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教授得了白血病，我一直关心他，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终于在Pixes & Bill 餐馆又见到那琴教授了，我高兴地握着他的手摇了又摇，特别用亲切的口吻问：“老朋友，一切都好吗？”“我很好，一切都好！”老教授和蔼地问答。我借着逆光端详他的面容，虽有点瘦，可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并没有明显的病容。“你看起来很好，我真为你开心！”和我一起的科教授也适时插话：“祝您生日快乐！”“多谢！”“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科教授一边和他握手，一边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六安绿茶，“多谢！”那琴再次感谢。我也顺便插一句：“我也有小礼物送给您呢！”“太感谢了！”寒喧声中，一个高大的男侍者走过来“三个吗？”“是的。”侍者示意随他到面向大街的外餐厅落座，这里透过玻璃的亮光，餐厅明丽而柔和，很适合闲聊，我心里感觉特别好。

刚坐下，科就巧妙而委婉地问：“听说您的身体最近得了些麻烦，还好吧？”“还好啦，自我感觉没事。”老教授安详随然地回答，随即慢慢地向科介绍自己的病情。“半年前我得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现在每个月接受一周注射治疗，这个疗法效果很不错，不过估计要终身接受治疗了。”“可以做骨髓移植吗”“我年纪大，医生不考虑骨髓移植了。”老教授显然不愿意过多谈及此话题，很快就转了话风。我一方面听他们对话，一方面也在浅浅回忆。十九年前的初夏，我应约前来克莱姆森大学面试，第一个考察我的就是那琴教授，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典型的学究，充满知识分子的味道，关心的、询问的总是学术方面的问题，甚对我的口味，彼此交谈甚欢。后来知道，他对我的评价不错，对我的受聘起了重大作用。在我们成了同事后，彼此延续良好的第一印象，交往不少，相处融洽，合作更多了……有一年，那琴生日那天应约参加我特意为他搞的中式餐聚，教授携夫人出席，席间彼此举杯频频，欢声笑语不断，气氛热烈，他还大赞一番主人的厨艺，让我和太太都开心不已。再后来我们还邀请他到亚特兰大的中餐馆品尝中华美食，他回过头来也请我们共享美国餐点，如此你来我往多次，私人感情也渐渐深了。那琴还当了系主任，对我关照不少。可有一天他悄悄对我说：“当头不好当，人事关系很麻烦，还是专心搞学术研究更省心。”我就猜测他可能不想当“官”了，不久，他果然辞去了主任一职。大概无官一身轻，我觉得他是活得更潇洒了。前些年他退休了，我在路上碰上他，老教授说：“退休的感觉真是好，自己喜欢就来参加一些学术讨论，不喜欢就呆在家里，真是舒服。你将来到年龄了，也要早点退休，不要拖。”我想他说的一定有道理，真诚地说：“我一定考虑你的建议。”说真的，我也想早点退休，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呢。

两个月前我就听说那琴教授得了白血病，一直接受化疗，真想去看望他老人家，可是总是没约成功，如今能好好端详一段时间没见的老教授，感觉他还很好，白净的脸并没有格外的苍白，嘴唇也还是红的，眼睛一如以往柔和地亮着，完全没有白血病人常有的憔悴病容。真是难得！也许美国的药物真的很好？也许那琴的心态特别好吧？他竟然还记住我家的每一成员的名字，分别一一询问各人近况，连我家后花院的状况也问及了，可见他的心何等细致！记忆力何等超卓！他听说我很快就要当第二任外公了，连说“恭喜……”我感激之余，也祝愿他早日康复，再来我家享受中餐呢。

餐简话长，欢言不尽，三个人的盘中餐在不知不觉间都跑进各人的胃腑了，也许好朋友相聚总是不觉时间飞逝的吧？我们约定另找时间再聊，最好不在工作日，便可以无拘无束长聊了。门外握别，互致祝福，保重身体，是各人的责任呢！

07-22-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