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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姐姐（中）

热度 87已有 932 次阅读2016-9-3 01:59 | 北冰洋, 考大学, 空房间, 指挥家, 作曲家

正在我呆呆地瞪着人家的脸使劲儿看的时候，那位开口说话了，“你是小五子？”

声音很脆生，很清亮，但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温和，听在耳朵里的感觉很是熨贴，仿佛三伏天里咬上一口冰箱里刚刚拿出来的沙瓤西瓜的感觉。
我点点头，“我是……你……你谁啊？”

“我是你钟蕾姐姐啊……”

那年钟叔带着女儿过来，是想让女儿在北京考大学的时候住在我家。那时候我的几位姐姐大人全都嫁出去了，家里有的是空房间，再加上两位老兵之间的交情，老爸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隔天钟叔在西单鸿宾楼设宴答谢，我就坐在钟蕾姐姐的旁边，她吃饭的时候总是会顺手地照应我一下，动作自然而且熟练，据她说，她有个弟弟跟我一样大的岁数，所以照应习惯了。

问题是本五那时已经十二岁了，虽然吃烤鸭还是容易吃上一脸，但被人抓着胳膊擦脸蛋还是很难堪的，因此吃了半饱就不吃了，抱着杯子猛灌北冰洋汽水。

席上钟叔又是喝了整瓶的白酒，老爸陪着也喝了不少，钟叔的下一站是上海，去拜访某位知名的作曲家和指挥家，也是老战友，好多年没见了，钟叔的言语中透着说不出的兴奋。

最后结账离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脚步都有些不稳了，彼此扶着走出餐厅，反复约定了下个月把钟蕾姐姐送过来，握手道别。

老爸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劝业场那边，老爷子走路画龙，我只好搀着他，刚刚过了马路，就听后面一声大吼，“德甫！”

我们站住了一回头，就看见钟叔快步走了过来，闯了红灯，几辆汽车急刹车后气急败坏地鸣笛，钟叔毫不理会，跑到跟前，他对着老爸张口想说点儿什么，老爸摆手把他的话给拦了，两个人相对半晌无语，再次握手，狠狠地拍着对方的肩膀，道别。

我不假装自己理解这种老战友之间说不出的情感，只能略带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钟蕾姐姐没有跟过来，站在鸿宾楼前面等着，也是一脸的无奈。

一周以后的一天，家里来了个电话，老爸接了之后，情绪失控了，眼睛里仿佛有泪涌出来，急急转身背对着我伸手去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

“爸，你怎么了？”

“滚！”

我被老爸这一嗓子吓一哆嗦，赶紧照办“滚”将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个报丧的电话，钟叔在上海老战友家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鸿宾楼一别，就是永诀。

再次见到钟蕾姐姐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黑衣，人清减了许多，见到我老爸叫了一声伯伯便红了眼圈。

我最看不得别人流泪，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半提半拖地送到了她的房间。

从那以后，我又多了一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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