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一次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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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_3 f1 T A" A T% h离开太史监,狄光远没有直接回履信坊的家,而是在神都的街巷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丘神机的话,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对手太强大了,他不仅制定了游戏规则,甚至拥有整个棋盘。自己就像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螳螂。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洛水南岸。冬日的洛水,水流平缓,结着薄冰。岸边的垂柳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萧瑟地摇摆。一座石桥横跨水面,连接着南北两岸的交通。桥是新修的,石材崭新,造型却有些古怪,与周围的景致不大协调。 狄光远停下脚步,盯着那座桥,目光渐渐凝固。 在他的脑海中,那幅巨大的、标注着各种“流”的神都地图,再一次浮现出来。他想起了丘神机在沙盘上那轻描淡写的一拨。他开始疯狂地推演。 这座桥的位置……它恰好处在一条从宫城延伸出来的“地气”支脉上。而这条支脉,按照他之前的测算,本应是通畅无阻,流向南城的居民区,主“人丁兴旺”。但这座新桥的桥墩,用料沉重,样式封闭,如同一个巨大的“栓塞”,硬生生地截断了这条脉络的流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截流”? 狄光远沿着河岸来回踱步,脑中的算筹飞速转动。他将自己代入丘神机的思维模式。截断这里的“生气”,必然是为了让另一处的“气”更旺。此消,彼长。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顺着被截断的脉络,如果继续延伸,将会指向何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通济渠!城南水利! 他想起来了,最近朝堂上一直在议论,说通济渠南段淤塞严重,需要进行大规模的疏浚和改道。但工程浩大,牵涉到沿岸大量民居的拆迁,阻力重重,一直悬而未决。 如果……如果洛水南岸这座桥,因为某种“意外”而垮塌,造成南北交通断绝,民怨沸腾。那么,为了平息民怨,迅速恢复交通,朝廷就必须立刻上马一个新的水利工程,而那个工程,必然会巧妙地将通济渠改道与新桥的修建结合起来!届时,一切都将变得顺理成章,所有阻力都将烟消云散。 好一招“顺水推舟”!好一个“意外”! 狄光远浑身冰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座桥,就是丘神机“天枢大阵”中预设的、下一个要被引爆的“节点”。它的垮塌,已经被写进了丘神机的“剧本”里。时间,很可能就在下一次大潮来临,水位上涨之时。算算日子,最多不出十天。 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这不仅仅是为了阻止丘神机的阴谋,更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演,为了证明——他,狄光远,不是只能被动挨打的棋子,他也能成为改变棋局走向的“变数”!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狄光远像个幽灵一样,每天黄昏时分都会来到桥边。他装作游人,在桥上徘徊,仔细观察着桥梁的每一处结构。他发现,这座桥虽然用料扎实,但在几处关键的拱券结合部,石匠的手艺似乎有微小的瑕疵。这些瑕疵在平时无伤大雅,但如果遇到洪水的巨大冲击力,就很可能成为最先崩溃的薄弱点。 他知道,这一定是丘神机的人在建造时,就预留下的“后门”。 他需要一个方法,一个既能让工匠发现隐患,又不会暴露自己的方法。他想到了自己最擅长的“杂学”——鲁班术。 在古代工匠的传承中,鲁班术不仅是营造技艺,更带有一丝神秘色彩。工匠们会在建筑的关键部位,留下一些外人看不懂的特殊记号,称之为“班输秘契”。这些记号,有的用于祈福,有的用于镇邪,还有的,则用于警示。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狄光远穿上一身夜行衣,悄悄潜到了桥下。河面结冰,正好为他提供了立足点。他借着微弱的星光,找到了那几处他早已看准的拱券结合部。他从怀中取出一把特制的刻刀,屏住呼吸,在其中最核心的一块基石背面,刻下了一个小小的、极其隐秘的符号。 那是一个代表“悬梁坠”的鲁班秘契。在工匠的行话里,这个符号意味着“此梁不固,大凶之兆”。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离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天,他用身上仅剩的几枚铜钱,请了一个说书人,在南城最热闹的茶馆里,讲了一段“鲁班先师显圣,警示危桥将倾”的故事。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很快便在南城的工匠圈子里传开了。 起初,没人当回事。但三天后,一名负责日常维护老石匠,在巡查桥梁时,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一眼,竟然真的发现了那个“悬梁坠”的秘契。 这一下,整个工匠行会都炸开了锅! 鲁班秘契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事。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立刻对桥梁进行了最彻底的检查。很快,那些被预留的“瑕疵”和结构隐患,全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消息传到官府,京兆尹大为震怒,立刻下令封桥,并严查负责修建的官吏和工匠。一场即将发生的“意外”,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 桥,没有塌。 履信坊的小院里,狄光远站在窗前,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杂学”,用丘神机最看不上眼的“混沌”之法,第一次,成功地干扰了那部精密的“机器”。 他在这张巨大的棋盘上,强行落下了一颗不属于“剧本”的棋子。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他的第一次反击。他证明了,即便是最精密的齿轮,也可能被一颗小小的石子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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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来自“系统”的反击, a* ]5 m% p- n1 L/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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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没有塌,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在神都这片巨大的信息海洋中,并未激起太大的浪花。朝廷官员们关注的是渎职官吏的查办,百姓们则庆幸于避免了一场灾祸。没有人知道,这背后是一场无声的交锋。 但丘神机知道。 太史监的观星台上,他静静地看着沙盘上那座完好无损的石桥模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身后的监生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平台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查。是谁走漏了风声?” “回……回国师,”一名属官战战兢兢地回答,“京兆府查了,是……是一群工匠自己发现的。说是看到了什么……鲁班先师的警示符。” “警示符?”丘神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鲁班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被这群蠢材气活过来。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显灵。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他不需要证据,他凭直觉就能断定,那个“高人”,就是狄光远。那个不识时务、试图用螳臂当车的年轻人。 “有点意思。”丘神机转过身,重新看向巨大的“天枢仪”,“他以为,他阻止了一场‘意外’,就赢了一局。可他不知道,他只是让我注意到了系统中的一个‘新变量’。” 他没有下令去抓捕狄光远。在他看来,直接动用暴力,是最愚蠢、最没有美感的做法。他是系统的设计者,他有更优雅、更彻底的方式,来“修正”这个错误。 他要做的,不是除掉狄光远这块“不匹配的砖”,而是要改变他周围所有“砖”的“拼接规则”,让他被彻底孤立,让他寸步难行,让他自己认识到,对抗系统是多么的徒劳。 一场无形的、来自“系统”的反击,开始了。 狄光远很快就感觉到了。 他想再去拜访那位积善坊刘参议家的老仆,却发现那老仆已经在三天前“失足”落井死了。 他想去联络那些市井中为他提供消息的游侠,却发现他们要么突然发了一笔横财,离开了神都;要么就是因为陈年旧案被翻出,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他唯一的那几位同样痴迷杂学的朋友,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其中一个,家里的小小书铺,突然被查出偷漏税款,被罚得倾家荡产。另一个,准备参加科举的兄长,在考前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错过了春闱。 这些事,每一件都像是“意外”。它们之间毫无关联,却又像一张无形的网,精准地切断了狄光远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像一个被孤立的岛屿,四周是冰冷而充满敌意的海水。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种反击并不仅仅针对他的调查。 他去常去的面馆吃面,老板会“不小心”把一碗滚烫的面汤洒在他的衣服上。 他走在路上,头顶会“恰好”有瓦片滑落,擦着他的头皮砸在地上。 就连他租住的履信坊小院,房东也突然找上门来,说亲戚要住,让他三天内搬走。 没有暴力,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任何人直接与他为敌。但那种无所不在的、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感觉,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窒息。他能感觉到那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动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这就是丘神机的力量。他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他只需调整“天枢大阵”的参数,就能让狄光远在“系统”的排异反应下,被活活“挤”死。 这天夜里,狄光远被迫搬出了履信坊。他身无长物,只有一个装满了笔记和图纸的旧书箱。寒风中,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迷茫和恐惧。 他赢了桥,却输掉了整个世界。 他仰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他知道,在神都的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正透过他无法理解的“系统”,冷冷地注视着他,就像注视着一只在蛛网中徒劳挣扎的飞蛾。 对抗,真的有意义吗?自己的坚持,除了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灾祸,还能得到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冷如月光。 “狄公子,若不嫌弃,可随我来。” 狄光远猛地回头。昏暗的灯笼光下,上官婉儿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她换下了一身宫装,穿着寻常富家女子的衣衫,却依旧难掩那份卓然的气度。她的身后,跟着两名不起眼的家丁,和一辆朴素的马车。 “待诏……”狄光远又惊又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官婉儿的语气不容置疑,“上车。” 狄光远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抱着他的书箱,登上了马车。他已经无路可走。上官婉儿,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根浮木会将他带向何方。 马车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噔”声。车厢内,上官婉-儿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丘神机开始对你出手了。”她看着狄光远狼狈的样子,开门见山地说。 “待诏……都知道了?” “我若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可能已经横尸街头了。”上官婉儿淡淡地说,“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地搬出履信坊?那片区域的坊正,是我的人。否则,你面对的就不是房东,而是金吾卫了。” 狄光远心中一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与丘神机的这场博弈,上官婉儿一直在暗中观察,甚至,在关键时刻悄悄地扶了他一把。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你这颗石子,虽然小,却激起了我想看到的涟漪。”上官婉儿凝视着杯中晃动的茶水,“丘神机的‘天枢大阵’,太完美了,完美到令人恐惧。一个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好的世界,对陛下或许是好事,但对我们这些活在‘安排’中的人,未必。”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狄光远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忌惮与向往。 “我需要知道,他的系统,到底有没有破绽。而你,狄公子,就是我扔出去试探的那块石头。” 狄光远苦笑一声:“一块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石头。” “富贵险中求。”上官婉儿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你不是想看清整个棋局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你看清整个棋盘的地方。” 马车在夜色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座高塔之下。狄光远下车抬头望去,心神俱震。 眼前这座高塔,正是神都的制高点,传说中女帝礼佛之所——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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