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号: 电梯

禅人

                                               

  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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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h2 H+ I2 [/ N# nHope先生从屏幕上拔出了脑袋，“终于做完了”，他喃喃自语道。扭了扭脖子，又伸了个懒腰，转椅便转向了面对办公区域的一面，同事们都走光了。也是，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十五分，“该回家了”，Hope先生每天都这时候回家，因为来的晚，似乎这样做就免除占了别人便宜的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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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z% @" u7 F9 L  p2 _Hope先生是很守时的一个人，每天早上乘九点钟的通勤火车离开小镇，九点半到达联合车站，用两分钟随着人流步出车站，再步行十分钟就到达舰队街27号的办公楼，坐电梯上到十八层的办公室。晚上呢，再沿着来时的方向反着倒行回去。

Hope先生还是一个善于琢磨的人，遇到了红灯，是原地等待呢，还是先过马路然后沿着另一边前行；步伐的频率大小，某个路口得急行几步，就可以避免遇见红灯。十几年来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Hope先生已经驾轻就熟，可以这么说，Hope先生可以在十分钟走完这段路而误差不超过五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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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f  n: P( }6 h末班车六点半开，所以Hope先生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就收拾好了挎包穿上了外套，向办公室外的电梯间走去。

# w( m  d8 C- q* z2 Y实际上Hope先生手头的活儿并不多，其实不需要把时间安排得如此紧凑的。但是Hope先生很不情愿在下班前的一个小时里无所事事，所以在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总是端一杯咖啡，跟同事吹吹牛，在老板屋里献献媚，还有就是在前台跟那个乌克兰小妞调调情。直到下班前的一个小时，当其他人就要下班之际，才匆忙开始今天的活儿。因此，这一个小时是Hope先生最投入最忘我也最充实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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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R  [3 P# ~电梯间有八部电梯，一般情况下电梯很快就会来。“今天有点慢”，Hope先生突然想起同事的抱怨，今天有三部电梯出了故障，而检修员还没来得及修理。

  |( ~# V# T/ M) b1 Y1 n还好，半分钟后，电梯门“叮”地打开了。里面已经有两位乘客，如果不出Hope先生的意料的话，他们是二十五楼的Gerard先生和二十楼的Waldenburg女士，在这个点遇上他们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大概都跟Hope先生有类似的通勤时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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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梯有点慢”，Gerard先生说，“每层楼都停”，Waldenburg女士证实道，“刚才那层楼电梯也停了，可没人进来”。Hope先生有点奇怪，往常这个点电梯一般都是一站到底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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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电梯在十七层停了下来，进来的也是这个点儿的老熟人O'Connor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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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p9 Q9 d- `* p* W& b: B% ?接着电梯又停了十六层，一位穿了高跟鞋的女士怀抱一大堆文件夹，“请帮我按一下十二楼，谢谢”，高跟鞋女士笑着对Hope先生说，虽然有点焦急，Hope先生还是彬彬有礼面带微笑地去按键，可慌乱中却按到了十楼，“对不起，对不起”，Hope先生忙不迭跟大家打招呼。

“时间更紧了”，Hope先生看了看表，平时这时候该是走出大楼了，在街角的红绿灯处等待过街，旁边会有一个盲艺人在弹吉他，Hope先生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几枚钢蹦叮铛作响，是买咖啡时候找回来的。“投几枚好呢？”，Hope先生想，“那瞎子耳力可真好，一听就知道你给了多少钱”。

3 I" t' W6 ?4 ]- ]“叮”，电梯在十五层停了下来，Hope先生很诧异，在这个点儿电梯从来就没停过十五楼。一个推着保洁车的清洁工进来了，她伸手去按了十四层的按键。电梯里有些拥挤了，大家都挪了挪身体免得保洁车蹭着。Waldenburg女士好奇地问，“你们不都是一层一层往上打扫的吗？”，清洁工说，“是啊，可今天头儿说先上后下，我可是无所谓的”，说着，十四楼到了，清洁车出门时候卡住了轮子，所以快合上的门又打开了一次。Hope先生真的有点心急了，电梯门开关一次起码需要十秒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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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x4 p. v6 i1 f6 ?( C) Q电梯随即到了十二楼，高跟鞋女士扭着屁股就要走出电梯，可一个趔趄，手中的文件洒了一地，Waldenburg女士赶紧扶住高跟鞋，Gerard先生也伸手按住开门键，Hope先生呢，就赶紧帮忙拣文件夹，与其说是帮助别人，不如说是帮自己争分夺秒，高跟鞋连连道谢，“不过，电梯里还有一本”，Hope先生赶紧转身并飞起一脚，想在门关上之前把文件夹踢出去，可惜，电梯灵敏的传感器已经检测到了异物的存在并再次重复了开门关门的程序，在高跟鞋异样的眼光中，Hope先生的脸色已经发青了。

“一到八楼不从这里走，十楼是自己的错，就看十一层楼和九楼了”，Hope先生默默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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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声无情打破了Hope先生的良好愿望，一位妙龄女郎走了进来。要是平时，Hope先生一定会笑脸相迎，甚至搭讪两句，可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观察再仔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Hope先生的眼睛已经发红了。

2 W% P! i# n& ?- RHope先生唯一的心思是在女郎的纤纤玉指上，“千万别按什么键了”，Hope先生近乎乞求的盼望着，可是女郎的手指竟然伸了起来，Hope先生的心就象被拎到了嗓子眼儿，只见女郎在已经按亮的十楼上又点了一下，“还算好，反正十楼要停的”，Hope先生长出了一口气。

! z8 r8 H1 x6 k+ Q% q7 u! s十楼到了，女郎在众人眼光中款款步出电梯。可是，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秒钟，一只玉手伸了进来，“我想是我搞错了”，女郎笑着对大家说，“我该在九楼下的”，女郎的莺声燕语对于此时的Hope先生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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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L! T' x- n! {) ~! GHope先生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指着女郎大声喝斥，“你，你，简直是愚蠢之极，你知道你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吗！”女郎吃惊地看着Hope先生，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片刻女郎便恢复了镇静，“您如果是那么在意时间，我倒是并不在意重头再来一遍的，再见”，说完，女郎在九楼下去了。

) M2 G2 G+ ~' ^! |Hope先生心里很后悔，即使赶不上火车也不该那么失态，在大家复杂的目光注视下，Hope先生赶紧离开了电梯，“我真是气糊涂了，我怎么会这样呢，要是再能见到她，一定得道歉”。Hope先生边想边跑出了走廊，跑出了大楼，跑到了街角的红绿灯。

抱着吉他的盲歌手向Hope先生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略略颔首，盲人的敏锐听力可是不容置疑的。可是Hope先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继续跑下人行道，跑向马路的那一边。

“哐”地一声，Hope先生被一辆飞快的皮卡撞了个正着，那一刹那，Hope先生感觉自己好像一片轻轻的树叶在飘零，飞得很高很高，落得很慢很慢。盲歌手还在继续吟唱着歌谣，“我该停下来把硬币放到他琴盒里的”，这是Hope先生最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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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D  T* u/ Z2 v7 G# b《完》

罢了

/ p$ e+ h  r+ b0 Y* ]0 P小小说比赛最后一周才来看，所以错过了这篇。听说得了大奖，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好！文字精炼紧凑流畅老到自不用说，关键是能让读者的心从头至尾挂在Hope先生身上，且随着Hope先生的情绪波动而波动。开始时轻松惬意，然后祈祷电梯少停几层，接着与Hope先生一起看表一起出汗，最后恨不得替Hope先生去追赶火车。出乎意料的结果给读者焦虑的情绪嘎然而止地划上一个惊叹号，一时还真有点缓不过来，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心痛。惊讶与心痛之后便是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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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Hope先生为这么一点小事所产生的焦虑情绪一点都不出乎意料，我们许多人都有过，那样的时候我们常常会说：Not My Day。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情绪太容易被一些小事所影响，所左右。当我们的生活常规被打乱时我们会焦虑，当我们不顺心/心想事不成时我们会焦虑，当我们看到看不惯的事情时我们会焦虑，生活中让我们焦虑的小事情实在太多了。我自作多情地认为，这篇小小说最大的看点与贡献就是它的警世作用，它清晰地告诉读者，生活中一些因小事而产生的焦虑往往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人们啊，要警惕你们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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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之流

奔着获奖作品来的。一看，还真不错

爱莲

禅人 发表于 2013-10-11 22:53
7 D2 [7 h, ~, B) m  C9 N, S( k老混也觉得很外国腔是吧？我一边看小说，一边耳畔好像响起80年代某个译制片配音演员的不疾不徐的朗读声。 ...

3 A" C- p; g* l0 L" j# ~黄教授文字日渐长进, 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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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味缭绕.

喜欢

作者很有耐心，不吝雕琢，像职业写手。

$ `6 ^1 n( |# f+ X8 a8 Y6 V7 F我猜阿姨吧～

山菊

习惯是一种势力~~~有时候会要命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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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梦白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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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人 发表于 2013-10-11 22:29
短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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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字很有特点，冒着一股浓浓的外国雪茄味儿，读来颇有翻译小说的感觉。

* A$ I' x: }6 l7 K& Q+ }确实有点外国味儿，不过这不是全部，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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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同事吹吹牛，在老板屋里献献媚，还有就是在前台跟那个乌克兰小妞调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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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0 i  t9 p- G简言之：吹吹牛、献献媚、调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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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t+ E+ `4 Q9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大吃一斤，这不就是最新潮的中国味嘛，君不见近平、纯清、守盛等同志一开口就是这种味道啊：什么出出汗、排排毒、红红脸、加加油、鼓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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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种AAB模式的调调不正是与时俱进的正宗的中国味嘛，不但是中国味，而且还是中国当今的庙堂味哩。

花似荼蘼

禅人 发表于 2013-10-11 22:53
老混也觉得很外国腔是吧？我一边看小说，一边耳畔好像响起80年代某个译制片配音演员的不疾不徐的朗读声。 ...

啊，和你一个感觉，简直是在看翻译的外国文学啊。这笔法太娴熟了，象专业作家。

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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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 发表于 2013-10-11 23:14
同问。不过，这篇真的很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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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Hope的做事习惯很象俺。以后要小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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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_0 p$ _3 u所以，额不喜欢这篇，非常地不喜欢！
结局太黑暗啦！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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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W，本来想猜神牛，因为总觉的这篇情节比较细腻。但是之前不小心先看了他的否定文。
好吧，我改主意了，猜阿姨吧！
& Q" K. w6 x8 B/ I# B但是，南京男人不会像上海男人那么细腻，噢不对！阿姨是对女性的称呼啊。
一定是阿姨没错！

qiuwen777

确实很深刻，赞。

巴巴爸爸

这篇真不错，我猜宁娜姐姐

holycow

到处停留的叶子 发表于 2013-10-11 17:33

那按照冰蚁的推理，恢复麦姐第一嫌疑人身份

到处停留的叶子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13-10-11 20:30
7 ^3 d* V; i. f8 v我我我，，，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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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落雁

到处停留的叶子 发表于 2013-10-12 03:29
我刚才看完很肯定是平沙，看完回帖以后倒是迷糊了。

以前一直在Union上下班，整整6年混在那里，倒是没有去 ...

  |# [1 t" Q9 L3 N* F8 Y我我我，，，我无话可说

鹤梦白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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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赎》让我学会一个英语词：institutionalize，说那个在监狱里管理图书的老犯人保释出狱后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而选择了上吊，就是因为他在那个监狱里的几十年已经使他被institutionaliz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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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典上institutionalize的意思有：使制度化, 使成为惯常的行为, 使一成不变, 把...送进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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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制度化实际上就等于坐牢，《肖申克的救赎》在这一点上是有一定的寓意的，安迪的越狱是名越狱，真正的寓意是人被天意所弄而陷入某种牢笼、历经艰难、百折不挠重返自由的精神。

Hope先生本来没有必要非得为一次小小的电梯意外大发神经，就是因为他这整个人被制度化了，被关进了某种“惯常行为”的牢笼里，他习惯了这个牢笼，一旦出来就无法适应。

* s2 `" f0 t6 w0 W' {+ Z* I: u很多人知道“明”的牢，却没有意识到一种“暗”的牢，那是一种意识，一种观念，各种各样的意识和观念......容我在这里稍许发挥一下，如果说佛家学说有一定的人生意义的话，那么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在于打破人的意识和观念中的种种牢狱，牢狱的可怕不在于人想出而出不来，而在于人不想出来！很多问题，你不是非得那样看待不可的，而所谓西方净土不过是一种比喻的说法，一个人意识和观念上到了一种境界，就仿佛进了西方净土，而不是真的死后灵魂不灭转进到一个神奇的空间。

陶渊明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对于现代人来说，意义不在于非得回老家种地去，而是复得一种心灵上的自由状态。

老马丁

禅人 发表于 2013-10-11 22:29
5 b; ?  }0 a1 a  e" u5 g短评：
9 B" q8 X7 r/ u/ o. n3 ]$ z4 J" [2 a1 P
这篇文字很有特点，冒着一股浓浓的外国雪茄味儿，读来颇有翻译小说的感觉。

做事千万别压着线，一定打足余量。

holycow

Silent I go under
I am not afraid
I can see the daylight shine
And slowly drift away
! j& k# ]& j' [- R. a5 MSafe to say it's over
& U) u, r8 Z5 [9 kSink into the grave
: I# a" C4 z  R( n) S( NThere is nothing left inside
But I am wide awake
, E$ M! W% K# N# {! k: v1 FI can hear the devil call my name
- U, O+ H9 s8 o4 T& E
' c+ H, y& E& s' N3 {Hopeless---(Breaking Benjamin)
; b) w& S7 u9 H: h+ ~; ?6 M2 {

holycow

到处停留的叶子 发表于 2013-10-11 11:29
& ~2 @  A$ r4 @我刚才看完很肯定是平沙，看完回帖以后倒是迷糊了。
) P8 X: G# u6 R
以前一直在Union上下班，整整6年混在那里，倒是没有去 ...

$ ~1 a" b3 }8 o9 g+ H2 N+ c& |如果这样就应该是，不会巧合到这种地步

到处停留的叶子

我刚才看完很肯定是平沙，看完回帖以后倒是迷糊了。

4 n+ n7 M* q1 v以前一直在Union上下班，整整6年混在那里，倒是没有去过舰队街。但是O'Conner 和Gerrard同时出现，总觉得应该是平沙才对呀~~~~ @平沙落雁 你说呢？

holycow

冰蚁 发表于 2013-10-11 11:03
从 fleet street 出发到车站（虽然不叫union station），且满足走路十分钟的，貌似只有Baltimore。公司是 ...

头号嫌疑犯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