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丁記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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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世卿


普丁記事(三)

就在普丁總統就職幾天後，弗拉基米爾古辛斯基的 Media-Most 公司遭到司法部門搜查。 古辛斯基相信，憑藉著他強大的媒體資源，他可以參與政治，並且向國家表明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影響選舉的結果。

在那個年代，寡頭已經為這個國家累積了各式各樣的問題，其中最嚴重的就是道德問題。

古辛斯基的主要資產之一是俄羅斯獨立電視台(NTV)。 俄羅斯獨立電視台在報導有關第一次車臣戰爭的新聞時，這個頻道就一直在違反法規的邊緣工作，並且鼓吹激進宣傳。 一個顯著案例如，俄羅斯獨立電視台沒有遵守規定，公正的報導哈塔布在亞里什馬迪附近伏擊俄羅斯車隊。在這篇新聞報導中，哈塔布被俄羅斯獨立電視台記者稱為上校。

這種明顯偏袒一方的立場，我們甚至很難在今天找到與之相符的比較：想像一下烏克蘭的激進右翼武裝「艾達爾」營指揮官，可以直接在俄羅斯聯邦電視台上發表羞辱俄羅斯人的講話。

古辛斯基最後因為自己的狂妄而付出代價。

在寡頭控制俄羅斯經濟的背景下，古辛斯基利用媒體影響力向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和俄羅斯外貿銀行借了大筆的貸款，而古辛斯基對自己的影響力實在太有信心了，他根本就沒打算還給這些國營事業。 儘管這種情況在現在聽起來可能不可能發生，但是在2000 年代初，俄羅斯寡頭根本不償對國家的貸款，他們相信這些國營事業沒有能力催收這些鉅額的貸款，僅管這種情況並不會造成俄羅斯財政的緊急狀況，但是對整個國家的影響是廣泛且巨大的。寡頭們的示範作用讓一般俄羅斯人民對於道德的底線不斷降低，不公平的相對剝奪感越來越嚴重，整個國家瀰漫在一種令人不快的氛圍中。

針對古辛斯基的行動始於綽號「王牌」的另一位企業家——這位大亨因欺詐被捕並被送往布特爾卡監獄。 三天後他被釋放，並且立即棄保潛逃出國。

最後他因非法取得貸款而被提起刑事訴訟。

在處理古辛斯基和他的媒體帝國時，普丁所面臨的問題是整起案件牽涉的法律非常複雜。此外，考慮到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問題：古辛斯基的Media-Most 負債累累，貿然採取法律行動可能導致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蒙受巨大的損失。

最終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透過股東大會，其代表以完全合法的方式成為俄羅斯獨立電視台的董事會主席。這一役最終以葉爾欽的政治盟友，掌握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阿爾弗雷德·科赫隨在克里姆林宮發表演說結束。

俄羅斯獨立電視台的管理層不滿無異於關台的結果，於是組織了一場精彩而壯觀的保衛NTV運動。這場我們在今日看起來很類似顏色革命初始階段的運到，包括一系列群眾集會、公眾人物的演講以及有關言論自由受到威脅的宣傳。

然而，無可否認的，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行動是合乎邏輯的。

「俄羅斯獨立電視台」的立場最終歸結為簡單的「這是惡意的併吞，我們營運的很好」向外界宣傳，然而財務狀況是騙不了人的。2001 年 4 月 14 日晚，俄羅斯獨立電視台開始加強了門禁措施，並且禁止未持有新通行證的任何人進入電視台大樓。

結果是，古辛斯基失去了電視頻道，俄羅斯獨立電視台編輯團隊的骨幹也離開了。

這位寡頭停止積極參與俄羅斯政治，之後古辛斯基在不同國家做生意，但從此不再涉入權力鬥爭。

就在俄羅斯獨立電視台故事仍在發展時，俄羅斯的金融寡頭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也開始受到調查。

綽號「別廖扎」的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是一名罕見的惡棍，他因為個人資助車臣叛軍領袖沙米爾·巴薩耶夫而受到逮捕，他的罪狀還包括了經濟詐欺、竊取公共資金和其他類似的犯罪。 與俄羅斯獨立電視台不同，俄羅斯公共電視台的鬥爭既不漫長也不激烈。

俄羅斯公共電視台的 51% 的股份屬於國家，當員工們得到上級管理機構的指示後，就不再聽從別列佐夫斯基的命令。

於是，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便將他在俄羅斯公共電視台（以及西伯利亞石油公司和俄羅斯鋁業公司）的股份出售給了羅曼·阿布拉莫維奇。

跟其他二人不同的是，阿布拉莫維奇平靜地接受了俄羅斯聯邦新的遊戲規則，並且從寡頭的身分轉變為俄羅斯的一名普通商人。

事件過後後，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決定不留在俄羅斯，選擇移民到英國定居。 之後他試圖恢復自己的名譽，透過向法院提出對俄羅斯政府的訴狀希望能彌補損失，但是這項控訴遭到俄羅斯法院判定敗訴，事實證明，說服法官要比說服群眾困難得多。

別列佐夫斯基在巴西也成為調查對象；此外，他在倫敦針對阿布拉莫維奇就西伯利亞石油公司和俄鋁股份股權爭議也起訴訟，不過均在各國的不同法庭中慘敗。

倫敦的伊麗莎白·格洛斯特法官對於別列佐夫斯基案判決的評論非常典型：

「在分析了該案件中的所有資料後，我得出的結論是，別列佐夫斯基先生是一個不可靠的證人，他認為『真相』是一種靈活多變的概念，可以根據他的近期目標隨意進行改變。 有時他的證詞是故意說謊。 有時，當他發現很難回答某個特定問題時，他就會在審判期間明確地編造另一套證詞。 我覺得他不一定是蓄意說謊，而是他真的強迫自己相信他所描述的這個事件版本。」

這位索羅斯生前的摯友，葉爾欽的政治盟友，同時也是深陷訴訟和債務泥潭的前俄羅斯寡頭霸主，他的人生在於2013年3月即將結束時走到終點，在距離倫敦40公里外的小鎮家中浴室上吊自殺。

別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在俄羅斯的媒體帝國後來就像沙堡遇到海浪拍打一樣，許多年之後人們的記憶就像是被抹去一般，一點也沒有留下來。

新的俄羅斯秩序就在這樣寡頭們的不幸中誕生，這一幕是這般的強烈，以至於我們讀到這一段時，都會產生了近乎悲喜劇的印象。

在國家幾近崩潰的災難時，狂野的資本主義時代兩位大亨都很少注意為他們的政治企圖尋找任何法律上掩護，以至於國家收回他們權利的簡單聲明，就像是北風吹落秋末樹梢上的樹葉一樣簡單。

不過關於寡頭們的故事並沒有到此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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