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骗术升级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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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行銷和詐騙水準一直在進化

卓克

相信大家這幾年接到的來電，90%以上都是陌生人的行銷電話了，貸款的、理財的、賣保險的、改套餐的、優惠促銷的等等。在2023年之前，這些電話還都是真人打來的，現在已經90%都變成了AI。在從真人切換到AI語音時，我們最初還感覺意外和新鮮，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很多老年人儘管每週也能接到很多這樣的電話，但他們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電話那頭並不是真人。

我們就從AI行銷電話說起，最後說說AI詐騙。看看生成式AI對這個行業帶來了什麼改變，我們怎麼防範。

電話行銷這個行業曾經是一個勞動力密集型產業，雇幾十或者幾百個年輕人，每天早會時做洗腦式激勵和點名，之後一整天就是給沒有盡頭的清單裡的潛在客戶打電話。

厲害的人每天可以打出700個電話，其中300個接通了，但有意向的可能不到30個，最終成交的可能只有2個。所以，從事這個職業收穫的絕大多數都是挫敗感。但哪怕情緒崩潰了，每天也得硬著頭皮打幾百個。而每個月的基本工資不會超過1000塊錢，剩下的收入全靠提成，並且沒有職業晉升管道。

自從2023年生成式AI出現後，電話行銷行業也不再強烈依賴人了。很多公司在這個方向創業，為企業提供AI電話機器人。

公司會給他們的客戶開設後臺，客戶只需要在後臺選擇模版，填入之前給人培訓時的那些話術，再選好機器人數量，再導入成千上萬的潛在客戶的電話號碼庫，這件事就完成了。

你不要以為這些購買AI電話機器人的公司都是小破公司，銀行、保險公司、大電商平臺也是這類服務的大客戶。基礎問題的回答在生成式AI爆發後，能被回答得很好，於是就不需要雇傭那麼多人了。甚至車險這樣繁雜的具體的但又有標準流程可依據的公司，也能用它取代很多電話車險銷售人員。

這樣的機器人價格是多少呢？我們就說那種最高級的——支援高級語音辨識、自然語言處理和生成、能整理對話內容的，每個坐席每年費用大約四五千塊錢。這樣一個坐席每天可以穩定的撥打800個電話，全年沒有休息日，每天工作14個小時。從工作效果上看，大約比人工便宜了70%。

而且，服務商還會周到的考慮到號碼段被用戶遮罩的問題。比如，現在95開頭的亂七八糟號大概率是這些AI行銷電話，很多使用者直接遮罩了。但服務商會給他們的客戶提供固定電話號碼、手機號碼、虛擬號碼，以三種號碼輪播的方式給潛在使用者撥打。如果客戶願意出更多錢，還可以提供指定的撥打號碼歸屬地。

你說，這些我的小愛助手都可以識別，它會根據MIUI作業系統的後臺，把95開頭的有用的電話留下，比如送餐的、快遞的、電商的客服號設成白名單，這些可以接，其他不論是固定號碼還是手機號或者虛擬號，全都按照騷擾標籤遮罩。

但其實現在還有一種灰色服務，就是替客戶取消指定的手機號、座機號碼的騷擾標記，有時這項服務也叫來電標記增強信任服務。他們通過這些號碼騷擾標記的投訴或者誤標記的功能，上傳假的公司資質，或者多次上傳這是快遞或者外賣員的憑證，把號碼的遮罩標籤從各大手機作業系統後臺記錄的遮罩號碼的資料庫裡清除出去。而且，這種服務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甚至售賣AI電話機器人的公司為了提升銷量，會主動向客戶提供當地車主、房主、公司法人的電話資訊。當然，他們也是從地下黑產那裡買到的個人隱私資料。

你可能覺得，這實在太猖獗了！為什麼不治理呢？

其實一直有在治理，只不過因為需求太旺盛，生成式AI行銷電話降本增效的力度實在太高，形成了AI與灰色資料產業的緊密結合，所以怎麼治理效果都不太明顯。

面對這樣的行銷騷擾電話，我們怎麼辦呢？

其實不論是人工設置黑名單還是白名單，效果都不好。設置黑名單其實是設置不過來的，設置白名單又肯定會錯過外賣或者快遞員的電話。

現在唯一比較好用的就是使用手機裡的AI接聽助手，然後等它給你接聽、彙報，每天看一次彙報，看到重要的再回電。

蘋果這方面比較落後。不過隨著iOS18的上線，引入了生成式語言模型，說不定iPhone上的智慧語音接聽助手的效果也會大幅提高。

和AI行銷電話比起來，危害更大的是AI詐騙。騷擾電話的危害是有上限的，最多就是擾了你一場午覺，而詐騙的危害就不用我多說了。

曾經的電話詐騙或者視頻詐騙在金融領域內是騙不了金融界人士的，中招最多的是中老年人。而在2023年大語言模型出現後，金融從業者也會因此上當。

原因是這樣的：

傳統電話詐騙中，話術是有邊界的，詐騙犯的知識一般也是不足的。你作為接聽者，如果總是處於回答問題的狀態，雙方對話就不會超過話術邊界。就算偶爾超出邊界，詐騙犯也能憑藉豐富的經驗含混過關。

詐騙犯畢竟是金融的外行，所以如果接聽者本人就是金融從業者，只要主動提出幾個問題就能讓對方露餡。比如，開頭就問他，貸款公司工商註冊的準確名稱是什麼、銀保監會發的金融許可證號是什麼，如果對方支支吾吾的，大概率就是個騙子。或者涉及到一些更具體的問題，也有很多蛛絲馬跡可以證偽。

而現在這個工作由生成式AI承擔了，它能維持一個專家的形象很久，不需要培訓，也不需要雇傭專業人士。

讓詐騙更真實的因素來自于生成式AI。

現在的技術已經不再非得使用固定幾個常見的嗓音了。比如大家現在看視頻，很多背景語音用的都是那幾個嗓音，原因不是技術達不到，而是那幾個嗓音是免費的。

現在的技術，最短只需要輸入3秒鐘時長的語音，就可以利用這些素材生成那個嗓音的大段文字，哪怕有地方口音都能模擬出來。你要說有多完美，還達不到，比如200個字的段落裡，總會有三四個詞的調兒不對，但只要能再獲取長一些的資料，比如對方15秒的嗓音資料，生成式AI的效果就能翻倍。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如果你是一個身家過億的老闆，真的有身邊的壞人惦記上你，給你的助理或者家人打電話，不論是冒充外賣員還是打錯電話，或者是當場偷錄的，獲取你親朋好友十幾秒鐘的語音資料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然後，用這十幾秒鐘的資料訓練出的嗓音，起碼在電話這種並非高清的通話環境裡已經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了。這時再配合一些專業資料，讓一個專業的金融界的內行、大老闆授權打款之類的事情，很有可能比3年前發生的概率要高得多。

不只是聲音，視頻換臉的門檻也低了很多。

騙熟人，也許在生成品質上還不是那麼過硬，但騙一騙從未聽說過世界上有生成式AI的老年人，今天已經非常普遍了。

比如，在那些不是很知名的短視頻平臺上，各種假靳東、假馬伊俐、假雷佳音在各個小帳號上搞直播，讓老阿姨、老伯伯們興奮不已。加了關注後，過幾天還蹦出私信：姐姐你好，我是靳東，我加了你那麼多次，你怎麼就是不同意呢？老阿姨一想，自己傾慕了這麼多年的電視劇偶像要主動加關注、私聊，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幾百上千塊的打賞嘩嘩嘩的就出去了。

雖然網信辦專門打擊過假靳東，但是其他假的二三四五線的明星還有很多。他們出現在粉絲只有幾百上千人的小直播號裡，不被注意到，而他們也在收割著中老年人群體。

換臉、換嗓音這些在視頻網站上就有小白教程，哪怕一個騙子連這些門檻也邁不過去，還可以直接購買打包好的軟體，或者租用幾百塊錢一個月的外掛程式，通過微信視頻即時的更換男女聲音、換臉。

在以前的年代，我提到過一次Deep Fake下的換臉的真假識別方法。當年還是比較容易露餡的。

當你的親朋好友向你微信借錢，你出於警惕，和他開了一個視頻，那麼這個視頻也可能是換臉的詐騙犯，你怎麼破解呢？當年我是這麼說的——你讓他把臉向左轉一轉，向右轉一轉，你看一看他側面的輪廓。當年的技術是處理不好這些角度的，只有正面還可以。

但今天的技術，側臉也能生成得很自然了。這個辦法就失效了。怎麼辦呢？

其實還是有一些技巧的。比如，讓他用手指從下巴頦到腦門掃一遍，動作慢一點，你就注意看看掃過時手指邊緣的圖像是否穩定。或者讓他張開嘴，露出門牙，吐出舌頭，讓舌頭打個卷。起碼當下的換臉技術還不能很好的應付這些動作，因為很少有人對口腔內部結構做訓練的。

但同樣的道理，只要有詐騙意願，把口腔內部細節納入訓練內容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再次說到視頻詐騙，估計看舌頭和牙齒的方法也可能會失效。

聽到這裡，你可能覺得有點絕望。不過我們可以反著想，既然不久之後一切隔著螢幕的交流都無法確認身份的真假，那麼用這種方式借錢的事情我們也都可以一律擋掉了。

有很多人也問過我，要不要訓練一個卓克的語音AI，這樣我就不用念稿子了？

我其實自己也試過。總的來說，如果只錄一期的話，滿意度可以到95分，只要願意，那些歎氣啊、嗔笑啊、吸氣聲啊、強弱音啊，都能訓練在裡面。AI語音當下的問題是，一期的情況下可以達到95分，但只要連聽10期，分數就會下降到60分，再多聽20期，分數還會下降，就不及格了。

為什麼？因為今天AI嗓音的類比一個典型的特徵就是，念同樣單詞的時候，發音都是一樣的，所以一旦幾百期節目都用了AI，而偏巧你還喜歡聽我的聲音，馬上就會和我一樣，感到後續的內容枯燥、虛假。在這個多樣性問題沒有解決之前，我肯定不會用AI嗓音。

我為什麼要說這個特性呢？因為這也是識別生成式AI語音詐騙的方法，你可以讓他說幾次同樣的單詞，每次的發音、語調都高度一致的話，大概率就是假人。

當然，這一條也一樣會隨著時間推移而失效。也許過沒幾天，同樣的單詞略有變化的發音，已經開放免費使用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比拼還會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