然后问老麦，你的老板不是还算个人物么？你能不能求求你老板？

老麦这个时候什么别的主意也拿不出来，赶紧就给他的教授打电话，加拿大冬天的下半夜啊！他老板在当地算个知名人士，平时对老麦的期望也颇高，这次很给了老麦一大援手，顶着寒风上局子里来了。

知名人士就是不同，警察老爷也得卖这个面子。老麦的老板慷慨陈词，把老麦吹得天花乱坠，警察们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最后把案情记录改成了“流氓打劫未果，于是以石击车，然后逃逸。”

作为老麦罪证的那块砖头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很久以后，脱衣舞厅门口的花圃还缺两块砖头呢。

出了这档子事之后，老麦在家中地位大跌，西西河酷刑跪主板那会儿是不太可能的，那时候386还是主打机器，两千多呢！谁也舍不得拆主板当做惩罚工具吧。不过跪瓷砖倒是极有可能，麦太以后一数落起老麦来，张口现成的骂人词汇就是“流氓”！也就刚学了几天中文学校的女儿不干了，爸爸不是流氓！

第二天是我拉着老麦去警察局取车的，存车处的老头要收老麦一百一十大洋拖车费，老麦急了，我又没罪，干吗要罚那么多钱？存车老头说，这钱我们又拿不着，是给拖车公司的。老麦说，那也不会那么多啊，你看这才拉了几步路？老头说，只要是从城里拉过来这里，就是这个价！是不是没钱啊？赶紧借钱来吧，我这里多停一天多四十块停车费！

老麦没辙了，又不敢回头找警察叔叔理论去，乖乖交了钱。老麦看见自己的爱车，一头扑上前去，只见后窗户被砸得粉碎，后座上满是玻璃渣，后盖儿上也凹了一块，漆也蹭掉了。不过那玻璃渣倒是不扎手，车玻璃都是钢化玻璃，要碎就碎得粉碎，圆溜溜的，怕扎着人，就那么设计的。

这次老麦是打电话找了保险公司，一问情况，保险不管！因为老麦没有买Comprehensive，要是有Comprehensive，还得看你买的是哪一种，自付款高，保险就低，反之则高。

完了，还得自己掏钱修，又是几百大洋出去了。

大年三十，老麦为了答谢我们，主要是答谢老牛的救命之恩，请来一帮朋友在家吃饺子，男男女女一大帮人挺热闹的，谈天说地。热闹归热闹，大家都挺知趣，小心翼翼地不去提老麦进局子的事情。

几瓶啤酒下肚，一直在说黄段子的老黄终于说漏了嘴，他边啃着一根鸡腿，边口沫四溅地开了一个新话题，老黄故作神秘地对大家说，Miami来的小姐今天可是头一天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接这个碴。

倒是麦太说话了，好啊，咱们这回要看就都去看，我是说，咱们女人也去看！凭什么他们男人才能去欣赏人体艺术？不是说那里的二楼就是女士厅么？

麦太的提议得到在场所有太太小姐们的热烈赞同。

于是在那个年三十之夜，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小城的一大帮中国男女蜂拥脱衣舞厅，欢度了一个难忘的除夕之夜。

据后来林圆圆告诉我，麦太那天晚上表现得极为疯狂，高声唿哨，往每一个舞男小伙子的三角裤上别钞票，甚至应邀上台跟小伙子们一块儿劲舞了一曲，当然不用脱衣服。出来的时候，麦太长叹一声，这回我们终于扯平了！

看来只要有个合适的环境，美女也疯狂啊！

但是，女人们见识了那些膀大腰圆的肌肉男之后，就对她们的老公男朋友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林圆圆曾经戳着我那时瘦骨嶙峋的肋骨说，你怎么一点肉也没有？看看人家……哼！

当我成功地增加了几十磅体重之后，林圆圆还是不满，还是戳着我的大腹便便说，你身上长的这叫什么肉啊？松泡泡的，人家那可都是肌肉！

既然是学车记补遗，还得写跟车有关的故事，别绕到脱衣舞厅里出不来了。

老麦很快就毕业离开了小城，去了多伦多工作，但老麦的车祸消息照样源源不断地传来。

先是在红灯路口撞了一辆伺机右转的轿车，两败俱伤，把自己的车头撞坏，把别人车的尾巴撞进去一个三角形的楔子。

接着老麦两口子回小城学校办事，顺便捎带着看看一帮老朋友，一拖时间就到了晚上，偏逢那天正下着冰雨，天又黑，人们都劝老麦多住一晚上再走，但老麦执意不肯，说是孩子的功课耽误不得，结果上了高速公路就踏上黑冰，一个不留神就栽进了大沟，翻了好几个跟头。老麦幸而没事，麦太可折了一条胳膊一条大腿，看来副驾驶座位并非浪得“死亡座位”的虚名。

两次车祸下来，保险公司赔得钱大概老麦二十年保费都赚不回来，当然老麦的保险费飞涨，比没车祸记录时高了五倍还富余！

没办法，老麦干脆不开车了，那么高的保险费谁受得了，就是租车打的也比那样的保险强哪，况且，麦太不是还能开么？麦太的驾驶记录可是清清白白的，老麦呢，只有等六年车祸记录才能洗清了。

自从麦太掌车以来，麦家就此风调雨顺，点豆成兵，这期间居然还添了一对双胞胎小子，让老麦乐得男主内女主外了。当时上医院分娩麦太还是自己开的车，在麦太做月子期间，老麦偷偷开了几次车，所幸没出事，要不然就不是钱的问题了，得蹲局子了吧。

要说老麦开车手气太差，还真不是简简单单能改过来的，虽然自家车不开了，但那回公司派他出差上渥太华，租了辆车，居然能连续开坏两辆车！

第一辆出事比较小，老麦也就是在中途停车买咖啡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把车给开上了水泥墩子，车就悬在墩子上了，没办法，叫拖车，拖车司机也是个急姓子，猛地一拖，车是下来了，老麦开半道车就冒了烟了，大概是车底盘上变速箱的位置被撞裂了。

还好是租的车，租车公司又送来一辆。办完事，老麦回来的时候，心想，不走401了，咱走一次7号公路，据说风景好得多。

那倒是确实，但老麦是能边开车边欣赏风景的主儿么？

老麦开着租来的新车，春风得意马蹄疾，踏遍青山未下鞍，见车超车，加长的大货那更得超！

可惜就是在超这最后一辆大货的时候，老麦还就是没办到。这7号公路有的部分每向只有一条道，要超车，就得用对方的路，你的瞅准机会，赶紧下脚，过了超车赶紧打回来。可这最后一辆大货开得也贼快，死活不让老麦过，这个时候对面也过来了一辆大货，老麦还不死心，又试了一下没成功，赶紧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回到自己这边的大货身后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麦一个急中生智，把车干脆开向了左边的路肩！

两辆大货呼啸着擦肩而过，各奔东西。我们可怜的老麦已经躺倒在血泊之中，车上上了左边路肩，可是速度太快啊，还是撞上左边的护栏，车的左侧整个损毁，老麦一条胳膊四根肋骨骨折！

这时候我也在多伦多了，老麦躺在医院病房时，我们去看过他，麦太正好不在。老麦神神刀刀地说，我得去买两份人寿保险，看来我这一条命肯定得丢在车上了，没别的留给他们，就得靠保险了！

老麦买了高额保险后，从此没再出过任何车祸，连一点点小磕小碰都没有过，老麦郁闷啊，我买这么高的保险干什么？

也许正是买保险才救了老麦的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PS：我不卖保险，此文不是给保险公司做广告  

容易

开车治晕车， 这个说法不靠谱。我自己开的时候多半不晕，可坐别人的车照晕不误。没治。

容易

Acura Integra，哈哈，看着好亲切啊。当年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头一部车也是这个。

sylvia

料真多啊，还没看完，先问一句：圆圆泡上了吗？

燕庐敕

sylvia 发表于 2013-6-20 05:44
料真多啊，还没看完，先问一句：圆圆泡上了吗？

当然，现在俩娃了。宝贝小猪去黎叔家，还看见了传说中的圆圆。

nightcat

燕庐敕 发表于 2013-6-20 08:40
当然，现在俩娃了。宝贝小猪去黎叔家，还看见了传说中的圆圆。

这简直太传奇了，买车，学车都是为接人做准备。黎叔第一次上路连升三级飞速成长，原来是为了接他生命中的林妹妹。膜拜！

飞翔的芦苇

我的老天，老麦开车实在是太玄乎了！

燕庐敕

nightcat 发表于 2013-6-20 08:50
这简直太传奇了，买车，学车都是为接人做准备。黎叔第一次上路连升三级飞速成长，原来是为了接他生命中的 ...

天助自助者！

黎叔的经历充分体现了这个。

四处张望

容易 发表于 2013-6-20 04:50
开车治晕车， 这个说法不靠谱。我自己开的时候多半不晕，可坐别人的车照晕不误。没治。 ...

开车治晕车就是说开的时候不晕

爱思伯爵

太精彩了！

燕庐敕

容易 发表于 2013-6-20 04:50
开车治晕车， 这个说法不靠谱。我自己开的时候多半不晕，可坐别人的车照晕不误。没治。 ...

多半不晕？吓人啊。

开车犯晕那还得了？

胖卡门

黎叔老实交代白冰冰的事！你们还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