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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临门一脚了,回顾这六年半,感慨万千,午夜梦回睡不着,起来灌一篇。
一个屁挨着地,耗掉了我六年半的大好光阴啊。
套用某流行贴,六年半,抗战都要胜利有没有,汶川地震、海地地震、智利地震、日本地震,东西南北中都震了一圈了有没有~~
唉,想当年俺也是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一枚,也是逢学术讲座必听、逢名师必问的主。怎么就混到如此地步了呢?
1)和2)纯属BSO给自己打气鼓劲垫垫底,可略过。
1)
在国内A大学硕士导师X老师,在我课题做不出来费劲时,总是鼓励我:“你系里考研第一名,底子很好,我相信你做的出来的!”
士为知己者死。死都不怕,何况做个课题。感动于X老师的信任,信心大增,半个月后我把课题一举拿下。
后面就一顺百顺,系里同届生50多人,我以灌水论文最多硕士毕业。
临别X老师在郭林家常菜请了大餐,拍拍我的肩,让我博士一念完,就回母校做他的右臂。
2)
Y教授觉得我是做学术的料(别当真,美国教授夸起人来都有水分哦),因为针对一个领域内的刁难问题,研讨班上近十人,就我提出的解决方案和一牛人的发表文章不谋而合。
在系主任开的课上,一个数学模型,系主任磨破嘴皮子解释,那些没念过相关基础课/数学一般般的美国硕士生还是不明白。我看一节课都快耗在上面了还是鸡同鸭讲,听着干着急。
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小公式,马上举手示范,那些硕士生把我的小窍门公式一试,5分钟就明白了。系主任夸我有急智,有深入浅出教书的忽悠劲儿。
那些被拖堂的同班中国同学,一边赶紧吃饭,一边感谢我救了他们被拖堂害得咕咕叫的胃。
一年后我因为家庭原因转学,Y教授和系主任都写了热情洋溢的推荐信,
临别之际,Y教授请了烤鸭大餐+口授准faculty秘籍若干,一纸把我送到了C大学Z教授门下继续研习怎么屁挨着地。
以上炫耀完毕,以下苦水泡黄连,慎入。
3)
C大学专业排名很好,牛人也是如过江之鲫般扎堆。正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才发现不利因素一大堆:
a)经费不足
Z教授新晋AP,研究经费不足,种种原因,我得挂靠在另一个老师名下做别的项目拿资助,项目之余才有时间做我的博士论文。此后数载,我做了杂七杂八4个项目3个TA,除了一年全心做博士论文,其它都是零零碎时间见缝插针+晚上和周末做博士论文,进度大大减慢。
b)沟通不畅
Z教授招我是因为他有一个great idea要实现,我在A大学B大学都有相关经验。
打个比方,这个great idea是要从H到K。Z教授看了文献认准了要H->易筋经->K,
我系统地念了相关文献又心里盘恒了数月,告诉他要想从H到K,H->九阳真经-> K 效率最高。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做这个方向,九阳真经我能在3-4年搞定。易筋经舍近求远,就不知道何时能做出来了,而且不适合这个从H到K的任务。
Z教授大怒,说另一个学校某教授做过相关课题很成功云云,如果H->易筋经->K 我觉得做不出来,只有一个原因,我这个学生太笨太懒,screw over his great idea。
Come on,那个教授可是几代博士生前赴后继,近十年的积累、集团军作战。我们这里就我一杆枪(别的同学都是不同题目)。就我一个学生攻这个,没有前人积累、加时断时续的相关的资助导致我大部分时间只能做别的杂项目,H->易筋经->K基本就是mission impossible~~
他非要易筋经, 我觉得九阳真经又快又好,何乐不为。
如果非要易筋经,一是不适合这个从H到K的任务,二是时间战线拉的太长我一个人做不完。师兄们听完我的九阳真经练习方案,觉得可行,建议我先练九阳真经,拿着初步结果再去说服Z教授容易得多。
Z教授因为不信任我的九阳真经,看我不愿做易筋经,又建议我研习别的菠萝密经。我从命,边抓紧研究九阳真经,又花了半年研习菠萝密经。最后用数据证明,比起易筋经和菠萝密经,九阳真经又快又好。
可他还是不信啊,说我的这组数据是偶然的,不能系统证明九阳真经的好。我修改参数修改条件反复测试,表明无论站着练坐着练躺着练,要想到K,九阳真经robustly好。
此后一年是来来回回拉锯战,每次meeting 都是煎熬啊,好多次做梦都在想着,用什么图什么文字,怎么写能才说服他。。。
写到这里发现成了我对Z教授的控诉,不妥不妥,原非本意。以下省略2000字。
一年多的拉锯战终结于一个惊喜。一个颇有分量的会议论文奖,像个馅饼砸在我头上。
至今我也不知道第一次去开学术会的我,演示的是才练了一年的九阳真经,哪里打动评委了。也许老天也知道我黔驴技穷、没有别的高招说服Z教授了,就把馅饼砸我头鼓鼓气。
Z教授觉得这么多行业内的牛评委认可了,也就勉勉强强认可我继续做。只不过在没外人的组会,不时提醒我,(while) I am not convinced. 我sorry一声,再解释一遍,(till) 他好像明白了.
过了一个月,I am still not convinced。以上while loop再循环一次:)
拉锯战之余,我也只能自我安慰,金刚石还要高压高温炼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啦,我前面太顺了该受点磨练啦,唐僧还有99八十一难啊,古的今的洋的中的阿Q的一起上,给自己打气鼓劲。说起来容易道理都很明白,就做起来还是很难啊。
C)鸡头做了牛尾,没有双核的大脑很悲剧啊
我也自我批评,的确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手快,否则为什么四个师兄按时毕业了呢?
如果我有像大师兄那样双核甚至四核的大脑,一起并行运算,做很多别的乱七八糟的杂项目同时,也不耽误哗哗的出paper。唉,只能怪自己道行不深、修炼不够。内因还是主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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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花絮
我预答辩讲完,照例导师先问问题。Z教授第一句话是,我今天总算明白九阳真经是怎么回事,以及你为什么要非练九阳真经了。我不知道是喜是忧。。。。
导师大人啊,我和您磨了几年的嘴皮子啊,不就是反复阐述、反复证明我为什么非要练这个吗?临了我都预答辩了、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滚蛋了,您才明白过来啊:)
唉,我只能再次鄙视一下自己的表达能力。。。
题外话 (1)
Z教授也非常不容易,一个新晋AP,在我们这个专业靠前的系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这个职位。他只能加班加点,拉经费找学生写文章写经费报告,样样要竞争。我师兄打趣说这5年他大概写了上百个经费报告,雷打不动周日来加班。眼看着一个帅哥染白了鬓霜、头发也少了许多。向奋战在科研一线的教授们致敬~~
题外话 (2)
估计我在Z教授眼里是教育新学生的反面典型。太笨啦太懒啦之类。
反省一下,的确我做到后面越来越没动力了。Z教授找到了更短平快,经费又多又容易发文章的新课题,也就不稀罕俺这点小玩意了。
组会上说,我这个九阳真经没有什么发掘的余地啦,在圈子里不属于热点啦、发文章难啦,说一次让我如坐针毡一次,颇有out之感。只能叹没有迟3年进组,否则也捡个又热乎又经费多多的新课题玩玩,说不定也能做点让他刮目相看的好成果。
题外话 (3)
不过4个毕业的师兄也都说Z教授和学生的交流和沟通方式有问题。
没有身份压力的美国学生读到一半都跑了,只有发展中国家来的5个苦苦熬。
师兄们毕业后都松了口气说,啊,终于不用回他的email啦~~
我是女生算是客气的,只是拉锯战中语言冷暴力而已。
别的师兄们meeting经历过拍桌子,把学生写的论文初稿摔在地上,冲着学生发火等等。
以致有一个师兄总结出一条绝无仅有的meeting经验,建议我们在系里公共会议室和Z教授meeting,他顾虑形象起码不会拍桌子啦~~
题外话 (4)
心情糟糕时,师兄们各有高招排解压力。
有人拉朋友喝酒,有人回家做一顿好吃的犒劳自己享受一下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我只能向我老公絮叨,可怜我老公这六年半忍受了我无数的碎碎念和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可怜的老公,我这个屁挨着地的帽子,到时候得分你一大半,根根丝线都是你的委屈啊:)
题外话 (5)
可能有人要问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换个课题。做一个和经费相关的博士论文就不用那么累了。
问题是我刚进组的时候Z教授向我保证:相关经费正在申请中,很有希望,应该一到两年就能申请下来,我最多打两年杂工,然后就能安心做这个了。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经费报告试了两年,最后那个基金委员会由于资金问题所有资助都冻结了。
这时候我已经针对这个课题做了两年了,也得到一些初结果了,那年底就是凭的这个初结果砸出了馅饼。。。
这个时候重启炉灶有点晚,而且有点可惜,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做。
题外话 (6)
为这个四核师兄惋惜一下。
我们同学都说,他如果是在别的组,应该能去很好的学校做AP。现在只能屈居在很一般的学校,招不到很聪明的学生。
师兄自己手快,看不得学生做事慢吞吞,经常给我们抱怨,自己2星期就能弄完的,那个笨学生2个月也做不出来,倒要自己给学生写程序做论文。
我们只好打趣师兄,谁让你有四核大脑,分0.5个核给你学生打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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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样,眼看煎熬的日子要到头了。谢谢西西河和爱坛这几年给我带来的无数欢乐和启发。
当然潜水灌水也花了我很多时间,有时我禁不住内疚自己浪费时间,想着如果这些潜水灌水的时间花在科研上,也许能早一年毕业?
不过,时间不浪费在潜水上,估计也要浪费在做心理咨询啦。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理又坦然了许多。
总之潜水灌水收获颇多,这里牛人河虾妙趣连连又发人深省的文章,算是我的心灵鸡汤。
西西河和爱坛的确有趣有益啊,看完dahuang 留学美国后我安慰自己,dahuang老公可比我聪明多了,我都没有端过盘子受过老板娘的气,哪能叫苦啊。跟葛公上山下乡那代比,更是幸福的没边了。也没有像不爱老大被忽悠回国一趟的经历,在穿越教授笔下的、911劫后余生纽约客们看来,我这点小郁闷更是浮云~~穿越和不爱老大更是不吝赐教,给我这个笨学生指导写论文秘籍,请接受我这个编外学生一拜~~
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纯属灌水加总结,给自己临门一脚前再打气。
自己是没有做faculty的愿望,看过Z教授的tenure史,也发现自己体力智力抗压力都不是那块料。
我就做个健康宝宝妈妈加普普通通工程师,过点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得了。
以后闲暇之余炒炒股,把剩下的论文发出去,再给朋友的小资询公司做点咨询得了。
这种日子好像也不错。
不爱吱声: 恭喜你练成九阳神功, C 学校的博士很不容易拿的,我周围就有倒在半路的。获得博士是你的一生成就,值得骄傲,这些年的辛苦也一定会成为宝贵的人生经历。
祝贺。 ...
sylvia: 回头一望,6.5年也是一眨眼的功夫,你能在眨眼之间搞定一个脑残,还是值得庆祝的。恭喜妹妹。
石璧: 妇女的压力由老公分担,老公的压力自己承担,老公万岁!!!祝贺你们
MacArthur: 什么样的经历都是人生财富呵。。。 恭喜恭喜。。。 老美还是很畏惧这个“Dr.”头衔的。。。
pkhelen: 也不能说Z教授是脑残。他可是个人精,各个方面。否则也不会tenure有惊无险了。只能说,我和他沟通不对路,他固执/自负了一些,或者心太高,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不 ...
sylvia: 哈哈,我没说Z是脑残,我是说,PHD---permanent head damage.......
屁挨着地的另一雅号。
pkhelen: 哈哈,是哦。我就担心自己念得太久什么事情都要一二三四,倒个垃圾都要设计个流程。那真是读呆掉了~~偷偷说,我老公好像有这个倾向:) ...
sylvia: 只要你们两惺惺相惜,管它呆不呆,反正相互参照。。。
啥都先设计个流程,那最后付诸行动的胆量还有没有。。。 ...
锦候: 无限佩服你的毅力,遇到这样的导师确实很麻烦呀,能坚持下来的都是人精。今天和一个教授聊天,他的博导是个诺贝尔奖得主。 他给我们代的课是他的研究方向,讲课 ...
gordon: 别再忽悠她了,好不容易脱离火坑了,你非要再忽悠她跳进去。
“更高、更快、更强”,本来她是有这个机会的,那个时候说这番话正当时,现在是心理疲劳,先休整一 ...
锦候: 无限佩服你的毅力,遇到这样的导师确实很麻烦呀,能坚持下来的都是人精。今天和一个教授聊天,他的博导是个诺贝尔奖得主。 他给我们代的课是他的研究方向,讲课 ...
pkhelen: 谢谢,很汗颜。
以前的确很有passion,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或者说无知者无畏。
现在看,一直兢兢业业从事学术的人,的确要点圣人般的清高和坐得住冷板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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