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创: 猪 的 闲 白 话 ( 一 )

老光

       时兴集体的年代，吃饭凭工分，用钱靠自己。各家各户，多养着头把两头猪儿，喂着十来只鸡鸭。
    老话说是：养猪是个‘积钱筒’，养鸡鸭呢，指望的是天天能生蛋，朝积暮攒起来，拿到集市上卖掉，跟着换些针头线脑油盐火柴回来。那会儿,这鸡鸭还有个时髦的名号:鸡屁股银行。人住乡下，不喂猪养鸡鸭，餐餐日日的残汤剩饭，还有那潲水米汤，岂不是白白糟塌掉了？居家过日子嘛，能省一点得一点。常言道的好：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盘算一世穷！所以说，那个年头，家户人家，养猪儿喂鸡鸭，那是少不得的。
    更何况，那年月里养养猪喂鸡鸭，也是有任务的。
    这任务有两种说法。一种叫作‘派购’。所谓派购，用时髦词儿说事，那叫作指令性计划，既然是指令，就是非养不可。你不养猪，就得从自家分配的口粮中，按照规定拿出一定份额的粮食出来，给把替你抵交任务的户头，作为对他的奖励；另一种呢，叫作‘定购’，是指令性计划之外的超产部分。养猪多的户头，为鼓励他们超产，除国家给予一定的粮食奖励指标之外，集体嘛，也就是生产队上也得按一定之规，奖励超产户一定的粮食指标，以此激发农民的养猪积极性。
    为完成指令性计划，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得养猪。若农民们都不养猪的话，城里的人吃个么得肉哟！
    记得68年底“一棍赶”的时候，全家人下放到农村，自然，也就得享受农民的待遇。为完成队上的派购任务，一辈子住街上没养过猪的老娘亲，也跟着大伙抓了头小猪儿一把养着。俺家没劳动力在队上出工挣工分，年终分配只能得干巴巴的几粒人口粮。倘若不养猪，再一被罚，又给扣去一些，这饭，更就塞不饱肚皮了。
    那个年月，人自身的粮食都不够吃，又哪还有猪儿吃的食呢？常言道：养猪没巧，栏干食饱。你总不能像吹气球地把个猪儿吹大起吧！没办法哟，这可怜的猪儿，也只得跟着俺家遭天孽，日日餐餐，尽用些淘米水，烂菜叶子，慢慢地糊弄着，拖养起。
    农户们养猪，候猪长成架子，有个百三四十斤上下，够个起码级别，便赶快煮上几斤米，再掺上些菜叶子，搅和成稀粥状，让这猪儿饱饱地嗨上一顿，候猪儿吃得滚瓜肚圆，胀得像个吹泡，赶忙用根索子捆起，搁到板车上，一把拖到公社的食品站内，匆匆过秤交了。然后，拿回交猪的证明条条，到年终决算时候交到队上，以证明自家的派购任务完成。
    可食品站的伙计们也不是蛮好糊弄的，待你把猪儿拖哈去了，他并不急着给你过秤，不是推说事情忙碌，便是暂时没得空闲，要稍等会儿。他心知肚明，用板车拖哈来的猪，临出门时刻，肯定是饱饱地胀了一饱餐，说不定这一胀便是十好几斤重量，得让它消化，消化，等到猪儿屙下几堆屎，撒上几泡尿，肚皮消瘪下去，再来过秤也不迟。
    若是由人拿枝条棍子赶着来的，这一路之上，猪儿消消停停，磨磨蹭蹭，哼哼唧唧，一步三摇走哈来的，肚子内的屎尿也就屙得差不多哒。所以，赶着去的猪，一拢场便给过秤，板车拖去的，得要等上一会，要等到猪将肚子内积存下的食物，消化掉一些，于重量上减轻些负担。
    俺家喂养的这头猪儿，老娘待它挺不薄，差不多如同人一般地看待。老人辛辛苦苦喂了它多半年，闲来无事，便为它不停地挠痒痒，大热天里，自己热得如同牛吼，还可心地痛着它，为它摇着蒲扇扇风驱赶暑气。老娘信奉：想赚畜生的钱，就得跟着畜生眠。可惜的是，猪终究是头猪，不能善解人意，也不为人争上一口气，刚刚才养成个架子，勉强像头大猪模样，突然间竟患了个急症，一把困倒在地上，浑身发烫，点得火燃，任你如何样叫唤，它就是赖着爬不起来。
    老娘一看猪儿病成这个模样，忧急得不行。心想：好不容易像抚儿抚女一般，拖养到这么大，假如是一病鸣乎归了西的话，自家的派购任务也就抵不成了。杀掉它吧，瘦骨嶙峋的，也就几根骨头，看不到有肉的样子，比人家肥嘟嘟的灾猪子肉还不如，不招人待见，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更想到自个没日没夜地辛苦劳累，竟然是水中捞月一场空。一时间里又犯愁嘛，又情急，老太太忍不住呼天抢地鸣鸣咽咽一把哭哈起来。
    幸好那天是个周末，俺一路风尘赶回了家。
    一进门看到娘亲老泪纵横，吼吼哒哒，哭得伤心得不得了的一副样子，于心不忍，只好一边劝慰她，一边琢磨着想法子，如何样能不让老娘伤心。猛然间想起堂兄敬伯儿是大队的兽医，倒不如先去找一找他吧，说不定他能帮上忙哩。
    于是，匆忙间上了敬伯儿家里，寻到他，把情况向他一说。
    敬伯儿心直口快，是位热心人。
    听得大妈养的猪儿出了毛病，连忙丢下手头事儿，背上药箱子跟哈来了。到场把体温表一量，将猪儿摸了几下，便把个脑壳摆得如同个拨浪鼓，楞了半晌，这才发话：这猪儿发了高烧，没得诊头！
    一听敬伯儿说是没得诊头，老娘站一旁又是眼雨一叭，鼻涕一叭，哀哀地大哭起来。见这势口，我赶紧向敬伯儿讨教，能否托你的福，想一个办法，趁猪儿还没断气，赶快交到公社食品站去，抵作队上的派购任务呢？
    敬伯儿说，先得过一过秤看哈，看看这猪有不有个一百三十一斤重量。倘若有的话，则达到了起码级别，他能出面找食品站上的人说一说，如果没有，那就不好开口说话。于是，大伙儿手忙脚乱，有人寻秤去，有人寻绳去。十来分钟，一切齐备。先把猪儿捆缚住，跟着抬起过秤。等秤杆一平衡，卸下一瞧，哈哈，刚刚够级，超过了两斤重量。
    跟着，从队上拖来一部板车，大家伙七手八脚把猪儿抬上车去，然后，如风驰电掣一般刹往公社食品站。拖到站上，我掏出三毛钱，买了包“常德牌”香烟，交给了敬伯儿，由他出面拉交情去说合讲话。
    这食品站想收到农户的猪儿，顺利完成全年的任务，平时，也少不得要与兽医们打些交道的。因有这层关系在内，自然，得买敬伯儿一个人情面子，况且，这猪也达到了级别，勉强说得过去。
    那时候有个规矩，但凡交了猪的户头，凭交猪的证明，可以砍回两斤肉，打一打牙祭，也算是对养猪户的一个回报吧。
   俟手续办毕，取出卖猪的钱款，拿到奖励的粮食指标，接着又砍了两斤肉回家，把帮忙的几位堂兄堂弟，一起接到家里，大伙儿喝酒谈天，扯着懒谈。
    想到今儿能有敬伯儿帮忙招呼，把头病猪当作了肉猪交脱糊，既抵了任务，又得了钱款，还有奖励的粮食指标，那心情该然是几多的惬意呵呵！

阿雷

我小时候都去割过野草煮熟了来喂猪。

老光

阿雷 发表于 2013-3-19 09:12
我小时候都去割过野草煮熟了来喂猪。

我们这儿的猪,一般都是吃熟食,割回来的猪草,先用刀剁得细碎,再放到锅里煮熟,这才给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