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养老问题

晨枫

这次回上海，最大的感受就是：小区里老人真多。上海是一个老龄化很严重的城市，但上海肯定不是唯一的老龄化问题严重的城市。中国城市养老可能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般来说，老人有退休金，住房基本上早都付清了。如果不“被啃老”的话，自己消费应该是够用的。问题是，老人的退休金保证小康没问题，但里富庶还有距离。这并非不正常。退休收入与工作收入本来就不应该是相等的。如果算60岁退休的话，60-70岁是最开心的时光：不用上班了，健康和体力尚好，一方面有时间抓着第三代玩，另一方面有体力出去旅游。70-80岁的时候就要看各人身体情况了。但80岁以上，大多体力和健康开始下降，有些已经需要人照顾了。90岁以上还不需要人照顾的就是少数了。养老问题正是出在需要人照顾的阶段。

理想情况是家中请保姆。现在保姆越来越贵，好的保姆也越来越难找。这也是正常的。随着经济环境的改善，低收入、高素质的简单劳动力应该越来越少，这本来就是经济发展的目的。不过老人们经济没有宽裕到可以高薪请保姆的地步。不管钱多钱少，人都是要老的，退休老人的平均收入水平不可能超过全社会的平均收入水平，更可能是低于全社会平均收入水平。而保姆的收入期望最终是不低于全社会平均收入水平。这一对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所以能用得起保姆的最终是少数。过去是因为城乡差别和地区差别，城市老人还有很多用得起保姆。今后城乡差别和地区差别减少了，保姆只会越来越少。保姆也有家庭，她们离乡背井到城市来伺奉城市老人，没有理由不要求更高的补偿。

但城市老人的照料怎么办呢？独生子女化使得依赖子女照顾不再现实，但老人老了，还是需要照顾的。现在时兴以房养老，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思路，但还是有很多问题。一是保险公司（如果这是以房养老的承接方的话）需要承担房地产价格的长期风险，这还不算70年使用权的问题；二是保险公司将手头堆积大量房产需要出售变现，这两件事都不是保险公司希望做的。

如果换一个思路：变卖城市房产，搬到乡下养老中心呢？这实际上是西方很流行的做法。由于历史因素，老人的城市房产大多处于“好的地段”，但状态不一定很好，常常低于现行通行标准，但变现价值很高。事实上，很多老人习惯于居所的状态，几十年都过来了，不习惯也不成。但翻修需要大笔投资，老人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可是不管翻修状态如何，变卖都可以得到很可观的收入。变卖收入可以到山明水秀的乡下买一个专为退休老人修建的养老中心买一个房子，还可以剩下很多钱养老。这样，一方面都是退休老人聚在一起，有伴；另一方面这些房子专为老人设计，减少楼梯，设备良好。附近可以有初级医疗中心，大病重病还是送城市医院。更重要的是，山明水秀的乡下避开了城市的噪杂和拥挤，更没有在穿梭的交通中胆战心惊过马路的烦恼，对老人实在是养老的好去处。专为老人设计的住宅和小区不需要带小孩小区的很多设施，如游戏场、学校等，老人的收入也稳定，所以一般价格低于普通住宅，至少在加拿大是这样的。

假定对上海来说，在临近的地方（比如天目山）修建这样的养老中心，离上海近，小辈探望方便，甚至可以作为踏青、郊游的一部分。要是养老中心自备班车，平日少点，周末和节假日加班，那就更加方便了老人和家人。这样的地方劳动力和生活成本都低于上海，雇佣看护人员也容易，还拉动地方经济。

当然，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思想上的转型尤其困难。老人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哪怕噪杂、危险）很难，要离开小辈（尽管并不经常看到）更难。但城市养老院有太多的困难，场地、费用、人工都是大难题。在小区开发如此高利的时候，在劳动力成本迅速攀升的时候，要大量兴建和运作公益的养老院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或许是时候开辟养老的新路子了。

说到劳动力成本，各人估计，要不了10年，上海街头的大饼油条摊头将大量转型，价格和服务大幅度提高。那天我在观察，一个小小的油条摊就有6个人在工作。生意很好，但工作条件恶劣，估计他们的月收入不会超过1500元，在上海这样的地方生存不容易。他们现在还年轻，但总要成家的，要买房子，要有孩子，没有更高的收入的话，只有回乡。另一方面，随着家乡生活水平的提高，他们的技能、眼界、人脉会对家乡发展有益，更加增加了回乡的动力。

上海（还有其他大中城市）这30年来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急剧增长，城市大饼式摊开，带来各种城市病。原因之一就是大城市的人口只进不出。城市在一定程度上是优胜劣汰的筛子，是上升通道的入口处，优秀人才脱颖而出，但中国城市没有解决人口流出的问题。弱势人士当然有在城市生活的权力，但也不能回避弱势所带来的压力。适当的流动有利于保持社会生态健康，已经不从事生产的老人流出城市是其中的一部分。

小木

估计他们的月收入不会超过1500元

这个是怎么估计出来的？

仁

小木 发表于 2014-3-29 01:27
这个是怎么估计出来的？

就是，如果不到1500还能在上海生存吗？

仁

美国人一直认为反向房贷应该很有市场，但是经过几年的经营，没见到预期的结果。

糊里糊涂

异地养老首先得把户口和与户口挂钩的福利问题解决。上海人，还是到嘉定，青浦，松江养老相对可行点。

晨枫

糊里糊涂 发表于 2014-3-28 11:43
异地养老首先得把户口和与户口挂钩的福利问题解决。上海人，还是到嘉定，青浦，松江养老相对可行点。 ...

这是肯定的。户口问题应该在未来几年里会解决吧？已经提上议事日程了。

张声语

我外婆这一辈老人是不容易转变，也确实不放心外人照顾。

但我父母那一辈自己早就默默打算要去养老院了。。。

晨枫

张声语 发表于 2014-3-28 11:49
我外婆这一辈老人是不容易转变，也确实不放心外人照顾。

但我父母那一辈自己早就默默打算要去养老院了{:21 ...

就怕中心城市里养老院都不好找了。上海就绝对没有足够的养老院，现有的很多养老院条件也很糟糕，更像终老病房，现在已经成了社会问题了。

张声语

晨枫 发表于 2014-3-29 02:02
就怕中心城市里养老院都不好找了。上海就绝对没有足够的养老院，现有的很多养老院条件也很糟糕，更像终老 ...

嗯，确实是呢。。。

重庆好的养老院也要排队进的，很俏

容易

这次回去，和父母也聊到这个问题。我父母的情况是，目前身体健康，月退休工资万把块，居住在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他们若愿意，也可以居住到杭州郊区的房子里去。不过他们的意见是：
1，不愿意搬家，除非搬到我弟弟（步行5分钟距离，也在闹市区）家同一个小区
2，不愿意把目前居住的房子进行装修，除非卖房子
3， 不愿意去养老院，免谈
4， 不愿意去郊区居住，担心医疗不方便

晨枫

容易 发表于 2014-3-28 12:55
这次回去，和父母也聊到这个问题。我父母的情况是，目前身体健康，月退休工资万把块，居住在市中心最热闹的 ...

在还没有绝对需要进养老院的时候，老人的想法都是这样。但是到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万把退休金是不一定够用的，尤其是再过几年劳动力成本进一步上升之后。你弟弟即使住在同一个小区，对他们的照顾也只能在他们能基本照顾自己的情况下。到了不能照顾自己基本需求的时候，怎么办呢？光一句免谈是自欺欺人的。

糊里糊涂

晨枫 发表于 2014-3-29 01:45
这是肯定的。户口问题应该在未来几年里会解决吧？已经提上议事日程了。 ...

难。

主要还是经济问题没解决。虽然中国近几十年的发展，进步很大，但总体资源还是很匮乏，因此资源不可能在全国比较平衡地分配。北京上海是中国精英城市里的精英城市，既得利益集团里的既得利益集团，资源比其他地区多得多，几年绝对解决不了户口问题，20年能不能解决我看都是问题。

老兵帅客

国内所谓的以房养老纯属扯淡，问题很多的，到时候房子没了，老人没人管。

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在城市的边缘地区建造大型老年公寓，然后引入大量的菲佣来做护工。之所以要建造大型的老年公寓，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降低土地成本。而用菲佣的原因是因为国人很难招到肯做老人护工的。加拿大这边很多餐馆与医院都用菲律宾人做这类事情，这些人踏实肯干，而且以菲律宾自身的问题，菲佣来源不是问题、

南京老萝卜

仁 发表于 2014-3-29 01:39
就是，如果不到1500还能在上海生存吗？

我在南京看过类似的小吃店。吃饭在店里，晚上把桌子拼起来就是床板。其他花费应该比较少。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不知道工资是多少。

隧道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4-3-29 03:35
国内所谓的以房养老纯属扯淡，问题很多的，到时候房子没了，老人没人管。

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在城市的边缘 ...

从菲律宾招护工，还不如从中西部地区招，或者农村地区招。国内人已经够多的了。
一旦形成传统就好了。很奇怪很多一个村都是骗子，做假货啥的，怎么不能有一个村都是做保姆的。

老兵帅客

隧道 发表于 2014-3-28 15:14
从菲律宾招护工，还不如从中西部地区招，或者农村地区招。国内人已经够多的了。
一旦形成传统就好了。很 ...

不可能的，国人的文化传统，导致了国人志向太大，个个都要发财做人上人，因此没办法找到足够的人手来肯做老人护理的，这就是为什么要找菲佣的缘故，因为菲律宾的文化使得那些人安心干活。

这方面费用其实不是问题，现在连天津的人均鸡的屁都过了一万六美元了，上海只会更高，因此这个方案至少在沿海大都市是没问题的。

容易

晨枫 发表于 2014-3-28 10:58
在还没有绝对需要进养老院的时候，老人的想法都是这样。但是到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万把退休金是不一定 ...

目前看来，他们的观念是无法转变的。只有辛苦子女了。

南京老萝卜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14-3-29 04:18
不可能的，国人的文化传统，导致了国人志向太大，个个都要发财做人上人，因此没办法找到足够的人手来肯做 ...

老兵我觉得你方案的本质是落差足够大。北上广是经济力量最强的地方，应当可以吸引到一些地区的人来做来自老年护理。关键是来源地和目的城市要有足够的落差。但是这个方案有个不好的地方，经济中等的地区没法实行。

城郊建大型养老中心是个方案。人力资源可以优化配置。不过菲佣我觉着不靠谱，语言都不通，没法弄。

菲律宾人从事护士似乎是有传统的。我有个菲律宾同事，他太太和三个女儿都是护士。我在医院也曾看到几个菲律宾籍的护士。

老兵帅客

南京老萝卜 发表于 2014-3-28 16:00
老兵我觉得你方案的本质是落差足够大。北上广是经济力量最强的地方，应当可以吸引到一些地区的人来做来自 ...

中小城市其实是没办法的，因为国人的志向太大了，而收入又不足以吸引外劳。

至于语言其实好办，真需要老年公寓的其实是生活无法自理的，到了那个阶段也不需要多少语言了。

料理鼠王

仁 发表于 2014-3-29 01:39
就是，如果不到1500还能在上海生存吗？

管吃住，每月净收入1.5K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人可能是同乡，一般老板会租一套房子一起住。
这样能极大地降低成本。

也正是有这些人，所以上海的物价上涨还能接受。
如果城市要让这些人不能在城市立足，很多小生意都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