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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国内最近热播清宫宫斗剧,好像是乾隆朝的令妃传奇。电视剧我就不去看了,不过这个富察皇后引出我一个很有趣的视角,那就是曹雪芹PK纪晓岚的问题。
在二月河的小说中,曹雪芹和纪晓岚有过一个短暂的接触。不过呢,曹同学非常低调,面对纪晓岚这位冉冉升起的文坛兼官场新星只是非常淡的应对了一下,说“红楼梦不过是官婢小说,供爷们茶余饭后消遣用的,入不得纪大人的法眼。。。”估计所有的人都期待这两位文坛大咖碰撞PK一把,擦出的火星都应该能照亮北京的夜空,可惜啊,就此插肩而过。。。
顺便交代一下,曹雪芹怎么会和纪均走到一起呢。那时候曹是傅恒府上最受欢迎的清客,这位傅恒便是富察皇后的亲弟弟,当时的国舅爷。曹雪芹的夫人芳卿就是傅恒的爱姬,傅恒欣赏曹的才情,硬是割爱把芳卿送给了曹同学。纪均呢,曾冒死施救挽救了富察皇后一命,成了他们家族的救命恩人,傅恒的太太棠儿直接就把贴身大丫鬟许配给了纪均,虽然那时候纪均还是个京城的蝇头小吏(从四品翰林编修什么的)。所以通过这层关系双方有了交集。
这两位当世无双的文曲星到底谁更胜一筹呢,我倒是有个独特的视角。富察皇后去世之后呢,乾隆皇帝悲痛欲绝,后来曾写下一篇祭悼亡妻的《述悲赋》。这是载入清宫档案的,上网都能查到。其实这篇悼文大部分是纪均捉刀的,以乾隆的口吻追念发妻。曹雪芹呢,在红楼梦里有一个长篇《芙蓉女儿诔》,是以贾宝玉的口吻追念晴雯的。都是悼文,都是骈四骊六的文体,对比着看倒是能揣测一下两位的功力。当然了,红楼梦这部小说前前后后交代铺垫的非常清楚,大家已经被带入了,而上网直接看《述悲赋》呢,干巴巴的估计不知所云。谢天谢地,二月河的小说里给了一个画面感非常强的描述,现在就请大家移步,体验一下这部“官修”的悼文,看看和《芙蓉女儿诔》孰高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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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統勛和阿桂退下了,偌大的乾清門議事閣變得更加空曠寂靜。外間的雨小了些,卻似乎起了風,像被宮牆擋得不知所措似的,時而掠地而過,時而撲上丹墀,打得大玻璃窗上水珠淋灕流下。乾隆似乎略帶一點失神,怔了一會兒,對跪著的紀昀說道:「起來吧,閣裡頭說話。」紀昀有點摸不著頭腦,爬起身來隨乾隆進了西閣。一眼便看見大炕前卷案上一張素色宣紙,已經寫了幾行字,標首題目是《述悲賦》,心裡格登一聲,便知是要自己給皇后撰寫悼亡辭,卻裝著不知道,低頭聽乾隆說道:「皇后薨逝之後,朕心裡一直空落無著,恍惚不能安定。朕雖然給了她『孝賢』謚號,那是取之於公義,實在她配得上這兩個字,至於私情,坤德毓茂,那就不是謚號能局限的了。很想作一篇賦辭悼念她,終究公事繁冗文思不住,留下你,就是請你代筆為朕了一了這番心願...」紀昀躬身說道:「這是皇上格外的信任恩情,臣草茅陋負文詞簡約,雖勉盡綿薄,恐懼不能勝任。」
「要說這麼幾件情事,」乾隆不理會紀昀謙遜辭讓,擺了擺手說道,「她出身名門閨淑,朕在藩邸讀書時已經指配跟從,雖不能說是糟糠之妻,多少甘甜辛苦,風風雨雨裡為朕共擔憂愁。待到正位皇后,對上頭孝敬,對下頭慈愛,勤儉操持宮務,淑德端莊,毫無妒忌之心,誕育兩個阿哥都先後逝去,忍著心裡苦楚協理朕的後宮,待其餘的阿哥如同親生。恩愛夫妻不到頭,她去了,朕心裡的苦再也無處訴說了──」說到情動,乾隆心裡一陣悲酸,熱淚已經湧眶而出,雪涕哽咽說道:「你且草擬出來,朕再斟酌。」說罷坐了椅上吃茶,紀昀便看那篇《述悲賦》起首語:
《易》何以首乾坤?《詩》何以首「關睢」?惟人倫之伊始,固天儷之與齊。念懿後之作配,廿二年而於斯──”
下頭還有幾個字,卻塗抹得一些兒也看不清楚,紀昀日夕侍駕,乾隆興之所至,幾乎見物聞事就有詩,有時發了興頭,一作便是十幾首,卻是特講究平仄黏連,用語極考證典章故事──他的詩作「本領」紀昀是領教得麻木,讚譽得頭疼了,心裡多少腹誹都得按捺了,還要尋出一車話「暢遂聖懷」,也實在是件苦不堪言的事。這篇「賦」又是這麼一套頭,循著這個意思做下去,無論如何也述不出「悲」來──大約也為這緣由才尋自己捉刀的吧?這麼一想,紀昀已經有了主意,莊重其容說道:「皇上這個起首大氣磅礡,堂皇榮衛之勢蔥蘢懋華,深得賦體三昧。臣循此賦大綱作意,略作行述,皇上以為如何?」見乾隆頷首,因提筆濡墨,另用一張宣紙接著寫道:
痛一旦之永訣,隔陰陽而莫知。昔皇考之命偶,用掄德於名門。俾逑予而尸藻,定嘉禮於渭濱。在青宮而養德,即治壹而淑身。縱糟糠之未歷,實同甘而共辛。乃其正位坤寧,克贊乾清。奉慈闈之溫清,為九卿之儀型。克儉於家,愛始繅品而育繭;克勤於邦,亦知較雨而課晴。接著筆鋒一轉,辭氣變得異常輕柔婉約:嗟予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連棄。致黯然以內傷兮,遂邈爾長逝──
乾隆此刻已踱步過來,見紀昀神形貫一,皺眉蹙額,運筆如風一行行似行雲流水:
切自尤兮不可追,論生平兮定於此!影與形兮難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對嬪嬙兮想芳型,顧和敬兮憐弱負。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術──睹新昌而增慟兮,陳舊物而憶初,亦有時而暫弭兮,旋觸緒而欷覷!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事之皆虛!
寫著,紀昀已是潸然淚下。乾隆抖著手要過筆,接著一揮而就:
嗚呼!悲莫悲兮生別離,失內位兮孰予隨?──入椒房兮闃寂,披鳳幄兮空垂!春風秋月兮盡於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復何時?
他擲掉了筆,雙手捧著這篇《述悲賦》坐回椅中,一邊審視,一邊唏噓嘆息。紀昀原是寫得忘神了,生恐其中有言語不合違礙之處,此刻才一顆心放定了,揩著鼻頰上的汗勸慰道:「皇上改定之後勒石作銘,藏在裕陵墓道。娘娘地下有知,必是靈感相通心慰神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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