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号作品： 废人

李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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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6 c2 r4 _& ?3 J4 t$ b废人从一片瓜田中醒来，睁眼便望见一轮明月。想想长睡前许许多多的前生，欢悦或憎恨的面容彼此交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复欣喜，大部分前生都记住了。可如何消遣下次长睡之前的此生，如何结束永久的复活呢，废人揣着偷来的瓜朝着一个废弃的看瓜棚走去，觉得胸口有点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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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6 e) p7 F& E  N% I) s  n! |瓜未吃完他已做出决定，用自己永生或者说复活的记忆创造一个女人。他盯着棚子一个角落发呆，慢慢的一团红色形成，渐渐浓缩。他每天对着这红色看，过了二十一天，这事情就成了。偷了衣服给她盖上，便把她摇醒。

: e) r4 g" _; s* Z  ]- j0 C, ]你是谁？

我是你的创造者。你回想下就明白，你知道我到二十一天前的所有事情。

那我不就是你？我经过你所有的事情。

那不一样，我是男人，你却是女的。你见过有哪怕一件事情男女反应一样的吗？

你创造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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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0 Q8 M3 [  B! f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跟我想的一样。

那这辈子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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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U( `1 r" Z我打算做个小泥瓦工。看他们把沙子堆成一堆，然后把洋灰倒在面上。扒出一个环形岛，又倒水进去成一个泻湖。铲子把外面的沙子洋灰铲进去，水却不能漏出来。我觉得这活儿很有意思。

1 Y3 D- m, o2 {$ _3 @疯了吧你，你写过高王经，吃饭的时候歌姬环伺，现在你要去做这个？

  a+ f- s3 N$ E8 R6 u# t0 ]" S难道你要我去做国家干部吗？我可丢不起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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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我可不跟你去做泥瓦工。镜子呢？衣服这么难看就算了，居然没有镜子！男人总是做一漏十。不理你了，我准备去CBD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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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9 d5 L. b2 Z$ t- \你什么文凭都没有，你要去做什么工作你？！

( p* ~$ Z4 H* y7 J. y& W( k9 A很难吗？任何时代有钱的人都是蠢货，我只要把自己弄得跟他们一样蠢就是自己人。至于文凭，现在厕纸稀缺，文凭富裕。

话虽如此。。。可现在文凭都联网。。。

这时代没任何不同。仰望星空造型摆的好，鱼头也能引用忏悔录。句子读不断, 精液五颜六色的可以做国学大师。万一没文化还爱喊破嗓子，你还能治理国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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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过你，你去吧。我会就在这附近弄个小工做，你找到工作了时不时来看看我。要不你给我发电子邮件。前几天我去网吧申请了一个，feiren@sina.com。

, n6 z- _. D2 ^2 |6 L你个民工还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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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1 y  P9 q& {+ t1 d" W2 K民工才上网的。

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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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9 s3 x: x9 N+ K* |4 p. B一年后的路边烧烤店。废人旁边坐着她，一个驴包抱在胸前。凳子太矮裙子窄，几番打叠才弄了个妥帖的烧鸡腿姿，松一口气对老板喊：老板来个汽水，ice。

废人横她一眼，含着牛板筋说：早知道不叫小龙虾，给你来套jb果子。

笑话比你还老，一千岁还是两千岁？再说还不是你请客我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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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V& n7 Q* P4 L废人嘬一口小二，啯的一声咽下不接茬。直直的颈子上两条颈纹深锁。她忽然有些悲酸，说：我知道你活了几百辈子都壮志未酬，这辈子就啥也别干了我养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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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人说：你当我干不了你那金融的活儿？那都干不了的是该死几百次不是能活几百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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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怎么是个事儿？再说我干嘛叫你养着啊？我又不是吃软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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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a' ?2 x4 Z$ F2 `+ }* h' d那你是啥？

" B) a" o7 H! x! \# w' H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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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Z3 {2 k. e: D4 N8 ?+ i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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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之后。在她的小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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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还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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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错，床上站起来就到厕所了，方便。

说我房子小？在这城里有什么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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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什么时候人心都深不可测。

你不是觉得人都是被历史洪流随意播弄的沙子。

7 k3 o5 L( n3 U也有弄潮儿。

2 d2 M- f  w% L  A* F4 i, m, l# J2 C浪潮能致沧海桑田，又怎会在意不满百年的人。

呵呵，就是千年不死的人也未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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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U; }  \3 E* S5 X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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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9 H( }! l3 Y( E没关系。人不仅不能再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甚至不能看见一段河流的全貌。

喝点水吧。

* _. |! F3 P5 v$ q: i# y一个人可能像一颗比较大的卵石停下，其他的沙子随之沉淀。水流改变,河流偏向。

为什么有些人是卵石，有些是沙子？

! W2 |2 m9 Q& ~9 u懂得人性的大师就是卵石。不然会老婆出轨，属下往外国领馆乱跑。或者忙着民主却被人按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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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y3 [/ D2 p8 {4 b) G, s停在河床中间也能改变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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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时候不能，顺势而为的小瓶子们只能停在河岸堆点沙子。世之英豪才能看出水流已经湍急无序，振臂一呼汇川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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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伤心。。。不用想那些川，那些海，只要我们是前后脚的沙子，就算从三江源到大海又有什么。两千年我都跟你分享了，我也没法爱上别人。。。她坐在床沿，努力伸出手握住他搭在膝头的手，好像上帝去够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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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X; C, }- P9 I$ b& y不可以的。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活一个不一样的我，再说我是你的父辈。。。他看着她侧坐的丰腴的大腿和精巧的脚踝一阵心烦意乱。活了上千年自己还是这个操性，他不知道自己是欲火还是怒火中烧。

1 g! q& x3 I% Y  r9 ~6 s! [- j" ]你只比我多二十一天的记忆，只比我大二十一天。她站起来，双手抚摸他乱蓬蓬的头发，他的脖子。

: N' _0 Y/ @% |& Z$ Q6 Z3 }8 l他说，你再这样我就死给你看，反正我早活腻了。

- i/ U5 n/ x; q1 W4 K# f: r她忽然觉得一阵空，这男人是不是该死？我跟你原本如此合适，你却死都不要跟我在一起？那为什么要创造我？你要死我就让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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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人被她掐死了。两千年前的希腊，一个男子杀死了女人奸尸，热灰倒进了冷炉子。这次是冷灰倒进了热炉子。

她从他勃起的尸体上爬下来，哭了很久。替他收拾，在他的兜里找到了一个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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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今晚我再拒绝你，你就会杀了我，会看到这个字条。你因我而生，我因你而死，你夺走我的生命，我夺走你的生趣。又或者你也能再活两千年，直到有天你也创造你的他。在爱中死去是我们这漫长人生能拥有的最优雅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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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李禾平

短评：

( ^/ g- L4 ~4 H9 s0 Q9 e% z本我与自我的撕裂、泯灭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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