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牧區之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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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遊牧民族會因為沒有碳水來源而營養不良嗎？

龍牙

藏語有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喜歡拿諺語來說道理。有一次跟一個牧區的純牧民爭論，哥們兒漢語確實不行，爭急眼了紅著臉嘟嘟囔囔冒出一句“藏譯漢”諺語：你吃大米的，我吃青稞的，但誰也不比誰笨。

這說明遊牧民族也不是完全沒有碳水來源，跟刻板印象不一樣，絕大多數牧區都是有農業種植的。青稞、大麥、燕麥是牧區廣泛種植的糧食作物，此外還有豌豆、土豆、油菜等等經濟作物，牧民也不是完全不吃蔬菜，更不是100%“靠茶葉獲得維生素”。即使是最原始的牧區經濟形態也是有一部分種植業的，有一個一目了然的事實：騎乘用的牲口必須要喂精飼料，如豆粕、大麥等等蛋白質和澱粉含量高的飼料，不可能完全只吃草。

草，營養價值很低，騎乘用的牲口只吃草又得馱人、馱東西，很快就會體力不支活活累死。必須要選體格強壯力氣大的牲口，喂一定量的精飼料，才能用來馱東西騎乘。

牧民獲得精飼料的方法千奇百怪，有的自己種一點青稞、大麥、燕麥這些耐寒耐寒的作物，選擇在水源方便的河邊開墾幾塊地，雖然基本上都是刀耕火種，收成比撒下去的種子多不了多少，但總歸牲口有精飼料、自己也能混點兒碳水。

純遊牧生活方式也不是完全就沒辦法，一種是耕種冬季牧場，去夏季牧場之前隨隨便便翻一翻地然後撒點兒種子，等從冬季牧場回來再收割，收多少算多少；另一種就是收集野生燕麥大麥的種子。

燕麥本身就是一種雜草，野外生長很廣泛，放牧的時候隨手薅一點不是難事。

總之，即使是古代，遊牧民族也是可以有碳水來源的，儘管不夠充分，但絕對不是完全沒有。

受影視文化作品影響很多人很喜歡相信、編造一些“田園牧歌”一類的生活想像，跟真實的遊牧生活相去甚遠，幾乎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遊牧生活的艱苦、貧乏，遠超現代人想像力上限，營養不良其實是個普遍現象，但並不是完全出於碳水來源不足，主要有三個原因：

一是無法獲得食鹽；

二是無法獲得鐵鍋；

三是碳水不夠吃。

鹽倒是有，不過全都是未經提煉的粗鹽，包括湖鹽、礦鹽，含有大量的氯化鉀、硫酸鎂一類的雜質。

這個是茶卡鹽湖，地上白花花的一層就是湖鹽，你要說牧區完全沒法獲得鹽肯定是假的，但這種鹽雜質含量太高，直接吃會導致很嚴重的健康問題。而提純食鹽的技術又只有漢族地區才有，古代能夠提純的優質鹵水更是只有區區幾個地方出產。漢族地區、中原王朝還有綿延幾千年的“鹽鐵專營”制度，牧區很難獲得純淨的食鹽。

但是鐵鍋這東西就完全指望不上老天爺了……

缺乏導熱性能良好的鐵鍋，就只能用石鍋，甚至吃燒烤、吃生食。沒有鐵鍋，炒菜就不要想了，但是石鍋煮食物又存在一個問題就是燃料消耗過大。那可是牧區！你以為古代牧區有天然氣給你用？古代牧區可沒有柴火這種高級玩意兒，茫茫草原上哪兒找樹木去？牧區的燃料主要靠牛羊糞便，牛糞引火、羊糞燃燒，牛糞不經燒但是火大、猛，一般用來引燃羊糞；羊糞禁燒一些。也有牧民用水把牛糞化開摻上泥土做成“餅子”，晾乾後要禁燒一些。

這些就是加工過的牛糞餅子，去牧區很容易看到，這是最主要的燃料了。

就靠這個，還沒有鐵鍋，只有石鍋，燃料緊缺就成了困擾牧區數千年的難題。另外，你敢用牛糞烤燒烤吃麼……

古代的做法是在燒牛羊糞便的時候在下麵埋一塊平一點兒的大石頭，燒牛羊糞之後石頭就被燒得滾燙，擦乾淨一點就把青稞、大麥、燕麥之類的糧食放在上面烘烤，烤熟了將就這個石板拿個石頭棍子磨成粉，這就是“青稞面”。混上酥油、鹽，捏吧捏吧，這就是“糌粑”。

在這個墨脫縣都能收淘寶京東的年代很多藏族、蒙古族青年都不知道這些陳年往事了，我也是聽一個西藏民俗專家說的，解放前絕大多數貧苦牧民就是這麼解決吃飯問題的，鐵鍋這種高級玩意兒也是解放後才大批量進入牧區的。幾千年的封建王朝中，鐵鍋都是嚴格控制的戰略物資。牧民們吃的碳水裡或多或少都是混雜著糞尿騷味的。

民俗專家給我演示過一把，我吃過這種“原教旨主義糌粑”，咋說呢，尿騷味頂腦門。

最後才輪得到“不夠吃”的問題，落後的農業技術，種出來的糧食除開來年的種子，剩不下多少。其實饑餓都不是最緊迫的問題，最緊迫的問題是“完全沒有”，沒鐵鍋、沒鹽、沒先進農具，好死不如賴活而已。

牧區流傳著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地獄食品。昌都一帶流傳一種“腐熟肉”，上好的犛牛肉根本不處理直接扔到草叢裡去長蛆，腐熟以後撿回來牆上摔幾下把蛆摔掉，就那麼吃；

更廣泛的是所謂的“風乾肉”，生肉，冬天的時候就那麼切成條風乾，可以吃一年時間。這些奇奇怪怪的食品加工方法，其實都是缺乏鹽、鐵鍋、燃料之下琢磨出來的辦法；

到2020年左右牧區還在提倡“不吃生肉”，因為生肉容易導致“肝包蟲病”，很多牧民吃完全不處理的新鮮生肉導致整個肝臟全是包蟲卵；

到2010年代還經常聽說牧區鬧鼠疫，總有牧民撿野外死亡的土撥鼠吃，感染了鼠疫。

總之，對遊牧生活漫無邊際的美化，是1980年代以後才有的事情，屬於是吃飽飯沒事幹之後撐得難受導致的異想天開，完全不講物理學、生物學和醫學的胡言亂語。

1、牧區以前到處是營養不良；

2、牧區也有一定的糧食種植。

搞清楚這兩點，有助於面對現實：現實就是古代牧區生活一點都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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