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秘书长为什么难产

晨枫

北约7月4日宣布，成员国同意将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的任期再延长一年。这其实是好听的说法，实情是北约求斯托尔滕贝格留任一年，他同意了。

现年64岁的斯托尔滕贝格从2014年担任北约秘书长至今，但已经三次延任了，第一次是2017年，第二次是2019年，第三次是2022年。北约秘书长延任一次不罕见，只要不出差错，一般都能延任两年，前任拉斯穆森也延任过，但延任三次的不多见。历史上只有荷兰人伦斯任职之间更长，从1971年一直担任北约秘书长，直到1984年。
/ k4 a* i" i: N8 H: q
斯托尔滕贝格曾任挪威首相，在北约秘书长任上，撞上特朗普这么个混不吝，还算妥善地处理了北约与美国的关系，受到成员国的好评。马克龙鼓吹欧洲战略自主，欧盟有军事化的倾向，斯托尔滕贝格作为美国在欧洲安全利益的代言人，与冯德莱恩既有合作，又有竞争，也算相对妥帖地摆平，再次受到成员国的好评。第二次延任水到渠成。

/ f2 h( |% `* o: J2022年，乌克兰战争爆发，北约作用凸显，斯托尔滕贝格的作用再次受到重视。他在“北约新东扩”（将北约影响扩大到亚太）中也受到美国的好评。加上新冠对欧美安全态势的挑战，得到第三次延任。

6 }* X; y$ d2 y0 E( A但斯托尔滕贝格早就申明不再追求连任，北约发言人也公开证实。这实际上是在说，你们赶紧找人吧，我可是真累了，不想干了。
4 _+ V( T$ [. T8 X9 P( q
2 A0 Q3 x( w5 y% G- b& I但北约不同意：你不干不行啊，再接着干一年吧。就这样，本来2022年斯托尔滕贝格就想退休，因为时局勉强延任一年，这次真是再次勉为其难。

9 l% f. q1 f& b& w' L7 |在欧美政界，领袖人物的作用是开门，走出大门后的走路爬山辛苦活留给后人，这才是为政之道。斯托尔滕贝格在乌克兰战争中拉起欧美统一战线，在北约新东扩问题上也开好了门，没想到乌克兰战争打成了持久战，新东扩在中国强力反弹下推进不下去，领袖人物成了自己的接盘侠，这是欧美政治的最大失败。

- R8 \" a+ ~8 `6 S; ?9 N冷战后，北约最大的挑战曾经是继续存在的理由。在俄罗斯都曾经有意加入北约的时代，这不奇怪。乌克兰战争爆发后，北约的存在理由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不仅成员国恍然大悟，芬兰、瑞典这样的老牌中立国家也急着加入北约。俄罗斯尽管是病熊，依然是个挥掌就可能拍死邻国的大熊。

) T: z  H0 N# E0 W4 S+ U( n/ O没错，俄罗斯在乌克兰打成僵局，但俄罗斯没有倾尽国力去打，这也是事实。俄罗斯这样做有自己的理由，这就不扯远了。

2 K, t: z# _- J8 U4 U+ K北约接下来的问题是：与俄罗斯的接触线极大延长后，一方面对俄罗斯是极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对北约也是极大的压力。新加入的芬兰与俄罗斯有很长的边境线。北约的北翼原来只有挪威与俄罗斯有一小段接触线，美国海军陆战队是主要增援力量。
; J; s* a  M& Y* n
现在，北约内部需要重新平衡，光靠美国海军陆战队是不可能守住北方接触线的，瑞典、挪威、芬兰本来就因为自身军力羸弱才急着加入北约，那谁来增援呢？
0 h% o7 r! `) k+ X* ]5 F5 I9 n
英国无援可增，法国调不动，加拿大、西班牙、意大利、荷兰、丹麦这些虾兵蟹将不顶用，只有德国了。但德国在东欧和波罗的海方向已经吃重，也无援可增了。弄到最后，还是只有美国亲自出马，那亚太方向怎么办？还真指望日韩印澳不成？
+ a9 Z" f. P$ D6 T+ J  f" z
/ [' r/ w$ R" m0 H北欧与中西欧中间隔着波罗的海，增援也没有那么容易。美国增援更是要跨越大西洋，俄罗斯北海舰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截击跨大西洋的增援。俄罗斯一边倒是内线调动，方便得很。
9 E4 K( h6 X# V/ k5 m
北约新东扩方面，不仅法国坚决反对，英国、德国也没有高调支持。说是一回事，干是另一回事。英国号称要向远东派常驻战舰，结果只派得出海巡船。德军在阿富汗都是945，中间还带下午茶的，现在“豹2”被打回原型了，大众奥迪要和小鹏上汽合作电车平台了，德军倒要到台海来掺和？到底谁想多了？
2 t" G- L- I9 e' j! u
3 i' ]! p) _6 e& [( k更闹心的是，乌克兰战争越打越不顺，美国都在嘟囔“不能让俄罗斯赢”了。

* {0 ^$ q; \" r- M  _. x& @) D在这个关键时刻，北约政治的连续性很重要，现在不是换马的好时候。

# Z, l% C8 O; g" ~: X) q北约内部政治也是麻烦事。传统上，北约最高军事长官是美国人，秘书长则是欧洲人，近年来还是从英法德之外的小国出，避免大国具有过度影响。
/ h& }% {2 E4 F  l' C( o
在新秘书长侯选里，丹麦首相弗雷泽里克森是热门，作为女性她还有性别政治加成。但丹麦没有达到北约要求的军费占2%GDP，难以服众。另外，斯托尔滕贝格和拉斯穆森都来自北欧，拉斯穆森还是来自丹麦，其他地区有不满。

5 f3 U+ `' A! O5 g爱沙尼亚的卡拉斯则受到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的力推，但其他成员国担心东欧人可能太激进，把北约带到沟里。

英国本来是作为大国而不参加北约秘书长竞选的，现在只是二流国家，也“有资格”了。但英国人选华莱士是国防部长，北约秘书长一般是政府首脑级人物出任，国防部长还是不够格。另外，法国坚决要求欧盟人士出任，英国脱欧了，就“自然”排除了。不说的原因是：法国不能出任，英国也不能。英美一家，法国不能容许北约更加美国化。这是原则问题。
2 z8 t6 |$ X5 c1 @' c' U4 R
3 y. x  V) H  X5 z0 o4 g. G冯德莱恩也曾经有意出选。她没有政府首脑经历，但欧盟首脑可能也算。不过她在欧盟的地位重要，美国可能还“舍不得”让她离开，这样给力的“今夜美国人”不多见。
8 b! J: x  Y* t1 p" {: B
* w1 o+ f$ P& U5 o在这样的情况下，斯托尔滕贝格只能再连任一年了。到明年这个时候乌克兰还在打怎么办？估计他也管不了了，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