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 _$ b" k) T( g/ j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正手握一根树枝,在铺着沙子的方桌上写写画画。他就是老刘,村子里有名的扶乩法师。老刘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色中山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洗得发白的汗衫。他神情专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他额前的几缕头发,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他的动作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树枝在沙盘上划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迹,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偶尔会夹杂着几声村民们低低的议论声。围观的村民们则屏气凝神,脸上既有期待,也有敬畏,仿佛正在目睹一场神圣的仪式。" m# B# ^6 c* p. `/ S
/ f T# u9 ^; X3 o& E" ^ p第二部分:孤独的读书人 - M1 ~6 t5 J2 h( D( U4 L ( F' H3 E+ g9 }7 ?0 A) d" c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村庄的屋顶上,将袅袅炊烟染成了一抹淡淡的金色。村子里鸡鸣狗吠的声音此起彼伏,远处田野里传来几声蛙叫,给宁静的村庄增添了一丝生机。我找到了顾远,他正独自一人坐在村头小卖部外的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那本薄薄的英文版《物种起源》,书页已经有些泛黄,边角也有些卷曲,看得出来他经常翻阅。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几片枯叶飘落下来,落在顾远的肩头和书页上。他似乎并没有察觉,依然聚精会神地阅读着。 9 b7 D% `) z N: H' ^7 L3 c% o ' J8 J1 z: M$ e$ Y小卖部是村里唯一一家商店,也是村民们茶余饭后聚集聊天的地方。小卖部的墙壁是用泥土和稻草混合砌成的,墙皮已经有些脱落,露出里面泛黄的泥土。屋檐下挂着几盏昏黄的灯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昏暗。几位老农正围坐在门口的一张掉了漆的旧木桌旁,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用浓重的乡音拉着家常。他们的话题大多是关于今年的收成、家里的牲口和村里的各种八卦。空气中弥漫着旱烟和劣质香烟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些零食和杂货的味道。墙壁上还贴着几张褪色的年画和一些宣传标语,其中一张写着“相信科学,反对迷信”,显得有些突兀和讽刺。 " {7 \. b$ S1 T$ S4 f6 b $ S$ q& P2 _ G7 }. O, T8 Q我走上前去,向顾远打了个招呼。“打扰一下,”我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1 w3 e5 D0 ^" N5 S& [+ j + K# `4 @3 V3 A- d) |顾远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勉强的微笑。“陈老师,是你啊。请坐。”他合上书,用手轻轻地掸了掸书页上的灰尘和落叶,然后放在桌子上。 / k; W8 |! \- W - n4 ^, L& ?: A% n我们在旁边的另一张同样破旧的桌子旁坐下,要了两瓶橘子汽水。瓶盖被“砰”的一声打开,一股甜腻的气味扑鼻而来。顾远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又低下头,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的封面。我注意到,他看的书是英文版的《物种起源》,书页已经有些泛黄,边角也有些卷曲,看得出来他经常翻阅。5 b7 B: |) E. ^" U! I#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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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研究进化论?”我笑着问道。 ' i# ]5 T- _6 z2 ` K& B! E, { ! F& b2 `! k; a" {) j* M' ~顾远合上书,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厌倦。“是啊,总得找点事情做,免得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烦死。”他抬起头,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语气低沉地说道,“陈老师,你来这里也几天了,应该也看到了吧?我们这个地方,还是老一套,什么都跟鬼神扯上关系。生病了不去医院,要去庙里求神拜佛;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说是撞了邪。唉……”) V+ d5 g&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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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扶乩?”我试探性地问道。 4 ^+ c4 V) F n6 |; }) C) }8 `5 @! @ $ o( x) w& R4 T' i: M$ a$ c顾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就是喜欢把一切未知的东西都归结于鬼神,好像这样就能解释一切了。他们宁愿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愿意相信科学和理性。”他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着,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不满。“陈老师,你说,人怎么能这么愚昧呢?” & M3 \8 r5 i6 J. `6 t3 Y 2 Q% g8 G" G0 v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引向了他的家庭。“你家里人也信这些?” 2 z8 j3 j( _ c0 \ V 3 W* }" S. m, m4 Y4 x顾远的表情黯淡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痛苦。“我父母……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家里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像,每天都要烧香拜佛。逢年过节还要请一些道士来家里做法事,搞得乌烟瘴气。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鬼神的故事。他们总是跟我说,要敬畏神灵,不然会遭到报应。这让我感到非常厌烦。”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抱有怀疑,我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试图用我学到的知识去解释,去说服他们,但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还说我是被‘洋鬼子’的思想给洗脑了,说我不孝,要遭天谴。”他苦笑了一下,“陈老师,你不知道,在我们这种地方,不信这些,就好像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一样,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会被视为异类。”: \( X* G! |/ q2 B
?% u0 m4 A$ r9 n我默默地听着顾远的倾诉,心里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是一个执着于理性的人,但同时又深受家庭和环境的影响,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渴望摆脱这种束缚,去追求更自由、更理性的生活,但又无法完全摆脱家庭的羁绊。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孤独和痛苦,以及他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 & L9 \2 T% H5 l1 V+ D6 P& ]2 P 5 B+ D; ?. U! g“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看扶乩呢?”我再次问道,想进一步了解他的动机。 t$ x1 u& t#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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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其实……我小时候也曾经相信过这些。那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家里人到处求神拜佛,还请了村里的巫婆来跳大神。后来,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家里人都说是神灵保佑。那时候,我也信以为真。直到后来,我开始读书,接触了科学知识,才慢慢地开始怀疑。”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次去看扶乩……一方面,我确实是想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想用我的理性来分析这一切,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破绽。另一方面……或许……或许我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我曾经相信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他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想法,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内心斗争。 " y E( z- j4 t' _: X3 _2 g6 y- U9 J3 N) @5 B, M6 g
这时,几个村民从我们旁边经过,其中就有之前在槐树下见到的李伯。李伯看到顾远,停了下来,用浓重的乡音说道:“顾远呐,你又在跟陈老师说什么洋道理?我跟你说,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读书读得多就能明白的。有些东西,那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你还是少看那些洋书,多敬畏一下神灵,对你没坏处。”) L& n1 o# X) p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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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李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和其他村民一起走远了。空气中只留下他们逐渐远去的说话声和一阵阵的旱烟味,以及小卖部里播放的收音机里传出的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6 P) B7 F3 H4 B/ l. `3 q7 i8 a$ b* K; V: P 第三部分:扶乩与诗歌 ) P; O. k: U- ], j C E6 y4 H $ s D$ B- I" l) N0 N几天后,村子里再次举行了扶乩仪式。这次的仪式似乎比上次更加隆重,聚集了更多的村民。傍晚时分,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挂在树梢,将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村口的老槐树下点起了几盏昏黄的灯笼,将周围照得影影绰绰,树影在地上拉得老长,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祭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品,鸡鸭鱼肉,水果糕点,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火味和食物的香气。一些村民还在祭台前烧着纸钱,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映照出他们虔诚的表情。纸钱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与周围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乡村夜曲。 * [( q2 ?/ r# p9 L" Q% T 3 g7 D. C2 M8 U# ~& O我带着笔记本和钢笔,再次来到了老槐树下。顾远也来了,他仍然站在人群的外围,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外套,领口高高地竖起,显得更加孤僻和疏离。我走到他身边,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目光仍然注视着祭台的方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观察着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演出。 Z+ z" Z/ n* \6 n7 q6 l
# N5 E1 t3 I- c& b1 ?, q祭台前,老刘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蓝色道袍,头戴道冠,手持一根桃木树枝。他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富有节奏,仿佛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他的身体微微摇晃着,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进行沟通。周围的村民们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场神圣的仪式。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敬畏。 - V. G; ]# t6 g2 E$ x- S, y7 }2 C8 R% M) [/ L$ f
仪式进行了一段时间后,老刘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然后用手指随机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位中年汉子。那位汉子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手上满是老茧,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被老刘指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 s0 s( Q" M I* q `* [ c3 O ! a' g- R. P W' V, u0 D' M“你,过来,”老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6 j, `, N: o, ]4 v + f; P) F9 l" j% D. @. \那位汉子犹豫了一下,然后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站在老刘身边。他显然不识字,脸上写满了不安。老刘将桃木树枝的一端递给他,然后自己握住另一端。两人一齐站在沙盘前。! H" b' o: }7 D#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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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再次闭上眼睛,口中继续念念有词。他握着树枝的手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带动着那位汉子的手也在沙盘上移动。由于汉子不识字,完全是跟着老刘的动作在动,树枝在沙盘上划出的痕迹更加随意和飘忽不定,歪歪扭扭,难以辨认。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围观的村民们纷纷探头张望,想要看清沙盘上的字迹,脸上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一些人还低声议论着,猜测着“神灵”会写出什么样的“神谕”。: V) [" N# B' M8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