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桨摇来银鹭远,青烟袅处粉荷间
谢邀。 这个问题则比评价周氏此人和文学造诣之类要舒服一些。
我比较喜欢就诗论诗,而不太乐于参与新闻性话题。 由一首作品而对人物定调这种事情究竟太不负责任,吾国吾民理当慎之又慎。
好,就诗论诗,我便可大无顾忌地评论了。
这首诗水平很一般。说他用语说尘下虽然太不客气,但确无关高雅,遑论格调——实在令人并不是很能提起兴趣去细砸,若非被王蒙等人如此不恰当地夸奖……
我先引用一下吧。为了说着方便。
将进茶
世事总无常,吾人须识趣。空持烦与恼,不如吃茶去。世人对酒如对仇,莫能席间得自由。不信能诗不能酒,予怀耿耿骨在喉。我亦请君侧耳听,愿为诸公一放讴:诗有别材非关酒,酒有别趣非关愁。灵均独醒能行吟,醉翁意在与民游。茶亦醉人不乱性,体己同上九天楼。宁红婺绿紫砂壶,龙井雀舌绿玉斗。紫砂壶内天地宽,绿玉斗非君家有。佳境恰如初吻余,清香定在二开后。遥想坡仙漫思茶,渴来得句趣味佳。妙公垂手明似玉,宣得茶道人如花。如花之人真可喜,刘伶何不怜妻子。我生自是草木人,古称开门七件事。诸公休恃无尽藏,珍重青山共绿水。
先说题目。将进酒我们都知道是劝酒歌,标题便是请喝酒的意思,于是周氏此标题则同理意在“请吃茶”。
——但喝酒和吃茶可并不是一个位面的事情啊。酒是宜众宜独的,众时则握手目眙,独时则自斟自饮,俱无不可。但茶却是只针对自己的。
就看茶人的讲究——仅茶席元素,陆羽年代就可以达到二十余件,水方洁方,井然有序,以苦至五味之上首,不独是以苦味甘,更有其美学意义……
从来有劝酒的,没听说过劝茶的。
再说茶素来是配何谓语呢?点茶、煎茶、烹茶、调茶、焙茶、试茶、行茶、引茶……最俗说吃茶,已是偈子味了,绝未堪有进茶啊。进酒可称豪壮,进茶则真如牛饮。若妙玉在,这一个标题便足可令其冷笑不已了。
世事总无常,吾人须识趣。——识趣在诗里可不是这么用的。作“识见志趣”讲,古文中尚零星可见一二,真说“识相”或“懂情趣”的意思,只在白话小说里见过。一开头就是浓浓的QQ空间禅师味,令人不忍直视。
空持烦与恼,不如吃茶去。——吃茶去是赵州和尚的机锋,熟典不说。但前面把是否曾到此间改成烦恼,就让这个吃茶去一下子low了好多。乱用典点金成渣诚此不屈。
世人对酒如对仇,莫能席间得自由。不信能诗不能酒,予怀耿耿骨在喉。——对酒如对仇不知从何说起,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眙不禁——这是席间对酒的主流观感,世人的大帽子不能乱戴。自由放在席间,亦纯属非同类混用。诗的引入破空而来,不知从何而生。写诗而说诗,实如呵砚作态,时刻端着诗人身份而至不入流……更加莫名的是耿耿。耿耿骨在喉是如鲠在喉的意思可以理解,但耿耿的诸多取义,如烦躁不安状、如明亮状、如上升状、如超凡之貌等,无一能与此相关。不能因为耿耿读音跟鲠一样就这么乱用啊!
我亦请君侧耳听,愿为诸公一放讴:诗有别材非关酒,酒有别趣非关愁。——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是自发感慨,何以要请人听这么下作?李白让人听是请君为我倾耳听。侧耳听又是什么?是认真听……请人听还要求人家全神贯注,何其霸道。放讴又是老干体造词。讴是赞歌,安能用放?这句是请人认真听我要唱红歌的节奏么?后两句讴的内容更加莫名其妙。此处说酒有别趣,前又说世人要识趣,最后让大家吃茶,逻辑在哪里?
灵均独醒能行吟,醉翁意在与民游。茶亦醉人不乱性,体己同上九天楼。——屈原和欧阳修一个不喝酒写诗一个喝了酒与民同乐,与乱性何干?茶亦醉人……为茶人们再骂一句。品茶是最清醒的自省,实在南辕北辙,境界尘下良可斯知。再说“体己”。这个词来自于方言“梯己”,也是惯见于白话小说,常用为体己钱……九天楼……哎。喝茶进茶楼已是说山下品,再上楼……简直。
宁红婺绿紫砂壶,龙井雀舌绿玉斗。紫砂壶内天地宽,绿玉斗非君家有。佳境恰如初吻余,清香定在二开后。——漂亮词往上堆,堆得也不漂亮,这个忍了。紫砂壶内天地宽……壶里乾坤大那是酒壶,茶壶里哪有论天地宽的。茶壶要走的意象是悠长内省,不是临风摆酷啊。绿玉斗非君家有更加不靠谱,居然真的能把妙玉搬出来……非君家有意待如何?佳境恰如初吻余……宝妙典后此处真是艳得无理。清香定在二开后,香艳罢变成贴心茶谱了。
遥想坡仙漫思茶,渴来得句趣味佳。妙公垂手明似玉,宣得茶道人如花。——日高人渴漫思茶典,好,这里的茶依然是野人家牛饮的大碗茶。以为要走大俗大雅了,妙公再度矜矜出现...垂手似玉可以,明则质感有误了。宣得茶道...闹半天妙玉老师是在上茶道科普班是吗?只知绿窗人似花,原来槛外人也如此明媚...
如花之人真可喜,刘伶何不怜妻子。我生自是草木人,古称开门七件事。——讲茶道的妙玉老师真可爱,刘伶你喝酒的干嘛不顾惜你的老婆孩子...直译过来可有逻辑?草木身素来是用以微贱自谦,跟开门七件事的人间烟火气又关联何在?
诸公休恃无尽藏,珍重青山共绿水——造物者之无尽藏按苏子典是江上清风山中明月,既然休恃,何必珍重青山绿水?
通篇典用了不少,但用得分筋错骨。话絮叨了一篇,但仿若大慈大悲千叶手,搔不到丝豪痒处。境界似是想追求的,但语语俗陋,最多是个少喝点酒健康中国的标语级别…
……我很少这么不客气地砸诗,自责一下不淡定接着说。
周氏诗及人我都没有也不打算深入研究,倒是其鉴赏词典看过些。不能全说他沽名钓誉,但有鉴赏眼力者,纵然诗心不济,毕竟识见俱在,按理说不该下笔粗陋如此。况这粗陋绝非学人无情笔疏之失,而似真是全不动脑的初学手笔。
原因为何,我十分费解。
总的来看,这首诗说写得不好,也不至于真的令人发指,究竟转韵还算规矩…新闻性炒作,并非我乐于关注。我在此只是针对题目老老实实下个结论。
诗很一般。
顺便为鲁迅先生悲凉一下。诚愿先生死后无知。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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