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我和猪的故事

darkingwing

有句老话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它深刻地反应了中国作为高密度的农业社会，广大贫下中农不能够常常吃到猪肉，只能望着四处溜达的猪们兴叹的事实。而到现在，这句话大约要反过来了。因为在某个密闭养猪场里养大的猪们，被普通人见到跑步身段的机率可能比逃犯还要低。吃过猪肉，却没见过猪跑才是现在和将来的人类将面对的普遍状况。

这实际上是一个很深刻的改变，就像老虎从野外消失，牛不再用来耕地，马不再用来行路一样。当我们不再作为这些大型哺乳动物的主人之后，某种程度上一个层面上的人类特征也就失去了，我们正处于一列没有回头路可走的高速列车上，通向不可知的前方。

而我这一代可以说是从童年开始深刻体会到这个变化的。我小时候最早的记忆几乎都和动物有关。二岁左右的时候到姥姥家住，那时侯邻居家还盖着猪圈，里面有三头猪，一头黑猪，一头白猪，一头花花猪。之所以记得那么细是因为每天早晨，我都要人抱着到那个猪圈前面看那三头猪，并且每一头都指点一遍。那时的我简直是对动物痴迷了，无论是马，是猪，还是鸡，都和家庭成员一起嵌入了我最早的记忆里。

猪有什么好我记不清楚了，可能它们比其它大牲畜相比而言要好接触很多。虽然人类世界里一部分人认为，牛羊比猪干净，所以吃牛羊的人比吃猪肉的人高等。其实猪并不能说比牛羊肮脏，在自然环境里，它常有打滚洗澡的机会，皮毛润滑是不难做到的，而牛羊却因无法洗澡保护自己的皮肤，身上难免有些疤痕和其它东西。而且放养的猪有一种乐天的态度，也是在憔悴的牛羊身上看不到的。

我再一次和接触猪是4年多以后，父母带着我回到了父亲小时候待过的小山村里面。一落地，我就陷入了一种持续的狂热状态中，开始不停地在院子里转圈跑着追逐鸡，追逐狗，追逐猪。除了饿的时候跑到房里抓几片熟肉充饥，我那时就是在不知疲倦地奔跑。

追逐的对象主要是猪，因为鸡太神经质，稍一靠近就疯狂地逃开，狗总是夹着尾巴溜走，不见踪影。只有猪以一种悠闲的态度对待我的冲锋。

这家里有一头大母猪，四头小猪，其中三头小猪都是一母所生的花猪，常常见它们在太阳下面组合成一个品字，悠然地晒着太阳，等我跑过去才四散而逃。另一只小猪似乎是从小买来的小黑猪，和其它的大猪小猪都不亲，常常一头猪待着，有被孤立的感觉。可见人群里发生的事情，在猪群也会发生。

我对这头小黑猪的印象很好，常常跟着它，看它如何到处活动，吃食休息。那头大猪似乎是那三头小猪的母亲，她常常会走出那农家的小门，在全村到处溜达，我也就跟着在她屁股后面转悠，不多一会她又会回来，自在地在院子里躺下晒太阳。三头小猪也围上去，只有那头小黑猪呆在一边。被动物群疏远的动物往往会和人类亲近一些，这只小黑猪的生活空间就多少和人接近。那时家里还有个老太太，我当时不知道这老太太和我什么关系，后来才知道她是我爸的姑奶奶，我应该叫老姑的。当时她已经腰弓了且腿脚不便，和我一样无法使用北方农村的露天茅坑，就只好到院里的一个茅草堆旁解手，而这个茅草堆也是小黑猪夜晚的屈身之地，于是经常可以看见她驱赶小黑猪，小黑猪只好悄悄地另找地方。

大猪总自由自在地游荡，虽然也常常被驱赶，但它从来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架势，直到有一天一个村民拿起它的猪娃子挑逗它，我才第一次看到大猪面露凶光，追着村民就咬直到他把猪娃子放下。从一个角度看，猪只是和人共同生活在一起而已，它们从几千年前开始被安排了这种命运。一代代地繁衍下来，但每一代也都在努力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和猪的故事以一个小高潮嘎然而止，那是马上要回到城里的前几天,我发现院子里有个小房子，里面储藏了大白菜，房门只是用根铁丝扭上。于是我开始悄悄地放猪进来吃白菜。等大人快发现的时候再把房门关上。可是猪们一进白菜房就吃到不肯出来，最后还是被老太太发现了。她以为是猪们自己拱进了白菜房，就拿起炉圈朝猪们扔去，还好没扔着。我看到心爱的猪被攻击了，义愤填膺，捡起炉圈朝那老太太扔去，还好也没扔着，倒是被父母赶快喝止，可也没有人追究我不尊老之罪。大约我是城里来的孩子吧，实际上和他们生活在不同世界里面，很多信息我的脑海里并没有，他们也无法给我讲清。去给我父亲的爷爷上坟那一次，我就无法理解为何大家在一个土包前面啼哭，还要按着我的头让我鞠躬。我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来考察农村的人和动物的，当然后者更让我迷恋，而这样的经历以后将越来越少了。

出国之前时我还回去过一次那小村庄，老太太和猪们都不在了，只有我六岁骑过的驴还在，已经从小驴长成了大驴或者老驴，脾气倔犟，已经不容我走近了。

平沙落雁

王小波有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楼主可有看过？

http://www.jx.xinhuanet.com/yiwen/2003-04/29/content_448310.htm

darkingwing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12-1-13 23:59
王小波有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楼主可有看过？

http://www.jx.xinhuanet.com/yiwen/2003-04/29/content_4 ...

看过，感觉应该有想象的成分

晨池

我在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和其他的小孩一起骑猪玩，不过我胆小不敢骑，他们可以一头猪骑四五个人

遛猫的老鼠

撵过猪，顶过羊，骑过驴。

被猪拱翻，差点儿咬了我一口；和羊打了个平手；骑驴跳篱笆从驴背上颠了下来。

河蚌

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杀猪，现在还记着杀猪的每一个步骤。

洗心

08年去贵州苗寨调研，直到现在不少人家的厕所还是和猪圈一起的。 在两只猪的炯炯目光注视下上厕所......

平沙落雁

darkingwing 发表于 2012-1-14 15:50
看过，感觉应该有想象的成分

这个自然，他写的是杂文，不是记叙文。

我在农村见过的大肥猪成天躺地下，估计那四条小瘦腿儿都扛不住大肥身子，只能老躺着，，，王小波是借恢复野性的猪来比喻不驯服有独立意志的人，他若是还活到今日肯定也是个令中宣部头大的“刺儿头”，那恐怕就没韩寒啥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