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学 厨 经 历 (四）

老光

      

      学厨经历 （一）

      学厨经历 （二）

      学厨经历 （三）

      学厨经历 （四）

      学厨经历 （五）

      学厨经历 （六）

      学厨经历 （七）

      学厨经历 （八）


  

      痴长到十六岁，门长树大了 ，好歹能做点事情，却又时运不济，那会儿的工厂也少，街道无法安置，能去的地点，那就是上山下乡去，当知青到广阔天地磨炼红心。原以为去乡下锻炼个三年两载便会抽调回城的，不曾想，这一去，竟然呆了七年整，青春岁月，在修理地球中渐而消融。
    去的那刻，‘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方兴未艾。运动刚扫尾，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又接踵而至。
    下放是以小组形式集体插队落户的，俺去的那个地方属于湖区。田土不少，可劳力也富足。去的意思，无非是抢人家的饭碗，附带着接受贫下中农同志们的再教育罢了。
    守在农村，又立起了门户，岂有天天买菜吃的道理？况且也没那余钱剩米。初来乍到，一切均得从头学起，当农民的基本功，从插秧割稻扯棉梗乃至种菜……居家过日子的所有行当，都得学。俗言道的是嘛：日有阴晴，月有圆缺，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每日里打开大门少不得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天天的三餐饭食更是缺不得一餐！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腿敲梆嘛！饭食倒是不甚忧愁得，每月的月头由队上按计划发放稻谷，再挑到碾米房自行去碾。可菜园子里头的青菜白菜呢，总不能如人所愿有计划按比例地生长起来吧！倘遇到天不凑缘，接连几日不下雨的话，土地硬如一把刀，或碰上久落不晴，地面又落成一包糟。
    春夏天，气温高涨，湿度也适宜，园里头的菜放肆疯长，新鲜蔬菜一口气消灭不下，俺一群便按照家里大人做腌菜的法儿，将多余的蔬菜做成干菜或是腌菜，一把塞进坛坛罐罐里头收藏起来，预备着没菜啃时拿出来应应急！有腌菜嚼总比喝盐水，打淡汤强得多啵！
    这之后，看着同伴们如同钓鱼一般的陆哒陆续被扯出水去，或进厂，或上街，俺只能强咽唾沫暗中钦羡，私底下埋怨老父亲当年鬼迷心窍留下一身狐骚气害得咱跟着受气又背累！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终于到我家。七年之痒好不容易熬到了头，71年，招工进城，分配到砖瓦厂当了名工人，分配的工种是拖砖坯进轮窑，说白了，就是个拖板车的。
    开始领受这项任务，心里头老大的不情愿！只在暗中默想：下放农村当农民七年，天天修理地球，时时拌着土巴，没承想到，如今进厂当了工人，其结果呢，还是跑不脱要拌泥巴！俺从小便有个美梦，兴许是灌多了老的一套吧， 天干涨水，饿不死手艺人。那会儿，一门心思只想学点技术活路，指望的是能有个一技在身，也就能“一招鲜，吃遍天”。转念再一细想，似俺等这没背景，没靠山的，自个的身上又还有股子“狐臭味儿”，你还痴心梦想着‘这山望着那山高’哇，岂不是大白天里做美梦啵！
    一群伙计集中起来学习了两天，便跟着小工头领发做工的工具与劳保用品去。
    到仓库将工具与劳保用品领到手仔细地一瞧：哇噻！冷了半截腰呢：你猜猜看啰，俺领到了些啥子？一条用传送皮带削成的背带搭一条麻索，外加本厂铁匠锤打出的铁钩子一个；所谓的劳保用品嘛：乃是一双用板车外胎做成的皮草鞋，再加擦汗的毛巾一条，附带着马头肥皂一条半（这两项得管用一个季度，每月发一块肥皂）；朝思梦想的一套工作服呢，只能领用半套（要上身就不能领下身，领下身则不能要上身），就这样，当了一名拖坯的工人。
    从这天起，不管是天晴下雨，吹风落雪，日日天天，得往这轮窑里头拖运砖坯。
    好在乡下呆了七年，苦呀脏的咱都不嫌弃，也不畏惧，乡下贫寒生活的磨炼，倒是炼出了一身的好气力与一副硬朗的身板。
    如今事到临头，不由你不看破红尘，这刚才，也就莫要有那些非分之想，还是老老实实地俯下身子，埋头拉你的板车吧！人得认命！命里有的终须有，命的无的莫强求！
    从此，俺也就无怨无悔，老老实实，不声不响，俯下身子拖了整整三年的板车。再加那个时候，人年青思想也单纯，革命的大道理灌了一满脑袋瓜子，觉得这革命的工作，就像一部嘿大的机器，俺没大的本事，只有一身的力气，只能算是颗螺丝钉的材料，领导把咱拧在了哪，咱就要规规矩矩地干好它呗！
    到得后来，为着拖板车方便一些，人也想少吃点苦，少背些累，闲着没事便苦想闷想，整天打一些懒人主意，针对生产管理上的一些个问题，俺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建议书，请求领导关心哈咱们这些下苦力干活的工人同志。没承想，这信送到头头的手上，领导还作古正经把它当成了一回事情。自此，时不时，领导也肯俯下身子，时常找俺扯哈子白话懒谈，听俺一顿子胡吹海侃。再后来，领导觉得俺嘴码子还行，说啥写啥似乎有点条理，便要俺到厂办公室帮着写写划划，又过了两年，调到主管局当了个跑腿的办事员。
    你想，这人从一拖板车的苦力猛然一下子拔起来坐了机关，还不得赶快表现，表现滴？再者，那会人也年青，吃得苦，也舍得下力气，经常熬更守夜，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也不感觉累。有年青力壮的优势，领导便三天两头安排你出差在外跑路。
    常年在外跑过的都晓得，这出差跑路是门耗费钱财的路子。
    当年出差办事，在省内打一转一天补助你几毛钱。几毛钱也就是二碗面条的开销。你想自己少贴钱，又能糊住嘴巴，就得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肚子头咕咕叫了，随便来一碗‘光头’粉或面。
    倘若在外边转悠得几天，一日三餐都在外边搓食，再加有时身边还又搭得有陪伴的伙计。你总不能一道进馆子，买牌牌你只顾掏自个儿的那一碗吧！要晓得，中国人顶好讲个面子，脸皮子又薄又浅，学不得人家外国佬搞什么AA制，一道进馆子，同宿一饭店，大家是“黄牛角，水牛角，各自顾各”。
    再者，也还得顾及家庭。那时候刚刚成家，生养了小子，工资不高，一月才三百大毛，除开自个的小窝窝，更还得孝敬哈千辛万苦把我们抚育成人的老娘吧，也还得顾及哈老婆和孩子吧。若不然，人家一年青的妹子，人也长得不赖，牵线搭桥那会明知你是个拖板车的穷苦力，人家也不挑三拣四，把头一点，认准了一条道死心塌地跟随了你，也就把自个的身家性命乃至一辈子的幸福安乐全托付给了你，人家又是图的个啥哩？常言道得好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跟人，跟人，穿金戴银。俺没本事能说老婆跟随了俺，能如何如何有福可享，能穿金戴银，可至少至少，要能看到俺是个有心有肺有婆娘伢儿的角色，也才能让人家无怨无悔安心乐意有个念想吧！

燕庐敕

真真好文章！

绝对生活的画面啊，给光哥加分！

李根

太实在了，极有生活感

容易

可至少至少，要能看到俺是个有心有肺有婆娘伢儿的角色

---- 光叔是个好实在的人啊。

光叔，我帮您把之前的帖子链接都放上来了。方便读者查阅。谢谢精品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