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吱声
标题:
擠壓與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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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indy
时间:
2021-6-30 16:52
标题:
擠壓與碰撞
邱世卿
中俄關係的歷史轉折與軌跡
冷戰結束後的2000年是人類的第二個千禧年。儘管對許多人來說,這一年的元旦,有許多國家是在擔憂電腦系統崩潰中度過(例如我就得睡機房...),但是有更多人,尤其是年輕世代,面對著一個象徵新時代的來臨,其中大多數人都深信,全世界的未來發展將是充滿期待與希望。
2000年這一年也是美國第43任的總統大選,共和黨的候選人是喬治·華克·布希與民主黨候選人阿爾伯特·阿諾德·高爾爭奪下一任美國總統的寶座,但由於二人的票數太過接近,最終的選舉結果在經過三十六天的爭議後才最終定案,由喬治·布希以不到537票普選票的優勢爭議性拿下佛羅里達州而當選第43任總統。
美國進入了小布希時代,而一年以後的九月11日,整個世界將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粉碎1999年時人們在倒數中對新世紀所許下的願望。
在這個別具意義的一年裡,除了美國總統大選以及因為選舉所衍生得出來的爭議外,世界各國的目光都聚焦在歐盟內有關《尼斯條約》的談判以及起草歐盟憲法的爭論。
這是冷戰結束後歐洲最重大的決定,象徵著一個歷經百年的衝突與戰爭後,一個統一、共生的新歐洲的誕生,而與此同時,半個地球之外的二個同樣歷經友誼破裂與利益衝突的國家,在不被鎂光燈與國際目光注視的情況下,悄悄的完成了一項重大的談判,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重新畫定了中俄邊界,而在這一年最後的劃界完成後,二國的邊境確定全長為4,209.3公里。
中國與俄羅斯正式揮別彼此歷史文化與政治中最無法解決的一塊心結,儘管當時的人們並不知道這個劃定邊界的決定有多重要,但是在十數年之後,也正是基於二國間這個敏感問題的解決,才能各自在未來的世局變化中,找到彼此諒解與互助合作的起點。
華東師範大學教授馮紹雷,曾在2018年一段介紹他訪問俄羅斯總統普丁的小故事中透露,2010年時他曾經訪問過俄羅斯總統普丁,並且以中國的角度,詢問他有關外界對於俄羅斯與中國間未來關係發展的問題。
普丁當時告訴他:在歷史與政治上,中俄邊界問題一直是個雙方關係嚴肅的政治問題,但是如果這樣難解的問題,雙方都能夠也願意解決,他不認為俄羅斯與中國的未來關係發展會有甚麼巨大阻礙。
這不代表俄羅斯與中國之間,未來關係就會一帆風順,不會發生任何問題。普丁補充道:
"但是我們相信一旦二國間的關係發生任何的困難,我們都會秉持在第一時間斡旋、磋商與互相信任,而不是指責對方,把對方逼到牆角的作法。"
風雲變色,局勢翻騰
2014年起,隨著烏克蘭政變,推翻原本亞努科維奇的政府後,克里米亞重返俄羅斯聯邦。而俄羅斯也因此遭到美國與歐洲嚴厲的經濟制裁,就連原本是喜事的索契冬奧會也遭到各國的抵制,而在此時願意伸出援手的是中國。
那一年九月,美國總統歐巴馬在聯合國大會的演說上,將普丁、伊波拉病毒與伊斯蘭國並列為對全球最危險的威脅。俄羅斯與西方自冷戰結束以來,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已然成為過去。
2018年美國總統川普開始將矛頭指向中國,川普說中國貿易政策是明顯的重商主義,而且操縱貨幣,補貼出口,不公平地利用自由的西方市場,佔盡好處,盜竊西方技術,取得了歷史罕見的巨大經濟發展成就。美國忍無可忍,要制止這種不公平的做法。
美國與中國自尼克森以來的友好氛圍,自此也一掃而盡。
去年,當俄羅斯為對抗美國與北約的軍事壓力,舉行冷戰結束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略性軍事演習時,中國首度獲邀參與了演習中的援軍部分,而美國開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時,俄羅斯通往中國的東西伯利亞-太平洋石油管道正在加緊趕工,而這條管道正可以舒緩中國依賴海上的能源運輸,可以被輕易封鎖的風險。
當俄羅斯與中國各自面對美國與西方的壓力時,真正讓俄羅斯與中國放下歧見並且共同合作的一個重要基礎,正是2000年當時劃定邊界的決定,一個十幾年前深具遠見的決定,讓彼此在未來沒有後顧之憂。
對於西方許多制定對抗俄羅斯與中國戰略的專家來說,其中有許多人認定俄羅斯與中國基於歷史與生存空間的矛盾,雙方一但在西方的利益或壓力之下,必然會互相扯後腿,俄羅斯與中國天然的會互相成為競爭對手,而這也是季辛吉認為拉攏中國對抗蘇聯是美國最佳策略的來源。
事實上也是如此,美國與西方陣營最終能贏得冷戰,有很大的原因即是採取拉攏中國以對抗蘇聯的策略。
但是俄羅斯與中國在2000年劃定邊界後,即使不能完全解決二國之間的矛盾,至少也為俄羅斯與中國建立一個彼此協商或談判的空間,二個國家彼此的關係,已經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但對西方的主要智庫來說,他們並沒有觀察或意識到二國現時的關係已經與冷戰時期完全不同,如果想要持續此前基於冷戰時期的認知,企圖發展出新的拉攏中國對抗俄羅斯,或是拉攏俄羅斯孤立中國的策略,其難度就會非常的高,我們可以看到從去年到現在,包含美國與歐洲所做的一些嘗試都不算成功。
這也是我們可以觀察到這段時間以來,不僅僅是美國,包含英國、法國、德國等主要歐洲國家,就連日本、韓國也是如此,大家都在嘗試或是適應對於俄羅斯與中國的外交政策定位,於是我們看到的就是各國的關係不斷的搖擺,換位。
不管外在的表象是如何,俄羅斯與中國的結盟,正是因為美國與西方的壓力所促成,就像碳原子在高壓的環境下,可以因為原子的結合方式與彼此距離的不同,從木炭轉換成鑽石。
俄羅斯還是俄羅斯,中國還是原本的中國,但是當外部的壓力越大,俄羅斯與中國的這種合作與準結盟關係就會越緊密,最終轉化為不一樣的結構。
這種力量的發展是雙向。
在我們過往長期只接收美國或西方媒體的看法時,我們卻忽略的不僅僅是美國對俄羅斯與中國的不滿在提升,相對的俄羅斯與中國亦是如此。
2014年3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丁就克里米亞問題向俄羅斯聯邦議會上下兩院發表演講,就克里米亞問題闡述立場時呼籲聯合國和美國按照科索沃的先例對待克里米亞公投結果。
先有科索沃,才有克里米亞。
這場演講獲得議會全體議員的熱烈反應,也將俄羅斯人民對美國與西方國家自蘇聯瓦解後對俄羅斯的蠻橫態度與謊言的不滿推升至最高點。
所以普丁對冷戰結束後俄羅斯與美國的關係下了一個這樣的註腳:
"俄羅斯與美國的關係演變到今日的地步,這中間如果說發生了什麼錯誤,那就是俄羅斯太相信美國。"
衝突推升敵意,敵意引燃怒火。
不僅僅是對俄羅斯,美國對中國的貿易戰,未來也將會使得中國國內的民情朝這個方向發展。而憤怒,只會產生對抗與意外,雙方一經展開的競爭,就不會僅限在貿易與經濟的範疇內,勢必演變成軍事、外交以及戰略上的全面調整,直到發生足以讓雙方再度冷靜的意外。
本文寫於二年前的2019年 重新分享於臉書
而台灣夾在中間,又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趨吉避凶?
這個世界正在逐漸由美國主導的單極化強權走向多極化的競爭,這是人類文明週期必然會歷經的過程,而歷史告訴我們,伴隨著這樣權力與利益轉換的過程,必然會發生擠壓與碰撞,只是我們不知道這段過程需要多久,碰撞的規模有多激烈。
所以我從來不會將北約東擴與俄羅斯的頻頻反擊以及美國與中國之間發生的貿易戰單獨看待,這些衝突都只是這個過程的一環,也不會僅只有這一環。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仔細觀察局勢的變化,並且預先做好準備,因為在文明發展的這種關鍵時刻,每一個人或是國家都是參與者也都會受到影響,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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