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披荆斩棘，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恶龙的洞口。

“出来！你这头恶龙！”骑士在洞口挥舞着自己残破的长剑“放弃无谓的抵抗，今日我的正义之剑，必将饮你龙血！”

“正义之剑？”洞内传来嗤笑声，随着潮湿的空气扑向骑士“在一千年前，你们的祖先还在平原放羊，精灵掌握了强大的冶炼技术，每一把优雅的长剑都会有一个高贵的名字——书写优美，用精灵语念出来就像短歌一般。如今你的剑不过像一把废铁，竟然还取了一个如此虚伪的名字。”

骑士感到自己的正义感被大大的侮辱，愤怒的大吼：“我要你收回刚刚的话！你这该死的懦夫龙！我乃光耀之主的信徒，代言我主行使正义之举，此剑由我主赐予，代行正义，除暴安良，斩断罪恶！何来虚伪！”

“所以说，我就讨厌这些戴着钢盔的……”洞穴内传来嘟嚷声。

恶龙仿佛睡着了一般，没再说话，骑士想起来屠龙的时候，大学者曾经警告过自己，千万不要踏进龙的巢穴。因此骑士只好开始大声宣布恶龙的罪行：“恶龙！你于两百年前曾经劫掠过王国公主，你认罪吗！”

“公主？”大概过了半刻钟，洞内从来回应“对我来讲，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生物就是食物，我吃过的人太多了，也许里面可能有公主吧，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对于你们人类来讲，她是个地位高贵，值得交配的雌性，但对我来讲，她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肉质比较嫩。”

骑士愤然恶龙竟然如此无视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于是喝问道：“一百二十年前，王国北部小城，被你一夜血洗！难道也是为了你的口腹之欲么！”

“你们人类在讨伐之前，永远要扯个一万年前的理由。”恶龙似乎有些无奈“你要知道我们巨龙一年中起码半年得用来沉睡，这样才能降低身体耗能，防止对食物过分的需求。全大陆上千条巨龙，光口粮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我们放开肚皮吃，你们这些两脚爬虫早就死绝了。那个小城的节日吵到我无法安睡，从某种方面来讲，他们的行为会导致我提前苏醒，造成更多的伤亡，因此，恩，用你的话说，我代行了光耀之主的权威。”

恶龙的话语令骑士感到愤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骑士涨红脸朝着洞口大吼：“你行使的绝非我主的正义！这是对我主最大的侮辱！恶龙！你在大陆上掠夺了巨量的财宝，占领了矮人的金矿，你这该死的守财奴，贪婪金子的野兽，不要在缩在洞穴内，赶紧伸出你的脖子让我朝上砍去！”

大地开始微微震动，骑士感觉到有一个庞然大物正从洞口出来，多年的战斗经验令他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生物多么危险。他用力拔出自己的长剑，期望蒙光耀之主的庇佑，获得一些勇气。

巨龙伸出脖子，露出小半个身子，红色的兽瞳盯着眼前的小不点，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热气“你要知道，即使我伸出脖子，你跳起来都无法砍到。”巨龙眯缝下眼睛，见骑士只是漠然的站在那里，于是继续说道：“哈，所以说劫掠公主，屠城什么的都是理由，你来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我的宝藏吧。”

“这是栽赃！我蒙我主……”

“住口！”恶龙大吼一声，响彻天际，令骑士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现在我来问，你来答。小子，你告诉我，为什么巨龙就不能拥有金灿灿的钱币，而你们人类就仿佛是金币的主人呢？”

骑士怔了一下，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光耀之主的教导令他又开始犯起固执的毛病“你这是错误的！”骑士挥舞着长剑，像是要驱赶恐惧一般“错误的！金币应该是努力赚取而来的！而你的宝藏，财富，全部是通过强抢过来的！这是错误的！不正义的！”

“哦？仅仅是这样么？”巨龙戏谑的看了一眼激动的骑士“但是我看到，有很多穿着华丽的贵族，明明没有农民干的辛苦，但却可以轻易的从他们手中抽取一部分金钱。这也是正义的吗？”

“不……这是法律……”

“法律？所以说，这是块遮羞布咯？”巨龙咂咂嘴“金币不该依靠力量从弱者身上直接掠夺，所以必须通过某种程序，进行剥削？东方的麟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了妓女还想要立上代表贞洁的墓碑。”

“这是我们人类的秩序！”

“秩序？秩序难道不是强者制定的吗？就像，我现在提问，你必须回答一样，这就是秩序。”

骑士沉默不语，他文化程度不高，不能和教会里的学者想比，而且和一头强大的恶龙辩论似乎也是不明智的选择。

“但是，金币对您没有任何作用。”骑士决定还是适当的表达尊重“您坐拥如此丰厚的财宝，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哈！”巨龙发出嘲笑“金币对于你们人类又有什么作用？能吃吗？”

“不能。”

“能盖房子么？”

“不能。”

“能在面临危机时，刺穿对手的胸膛么？”

“不能……”

“那金币对你们人类又有什么意义。起码对我来说，金币是最好的床垫，硬度适中，金属味道容易刺激我入眠，而闪亮的东西，恰巧能让我心情愉悦。”

“但是”骑士决定进行反驳“但是我们可以用钱来购买食物、建筑材料和武器。”

“你是说，你们从土地里挖出矿物用来交换你们自己生产的东西？”

骑士目瞪口呆，他觉得恶龙似乎说的有道理，这做法简直太蠢了，金币对人类到底有什么用？但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相信恶龙，因为他说的肯定是错的，只是，只是自己并不知道错在哪里而已。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要将财宝放进我的洞穴。”巨龙抬起头颅，高傲的说道：“因为我可以！因为我足够强大，而这些金闪闪的小东西令我感到快乐，所以我可以掠夺在我视线之内的每一枚金币。只不过恰好这些小玩意，也可以让你们人类感到兴奋罢了。所以说，我们争抢的是快乐，可是我更强大，所以，规矩由我来定。因此，我能获得更多的快乐，而大多数面对我的人类，得到的只有悲伤。”

面对这种毫无羞耻之心的表白，骑士仿佛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开始不稳定了。他觉得巨龙说的没错，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这是我的习惯，在进食我的猎物之前，更好的了解他怎么想的，有助于我的消化——你看，这就

是强者的好处。”

大概半个小时后，巨龙伸出自己锋利的爪子，在墙上画了一道横杠。墙上密密麻麻已经刻了大约有上百条横杠了。

“人类永远不明白，他们才是金钱的奴隶，而我才是金钱的主人。”

安静的闭上眼睛，巨龙等待着下一道横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