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网上找的一个,个人回忆,不代表他说的是对的。
但有一点他说的是对的,在外贸 没起来的时候,实际上南方是不如东北的。
民国时期的铁路也主要在东北和华北,象张家口、石家庄 都是新兴的铁路城市。
郑州也是铁路城市,以前河南的省会是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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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就是龙煤集团的,一个小城。70年代发现了煤(听说日本人以前也挖过),调集了各地的人才和罪犯之类的过去挖,才有的那个小城。
家父作为罪犯,刑满后仍在中俄边境的农场生活(关押地就是农场,好像参与劳动,我不太清楚),有这个机会,就主动打报告调到了矿上,举家从农场搬到了600km外。
我小时候80年代,那时当地人不觉得怎样,其实在全国看是很好的地方了,我家所在的矿部,有电影院、学校、医院、菜市场、供销社,电影院是苏式统一图纸的那种建筑。
后来我爸平反,有机会回到原籍,内地某省的一个矿区,工作熟悉,加上有点学历,好像给个副市长当。我爸很激动,但还是觉得该回去实地考察一下。
到了那个南方小城,他一下子就懵了,所谓的市里连个正经的街道都没有,也没什么像样的建筑。省会最高的才四层楼。他家就在那个省会,亲戚有当干部的听说他要回去都反对,说他们都是党员,我爸是家族的耻辱。叔叔们占了他的房子,也不愿他回去。于是,我家就留在了东北。
跑题了,只是想说,计划经济时代东北相当于现在的广东、江苏。
90年代,市场经济像08年经济危机一样,忽然而至。
我妈从菜市场回来说,猪肉涨到10元一斤,此前才二三块钱。(现在看来,可能是现在所谓的“价格闯关”之时)
之后没几年,开始搞承包。当时政府的结构大概是这样的,市,和市并列的是矿务局(自成一体的大国企),市下面除管城乡,也有一些矿区。
我爸是市管矿区的一个井长,那个矿区有十个井,其实一个井就是一片矿区,有十个左右井口。我爸所在的“一井”是最大的。
搞承包现在的名词是MBO,叫什么管理层收购。矿上让我爸承包,矿上不要钱,我爸不干,说是瞎胡闹,加上发生的其他一些事,住院了,冠心病,矿上人都说,他是被气的。
他不干自有狂人干。后来各个井,都被人承包了,矿也被原来的矿长承包了。从此,魔鬼被放了出来,灾难开始了。
职工买断,下岗,矿上不再为你养老送终,取暖煤都不供应。市场价要300左右一吨,一冬天要七八吨,少有人家烧得起。煤泥便宜,但好像燃烧不充分,偶尔听说谁谁家早上一个都没起来。
子弟学校开始收学费(以前是学生旷课,现在是老师旷课);医院开始用保健品治病,时常治死人;电影院关闭,门窗被砸,里面成了大公厕。社会一片凋敝,不了解的可以看看电影《钢的琴》里面的厂区。
修配厂杂草丛生,养老院死人没人收尸,街上辍学的混混成群结队,早上街边的阴沟躺着被刀捅死的人,姑娘们南下卖yin,为了父母的医药费和弟妹们的学费,菜市场开始有捡菜叶吃的老职工,某人得病全家上吊自杀。。。
最致命的是,井口的瓦检员(瓦斯检测员)撤销,承包的新井长们认为这个岗位工资高又没什么用,因为从来没爆炸过啊。
我在哈尔滨上学时,我妈电话里经常会说,某地那边井口又爆炸了,你同学某某被炸死了,他妈哭的唉。。。
可能有人会问,职工都下岗了谁去挖煤呢?河南四川山东来的盲流(没户口的人,或者没本地户口的人吧),他们中少有人往家寄钱,多数在家乡就没有了亲人,他们是真正的无产者。
当时我家开个小卖部和小饭馆,赚钱供我们上学,那时已经并轨了,我每年大学学费要3000。盲流们开资就花掉,很像现在北上广的月光族,没钱了就吃方便面。
偶尔熟悉的一帮矿工来,我妈会问:“那谁谁怎么没来,回老家了?” “砸死了,一口气没上来,埋井下了。。。”
我毕业那年在哈尔滨到处投简历想讨口饭吃,根本找不到工作。过年没回家,我妈电话说,年三十晚上瓦斯爆炸,我家的玻璃都震坏好几块。那次起码得死200人。
那时不像现在,这些盲流矿工死了都没赔偿,想赔偿都没地方寄钱。像《嫁死》《盲井》,那已经是初级阶段中的高级阶段了。
这,也是新矿主们让职工下岗雇佣盲流的原因。
我高中同学的父亲,下岗后没钱,又去竖井打工挖煤。竖井是最危险的井口,小老板为了省成本,挖完挖塌就换个地方再挖。当然,冒水塌方人也跑不了。
那天他去上班时,家里的钟突然停了,到外屋,灶又踏了,他妈说眼皮跳,别去了,他爸骂了一句就出门了。。。瓦斯爆炸。
他给我电话,你回来一趟,我说好。。。出殡那天我才买到票,要坐一夜火车才能到。。。他说,白布盖着,小腿漏在外面,他摸了摸,摸一手灰。
。。。
后来,2000年,我辞掉了哈尔滨边上选煤厂的工作,回到了鄙视我们家的、我爸出生长大的他的老家。再后来,打工,创业,买房,把家人都接了来。
房地产正热的时候,家里房子卖了10万,我爸妈说可以卖20万,我说赶紧卖了赶紧离开,这不是多赚10万能买来的。
我妈说,文革那十年,天就没晴过,总是灰蒙蒙的;而那十年,天就没暖和过,春天刚来,树刚发芽,秋天就来了。
。。。我那同学找我借钱,单位分房,多交钱可以多得几套,我没借,首先是我没什么钱,再者,那里在持续破败,房价不可能像大城市炒起来。后来,关系就不太热络。
前
两年,我家那变成了塌陷区,集体搬迁,以前的邻居来电话,偶尔听一两耳朵,说市里房价两千多,拆迁一平方要交3500,比商品房还贵,不搬就停水停电。没
人搬,实在是搬不起。政府看这样也不是办法,盖好的楼没人住,抢劫失败,现在好像降到300多一平方(扣除原房折算面积)。很多人搬了,除了部分按政府意
图搬到新房,其他人房子扔了,搬回内地老家了。尽管这样,还是有相当人家掏不出万把块钱来,又无处可去,只好在没水没电没有煤的“家”里,无奈安详地等着
死神来领回到真正的家。
现在,市里的房子10万一套,多大面积的都有,给钱就卖。那个同学也没联络,替他担心。
龙煤是黑龙江四个城市矿区组成的大集团,现在煤价不景气,好多矿都停了。
有人说双鸭山井下8万人,井上20万,是腐败,井上的都是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我不知道。腐败是家常便饭,但什么事都往那个框里装肯定不全面。
当我看到这个数字时,我想说,比我们那里有良心啊。我一个表姐夫是我们那的正式职工,有编,井下,好多年不开工,停着,要给他转井上,每月安排点工资他肯定很高兴。
后来他早上送报纸,下午澡堂搓澡,后半夜打更,我那个表姐癌症。你能想象吗?我们那边说癌症跟你们说高血压高血脂一样平常吗?
现在他们两口子去了三亚,(孩子好像在铁道当乘务员),我表姐在那养病,他送报、搓澡、打更、烤串都干,挺高兴,挣的比在家多。
。。。
其实,我们这些在网上消遣双鸭山游行职工的人,有的说拿机枪突突,有的说饿死事小被反对势力利用事大,有的说身在井上好吃懒做,有的说和陆昊演双簧骗关注。。。
我只想说,我们是在“生活”的状态,你们没切身感受过什么是“生存”,“生存”——才是他们的真实状态。
还有,有人困惑为什么不南下打工,有那么多人都这么做了,甚至包括南下的东北人。我曾经也这么认为,不走,都是自找的。
其
实有此困惑的都是年轻人,青壮年,最差四五十还能找个工作的人。而那些老职工家就是东北的,你让他们去哪里?而孩子又是独子的,你让他弃年老体弱的父母不
顾,家里要搬迁的房子不管,有编的工作不要,去未知的你熟悉的城市打工?他们走,他们不走,这几年来我变得理解。不走,不是懦弱,无能,好吃懒做,,,起
码还有点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