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2017-3-1 00: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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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芒 于 2011-5-26 12:26 编辑 ' \; ?& T& N$ l+ m'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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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在伊犁河考古,潜入历史的河底,我们不停的追问真正的草原之主。夜晚,喝一两碗酒,听哈萨人蒙古人弹琴,唱起英雄的歌曲,那披满太阳光芒的王子你在哪里?传说中的黄金宝藏,两千年的较量,致命的失误,我们一步步走向历史的真实。盗墓者,考古者只是那双挖掘的手,不同的是,他们要的是黄金,我们还要历史。
3 p1 }6 j; Y; S当我们初入新疆伊犁草原进行考古的时候,当地的牧民曾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们,当得知我们是为发掘那散落在伊犁河谷的石堆墓或土墩墓的时候,他们神秘地问我们是不是也如其他人一样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宝藏。而在考古发掘过程中,当地农民工也在畅想着能找到大量的黄金器物。其实在这之前,我曾不止一次听到过牧民们谈论起草原古墓里埋藏有大量黄金宝藏的传说,有的人甚至说里边黄金多得要用很多峰骆驼才能驮动。联想到哈萨克斯坦伊塞克古墓出土的数千件黄金器物和披满黄金的塞人王子,还有西伯利亚巴泽雷克墓葬的黄金宝藏,如我这样不该只关心墓葬宝藏的考古人也不禁心驰神往,幻想着有那么一天能发掘一座金人墓,一夜之间名扬天下。# H$ o- q( i3 n1 r5 q
然而宝藏传说都是真的吗?我们有多大的幸运能再开启一座巨大的宝库? g) B) ~1 D# v) Y, {( a
放弃一切传说,让我们从现实的考古发现来探寻黄金草原的宝藏秘密吧!0 i+ @5 W+ H8 j3 c4 m( A. M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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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次考古失误开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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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o8 B, v! I+ I7 D2 i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昭苏县西南约90公里的波马,地处天山山脉北麓的山前草原地带,北靠伊犁河支流特克斯河,西隔纳林果勒河与哈萨克斯坦接壤,海拔高度在1800米以上。这里夏季雨水丰沛,冬天则为大雪覆盖。茂密的森林,丰美的水草,辽阔的草场,适宜的气候,使得这里成为北方草原游牧民族诗意的栖居地,塞种、月氏、乌孙、鲜卑、柔然、突厥、蒙古等曾叱咤中亚的民族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5 ]/ {; k2 Q5 k在波马周围,沿天山北麓一线直至特克斯河两岸分布着大量上自秦汉、下至隋唐及蒙元时代的古墓群。在广袤的草原上,星罗棋布达千余座古墓,大的墓群有上百座墓葬,小的墓群也有十余座至几十座,均为土墩墓或石堆墓,大者高十余米,巨大的土墩墓呈南北链状排列,宛如一座座小山包,巍然耸立,颇为壮观,成为伊犁草原独特的人文景观。# ]; G) A2 I5 y' r) a \
20世纪70年代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部门曾在此地进行过考古发掘,在波马发掘过20余座墓葬,当时如现今伊犁草原上的大多数考古发掘一样,基本上没有大的发现,而限于经费和工期,当时的考古人员采取了惯常的非彻底性发掘,如同盗墓者一样,只对墓室进行了完全发掘,而封土堆和盜洞则没有进行清理。如果没有二十多年后一场意外发现,这次发掘将成为众多默默无闻,也许永远见不到发掘资料的考古发现。$ H, E2 A3 A3 w+ D a8 f$ e/ p
然而这次发掘注定要载入考古史册,既是满载辉煌的史册,也是充满耻辱的史册!
" l8 ~" D0 |6 x" l* K" b- V) u1997年10月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74团场利用国家投资在改扩建团部以东木扎尔特河大桥通往波马边防站的公路时,为铺垫路基,施工人员在公路附近南侧约100米的高坡上用挖掘机挖土,而涉及的范围正好包括这片墓地。鉴于此处已经完成发掘,施工单位并没有进行前期的考古勘探,而是直接动工。挖掘机在其中一座发掘过的墓葬取土时,在距墓坑约1.5米处,一铲下去,带出来的不仅仅是黄土,还有一堆金灿灿的器物。工地顿时热闹开来,在场的人一下子就哄抢了这批器物,而有的人又肆意挖掘了这片墓地,使得墓葬的性质结构以及更重要的遗迹现象都被破坏殆尽。
) y4 w9 w) }5 k8 v/ b" f! D在疯狂地哄抢和挖掘之后,有人理智地报警,当地公安和文物部门立刻抵达现场,根据当地人的反映,逐件追缴文物。警方和文物部门对此提出政策:主动退还文物的将不受法律追究,在场的人要相互指证和检举别人所抢文物,拒不交还文物的将按法律处分。经过追缴,收回大部分文物,包括80余件金器。其中很多文物已遭破坏,而有些文物至今没有下落。据收缴文物的文物工作者了解,出土文物当中有一个像短拐杖一样、手柄处镶嵌有宝石的器物,还有一件直径约20厘米的瓷器。在实地调查了解中,许多人也证实有这两件文物。但是,在交接的文物中却没有这两件文物。后来,昭苏垦区公安局介入调查,又从社会上收缴回了部分文物,有镶嵌红宝石圆柄金杯、金指套、金片等十几件文物。但上面所提到的那两件文物还是不见踪影。假如这两件文物确实存在,那将是非常重要的文物。如像短拐杖一样、手柄处镶嵌有宝石的器物,我们可以肯定它就是一柄权杖,对我们判定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起决定性作用;而瓷器则可通过和内地出土的同类瓷器相比较来帮助我们确定该墓葬的准确年代。
, b( R( M* O; s# {+ o d距离1997年又过去了十年,波马的报告仍没有给出。而2002——2004年的考古发掘似乎给了这次致命的失误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7 }( I& d% q; M& z/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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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墓地出土的金器,出土时上面的宝石还在,收回时宝石已经被撬走了。
收回的银罐3 H+ s' t# m+ D5 f
收回的金罐,宝石大部分被撬走了。6 G, H/ c9 a*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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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穴与假墓——黄金草原上的较量& |* j0 b$ T$ D: Q4 D% X' 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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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在新疆伊犁草原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的考古活动,此次活动一直持续到2004年夏天结束。其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小规模的考古发掘。截止到2006年,考古工作人员已经在伊犁河谷挖掘出了上千座草原古墓,这在世界中亚考古史上也是史无前例的。但遗憾的是我们寄予很大希望的贵族墓葬,出土的文物却非常稀少。因为盗墓者在很久以前就洗劫了古墓,他们的目的就是盗走古墓中随葬的黄金。. ^3 M* y& @6 t
黄金对草原民族有着特殊的意义。草原民族对太阳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在他们看来,只有太阳才能给人类带来光明,而黄金与太阳一样,都散发有相似的神秘光芒与色彩。因而他们相信,闪烁着灼灼光芒的黄金就是太阳的化身,拥有了黄金就拥有了太阳,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财富。中亚草原贵族古墓出土的大量随葬黄金,正是体现出了草原先民对黄金的崇拜和敬畏之情。$ _# w& L4 [% c# V% }8 F! j, D
20世纪70年代苏联考古工作人员在伊塞克古墓群发掘出大量金器。其中一座斯基泰王子墓中就出土8000多件金器。2004年,中亚斋桑泊地区考古发掘过程中再次出土了大批斯基泰人黄金器。中国境内除了上述波马墓地出土成批的金银器外,在历次的考古发掘过程中并无成批次的黄金器物出现。这是为什么呢?是中国境内的草原墓葬等级并不高?还是早有盗墓者捷足先登?抑或是很多隐藏的器物我们没有发现?
; j! T5 e0 r7 B3 s伊犁草原拥有着上千座土墩墓或石堆墓,大的墓葬直径达50米,高接近20米。墓葬等级并不低于中亚其他地区的草原墓葬。而此处优良的牧场和优美的风光,也是草原贵族们理想的栖居地。而对于那些拥有大量财富的草原贵族们来说,随葬金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5 b0 O6 \* f* i9 P$ g! P8 O根据我们对草原民族的了解,我们知道草原人对自己的祖先有着不同一般的尊重,这点从我们在帕米尔地区发掘很难招募到发掘墓葬的民工中就能体会到。这种尊重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草原人对于盗墓行为的厌恶之情,我在特克斯听哈萨克族人说过哈萨克人是不盗墓的,盗墓的都是汉人和维族人。可我们的发掘却让我们对此产生怀疑。2004年春天,我们在特克斯河岸边发掘的大型墓葬表明,很多墓葬都曾多次盗掘,其中不乏很古老的盜洞。盗墓者很明显的拿走了很多很珍贵的文物,我们在尼勒克一座墓地的盜洞中发现了一件镶嵌红宝石的黄金戒指,这枚戒指成兽头状,饰满珠联纹,宝石戒面为一嗅花的美女或女神图案,此戒指在国内实属罕见,想是盗墓者无意间滑落的东西。一件能被盗墓者丢弃的东西尚且如此,那么被盗前的墓葬宝藏又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能和伊塞克古墓相媲美呢?我们不得而知。
. O5 c& C% r4 C; l我们不否认盗墓者盗走了草原上的大部分宝藏,而有些未发现的宝藏也许正是由于我们的认识不足,错失了很多珍贵的东西。笔者的老师吕恩国先生在哈萨克斯坦考察期间了解到,伊塞克古墓出土的大量黄金制品并不是从主墓中出土的,而是从一些及其隐藏的地方发掘的。很多的发现带有偶然性,如伊塞克宝藏如果不是河水冲刷,考古者是很难有如此重大的考古发现的。前苏联考古人士对此做出了大胆的猜测:早期草原古墓中如果还没有被盗的,那么随葬品中一定会有大量的黄金存在。而后期墓室的规模虽然很大,但主墓室却很少有贵重的物品。这些宝藏多藏于一些较为隐秘的地方,称之为“隐穴”。5 w; `& R4 P' o2 y- K3 }/ |
为什么存在隐穴呢?是什么动机让后期的贵族们采取了这种方式埋葬自己的宝物呢?
( ^" F; s6 b' p K) }& K9 j 很显然伴随着大量黄金器物随着死者被藏在地下,必然会有贪婪之徒心生歹意。如果说早期民族内部仍对死者怀有敬意,不愿打扰先人地下休息之所的话,后期民族中很多人已经完全被黄金蒙蔽住了良知和恐惧,他们的盗墓活动也许和汉地民族一样,从一座墓葬刚刚下葬开始就已经被盗墓者盯上。慢慢地,随着盗墓活动的日渐猖獗,每一个草原贵族都对自己的死后世界产生了担忧,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死后财富的丧失,还有死后尸体的不得安定。他们在这种焦虑中日夜所思,直到有聪明人采取秘密埋藏黄金的办法,这种焦虑才有所减缓。2004年我们在特克斯河岸发掘大型墓葬,其中一座双室墓葬耗时两个多月,最多时候上百名民工同时开工,我们在这座墓葬的东北壁发现了貌似隐穴的墓室结构。此洞穴很巧妙的开在墓室的外面,仅仅保留了一层可以捅破的土块。这个洞穴如同墓室一样地下铺满了均匀的圆形片石。可惜的是,在这十几米长的洞穴中,除了一些已被青铜器染绿的肋骨和肢骨外,并无其他发现,而死者的头骨则被放在墓室一角木椁下,与其他三角出土的陶器形成一个很奇怪的组合。在这座墓葬其他方向和上面均发现盜洞,不过那显然经过加工的圆石地面将这个洞穴与盜洞区分开来。至于在这座直径50米,高近20米的墓葬中,这么隐秘的地方为什么没有埋藏黄金器物,我们不能而知。也许是墓主人另有安排吧。
2 v. l6 [! m' W5 s0 q T事实上来说,贵族们也许很快就发现了秘密埋葬财富的弊端。对于盗墓者来说,黄金藏不藏在墓室之中关系不大,他们不会根据墓主人的喜好和算计而行动。他们的眼中,有钱的贵族们是一定把黄金宝藏藏于地下陪葬他们的,至于在哪,只有用心找就能找到,而墓主人墓室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值钱的东西存在,就如我们上文所说的黄金戒指,这样的东西一般会在墓主人身上,盗掘墓室,也不一定没有收获。而有些过分的盗墓者更是在找不到黄金的情况下,放火烧墓。我们在伊犁草原很多墓葬中都发现了这种报复行为。从这点来说,隐穴并不能解决死后不能安宁的实质问题。对于这个问题,贵族们想到的办法就是制造假墓穴,而真正的尸体和宝藏则秘密埋葬在他处。在我们上述的那座大墓旁边,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墓葬,这座墓葬的隐穴在墓室的底部,在一开始发掘的时候曾有零星的黄金碎片出土,而更多的是动物骨头,包括禽类和兽类。这座墓葬同样没有出土物,甚至墓主人的尸骨都不见踪迹,很显然这是一座假墓,至于真正的墓主人葬在了哪里,我们不得而知。
4 T5 N3 {! O/ L: u2 ]2 ?回述波马发掘的失误,我们可以看作古代墓葬主人对于当代拿有执照的“盗墓者”的成功戏弄。他们仅用隐穴这样的小伎俩就将拥有足够专业知识的专业人士骗倒,而这批宝藏能在一千多年的野蛮或文明的争夺中存留下来,可见墓主人的机巧。可惜的是,现代挖掘工具的介入蛮横的破碎了墓主人的微笑,这批宝藏仍难逃被哄抢的噩梦。. Y4 h/ {/ y! v3 R" _" f1 z' X
& \; C1 e% J1 O% K9 ~6 [黄金之地,黄金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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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Z, Z) r3 q8 m5 Y: @要想揭开草原古墓黄金传说之谜,就一定要确定历史上谁曾经主宰着阿尔泰山脉,也就是一定要确定谁是古墓葬的主人。
V' s! [! z2 P最先统治黄金草原的是安德罗诺沃文化,年代大约在公元前2千纪到公元前1千纪。安德罗诺沃文化因发现于俄罗斯阿钦斯克附近安德罗诺沃村的墓地而命名。其分布西起乌拉尔,南到中亚草原,东至叶尼塞河沿岸,北达西伯利亚森林南界。这时期的人们多居住在长方形的半地穴式房屋中,屋顶由圆木柱支撑,房内有隔墙,以石灶取暖。居所分布在河谷、河湾等宜于农牧业的地方。狩猎经济已经衰退,锄耕农业和畜牧业在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晚期形成半游牧经济。红铜、锡和金的开采,金属冶炼和青铜制造业集中在阿尔泰西部地区;当时还给伏尔加河流域一带的居民供应金属原料。公元前2千纪正是阿尔泰山脉金属冶炼技术开始的年代。很难说,是不是安德罗诺沃人发明了阿尔泰山的冶金术。新疆伊犁——阿勒泰地区很少发现安德罗诺沃文化的墓葬,即使有,也大多局限在很小型的墓葬,出土物一般限于此文化典型的缸形器,而在辽阔的西伯利亚草原曾经发现金器,如喇叭口形金耳环、马匹饰物等小型金器。此时的黄金草原的主人们还没有将黄金大量的用于自己的陪葬,这也许和当时繁荣的贸易有关,黄金作为重要的交换物品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安德罗诺沃人正沉浸在黄金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的喜悦中,他们也许还没有意识到用大量的黄金装点自己的死后世界。
( n m6 L; l7 g( B继安德罗诺沃人之后是卡拉苏克文化统治了这片金山银水之地。卡拉苏克人年代约为公元前13世纪至公元前8世纪左右,相当于我国商代晚期至西周中期。卡拉苏克人一般被认为是草原上鹿石的主人。在伊犁至今仍没有找到或者分辨出属于卡拉苏克文化的墓葬,但散落在伊犁——阿勒泰草原上的鹿石仍然证明了卡拉苏克人的存在。鹿石是在横截面多呈方形或长方形的条石上刻有鹿的形象的碑式遗存。实际上,长条石本身原来是人的象征,由于其腰带上常挂有弓、箭、刀等武器,它的身份被认为是古代武士,鹿石只是武士身上有特殊意义的装饰符号。因鹿的形象不同,鹿石被分为3种:一种是所谓的典型鹿石,鹿的形象图案化。这是鹿石中最重要的一种类型,这里的鹿其装饰作已不明显,它更重要的是一种表意的符号,鹿也不是单纯的鹿的造型,而是鸟和鹿的合体——鸟鹿。其嘴细长绘成鸟喙状,圆眼,腿前后屈折,细如鸟腿,鹿角被表现为飞动的鸟羽状,惟身体是鹿体的变形。鸟鹿在长条石的一个侧面或围绕着长条石上下成排,头部多仰起,呈飞翔状。第二种类型的鹿石,其上刻的是写实状态的动物形象,除鹿的形象外,还有野猪、野马等。第3种鹿石是非典型鹿石,上面只刻有简单的表意符号。阿勒泰地区青河县三海子集中发现了33通鹿石。其中巨石冢集中了半数以上的鹿石。如果鹿石确是立于墓葬之前,那么三海子巨石冢必然为卡拉苏克人的王陵所在地。也许,在层层巨石下面掩藏了无数黄金也未可知。" E* |% A/ Q( t
公元前7世纪后半叶,中亚草原游牧人开始进入历史舞台。最早记录这个地区历史的是古希腊人。希腊的普罗康柰斯岛诗人阿利斯铁阿斯曾经漫游中亚草原,东达北海而还。回到希腊的家乡后,他写了一部六韵体叙事诗集《独目人》记述其中亚之行。可惜《独目人》其诗早佚,除12世纪拜占庭诗人柴泽斯保留下来的若干片断外,希罗多德的《希波战争史》多处引用阿利斯铁阿斯的叙事诗。这首诗对研究中亚东部地理相当重要。诗中说:他曾在阿波罗神鼓励下远游伊塞顿,过了伊塞顿就是独目人,然后就是看守黄金的格里芬人,最后直到海滨的希伯尔波利安人。除希伯尔波利安人外,这些民族均在独目人统领下侵犯过他们的邻邦。伊塞顿人被独目人驱赶出他们的故土,而伊塞顿人又赶走了斯基泰人。原来住在南海的金麦里人,又为斯基泰人逼迫而放弃了他们的领土。阿尔泰山是中亚著名黄金产地,所谓“看守黄金的格里芬人”疑指此时期阿尔泰山古部落。在希腊神话中格里芬的形象是头飞狮,似为这个山地部落的图腾。苏联考古学家在阿尔泰山北麓的巴泽雷克发掘了5座随葬大批黄金制品的巨冢,今称“巴泽雷克古冢”。这些陵冢被认为是游牧于阿尔泰山北麓古代塞人的王陵,时代约在春秋战国时期。巴泽雷克2号冢发掘出土了格里芬红铜浮雕饰物。希腊诗人所谓“格里芬人”大概指巴泽雷克古冢的墓主人。
' i5 ~( C# L* d格里芬人虽然享有着黄金守护神的美誉,但他的势力范围也许只限于阿尔泰山以北,对于伊犁——阿勒泰草原来说,她的真正主人是神秘的塞种人。- S ~, s. ]' q" ]4 m
/ |+ q3 t# @# r* H2 F: R' w) H& ?塞种——黄金宝藏的最初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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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种见于东西方文献,希罗多德记载为斯基泰人,而《史记》和《汉书》则称为塞种。一般认为,塞种一般认为起源于甘肃敦煌一带,后被月氏人驱赶至中亚草原。塞种文化年代约为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3世纪。塞种因哈萨克斯坦伊塞克黄金墓葬的发掘而扬名。其中王子金人墓一次性出土黄金器物8000余件,尤其是墓主人身披黄金衣,让所有参观过的观众极度震撼。! b+ }7 `8 {4 @
塞人统治伊犁——阿勒泰黄金草原的时候,正是匈奴人崛起于东方,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时代。两者的征战阻断了阿尔泰山黄金的外销途径,迫使该地区的黄金转为内销,一时间整个伊犁——阿勒泰草原充斥着黄金的光芒。对于那些拥有着大量黄金的塞种贵族而言,解决黄金去向的最佳出路在于把生前财富带入死后世界。这也是本时期草原墓葬多黄金随葬品的最主要原因。" F% J0 v& G. b0 P! \* U
我们很难通过考古发掘将伊犁——阿勒泰草原上的塞种和乌孙墓葬区分开来。很大程度上在于两者年代及其接近,墓葬形式差别不大,如果非要指定哪座墓葬属于塞种人的话,我想墓葬中出土“格里芬”饰品或翻转身动物纹饰物是重要的证据。
8 x+ k C7 u9 l1 ~0 k$ S) |. {格里芬最初专指鹿首鹰嘴组合的怪物,后来泛指多重动物组合的怪物。翻转身动物纹主要是指动物上下半身方向相悖的变形纹饰。阿勒泰地区青河县文化馆神幻动物带角带翼形格里芬和拧身回眸式金虎是伊犁——阿勒泰草原艺术的典型代表。两枚金饰件大小均不足10厘米,为衣服缝缀装饰之物。两者均系模压捶揲而成,背面内凹。其中神兽头带角而身上有飞翼,通体有四瓣纹和圆形纹装饰。神兽体态优美,呈奔腾状,前身筋肉强健而后身轻盈,飞翼高翘而尾巴高扬,在高速运动中颈部鬃毛亦飘动而起,整体看来一派富丽堂皇的瑞兽景象。回眸金虎为一拧着前半身,扬起前爪,怒目圆睁、狰狞龇牙的猛虎形象,相伴上下的似为圣树枝条。整体表现了野兽的狂暴和强壮。此动物形象颇具动感,不仅身体造型独特,脸部刻画亦极富表情;而且运用技巧,使颈部、腿部肌肉重点显示出来,肋骨处饰以圆点具有装点效果。2004年我在特克斯河岸发掘的时候曾出土过一件翻转对马纹饰的骨质牌饰。也许这也是塞种人的遗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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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O2 u H; l4 B% r乌孙——黄金葬细君?4 ~9 M8 i `4 l% U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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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来说,伊犁草原上的主人,我们最熟知的莫过于乌孙。* u. H7 T2 f! H
公元前2世纪初叶,乌孙与月氏均在今甘肃境内敦煌祁连间游牧,北邻匈奴。乌孙王难兜靡被月氏攻杀,他的儿子猎骄靡刚刚诞生,由匈奴冒顿单于(公元前209~前174在位)收养成人,后来得以复兴故国。公元前177~前176年间,冒顿单于进攻月氏。月氏战败西迁,至伊犁河流域,赶走久在当地游牧的塞人。后老上单于与乌孙昆莫猎骄靡合力进攻迁往伊犁河流域的月氏,月氏不敌,逐步塞人后尘亦南迁大夏境内,但也有少数人仍然留居当地。在塞人与月氏大部南下以后,乌孙便放弃了敦煌祁连间故土,迁至伊犁河流域与留下来的塞人,月氏一道游牧。% C9 [# X, j& R" j, L. Y
猎骄靡感念匈奴单于救护自己的恩德,却又不愿长此蜷伏于匈奴肘腋之下,因此当张骞奉汉武帝命前来向他建议返回敦煌祁连间故地,以便与汉朝共同对付匈奴的时候,他曾坚决谢绝,可是在他了解到汉朝国富兵强以后,又愿与汉朝联姻,得借汉朝以自重。汉武帝元封年间(公元前110~前105)以宗室刘建之女细君为公主下嫁昆莫,赠送甚丰。匈奴听到乌孙与汉朝联姻以后,亦遣女与昆莫成婚。昆莫以细君为右夫人,以匈奴女为左夫人。匈奴尚左,昆莫左胡妇而右细君,显然是因为他仍畏惧匈奴的缘故。乌孙族有这样的习俗:妇女可以改嫁丈夫的兄弟、子孙或其他亲属。细君为人儒弱,年事已高的昆莫出于善意,劝他改嫁他的孙子军须靡。细君上书请示汉朝皇帝,汉廷为了实现与乌孙合力对付匈奴,命其遵照乌孙习俗行事。细君与军须靡成婚后,生一女,不久病逝,葬于伊犁河谷。汉又遣楚王刘戊之孙女解忧与军须靡成婚。解忧公主并未葬于伊犁河谷,而是在老年回到了她的家乡,归葬故里。
' F( ?4 r) R# \8 S# g3 o, H我们在伊犁河谷发掘时,伊犁草原上很多县都在争取证明细君公主葬于自己境内。而对于我们来说,如果能在伊犁河谷发掘出一座汉公主的墓葬,我们无疑能确定乌孙王陵的所在地。遗憾的是,在大小上千座的墓葬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汉地有关的器物。寻找细君,也变成了幽远的梦。
! E: _: N+ ]1 p! [/ C2 B没有寻找到细君,不代表着我们没有收获。2003年6月,参与共同发掘的西北大学考古系的老师和学生在特克斯县恰甫其海墓地发掘出一枚西汉五铢铜钱,有力的证明了伊犁草原古墓葬属于两汉乌孙墓葬的事实。而同年,在尼勒克县考古工地发掘出的那枚精美的戒指,让我们对于乌孙艺术有了初步的认识。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曾发掘出一座藏有大量黄金器物的乌孙墓葬,我们仍对乌孙宝藏在未来的发现抱有美好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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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5 K: L* ]. w$ z西突厥——波马宝藏的真正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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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世纪中叶,新兴的突厥部落兴起于漠北草原,在其首领土门的率领下灭柔然汗国,建立了我国历史上著名的突厥汗国,其强盛时,版图东达兴安岭,西达铁门关,“东西万余里,控弦四十万。”被史家称为“震动了整个干燥亚洲的突厥”。在土门可汗攻灭柔然汗国的同时,土门的弟弟室点密率其突厥部落在西域大地四处征战,尽据乌孙古地,自称为可汗,牙帐即设在伊犁特克斯河流域,史称西突厥。历史学家丹尼斯塞诺曾经这样评价突厥帝国在世界历史上的地位:“突厥帝国将拜占廷、伊朗、印度和中国这四大文明联系起来,这个民族不单单是东西方物质和精神文明交流的载体,而且将不同文明的因素融汇,再染上突厥文化的色彩。这种影响也许不是那么持久,不过,正是通过突厥人,外来文明更深入地渗透到了欧亚内陆。” # |! p# q5 u) r) x
史料记载,突厥人死后并不会很快入葬,而是会挑选合适的日子举行隆重的葬礼。这些日子一般和节气有关。入葬和死亡时间往往相隔很长的时间。为了保存尸体,突厥人想出各种方法。很多时候突厥人会把尸体悬挂在树上进行风干。而在入葬之前,尸体会在亲友或属民中观看,以便让死者的音容笑貌长久地保存在人们的记忆中。我们不得而知,波马墓葬的墓主人是不是也经历了这样的处理,那些证据都随着挖掘机扬起的黄土而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只有那些黄金器物诉说着突厥人的点滴生活。2 n; b" p% ?9 k' G
突厥等民族如同所有黄金草原的主人一样,其上层贵族都非常喜欢金银器,都以金银器炫耀其身份和地位。东罗马历史学家弥南记述:“室点密可汗住室四壁为五颜六色丝织帐幔,绣有各种图案,工精艺巧。其金制孔雀坐骑,车辆耀眼生辉,金制鸟兽动物栩栩如生,使东罗马使者望而生叹。”波马金银器的出土为这一说法做了充分的注脚。
4 M5 J T; c+ V: d% x0 ^波马出土的金银器制作精绝,并大量镶嵌红宝石、红玛瑙,品质之贵重、工艺之华美,均属罕见。织物中的缀金珠绣,工艺复杂,巧夺天工。这些华贵精美的金银器以及多类型的丝织物充分说明墓主人的显赫身份和地位。通过与新疆其他地区及中亚出土的金银器、织物分析比较,推测这批文物的时代下限应为公元6至7世纪前后,即唐代西突厥的遗物。
+ N+ w4 Q! M" |( o$ ]波马金银器中不乏金银器的上乘之作。镶嵌红宝石金面具,高17厘米、宽165厘米、重量达245.5克,大小与真人面孔相差无几。面具呈方圆形,额际宽阔,下额丰满,两颊饱满,五官的位置比例非常准确。面具的制作工艺尤为精致细腻,几乎采用了古代金银器制作中的镶嵌、锤鍱、焊接、抛光等一切工艺手段。面具从中线分为左右两半,锤鍱成形,抛光后对合焊接,然后用小铆钉铆合而成。其口鼻、目及面颊系锤鍱成形,其眉、睛、胡须则用金和镶嵌的红宝石来表现。整个面具透着一股威严庄重的神情,表现出驰骋疆场的草原民族不羁的个性。对比被认为属于西突厥的草原石人,我们不难发掘西突厥人喜欢留有漂亮的短胡子。值得注意的是,面具上表现其络腮胡子的脸颊两侧的宝石数量不相等,一边是19个,一边是20个。不对称的艺术是不经意的失误?还是特殊美的癖好?抑或是另有神秘的所指?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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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再次回到最初的传说,伊犁——阿勒泰黄金草原在4000年间产出了惊人的黄金,而我们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即使算上盗墓者所为,也不过是伊犁地下宝藏的小小部分。那些仍沉睡在伊犁草原下的黄金艺术品有待于那些寻找宝藏的人们去发掘。而对于考古者来说,最大的宝藏在于如何能将分布于伊犁——阿勒泰黄金草原上的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土墩墓和石堆墓找到他们真正的主人,真实地复原当时的社会生活,让我们在那些草原之主的更迭中寻找到历史兴亡的发展之道,从而能为我们丰富多彩的现代生活增添一抹奇异的太阳色彩。 P7 u) |& w7 [8 @2 a( m# B
伊犁——阿勒泰草原考古只是刚刚拉开序幕,那些隐藏的精彩部分仍有待未来发掘。任何一次考古发现,不过是现代人们更接近历史真实所走的一小步。而最终的历史真相终将被埋藏于时间长河中,留给我们的不过是近似历史的真实猜测。对于寻宝者来说,寻找草原黄金宝藏是一场永远不会满足的探险之旅;而对于考古者来说,对于历史真实的探索则是充满无限可能,永远没有结局的探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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