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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头有些发紧。倒不是紧张,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来之前,“群众”们对我的期望就是让我“呼吁呼吁”。换言之就是提要求,这跟前头几位“结合战略规划,个人略谈几点浅见”是有本质区别的。人家那么说,高尚。我这么说,露骨。纠结了一会,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谈了谈队伍问题,谈了谈体制问题。
即便小心点炮,也是点炮好么。
忐忑中,他开口了。是一个特别坚定的声音。
“我们部门,去年共有**人离职,**个到海外分行,**个去牛津深造,**个到股份制商业银行、**管理公司。我们全都做了最大可能的挽留。在谈话过程中,让我震惊的是他们对现有体制深深的失望和蛋蛋的忧伤……”
好诗意的开头,好直白的铺垫!
“我与一个跟自己相处了很多年的小兄弟交谈,他说,让我失望的不是薪酬,而是看不到未来。”
“而更让人失望的,是对管理文化的失望。工作累,心更累。转发一个文件,征求了四十多个部门的意见。这就是我们工作的缩影。作为个人,你担心挂万漏一,想回避个人的风险,可是你考虑了组织的风险吗?结果,我们有一半的精力,都在做与本职工作不直接相关的事情,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在应付这些不必要的流程。如果每个人都不想承担责任,都想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那么这些问题,将永远无解。”
“领导批示,总是既要、又要、还要……这就是等于说,什么都不要。”
“我们不缺少人才。**万员工,好好挖掘,卧虎藏龙!可是,我们固守着习惯思维,觉得执行了十几年的就一定是好东西。是否激发出个人内在的动力,对企业的贡献可就是天差地别……”
“要改进也很容易,去参观一下优秀企业的食堂、母婴室、超市、心理治疗室,参加几个party,就会有感觉!如今已经是什么年代?是创新为王的互联网时代!而我们还在墨守成规,还在搞毁掉了索尼的KPI考核,还在说教式地解决问题。是不是值得思考一下,是不是到了非改变不可的时候,怎样改变,怎样才能激发出员工内在的潜能。”……
目光炯炯,掷地有声。说得异常流畅,一气呵成,看得出这既有口才的支撑,更是因为内心的坦荡。
现场陷入短暂的死寂。想必大家都有些愣神。继而,有人习惯性地面无表情,有人微笑着表示欣赏,有人嘴角歪了歪表示不屑。
我望向他,舒了一口气。我的妈呀,还能这么说话。我简直忘了人还可以这么说话。我一直以为不管你有多讨厌那种装B的说话方式,你都必须装B着迎合这套方式。我简直忘记了人还可以自由表达,像风一样说话,像雏菊上的露水一样说话,像放风筝的少年一样说话,像独孤求败的大侠一样说话,像从未出卖过灵魂的天使一样说话。我觉得他像是一刹那说完我憋了一百年的话,一举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时间,风清气正,神清气爽!
旁人可以当作镜子,照到今天的自己。
他,与我同龄,与我同乡。工作十余年,我已蜕变为一个的“安分的功利主义者”。说话瞻前顾后、行为中规中矩,振臂一呼?没门!我这种人,代表着体制内千千万万个打磨好的成品。我们,曾经是一个有棱有角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现在面容模糊,举止中庸,笑容僵硬,八股文过硬。同时,无不自以为聪明。看穿说了白说、言多必失的潜规则;自以为成熟。早已烧掉年少轻狂的幻想,服从于螳臂无法挡车的无奈。自以为得体。管好自个那一亩三分地,哪管别人洪水滔天。自以为超脱。去他奶奶的家国天下之情怀,俺只管茄脯鱼脍之咸淡!
可是,他,居然还是他自己。性情犹在、铁骨铮铮,怀真情、讲真话、不盲从,有独立的思考和人格。坚信改变可以从自身开始,振臂一挥也会有回声,勇敢可以注入别人的心田,承担责任就可以改变小环境。从他身上,我看到湖北人勇敢叛逆的性格,更看到屈原行吟的浪漫主义精神。
体制,是一艘航母,而我们只是一颗螺母。大多数的螺母,一边嘲笑体制的陈腐,一边用最完美的姿态没入体制,把自己变成自己曾经憎恨的模样,还不忘记用集体思维设定的规则,指责那些抱有独立思考、坚持理想主义的斗士。
可是,我相信不管大众还是小众,冥冥之中,总会有回音。有人选择体面却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有人选择挣脱虚荣与束缚的诚实坦白;有人选择理想不灭的诗和远方,有人选择蝇营狗苟的眼前;有人选择自由的生机勃勃,有人选择陈腐的高高在上。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只能因为这无形的分野,分道扬镳。
感谢这场本以为无聊的会议给我的启发,让很久没有被触动过的我决定写下这篇文章。将他那狭路相逢的一声大吼,传递得更远。
人若没有思考,和蝼蚁有什么不同;人若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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