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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谈论悲剧,就不谈道德评判:这俩人背恩弑君、残杀故友,不得善终是恶有恶报,这根本不用讨论,现在只讨论他们精神上的痛苦。
麦克白一世豪杰,在沙场上勇猛无敌,但弑君之前却犹豫不决,之后更迅速崩溃,几次被他妻子讥讽不像个男人,为什么?因为他有善恶观,知道自己干的是天理不容的勾当,这与他原本的“我是个大英雄”的认知形成了巨大的失调,他根本没有办法把认知重新整合起来。剧中的鬼魂之类,我以为都是隐喻,是他自己内心不安,潜意识中某些念头挥之不去出现的具象投影。
他妻子知道他本心仁厚单纯,知道他在篡位问题上有贼心没贼胆,她也知道自己比丈夫更勇敢和坚强(这样的故事很多,武大捉奸时西门庆吓得躲到床下,反而是潘金莲顶住门并激将他出来踢武大),需要给丈夫当精神支柱。但她低估了这件事所需的勇敢和坚强,像《罪与罚》的主人公,人可以在一时里撑起强大的精神,但这实际是“超我”状态,他们犯的罪恶,除非能一世“超我”,一直这么勇敢坚强,否则崩溃是迟早的事。可怜麦克白夫人,自己需要撑着应付局面不说,还要照顾那个不堪承受的丈夫(即使在她发疯后,她的疯话里还在安慰他!),让读者无法不感叹——难为你了!
你看人家唐泽雪穗和桐原亮司,就没有那么麻烦。相比起雪穗和亮司,或者潘金莲和西门庆,可见麦克白夫妇其实并没有“丧尽天良的天赋”。妻子谜之自信,以为自己够毒(就那句婴儿什么的狠话),其实干事之前还需要自言自语一通给自己鼓劲来在精神上“变身”。丈夫更没用了,在妻子激将之下才下定决心动手,真动了手又承受不了,需要妻子去善后。这么一对夫妇,根本就该做英雄夫妻,地位尊崇,全国敬仰,可惜受了魔鬼的诱惑(梅菲斯特?浮士德是多么坚强啊),以为自己有本事作恶,结果落了这么个结局。
现实中这样的人也很多,其实他们如果安心做老实人,就算干不出大成就,至少能衣食无忧,却偏要在蛊惑下被诱惑蒙蔽双眼,去“失其本心”地瞎堕落。只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打,他们的脆弱心灵和本事又根本不“抗打”,结果做贼做不好,老实人又做不成,一生悲剧。
如果麦克白夫妇心理素质过硬些,至少精神上不用那么痛苦,也能保持理智好好地考虑怎么压灭反扑。结果观众看到了,一个神经错乱,一个行尸走肉,把希望全寄托在女巫那不靠谱的预言上,实际是坐以待毙(吕布:我有画戟赤兔马,怕啥),这算是什么呢?
虽然知道是恶有恶报,但看着一世英雄、恩爱夫妻这窝囊的结局,还是让人心生叹息。如果真能作恶到底,即使还是被“正义之师”剿灭,也让人敬是两条汉子——想想潘金莲的名言:拳头上站得人,胳膊上跑得马,不带头巾的男子汉!麦克白夫人,汗不汗颜?——但那也就不成悲剧,只是一个劝善惩恶的庸俗故事了。
做好人又不甘心,做坏人精神又不够强,一横心做了事,又精神崩溃、坐以待毙,真是太荒唐,太无聊,太不堪了。这就是麦克白夫妇最大的悲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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