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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几乎是每个男孩子的梦,儿时常梦见长大后带兵打仗,无往而不胜,颇有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
那时不光天天在烂纸片上画些三国、水浒、抗日、抗美的激烈战斗,而且还自制木刀、木棍、头盔、面具,扮作“青面兽杨志”或“豹子头林冲”,与同院儿童日日撕打。不幸的是我家恰好住在二中院内,我的“武斗劣迹”被所有老师看在眼中,以致“操行”分数一直过不了关,差点儿为此没考上大学。
21世纪的少年只能在电脑上玩打仗,从刀光剑影、牛仔左轮,直到现代的飞机大炮,应有尽有,可惜全是镜中花,水中月,眼中看看,耳中听听,而手上握的不过是“鼠标”,连一支湖南农民军的“梭标”都没有。
我们上世纪老人虽没赶上抗日、抗美、打老蒋,但在和平建设年代却出人意料地赶上了一回真刀真枪的洗礼,而且比老前辈玩得还全,比现代少年玩得当然更要真实生动有趣得多。
本来意义上的真正武斗
现在大家都把“武斗”理解为两派互相打,其实这并非“武斗”原意。
文革开始时,“十六条”规定“要文斗,不要武斗”“要触及灵魂,不要触及皮肉”,意思说在批斗“黑帮”(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牛鬼蛇神)时,要“文斗” 不能“武斗”,即君子动口不动手,甚至对老家伙老权威们还可以给凳子坐。这个“斗”是指的“批斗、斗争”,而不是指“打斗、斗殴”。
实际上这规定完全等于放屁,一开始大家还“听党的话”假惺惺不敢直接动手,另想其它办法折磨,比如喷气式,或用火烤,或挂铁黑牌,戴铁高帽,到后来就直接动手打了。
几乎所有干部、老师都被学生揪出来了。但光是戴上高帽不过瘾,想“触及皮肉”又怕违反政策,于是就想出各种怪招来。
有一种把戏唤做“粘纸条”,我估计是受到打扑克受罚的启发,当然决不会像游戏时无关痛痒。这种玩法是:好几层桌子板凳摞一人多高,让倒霉的老师站在上面, 摇摇晃晃,弯腰低头,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然后拷问:你是不是“黑帮”?不是,粘张纸条,是,也粘张纸条。最后把老师粘得像只水母似地飘悬着无数“触 手”。老师们脸发黄,腿发抖,汗直流,自己还得坚持别昏过去,以防摔死。
更多的招数是“游街”,这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有据可考,属“最高指示”,所以这空子可以钻一下。
这种所谓“游街”并非“游逛街道”那么轻松,而是几个学生揪着一个教职工满校园猛跑,一圈接一圈。你想教职工年岁都不低,又成天坐办公室,搞科研,哪儿经 受得了如此“锻炼”?可怜一个个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老师全都“游”得脸发灰,眼发直,气发短,人全变形了,不认识了,像吊死鬼儿。这才叫真正的“武 斗”。
大概一开始只想到发动老百姓斗黑帮,怕动不动把老家伙给斗死了,所以做出“不要武斗”的规定。但实际上真正斗起来就完全控制不住了,正如上面所描述。
那么当老人家知道了下面这般乱象之后,总该发出有力的制止命令了吧?遗憾得很,六月份所听到的最高指示却是这样一段话:“党的政策不主张打人。但对打人也要进行阶级分析,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好人,好人光荣;好人打好人误会。”
至于“武斗”一词什么时候演变成两派互相打已记不清了,
徒手肉搏时代
文革开始不久,我们一大帮人冲入区党委,忘了因为什么事在闹。这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彪形大汉与我们作对,但“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们无法动手,但又想教
训这小子,于是就用“挤”的办法,我们好几十人挤他一个。这家伙比我们芸芸众生整整高出一头,肩宽体壮,相貌堂堂,向我们投以蔑视目光。但几十个小伙子的
“挤力”加起来可不得了,大汉最后终于寡不敌众,白净脸上渐渐渗出汗珠来,眼看快要虚脱昏过去。我心生恻隐,退出挤阵。这时大汉忽然想出一招儿,大喊“有
贼!抢我的表了!”那时候表是金贵物件,顿时避嫌的人群散开了,大汉得以逃脱。
看来刚开始大家还算文明,但即使不动手,只靠“挤”,同样能制那样一条雄伟的大汉于死地,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从不动手只动肩膀到真正动拳头又进一步。听一位朋友讲,他那时是业余武术队成员,动拳头时代他们曾威风得意了好一阵,查拳、华拳、武当拳,南拳北腿打遍 “校园” 无敌手,据说他曾一个“侧踹”把一条汉子从窗户“踹”出去了!
从猿到人
从扔石头开始,武斗方式就算产生了一个明显的分野,由原始的徒手肉搏进化到“使用工具”,马恩导师教导我们:“使用工具”是从猿到人的一个重要过渡阶段。比如现在的黑猩猩虽然仍属动物,但已经能“使用工具”,即用石块木棒与猛兽搏斗,所以高升为“类人猿”,上了“半人半兽”的档次。遥想当年我们的类人猿祖先,一旦从“使用工具”上升到“制造工具”,猿就变成人了,也就是所谓“劳动创造了人类”。
其实这些木棒就是桌腿儿,但经过了“从桌子上拆下来”这一劳动过程,就有了点“制造工具”的意思在里面,也就是说“猿”快进化为“人”了。
大棒(这次已不是就地取材的桌腿儿,而是略经加工的 (铁锹那种工具的)“把儿” ,基本相当于武二郎上景阳岗提的那根“齐眉短棍”,用起来更加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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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手
发生一场大规模“石子战”,两派利用西河坝石头滩“就地取材”,飞石往来如雨点一般,但双方距离远,一般只落在阵前,尚未伤人。
对方阵中可能有个“没羽箭张清”之类好手,忽见几个飞石甩过来,在人群中穿过,在地面上反弹,吓得大伙纷纷惊跳后退。这时,那位勇敢的“旗手”(那时已经发展到“旌旗猎猎”“两军对圆”的阶段了)把迎风飘扬的红旗牢牢插定,一动不动,且厉声大呼:
“跑撒(啥)呢?端端儿站哈(下)!沟子脖(甭)松!”
果然,大家又被鼓起勇气,重新回到“阵地”。此时夕阳斜映,颇有点“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意境。
这下我才看出军队中“旗手”的真正作用,他就是方向,他就是灯塔,他就是精神支柱,跟着他就能前进!前进!怪不得爱出风头的,总喜欢别人把她叫“旗手”。
不过,这一时期的武斗工具并不总是限定为石块、木棒。有一次,我们正在学生食堂排队打饭,忽见从伙房里飞出无数土豆片、罗卜丁。原来学生和大师傅分属不同的两派,互相“辩论”,大老粗如何辩得过?只好动粗,就地取材,把切好的菜甩出来,学生两手空空,不免败下阵来。
这就如同猿猴与猛兽搏斗一样,并不总是用石块、树枝。如果其时正在树上睡午觉,忽遇群狼围困,也只得就地取材,往下抛水果,等于“肉包子打狗”。
新石器时代
武斗越来越升级,已经从徒手扔石块(或者土豆片),舞木棒的“旧石器时代”进化到能制造简单弹力机械──弹弓的“新石器时代”了。我们终于进化到“人”了。弹弓也叫叉子枪,我在初中时狠练过一阵子,技艺冠于全班。
天还没亮,“我军”向“敌据点”,发起突然袭击。石子不断飞上去,“冲啊”喊声连天。“敌匪”从睡梦中惊醒,从楼上用“甩撇子”往
下甩石弹(算是更高级的“制造工具”)。这玩艺儿厉害,石子大,速度高,居高临下像飞蝗般射来,我们迎着耀眼的探照灯一边躲闪一边还击。不多时身边一“战
友”头部“英勇负伤”(那时我们都还没发展到戴柳条帽的阶段),鲜血喷涌,真吓人呀!我们的“火力”马上弱下去了。“连首长”命令:
打掉“敌人”的探照灯!
我责无旁贷,一“战友”专门负责给我供应“弹药”,我终于将灯打灭。顿时眼前一阵黑暗,反倒看不清“敌弹”,结果我也“英勇”地身中一弹,正好打在心窝
上!打得我眼冒金花,差点摔倒。“弹药手”问负伤了吗?我不好意思下软蛋说没什么。其实这一下把我打惨了,一口气儿半天没上来。
“撤离”后我才发现左上兜里装的一面刮胡子用的小镜子被打得粉碎!恰好石头又掉在左下兜中,我一看比他妈鸭蛋的个儿还大!幸亏镜子后面是铁皮,要没这“护心镜”没准儿我就“光荣”了。
双方的角斗是这样一种格式:两军相隔大约五、六十米,相互扔石头。忽然我方发起冲锋,对方撒腿就跑,跑一阵双方又都停在新的分隔线上。然后对方再冲,我方又逃。我想:如果这时哪个倒霉鬼不小心摔倒,一时爬不起来,必然惨死在对方的乱棒之下。
注:一直很奇怪,狼牙山五壮士扔的是什么石头,把日本兵打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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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关” 与 “口”
先是打八农,团团围定。而八农来了个“请君入瓮”,楼窗洞开,每窗后站两条大汉(幸亏八农多是艰苦专业,男生多),手提大棒,进一个闷一个,竟吓得对方无计可施,只得撤围。
然后打新工,恰好弟弟在新工“参加革命”,混在他们的“战斗队”中度日,这次让他赶上了。新工教学楼是苏式建筑,既高大又坚固,围攻队伍在肉搏攻坚失败之后,竟开来起重机,吊着一个事先焊好的小铁房子,内藏勇士,抱着喷油管,准备火烧新工大楼!
新工学生(包括弟弟)明白,一旦楼被攻破将是什么下场!幸亏事先在楼顶上备有许多巨石,大家从楼顶砸下,把起重机和小铁房砸得歪七扭八,无法靠近,对方只 得铩羽而归。据弟弟说,因为新工有实验工厂,所以他们的“滚石”中杂有巨大的齿轮、花键、连杆等等。听说当时齿轮从一二十米高的楼顶砸在水泥地上,竟摔得 四分五裂!可见冲力之大。
新大一看大事不好,为加强守备,把全校最坚固的图书馆楼底层的门窗整个用砖墙砌死,等于古代战前把城门用沙袋堵死的战法。低年纪同学都称赞我们66级以前干过砌砖的校内劳动,自愿当小工,给我们“大工”递砖。
另外,在较高楼层的窗户上钉铁栅栏,而且还忘不了利用两根铁条,绑上汽车内胎的皮条,制成巨型弹弓,准备在“人若犯我”时射向楼下!
然后与新工一样,也往楼顶上搬运巨石,显然这类战法来源于古代打仗的小人书中城墙上的“擂木滚石”,只是还没想到再加上“百沸滚汤、恶臭粪汁”这等损招 儿,否则,真可以称得上“金城汤池”了,也就是“南征北战”上国民党播音小姐用肉麻“国语”所说的“我重庆防务,固若金汤”。
铁器时代
战争进一步升级,武器进一步进化。已经由“新石器时代”跳过“青铜时代”直接进化到“铁器时代”了,很明显是因为铜贵铁贱,铜少铁多。
一开始是大头棒(其实就是镐头把)上钉铁钉子,极像“霹雳火秦明”使的“狼牙棒”,令人望而生畏。再后来就发展成“红缨枪”,白蜡杆上安装真正的铁枪头。一时间,新大校园的白蜡树杆一扫而空。
再后来,武器花样不断翻新,古代十八般兵器竟一一上市,引得剧院的武把子们技痒,各操自家趁手兵刃赤膊上阵了!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真是 让好战分子们开了眼。俗话说“好把式打不过赖戏子”,戏子们一出场,扛红缨枪的业余选手队伍全被打得稀里哗啦,人仰马翻。
武斗战场既已被“步战”武林高手们称王称霸,达到顶峰,再往下只好向“骑战”方向发展了。新大搞了一支由轻工企业的好战小伙儿(其实就是一帮流娃子)组成 的“骑兵敢死队”,一律枣栗色战马,每人打造一把熟铁蘸钢大刀,拴上红绸。在新大图书馆前的温馨校园内纵马驰骋,大刀挥得呼呼生风,做砍劈状,做格斗状, 红绸飞舞,威风凛凛,小伙儿们心里大概以为胯下骑的是“马中赤兔”,当然自己就是“人中吕布”了。
热兵器时代的开端
潇洒的“骑士时代”其实并没维持多久,模仿历史上的“冷兵器时代”就全部演绎到头儿了。终于,“热兵器时代”开幕了,但与兵器史实际进程不太符合的是,首先进化出的不是枪炮,而是──坦克!
听起来似乎有点儿不可思议,其实还是有道理的。当时无论打得多么厉害,双方究竟都明白,对方并非日本鬼子,而是所谓“受蒙蔽群众”(也不知道究竟哪方受了 蒙蔽?),直接造枪炮似乎立刻酿成“非法制造枪支”罪,而所谓的“坦克”,并非真正带炮火机关枪的进攻型武器,其实不过是把汽车、拖拉机之类蒙上一层铁板 的“装甲运兵车”之类防护型玩艺,是“盾”的扩大,只是用这轰隆隆的铁家伙吓唬对方,似乎这样还不太算“犯法”。说起来那个时代也真是难以理解,人们既在 相互打,又在一个统一的中央下听令“守法”,“按政策办事”,既像战争,又像儿戏。
同学李德新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他弟弟当时是一中的学生,他们可能参加了八农的“战斗队”,我记得第一个造出“坦克”的好像正是八农,因为他们有农机系。
德新弟弟和“战友们”坐在坦克中冲向“敌阵”,正在对方无可奈何时,坦克忽然熄火了──大概农机系学生学业尚不精熟,要是里面坐个有驾照的拖拉机手就好了
──趴在那里。对方“战士”模仿英勇的志愿军,登上坦克,翘开“王八盖子”。“坦克兵”们只好爬出坦克,德新弟弟狂奔逃生,不幸被对方用红缨枪戳穿肚皮,
肠子流了出来,大概对方也吓坏了,究竟是个可怜的中学生,没忍心再接着戳。德新弟弟用手把肠子塞回肚皮,捂着肚子,跑回学校,自己躺在医务室床上,然后大
概就昏过去了。
德新说这一段时,我听得都快要流泪,其惨烈有如抗美援朝中志愿军英雄“盘肠大战”再现!而德新的脸上却洋溢出一种自豪的微笑,那时的人都以为自己回到了“大渡桥横铁索寒”的革命史中。
土造热兵器
“坦克”之后真正的“热兵器”终于登场了,开始自然是自制手枪或长枪,就和现在犯罪分子们造的土枪差不多,很粗糙,而且性能很不稳定。
我那时已经在天天“敬绘”,当职业画家,从不摸那玩艺儿,而和我极熟的一位同学,也戴着斯文的眼镜,却酷爱枪支,动不动就想“玩一玩”。
他那支“枪”是管长枪,很原始,简直就是土造猎枪,从枪管前方装填火药,填满捣实后,再点火击发,大概还是十八世纪的水平。有一次这家伙心太哈(瞎),填
了满满一管火药,没成想一击发,强大的后座力把枪托撞击在他心脏处,死了。上午我还看见他来着,好好儿的,笑嘻嘻的和我开玩笑。
后来这家伙被新大的红卫兵组织“追认”为所谓“红卫兵英雄”,仪式搞得还像模像样,哀乐,花圈,致悼词,遗体告别,一样不缺。当时我想:这小子不过是个调皮的“玩枪癖”罢了。
那时的土枪没有连发功能,即使单发也得需要点火,影响射速,所以威力有限,常有“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的二楞子敢死队出现两军阵前。当然,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本方一位学生就这样饮弹而亡。
忽然跨跃到“原子能时代”
“枪”之后并未按常规出现“炮”,可能炮这东西太难造了,而且威力也太强大,在群众对仗中似乎还用不着。
但“炮”的替代品“火箭”却适时登场了。原因很简单,火箭其实比炮要容易造得多,因为它不需要制造巨大的炮身,只造一枚和炮弹差不多的东西就够了,自带飞
行燃料和爆炸药。另一个原因是我们物理系在文革前就有“火箭小组”,每年都做实验。当时是兴趣小组,为教学服务,而现在则成了“武器
工厂”,为武斗服务了。
往年火箭小组的火箭很小,射程并不远,而这次为军事目的制造的火箭威力大为提高。
这一下惊动了对方组织,对方似乎并不太懂物理和兵器学,竟把火箭混同于原子弹!他们的大字报渲染道:新大物理系有个留学英国剑桥的反动学术权威(正是那位
冬练三九的疯子),会造原子弹,指挥物理系学生制造了三枚大规模杀人武器,用来屠杀革命派群众,希望革命群众提高革命警惕严防破坏革命大好形势云云。
其实这下反倒省事了,本来对方准备攻打新大,结果被“原子弹”吓住了。我也得以继续“敬绘领袖宝像”,深造油画技艺。
制式热兵器
不过原子弹是假的,而枪却逐步变成真的了,真正的军用制式枪支!为什么?其实两派群众组织背后各有一支军队在撑腰,于是两边都制造些假的所谓“抢枪事件”,暗中把部队的枪送给老百姓。
新大那支轻工敢死队这时又“鸟枪换炮”,每人一长一短,一支冲锋枪或半自动,一支二十响驳壳枪,而且马刀仍然插在背后,红绸飘扬,更加威风了。
地对空热兵器
听说当时对方组织用干果厂的葡萄干儿袋子垒成碉堡(连武斗设备都充满浓郁的西域民族特色和纯朴香甜!),往外打枪,而这边的楞头青们把高射机枪改平射,朝 葡萄干碉堡搂了一梭子,须知高射弹一出去就是连着三发,穿甲、爆破、燃烧,把个“香甜碉堡”炸飞了不说,葡萄干全部烧化,成了糖稀,把对方“战士”粘成了 “糖人儿”(看来葡萄干含糖量真不赖),这下子对方组织吓破了胆,立刻土崩瓦解了。
现代与中世纪的交锋
又遇上了一次更有趣的武斗。那天某方组织从公社弄来几千老乡,把对方据点包围了,手举砍土镘,人声鼎沸,势不可挡。
此时对方据点中几个小伙子打完扑克正在睡中午觉,外面一吵,醒了,只见黑压压一片皮帽子海洋上翻滚着明晃晃的砍土镘,正是“三军甲马不知数,但见动地银山来!”
这时一个外号“毛驴子”的楞小伙儿,人高马大,光着膀子提着轻机枪就出来了,朝皮帽子上空扫了一梭子,南疆老乡哪儿见过这阵势?全都像决堤洪水似的撒鸭子逃命,大叫“毛驴子出来了!开枪了!”
后面的老乡连人也没见着,大概以为某头“以歇克”(毛驴子)忽然成精,竟学会开机枪,而且端着机枪窜出驴圈来了!只恨爹娘没多生出两只脚。这情景恰像淝水之战中,朱序混在前秦队伍中高喊“秦国败了”,引起连锁反应,害得九十万大军一泻千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其时我正在文化馆宿舍,也是睡中午觉,忽听得窗外一片地动山摇,似有无数野牦牛被狮子追赶在藏北原野上狂奔的那种气势和震憾力。等我打开窗户一看,也搭着我爬起来慢点儿,“无数牦牛”已全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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