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注意到我家和我的爷爷奶奶家有点隔膜,说隔膜算是轻点的,说白了就是往来不多还心存芥蒂。
这种状态当然与我的父亲有很大关系,他是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孩子,本是家里的老大,却又是最倔强孤寒的一个。我机会。这里的原因是,父亲生下来之后,尚在襁褓之中,我的爷爷奶奶就把他留给我父亲的姥姥,双双进几百里之外省城的机车厂工作。
在那个时代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多少有残酷的一面。但作为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面对这个难得的进城机会,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于是我的父亲就这样成为了新中国最早一批的留守儿童,在乡下度过了他人生中的头十二年。
令人庆幸的是,那时还没有什么大头婴儿,三氯氰胺奶粉,因为根本就没有奶粉或者牛奶。晋北的农村,也没有什么米糊糊可以喂给婴儿,我的父亲是吃他的姥姥的奶养活的,为此他的一个小姨失去了生存的的机会。他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带大的,他们都很疼这个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注定是城里人的孙子。
他们也骄纵宠爱他,所以我父亲晚上从来魂牵梦绕的,只是他的祖父母。他们带领他走过了童年,也占据了他的感情世界。晚上的时候,我经常会听到父亲说梦话,常常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地呼唤他的奶奶。
他的父母每年回来过年,自然也顺便看看这孩子,他们在省城很快又生了老二,但三年自然灾害以及之后的艰难让他们一直没有选择把孩子带出来,这不能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于是他在乡下的艰苦环境里过了十二年,对于晋北农村的生活环境,颇有一些文学作品可以一读。虽然是作为受宠的孩子,童年的印象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在学习方面,祖父母们都没什么文化,无力给父亲多少教导,只是凭他自己好学,刻苦而已,进村里小学读书当班长,日日太阳未升即至教室开门,一个冬天的清晨,父亲进门后,日历板掉下来,他便拿来工具开始钉日历板,在一旁睡觉的班主任被吵醒了,出来大骂“天还没亮就钉钉钉,是钉棺材板呢?”
到他读完小学,父母把他接回了城了,上子弟学校,作为一个皮肤黝黑,满口土话的乡下男生,他却有一个名字叫寇美丽,可以想象父亲当时受到多少嘲笑和讥讽。
说到这里,不能不说说我父族的文化传统,我后来出省上大学,了解了南方很多同学的家族血缘观念,和各种事情后,不得不承认不同地区的生活习俗是非常不同的。作为游牧民族改姓定居的后代,多少保留了蒙古一带的风俗,却没有收到汉族礼教文化的渗透。父母不重长子疼小儿,便是典型的游牧民族遗风。而当地起名字,多以朴实直接为特色,于是我爷爷奶奶的四个儿女的名字开始分别为美丽,美亲,美芹,美芳,虽然前三个都是高大壮硕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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