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号作品：雨夜

禅人

                                                               

雨  夜

) A0 |4 d2 y* H  n晚八点，透过檐边黄灯照出的湿晕，可以望见四合院里密密的雨坠和上方铅灰的天空。没有闪电，只有不绝的雨声笼罩着北京城。

4 K3 d% L& }/ n, y0 f/ v6 ]“我喜欢这样的雨天，真像小时候开学的秋雨，一下就是一周，常常枕着雨声就睡着了。”我对老简说。“巴山夜雨涨秋池，华西秋雨不知道下出了多少骚客！”他说笑道，“你父母暑假来北京了吧？”。“恩，他们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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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坐在边廊上。饭已毕，每人5升的黑啤还悠悠喝着。这个隐蔽的四合院前些年改装成饭馆，从没像今天这样稀稀落落。雨夜中光影寥落，水汽迷蒙，我很快乐。

/ H' T6 {- O# H和老简是三年前在一次无聊的部委论坛上认识的。我们刚好邻座，会场上聊得投机，提早退场去喝了顿热烈的小酒，就成了朋友。几个月总能约着聚一次，单纯的吃饭闲聊。我很迷惑，有些人遇过一次便难忘，有些人见过很多面却记不得。

$ K# a' L9 l$ |: `- l$ P5 ?/ d4 I“最近老想辞职，工作没干劲。不过我又没真正想明白到底想干什么？真希望像你一样很早就有志向。”我厌恶抱怨，觉得那是弱者的呻吟。懦弱之人常有种奇怪的自负，老觉得自嘲就足以预示他还有明智刚健的希望。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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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简笑了：“你是不是又扯到人生的终极意义了。记得你说过高三去问班主任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然后他告诉你是为人民服务。这答案不差呢。意义这词实在无聊。非要说，存在本身不是意义？如何存在就是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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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A: M1 z0 Y0 B“嗯，说意义没有意思。但存在的无力感有时挺烦人。我有时对壮丽的自然、四季的更替都会莫名感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感受到原始的美。有时想起被火山灰覆盖的庞贝人、被秦军坑杀的赵国青年就无限伤感，他们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这样凋零吗？对浩瀚宇宙而言，一个人的几十年和一条鱼在河里摆一下尾有何区别？再一想，这宇宙说不定也只是其他生命形式的一个正在发育的细胞。我实在不能相信宗教也在这儿，拟人化的神太可笑了。”

“插一句，人的渺小、生命的虚无，自古以来感同身受的人无数。你还是理性太少感性过多。我只问你，你怕死吗？”老简严肃地看着我。

$ Y' p$ b& w8 i“怕。虽然知道必死无疑，但我偶尔担心睡着后就再也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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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说透，你怕死其实是你不甘心现在就死，你总觉得这一辈子还可以干些什么吧。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生命并不虚无就在于你能感知到你的存在。你不是喜欢数码产品吗？活着至少能体验到这个文明更多的新创造，对不对？有欲望是大好事，它让你有生命活力。你没想着结婚？和老婆相依为命会踏实很多的，有孩子就更好了，你会感觉到一种真正活着的责任。”老简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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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发现要是三十了还没结婚，人就会认为你不是性取向异常就是性功能够呛。你知道我根本不怎么在乎别人如何看我。但问题在于我好像失去了爱的能力。婚姻可以没有爱情，但我自私，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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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有爱的能力，你恐怕对人和事的热情太少了。我不觉得你天性凉薄，你只是沉迷在孤独和敏感里太长时间了。”老简好像在安慰我。

“可能是吧。不过我仍然相信生命里爱是美好珍贵的东西。它就像诗人说的the fire of life,能温暖人。”

% a# V; _  N0 y8 |0 i% c) N“你离ready to depart还早呢。说到辞职，实在不想干，哥劝你还是骑驴找马。财务独立是其他自由的前提。我们人的命太好了，你变成一条被钓的鱼或者被射穿的野猪试试？生存就是这样残酷，很多生命体的幸福就在于多活一天而已。你要理性。虽说任何东西都会烟消云散，但你得面对今天。你难道不想在精神和物质上活得越来越好？”

6 ^9 R6 P$ }6 ~& r; q4 O" r2 T# Z“当然也想，所以我特别理解并且羡慕那些专心想出人头地的同学和朋友。但我好像对成功总缺乏该有的热情。也许是懦弱吧，为缺乏斗志和勤奋找一个苦逼的借口。但我似乎的确觉得名利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我所想要的明白和意义，用语言描述大概是自我肯定。对，是在思想上的自我肯定。晕，这又回去了，我连自己这一生真正喜欢做什么都没搞清楚，又怎么能真正的自我肯定呢？”

* k3 g. @8 I* J% F" e3 H1 \“唉，我觉得你还没有真正经历过苦难，这种清楚是奢侈的，不是你理所当然就该得到。人生的选择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就像你说的，你需要自我肯定。可不是干上喜欢干的后才会有肯定，而往往是成就了才会喜欢。活一天，过得不荒废也不自愧，不能肯定自己吗？你看今天这么大的雨，你我吃饭聊天。你觉得糟蹋生命了吗？没吧。人生总是稍纵即逝的，既然你幸运的有了，那就在当下全力以赴。不清楚内心的追求是遗憾，但是你不能以此为借口不承担已经需要你承担的。男人要活得像个太阳，发出自己的光和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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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着，四周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潺潺，院子里泥土的气息浮上来。我有些醉了，话又密又长却记不清。

! g+ R9 E+ X8 K7 S! F) M& z那个雨夜是去年的7月21日，北京下了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暴雨，死亡79人。最后我赶上城铁末班车回到家，脑子又晕又热，迷糊着吃了每天的赛乐特和阿普唑仑后，枕着雨声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我把4年前从四川老家带回来的楠木骨灰盒抱到阳台上，默默的坐了一下午。那天的阳光很温暖，我和空调室外机上的麻雀对视了很久，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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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q# L" k( `0 s
( g" j" B) _3 T+ Y+ x# `献给2012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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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c7 s7 H. Y5 {7 N- m+ Y( \6 x/ d! J《完》

holycow

I am unwritten, can't read my mind, I'm undefined
/ K6 J: {/ J) Z- q1 [/ E- a3 A6 k! ZI'm just beginning, the pen's in my hand, ending unplanned

Staring at the blank page before you
* L5 T, |' o1 ?4 A+ w  g3 qOpen up the dirty window
% F( K* z) J( t) ZLet the sun illuminate the words that you could not find

% w  u6 j$ r: E5 E; PReaching for something in the distance
' q2 I2 M) S& U0 bSo close you can almost taste it
- z. P3 x% ^8 G% X0 h8 F" M8 _Release your inhibitions
Feel the rain on your skin
; c2 N6 M! o" z7 lNo one else can feel it for you
Only you can let it in
No one else, no one else
4 w% Y1 b" H$ f3 n, }+ C% A& e& jCan speak the words on your lips
+ u- z1 O) n% u- @- sDrench yourself in words unspoken
: Q% j$ M. O/ w, C7 c( R" w  V. zLive your life with arms wide open
Today is where your book begins
The rest is still unwritten

Unwritten---(Natasha Bedingfield)

山菊

人生有没有意义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真正去了解自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只有走入人心（尤其是自己的内心），才能走出浅薄，走向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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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

通篇跟本山哥、范伟哥的小品一个意思

上古神兵

山远空寒 发表于 2013-10-21 22:43
人生不就是一睁一闭一辈子，一哭一闹一阵子嘛！

（我要按顺序读这些小小说，免得错过好作品，看大家之前 ...

此评有真意，欲和已忘然。

到处停留的叶子

今天静下来写读后感。在此正式回复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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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下来，我觉得这篇文字挺诚恳的。

这篇文字，写的是一个离开家乡独自在北京打拼的孩子的迷惘。一种站在茫茫人海之中，举目无亲，没有方向的迷惘。

( y+ n; @, [. P' ?- A他家乡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他也没有妻儿。在一个大雨滂沱，给北京带来79人死亡的雨夜，他和一个并不很相干的朋友的聊天，透露了这样的一种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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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Y4 z  Q+ o& E# r1 v1 g他的物质生活并不艰苦，当前在做的事情应该也还不错，但他没有找到所谓成功和事业的意义，他的年纪不大，接近而立，但他不想单纯为了结婚而组织一个家庭。他对死亡是惧怕的，他对爱是憧憬的，但是，他对自己人生的意义感到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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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 K) H7 ?  ?/ _我读到最后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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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4年前从四川老家带回来的楠木骨灰盒抱到阳台上，默默的坐了一下午。那天的阳光很温暖，我和空调室外机上的麻雀对视了很久，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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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1 \' `5 B: `7 G- y' P2012年的四年前，和死亡相关的唯一的联想，就是2008年四川汶川的大地震。
如果说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四年前的7月，为何他从四川老家带回骨灰盒，是什么使这个青年的父母在那年双双死亡？
0 b% k# x, {6 {0 e3 d9 n文章开头提到过

他说笑道，“你父母暑假来北京了吧？”。“恩，他们在家。”

: a* c- ~+ M9 i/ u3 {5 ^+ k我突然顿悟，这是一个还没有克服双亲突然离去的孤独感的大龄孤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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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个世上很孤单，他晚上需要药物才能睡眠。

因此，这篇文字其实写的是灾难之后，活着的人们的一种心理创伤，绝对不是无病呻吟。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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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大地震，也称2008年四川大地震，發生於北京時間（UTC+8）2008年5月12日（星期一）14时28分04.1秒，震央位於中國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縣映秀镇附近、四川省省会成都市西北偏西方向79千米处。根据中国地震局的数据，此次地震的面波震级达8.0Ms、矩震級達8.3Mw，破坏地区超过10万平方公里。地震烈度可能達到11度。地震波及大半个中国及亞洲多個國家和地区。北至辽宁，東至上海，南至香港、澳门、泰國、越南，西至巴基斯坦均有震感。
截至2008年9月18日12时，汶川大地震共造成69227人死亡，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也是唐山大地震後傷亡最惨重的一次。

两天杨

料理鼠王 发表于 2013-10-22 07:52
" @, S- t) m% S# n人生的意义，很沉重的一个话题。
生命总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 C6 P  V8 K% D+ b$ D1 s% F8 Y就是闲下来，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 i* R& x3 `" F4 X& z呵呵。都是作者自己的思辨独白，对谈的形式跟最后的结尾，大概都是作者最后想到是参加小小说大赛才加的吧。

茉莉

好好活着

' m7 o$ y2 E3 e7 c% G/ p- V* C明天改善伙食吃牛排吧

雪个

感觉是老票写的！

料理鼠王

人生的意义，很沉重的一个话题。
生命总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就是闲下来，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2 J- @7 P1 `* R2 Z# M& ]旅游，打猎，钓鱼，。。。

要说这就是生命的意义，个人有保留意见。
但是要说是为了人类，那也太遥远了。
如果每天沉溺在这些问题里，确实容易抑郁。
2 @$ e' ?* ^+ x2 s( U. B话又说回来，生的意义都没搞明白，考虑死也没意义。
+ B' J/ v0 |- a所以，个人认为这个结尾有点狗尾续貂。

coo

不爱吱声 发表于 2013-10-22 02:13
* R9 Y& ~: d; M2 x人生的意义就是过有意义的人生，否则牛肉白吃了

做个比牛更高级的动物，要不真白吃牛肉了

水风

禅人 发表于 2013-10-21 22:30
  r, J$ d, S6 L( F; u短评：

人生的意义，各自解读；人生的归宿，就差盒子是否楠木。

人都没了，谁还在乎是不是楠木的。我看周总理就很好。

不爱吱声

人生的意义就是过有意义的人生，否则牛肉白吃了

到处停留的叶子

holycow 发表于 2013-10-21 10:09
2 q$ d- f$ s# I) U" |: g人生的意义在于反刍

@到处停留的叶子

呃，我不是牛，不知道反刍对于牛生的意义。
$ W  o: b( I8 O  n
对于人来说，牛会反刍的意义是很伟大的，这个过程，把人类不可吃的草变成了美味的奶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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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ycow

禅人 发表于 2013-10-21 06:38
楼上师傅们，竟然全都咿咿呀呀，没一个人谈谈人生的意义吗？！

人生的意义在于反刍

@到处停留的叶子
@九九  

九九

想起一个被抑郁症困扰多年的朋友说的：走出去，让阳光刺刺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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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家的狗

我的人生意义就是慢慢地混，笑咪咪地看着小胖墩成长

到处停留的叶子

到处停留的叶子 发表于 2013-10-21 10:04
$ ~1 [) J+ a4 f难得糊涂

8 N* H- P/ D4 j  \( o0 x25楼！？

青石崖下

我觉得真正不怕死亡，就真正成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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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停留的叶子

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