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这一事件被普京称为“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悲剧”。这一“悲剧”的发生是否必然,中外学界分歧甚大。中国学界深受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影响,多倾向于持“不可避免”论;西方学界则普遍坚信,已发生之事未必非发生不可(Things that happened did not have to happen)。他们认为,苏联解体充满了偶然性,绝非“历史的必然”。
戈尔巴乔夫是战后“解冻”时期成长起来的政治精英,他信奉新列宁主义,希望通过“自上而下的革命”(revolution from above)——最激进的自由化和民主化,来挽救社会主义。他无意摧毁苏联,改革的终极目标是建立“人道的社会主义”(socialism with a human face),在此基础上维持苏联超级大国地位。
早在戈尔巴乔夫上台前,英美已确定他是未来西方可与之打交道的人。1988年12月7日,戈尔巴乔夫在联合国大会发表演讲,淡化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大谈全人类利益,并宣布单方面裁军。此番刻意模糊意识形态分歧的演讲,被美国资深政治家莫伊尼汉(Daniel Patrick Moynihan)形容为“意识形态斗争史上最惊人的投降声明”。
改革失败导致苏联国内弥漫着对英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说的极度崇拜,推动改革方案不断走向激进(1989年中至1990年8月至9月间)——从转向混合经济,幻想一步到位过渡到成熟的市场经济。总理帕夫洛夫以宏观经济稳定为前提的稳健改革主张,被得到美国支持、标榜“重建而非改革”(to be built anew, nor reformed)的“500天计划”(休克疗法)轻易压倒。美国财长布雷迪(Nicholas Brady)在1991年6月3日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清晰勾勒了美国对苏政策的战略重点:“……改变苏联社会,使其无法负担国防体系。如果苏联采用市场体系,他们就无法负担庞大的国防部门。真正的改革计划将使他们成为三流强国,而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笔者曾与俄罗斯裔著名冷战史学家祖波克教授(Vladislav M. Zubok)多次讨论苏联解体问题。我问:假如安德罗波夫活得长久些,苏联会怎样?祖波克回答:如果安德罗波夫足够健康,或者是普京这样的政治人物领导国家,那么,苏联至今都会安然无恙。又问:假如苏联出了个邓小平会怎么样?祖波克回答:苏联改革会取得成功,因为邓小平是革命者(revolution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