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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久没见到她了。
在遥远的时空距离的另一边,在极度的想念里,他印象中的她渐渐模糊掉了细节,代之以他诗意的想象。她只剩下一个偶像的内核,其他的部分都由他的脑补来填充。
他太虔诚,主动过滤了想法中的杂质,只留下美丽的想象,将她包装为一个仙女,这一切都在一个孤独的脑海中完成,一厢情愿又坚信不疑。多少个忧伤又无助的夜晚,他站在岸边,向对面遥远的绿光张开痴情的双臂,那绿光是如此遥远,纯粹,指引着他的方向,他一刻都不曾怀疑。
他与她没有任何联系,只能苦苦地在报纸上寻觅她的信息。这少得可怜的信息量留下了太大的空白,再一次给了想象力丰富的痴情人幻想的空间。仙女的形象与报纸上的些许信息融为一体,他对自己爱恋的对象死心塌地。
真不幸,他再次见到了她。
他苦心经营的喧闹派对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只得采取别的方式创造见面的机会,当真的见到她了,他感觉难以置信,这很容易理解,他在自己美丽又伤感的梦境中活得太久了,在那个梦里,她的形象是由五年前残存的印象和他瑰丽的想象结合而成,当他见到平庸地长大五岁的她,当然会如坠云中,如梦似幻,摸不清头脑。
她实在只是一个庸俗浅薄的女人,尽管她有着纯洁的外表和缱绻的风姿,这些外部的特质某些程度上与他的印象保持了一致,也就更加让他感到扑朔迷离,他分不清想象中的她和真实的她,无法接受多年的苦恋沦为一个笑话,尽力压抑着潜意识中对她的失望和不满,但还是在某些瞬间控制不住冲口而出。
他无法接受自己爱的是一个幻象的事实,宁可在这条虚妄的路上一直走到底,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只能与之前一直保持一致。他把心中对想象中的她的感情,投射到真实的她的身上,全然不顾她已经嫁人生子的事实,这错乱让他很多次地痛苦迷茫,想象中的她高在云端,他只能通过眼前真实的她来寻找偶像的影子,他有时候能找到,有时候找不到,也就有时候狂喜,有时候失望。
作为指引着他的方向的信仰,她不仅配不上他的爱情——那爱情本是为女神准备的,甚至配不上他的义气,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巨大牺牲后就一走了之。但这不是背信弃义,这只是所托非人,他的爱恋和付出完全出于自愿,她并不曾对此有所要求,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他想象成那么完美的形象。她向往的只是一个平庸女孩喜欢的恋爱游戏,这又是一场错位的付出(我说“又”是因为想到了《嫌疑人X的献身》中石神对婧子的错位付出),一个天性浪漫充满想象力的男子对一个女性倾注了狂热的信仰。最后,这个战士有幸为自己的女神身死,得以在幻想破灭前全始全终。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他,那将是多么不幸啊。
遥远的距离带来想象的空间,不能到达的远方充满了神秘的魅力,不论当地的真实景象如何,都足以让千里之外的向往者魂系梦萦。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冥冥中有灵魂指引着他们的方向,他们的人生就不必空虚和迷茫。尽管,那将是夸父追日般注定无望的努力,是逆水行舟越前进越能看清的绝望,但人生本就是一场通往死亡的逆旅,我们只得在过程中努力寻求价值。
再见,黛西,他不会后悔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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