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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如许，我在想你摇铃铛22小时前3评论

01「最惨的，是都来不及告别。」

爷爷鳏居多年。去世那天，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那是一个跟往常并无两样的清晨。

最后一个留给世界的活的影像，是他闭着眼，捂着心口，以一个直挺挺的姿势坐在洗手台的凳子上。也许刚起床想洗漱，却突然因胸口剧痛而倒下；也许上一秒还在计划着，待会去超市买我最爱吃的薯片。

心肌梗塞发病很快。顶多十分钟，他就没了。

我和父亲赶到时，他已经被挪到客厅沙发上。安静躺着，堕入永恒的睡眠。

爸爸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根烟。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打量他。他洗得泛白的背心，软绵绵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刮的青胡茬，倔强的嘴角紧闭。最后停留在脸上，像要把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镌刻到心里去。

几度弯腰仔细听心跳，总疑心他会不会突然睁开眼？然后跳起来嘎嘎大笑，这只是一场老顽童的恶作剧。

事实是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爸爸几次抬起他的手，松开的下一秒就无力的垂下。重复几次动作后，爸爸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己没有爸爸了。

后来的葬礼早在我记忆里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是那天，父亲茫然到没掉一滴眼泪，一举一动却依旧让我悲伤到难以自抑。

如今父亲五十七了。聊天说到过世的爷爷奶奶，总还会立马站起身匆忙去洗手间。我知道他红了眼。长辈的脆弱总羞于让人发觉。

我总不敢想象，失去至亲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可能对于他来说，是瞬间坍塌的依靠，又或者是真正的一夜成年吧。是依旧是丈夫是父亲，但再也当不了谁的孩子。像一叶在宇宙中漂流的孤舟，随波逐流。只有前进航向却没有回程的路，被迫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最惋惜的，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爷爷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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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当你的生命里出现了生老病死这种事，你就会发现从前夜里的忧伤就是个屁。」

人到了一定岁数，就会恍然发现：

随着时间推移年龄增长，自己开始被迫学习“离别”这种事。

前年底，朋友母亲查出癌症晚期。已经没有治疗必要了，连医院都不收。

一周内，老人身体急速衰败。掉发、苍白、骨瘦如柴，1米65的人瘦到了70斤。

家里打电话来，朋友正和领导在外地出差。那是一单很重要的生意，谈成了会升职加薪。

他挂断电话，马上跟上司请假一个月。被拒绝后，索性辞了职。

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一程里。他一直搀扶着送到了渡口——给她买早餐，带她去遛弯。看电视唠嗑，聊聊小时候的趣事，翻童年相册。

甚至晚上，也是陪着她一起入睡的。

一张小床在旁边靠着，人高马大的他就蜷缩在上面。以睡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怕她在睡梦中突然飞走。

那两个月，他的朋友圈再没有一条更新。连手机都是关机的，一个原本话唠的人，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在专心致志的陪着她。像生命最初，她专心致志的陪着自己一样。

母亲去世半年后，他才在微信上跟我说：“其实辞职以后没多久，小慧就（女朋友）跟我分了手。我不怪她，一个自毁前途的男人怎么放心托付？

但我从没有后悔过，反而真心实意的感激自己的冲动。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余生都会痛恨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值的，就是辞掉工作这件事。”

死亡到底是件什么样的事情呢？

是当你仅仅听说时，你不以为意；别人的死就像坠落一颗星星，只要那颗星星不在你的银河里，你就当看了一场流星雨。

只有真正在你生命中出现了生老病死这种事，你才会发现从前夜里的忧伤就是个屁。

直面死亡的意义，是教我们学会珍惜。珍惜和亲人朋友在一起的每一日。尤其是当你知道，一秒，你所拥有的东西都有可能失去——

只可惜这么宝贵的一课，往往是由第一次离别来告诉你。

有时候我也会想，能够见到最后一面，都是一种幸运吧。

只是很多人都不会有这种幸运了。

03「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每年春节或清明，我会去给爷爷奶奶外公上坟。

在墓碑前一边烧纸，我都在心里一边悄悄跟他们聊天。

聊我的学习，我的恋爱。我的丈夫，我最近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今年春节下了湿漉漉的雨。我特地挺着肚子去公墓，跟他们报告我怀孕了这件事。

说完以后，我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父亲。他的眼角跟刚下过雨的山路一样，也是湿漉漉的。

清明节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是能把腐烂的痛苦都掏出来晾晒。即使新添的还在缓慢愈合，陈旧的依然刺痛。这是为数不多的日子，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缅怀。站在这个小土包前，你爱的人躺在里面。

只要你不曾忘记，爱就永远不会消失。

就像果壳网主笔@游识猷 曾写过的一段话。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所以，有一天我也会失了光和热，冷却后回到你身边。那时候，我们都在远方了，不耀眼，不衰变，默默相对，等待每一年的那一天，与你擦肩。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也许在人生的尽头还能重逢——哪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又有什么关系？

在岁月前面，一切都会化为齑粉。只有活在记忆里和心里，才是比永恒还要永恒的东西。

摇铃铛，资深情感作家，出版畅销书《姑娘，你活的太硬了》，湖南省网络作协、长沙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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