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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圣手,首推杜甫,大概没有人敢来争。如果单打,一首对一首,有力量和杜甫一较高下的人还是不少的。但是杜甫七律总体实力雄厚。如《诸将》,《咏怀古迹》,《秋兴八首》诸作,配套成笼,其军容之齐整,声威之浩荡,法令之森严,调度之从容娴熟,无人堪望其项背。试读: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熔山川树木,风云气候,历史文化,个人怀抱于一炉,出 以精美文字,深沉韵律,如江河行地,纵然波平浪静,深流在下,一望便知。第二首三四一联对仗欠工整,且与前两句失粘。但是,开篇“摇落深知宋玉悲”一句,无限感慨从心底流 出,真如“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一气往下,弥漫卷来,不容打断。什么韵律,平仄对此都显得无足轻重,都得快快让路。此处韵律的出格,反而有一种跌宕,不寻常的效果。至五六一联再稳稳接住,好比长江冲出了三峡,归于广阔深沉平静。
第二位七律圣手就要算李商隐了。二圣人,李商隐当之无愧。李商隐的七律情思婉曲绵邈,句法摇曳生姿,如同现代时装表演模特儿登场,新颖奇特。借李自己的诗瞎比一句,是:“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李商隐的诗,特别是七律,真是“琼树朝朝见,金莲步步来”。
李诗句法多姿,常用反衬,因果,递进语结联,多用在颌联,回眸一笑,百媚尽生,使一篇俱活。如:
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筹笔驿》
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隋宫》
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马嵬》
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流莺》
灞岸已攀行客手,楚宫先骋舞姬腰。《柳》
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杜工部蜀中离席》
李商隐的七律奇矣,美矣,终不及老杜大家闺秀,仪态万方。年轻人容易和李商隐一见钟情,阅历渐深,愈知老杜功力。读一句就令人心旌摇荡不已,唯杜诗有此震撼力量。比之酒,杜甫是茅台,五粮液,李商隐是威士忌,葡萄酒。如白居易之“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大概 只好算啤酒了。
阿夏: 还是更喜欢他的散文什么的,几乎没读过他的诗, 没什么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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