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吱声

标题: 【旧帖新贴】偷瓜 [打印本页]

作者: 履虎尾    时间: 2011-3-29 21:47
标题: 【旧帖新贴】偷瓜
  偷瓜摸枣不算贼,逮住打顿王八槌。
                ——————关东民谣
    偷瓜不算贼,逮住打一槌。
                ——————中原民谣

    晚饭后,俺们六个知青弟兄正躺在炕上吹牛,门推开了,进来了继林和振家俩鬼小子。

    振家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抓起烟来就抽——知青的烟,不抽白不抽。继林爬上炕,凑到俺的身边,悄麻声儿地说道:“春生,去五队偷瓜去吧?”

    俺曰:“五队种瓜了吗?”

    继林说:“是啊,他们明天就下瓜,送县城去卖。今儿个要是不去,可就没了。”

    俺曰:“靠,让人家逮住可咋整?”

    继林眨着一对小眼睛,大嘴一撇,曰:“偷瓜摸枣不算贼,逮住打顿王八槌,他还能把咱咋的了?”

    虽说是俺俩在悄声说话,另五个弟兄可也都听见了。他们一起怂恿道:“去吧,去吧,多偷点儿回来!”

    俺从打出生,倒也偷过那么几次,并非绝对清白。比如,偷过外婆果匣子里的糕点;偷过长辈钱包里的零钱;偷过城郊蔬菜社的西红柿;又偷过学校图书馆里的书。尽管是罪行累累,有这些“前科”,可是,下乡插队后,却还没再破过戒。其他五个同学也是这样,俺们六个可是真心实意地遵照老人家的指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了。不象别的大队的知识青年,除了偷生产队的土豆,茄子,苞米,居然还偷老乡家的鸡来解谗。有个同学偷鸡的办法都他妈的绝了,叫做什么“背手牵鸡”。他在一根细绳上栓个鱼钩,鱼钩上再挂一只蚂蚱。他手里捏着绳子一头,两手背在身后,散步似的在村里走着。路上的老母鸡贪吃蚂蚱,一啄,鱼钩就卡在喉咙里了,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叫也没法叫出声来,又疼的慌,只好乖乖地跟在知识青年的身后。别人要不是仔细观察的话,绝对弄不清楚老母鸡与知识青年之间的特殊关系也。

    俺见弟兄们都支持,明知道他们是让俺“火中取栗”,他们自个儿坐享其成,也拿出一付“俺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劲头。俺爬将起来跳下炕,抄起两个书包,随着继林振家走出了“光棍儿堂”。呵呵 ,这是俺青年点房子盖好时,队长给起的雅号也。

    村子里黑古笼咚的,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四下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老乡家的狗儿们早在两年前就全被消灭光了。俺一行三人,穿过村子,又在庄稼地里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五队的瓜地边。

    五队的瓜地有十来亩大小,瓜地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苞米棵子,高粮棵子。瓜地对面,一座瓜窝棚孤另另地夎着,里面没一点亮光,也没一点动静,估计看瓜的老头是睡了。五队的人自以为他们狡猾的很,把瓜种在大田里,外队的人就不知道了。呵呵,也不想想,同一个村子住着,你瞒得了继林这样的鬼滑头吗!

    深夜里的瓜地静极了,只听见蟋蟀和秋虫们求偶的一片叫声。

    俺仨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对面窝棚里看瓜老头的动静,就慢慢的蹲下来,趴在垄沟里,顺着瓜秧慢慢地向前摸去。

    这片地里,五队种的是香瓜(就是中原地区的甜瓜)。瓜秧长的很密,瓜藤上大大小小挂满了瓜。俺正在犹豫,不知摘哪个好,继林凑到俺的耳边,悄声说:“别着急,先弹弹,挑大的熟的摘。”

    俺静下心来,一个一个地摸着,摸到大的了,就用手指轻轻地弹弹,听听熟没熟透。俺挑了个熟透了的香瓜,在裤子上蹭巴蹭巴,张嘴就啃。哦,还行,又甜又沙又脆。俺左手拿着瓜,一边啃着,右手继续向前摸去。

    俺爬出去约摸有二十米远,刚挑了三个大瓜,就见瓜窝棚里亮光闪了一下,是看瓜老头把油灯点亮了,接着,看瓜老头咳嗽了一声。糟糕,被发现了!俺吓得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再动,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那心情,大概同钻到床底下的西门庆差不多吧。

    就在这时,俺身旁的继林也大声咳嗽了一声,从瓜秧上揪下一个小瓜蛋子,向瓜窝棚砸了过去。“啪”的一声,瓜蛋子砸在瓜窝棚上。瓜窝棚里的灯光熄灭了,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俺凑到继林耳边,低声说:“你怎么砸呀?他喊起来可咋整?”

    继林回答:“他敢!小心老子请他吃‘老头看瓜’!”

    呵呵,俺暗笑了起来,原来偷瓜是这么种偷法啊,可真叫是“杀猪杀屁股——各有高着”也!

    “老头看瓜”,是乡下流行的一种最恶毒的恶做剧。队里的二楞子们互开玩笑,大伙儿想“调理调理”谁了,就请谁吃“老头看瓜”。只见几个坏小子互相一挤巴眼儿,接着就一拥而上,先把被调理者的手反扭到背后,再把他的裤子解开,用腰带绑住他的手。然后,把他的脑袋用力往裤裆里按进去。于是,“老大”和“老二”终于就见面了,呵呵,这不就是“老头”在看“瓜”吗!你想挣扎吗?对不起,你的手反绑着,帮不上忙,你的头和腰越是用力,“老头”与“瓜”离的也就越近。除非是有人来解救你,否则的话,任凭你有天大的力气,你也挣不开。抗战时期,“飞行员”萧飞,就是在高梁地里,请汉奸何大拿和何志武父子二人饱尝了一顿“老头看瓜”也。

    当然,你现在就是想吃“老头看瓜”,可也没的吃了。为什么呢?原因有二:第一,现在人的裤子,都是可着腰身做的,而且前边还开着个口子,不再是当年乡下人的那种五尺多宽的大裤裆,“老头”没法钻进去也;第二,现在的人都穿内裤,不象当时农村老乡,除了一条大裆裤子,里面什么也没了——一层布挡住了“老头”的视线,没法看。

    俺也突然明白了,继林这小子真他妈“鬼”得邪乎啊。偷瓜领上个知识青年,要是讲打,插队青年没家没业的,打起架来不要命,一个顶俩;要是真被捉住了,他也不怕,天塌下来有知识青年这个大个子顶着呢。

    一个瓜蛋子砸过去,看瓜的老头不敢出声了,俺们就继续偷瓜。俺顺着瓜垄从东到西摸了两个来回,衣服上沾满了露水,裤子膝盖上沾满了泥,右手中指食指的指甲盖儿都弹酸了。背在身后的两个书包里,瓜都装满了。偷瓜的时候,俺的嘴一会儿也没闲着,俺是边偷边吃,把肚子撑得涨乎乎的,嘴巴里呢,净是些泥沙。再看看同来的那俩小子,继林和振家手里的网兜也都装满了。

    继林说:“行了,咱们回去吧。”

    走到了地头,继林又装模做样的大声咳了两声,像是在跟看瓜老头告别,俺们仨才大摇大摆地满载而归也。

    呜呼,打那以后,俺再也没吃过那样又甜又脆的香瓜喽。
作者: 牛铃    时间: 2011-3-29 21:54
对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脚的事情,好歹也要支持一下
作者: 老杨    时间: 2011-3-29 22:07
偶当初小屁孩时也干过 结果被农民伯伯 撵的简直...........嗨不提了
作者: 李禾平    时间: 2011-3-29 23:12
俺们也干过啊。把卖瓜的瓜农围住,然后乘其不备将瓜往坡下滚。。。
作者: 冰蚁    时间: 2011-3-30 00:57
看来你们的经验都很丰富嘛。
作者: 到处停留的叶子    时间: 2011-3-30 01:47
路过……
作者: 雪个    时间: 2011-3-30 06:30
回复 履虎尾 的帖子

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挑瓜。每次看见西瓜都要抱起来拍两下,纯粹是习惯。。。有一次有个老外还问我,拍它干嘛,我假装很在行地说:看看熟了没有!但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拍了,生怕回头别人请教如何分辨。。。
作者: 不爱吱声    时间: 2011-3-30 09:05
小时候偷过苞米,偷过桃子,不过都没有你这偷香瓜刺激阿,瓜地面积不够大还不易藏身
作者: 不爱吱声    时间: 2011-3-30 09:43
回复 履虎尾 的帖子
俺们东北那嘎达,粮食作物(如玉米)是不能偷的,要按盗窃论处,吊到屋梁上皮鞭子沾凉水抽的。而偷瓜偷菜,不算贼,逮住了背上打一槌(拳)就


你那时候是生产大队的制度吧,这么吓人?记得当时是去苗圃埋葡萄秧劳动归来,路过苞米地就摘了几穗儿,大家烤着吃了,没人管。

作者: 履虎尾    时间: 2011-3-30 09:54
回复 不爱吱声 的帖子

东北乡下老规矩,大田里的庄稼是保命的,粮食是不可一日或缺的,因此,乡下不成文法规定,“偷地”(就是偷庄稼)是不行的。而瓜果梨桃是“零嘴儿”,解馋的东西;菜也是如此。每年临近秋收,早头是“村公所”组织护秋队,土话叫“看青的”,夜里值班。合作化后,生产队、大队、都有“看青的”。谁要是夜里出去,被“看青的”发现了,那可不是踢两脚打一槌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作者: 如风如雨    时间: 2011-3-30 10:13
老杨 发表于 2011-3-29 22:07
偶当初小屁孩时也干过 结果被农民伯伯 撵的简直...........嗨不提了

唉, 小时候割草时偷过村里的苹果, 被赶的那个哟, 回到家发现一筐子草被颠只剩几把了.

后来在一个雨夜里和一个姐姐偷过她爸单位上的月季花, 当时看门老头从旁边经过时, 吓的一动也不动, 雨水从后背上上往下灌也没敢躲
作者: 韦红雪    时间: 2011-4-1 16:37
“老头看瓜”!{:2_31:}




欢迎光临 爱吱声 (http://129.226.69.186/bbs/)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