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美国国防部反对商务部收严出口管制

晨枫

有消息说，由于对华为的禁运漏洞百出，而且华为有逆势突进的危险，美国商务部有意收紧出口管制，迫使外国公司（包括美国公司的海外分部）的产品出口中只要在价值上含有10%（现有规定为25%）以上一切（现有规定为涉及国家安全的）美国技术统统要受到美国的出口管制，违者将受到美国制裁。提议提出后，最有力但也最出人意料的反对方来自美国国防部。

有关分析已经有很多，但在克林顿时代负责有关事务的威廉·莱茵希著文，进一步阐述，使得人们容易理清。

对敌国的军用物资禁运古已有之，巴黎统筹委员会和瓦森纳协议则是现代版本。巴统成员为北约和澳大利亚、日本。冷战后巴统解体，瓦森纳协议的成员国继承巴统，但增加到40多个，甚至包括俄罗斯。巴统是强制性的，瓦森纳是自愿的，但对军民两用技术的覆盖更加全面。

威廉·佩里是克林顿第一任期里的第二任国防部长。这是信息技术开始爆炸性发展的时代，副总统戈尔是信息高速公路最起劲的鼓吹者。佩里清晰地认识到：现代战争在本质上已经不再有火力或者射程不足的问题，但有严重的信息不足问题。发现即打击，难点不在打击，而在发现，以及从发现到最后实现打击中的指挥控制链。信息已经成为未来战争制胜的关键。美国的信息技术和产业在90年代处于世界绝对领先，美国的军事实力取决于这种绝对领先的长期延续。考虑到信息技术和产业的高度军民两用性，需要一方面确保美国信息技术和产业的健康发展，另一方面控制潜在对手（包括军事对手和商业竞争对手）的发展，需要在出口控制方面维持微妙的平衡，于是出台了现有规定。威廉·莱茵希就是佩里手下负责这事的。

多年来，有关出口控制不断生效，但越来越显得无力，华为对现有出口控制更是巨大的挑战。如果美国不能有效压制华为，那现有的出口控制条例实际上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更大的问题是：领受了把贸易武器化任务的商务部和日益担心国防工业基础萎缩的国防部从共同的目标（压制中国）出发，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

如果说信息技术和产业的领先地位是一条大鱼的话，这条大鱼正在游走。商务部的做法是收紧钓鱼线，国防部的做法是放松。收紧和放松都是可以管用的。在鱼不是太有力、刚开始逃的时候，收紧可以把鱼拉回来。在鱼已经很强壮、也逃出一段路的时候，强收的结果可能是断线；或者鱼在折腾中自己也死了。关键是要判断这条大鱼现在是在什么状况。

美国的信息技术依然是领先的，但领先幅度越来越小，领先的面也越来越小。更重要的是，领先的动力越来越来自国外（尤其是中国）。90年代是PC时代，美国有Intel、Motorola、IBM、AMD等制造CPU，有微软制造操作系统，有戴尔、惠普、康柏、IBM、苹果等一大堆制造PC，更是有不计其数的公司制造各种插卡、芯片、内存、硬盘、软盘等。现在已经是移动时代了。这不仅仅是换一片场地，而是羽毛球场和足球场的差别。但如果说移动是一片海滩的话，美国的岸滩已经被淹没了，只有苹果、高通等还像礁石一样插在那里。

在硬件上，移动的关键在于微型化、低成本化；在软件上，则是互联化、虚拟化。这对信息化的军事力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实际上对于传统军事技术领域也有巨大的重要性。低成本弹药的光电制导与手机摄像头和图像处理软件就有相通之处，且不说军用移动通信可以直接借鉴。手机里大量使用射频技术，这与相控阵雷达是小楼与大厦的差别，但力学和构造原理也是相通的。

中国不仅在军用信息技术方面突飞猛进，在移动方面更是一跃而据世界前列，领导5G的发展，华为大有一口吃下5G半壁江山的架势。而且中国信息技术和产业正在形成正反馈。现在自我循环发展还在初级阶段，还在不少关键技术方面依靠美国技术，但美国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中国的信息技术发展了。种子已经播入，需求是最好的雨水和阳光，时间不在美国这一边。在更加一般的信息技术和产业方面，大鱼也游离了美国。美国公司越来越集中到少数关键技术（尽管在这些方面依然是世界绝对领先），但头脑发达而高位截瘫已经使得残余的优势越来越难以为继。这样的一进一出不仅在移动方面体现，在军用电子方面也开始体现，055上的双波段雷达就是例子。

另一方面，美国仅剩的信息技术和产业集中于价值链的高端和关键元件端，完成系统和产品越来越依赖外国公司（即使不是中国公司），尤其是在真正能养家的民用信息产业方面。美国信息产业向外国转移受到比较经济优势的驱动，外国公司以赚钱为目的，美国市场只是赚钱的一部分，正在高速扩张的中国市场是不可放弃的。极大收紧的美国出口控制可能迫使外国公司（包括美国公司的海外分部）被迫放弃美国技术，首先从具有现成替代的技术开始，然后扩大到攻克替代技术，甚至转向完全脱离美国控制的方向。这对美国信息技术和产业是灾难性的。美国国会对军用产品元器件来源地的限制在政治上正确，在安全上毫无作用，在成本上加重负担，对军工产业的可持续性是很大的压力，国防部已经暗暗叫苦了。商务部纸上谈兵的家伙要出台新出口管制，这是不能接受的。

在某种程度上，出口管制有点像一战时代的电子战。干扰似乎是阻断敌人无线电通信的有效办法，美国商业部的做法就有点类似。让美国技术通过“无良商人”畅通无阻地抵达中国是美国不可接受的，但干扰也阻断了自己的无线电通信，敌人（这里敌人不光是华为和中国，还包括外国公司）不仅可以跳到其他频率，还有有线电通信，还有骑兵、摩托车、灯光、手旗通信。在一战中，在初期的干扰后，交战各方很快转入窃听和无线电定向。在高端对抗方面，国防部的经验比业余的商务部要老到多了。现在对美国更关键的不是压住华为，而是保住美国自己的信息技术和产业，免得鱼没死，网倒是破了。

东中

很同意倒数第二段，美国现在的遏制政策违背商业原则，美国企业有钱赚不着，欧洲、日韩的企业在中国赚到钱后投入研发美国企业就会被落在后面。美国让盟友一起遏制中国，那美国养着他们呗，不过现在的美国有些力不从心了

semtex

其实咋弄都没有用了。华为的神操作，中国被吓毛了。美国的核心技术，谁敢要啊。

qyangroo

最近由于疫情，远程办公，远程教育，远程医疗，远程视频，机器人配送等火起来了，需求进一步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