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咪廉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年轻时候一直没法把欲断魂和杏花村联系起来。大学在江南，清明前后，杨柳风，杏花雨，薄的是女孩儿的春衫。非要强说愁，也不过一如嘴里嚼着的青团，很仔细才能品出些许苦味；魂若满天飞的风筝线，确实牵牵扯扯不爽利，脱是会脱，断却未必。

“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清明为节气早已有之，后来成节日，则融合了祭祀的寒食节与踏青的上巳节。气清景明的鬼节，故园断肠处，日长蝴蝶飞。晴川寒食，纸灰飞花，你眼里的清明，何曾是我眼里的清明？今年的清明，也难说还会是明年的清明。

某年春，断了一些牵挂，能说起的朋友远在千里之外。忽然想起这首诗，顺着牧童的手指，第一次注意到这里面还有一个遥字，年轻时从来没把这个字当回事，那时候有的是时间，再远的地方，一路风景慢慢看去也就到了。暮年潦倒的诗人大概没有这等心情和体力，远处杏花简直有点可望而不可即，更不忍问他寻这一杯酒，为取暖，为浇愁。诗话里杏花村所在也是一桩公案，一种说法是杏花村非地名而只是杏花繁茂之处，无一处是，无一处不是，诗人的愁不仅时间上千古，空间上也无限了。

清明节女子也外出踏青，逗草，荡秋千。看花看人，也有很多风光旖旎的诗词，“马穿杨柳嘶，人倚秋千笑，探莺花总教春醉倒”，“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 黄土陇中的白骨，红绡帐里的鸳鸯，这之间是一个成全还是一个成就，也就是遥指杏花村不同的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