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我小时候并没有像某些同学那样用功读书
转载自教育专家钱志亮的博客,原文链接:http://blog.china.com.cn/blog-147060-434541.html原题:蒋梦麟:我得承认,我小时候并没有像某些同学那样用功读书
本文摘自北大前校长蒋梦麟的自传体回忆录《西潮》,里面回忆了其童年教育的经历,虽然时隔久远,但对当下的教育不无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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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塾里念古书 ◎
在我的童年时代,没有学校,只有家塾。男孩子在家塾里准备功课应付科举或者学点实用的知识以便经商,女孩子不能和男孩子一道上学,要读书就得另请先生,穷苦人家的子弟请不起先生,因此也就注定了当文盲的命运。
我在六岁时进家塾,一般小孩子差不多都在这个年岁“启蒙”的。事实上我那时才五岁零一个月的样子,因为照我家乡的算法,一个人生下来就算一岁了。家塾里的书桌太高,我的椅子下面必须垫上一个木架子之后我才够得上书桌,因此我坐到椅子上时,两只脚总是悬空的。
我最先念的书叫《三字经》,每句三个字,而且是押韵的,因此小孩子记起来比较容易。事隔六十多年,我现在还能背出一大半,开头几句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性善论是儒家人生哲学和教育原理的出发点,这种看法曾对十八世纪的大光明时代的法国学派产生过重大的影响。
虽然我现在已经懂得甚么叫“性本善”,在当时却真莫名其妙。
一日又一日地过去,课程却一成不变。一本书念完了之后,接着又是一本不知所云的书。接受训练的只是记忆力和耐心。
念书时先生要我们做到“三到”,那就是心到、眼到、口到。
▶ 所谓“心到”就是注意力集中,不但读书如此,做任何事情都得如此。
▶ “眼到”对学习中国文字特别重要,因为中国字的笔画错综复杂,稍一不慎就可能读别字。
▶ 所谓“口到”就是把一段书高声朗诵几百遍,使得句子脱口而出,这样可以减轻记忆力的负担。先生警告我们,念书不能取巧强记,因为勉强记住的字句很容易忘记。如果我们背书时有些疙瘩,先生就会要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再念,甚至念上一两百遍。碰上先生心情不好,脑袋上就会吃栗子。天黑放学时,常常有些学生头皮上带着几个大疙瘩回家。
不管学生愿意不愿意,他们必须守规矩,而且要绝对服从。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礼拜天。每逢阴历初一、十五,我们就有半天假。碰到节庆,倒也全天放假,例如端午节和中秋节。新年的假期比较长,从十二月二十一直到正月二十。
在家塾里念了几年之后,我渐渐长大了,也记得不少的字。这时先生才开始把课文的意思解释给我听,因此念起书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力了。从四书五经里,我开始慢慢了解做人的道理。按照儒家的理想,做人要先从修身着手,其次齐家,然后治国、平天下。其中深义到后来我才完全体会。
在最初几年,家塾生活对我而言简直像监狱,唯一的区别是:真正监狱里的犯人没有希望,而家塾的学生们都有着前程无限的憧憬。所有的学者名流、达官贵人不是都经过寒窗苦读的煎熬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这些成语驱策着我向学问之途迈进,正如初春空气中的芳香吸引着一匹慵懒的马儿步向碧绿的草原。否则我恐怕早已丢下书本跑到上海做生意去了。
理想、希望和意志可说是决定一生荣枯的最重要的因素。教育如果不能启发一个人的理想、希望和意志,单单强调学生的兴趣,那是舍本逐末的办法。只有以启发理想为主,培养兴趣为辅时,兴趣才能成为教育上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老式私塾里死背古书似乎乏味又愚蠢,但是背古书倒也有背古书的好处。一个人到了成年时,常常可以从背的古书里找到立身处事的指南针。在一个安定的社会里,一切守旧成风,行为的准则也很少变化。因此我觉得我国的老式教学方法似乎已足以应付当时的实际需要。自然,像我家乡的那个私塾当然是个极端的例子,那只有给小孩子添些无谓的苦难。我怕许多有前途的孩子,在未发现学问的重要以前就给吓跑了。
◎ 听大人讲故事 ◎
在我的家塾里,课程里根本没有运动或体育这个项目。小孩子们不许拔步飞跑,他们必须保持“体统”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吃过中饭以后,我们得马上练字。我们简直被磨得毫无朝气。
话虽如此,小孩子还是能够自行设法来满足他们嬉戏的本能。如果先生不在,家塾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有时候我们把书桌搬在一起,拼成一个戏台在上面演戏。椅子板凳就成了舞台上的道具。有时候我们就玩捉迷藏。春天来时,放了学我们就去放风筝,风筝都是我们自己做的。风筝的形式不一,有的像蜈蚣,有的像蝴蝶。夜晚时,我们把一串灯笼随着风筝送到天空,灯笼的数目通常是五个、七个或九个。
满天星斗的夏夜,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就捉萤火虫玩儿。有些小孩子则宁愿听大人们讲故事。讲故事的大人,手中总是摇着一柄大蒲扇,一方面为了驱暑,一方面也是为了驱逐纠缠不清的蚊子。口中衔旱烟杆,旁边放着小茶壶,慢条斯理地叙述历史人物的故事、改朝换代的情形,以及村中的掌故。
小孩子们全都竖起耳朵听这些故事,这些故事就是我们课外知识的主要来源之一。
◎ 大自然里锤炼性情 ◎
我童年时的知识范围,可以说只局限于四书五经,以及私塾先生和村中长辈所告诉我的事。我背得出不少的古书,也记得很多的故事。因此我的童年教育可以说主要的是记忆工作。
幸而我生长在乡村,可以从大自然获得不少的知识和启发。有一次,我注意到生长在皂荚树上的甲虫头上长着鹿角一样的角,这些角和枝上的刺长得一模一样,人家告诉我,这些甲虫是树上长出来的,因此也就和母体长得很像。不过我总觉得有点相信不过。我心里想,如果一棵树真能生下甲虫,那么甲虫产下的卵也就应该可以作皂荚树的种子了。甲虫卵既然种不出皂荚树,那么甲虫的角和皂荚树的刺这样相像一定另有原因。后来我看到一只鸟在皂荚树上啄虫吃,但是这只鸟对于身旁长着鹿角的甲虫却视而不见。于是我恍然大悟,原来甲虫的角是模拟着刺而生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以免被鸟儿啄死。
河汊的两岸长着许多桕树,桕子可以榨油制蜡烛,因此桕树的土名就叫蜡烛树。冬天里农夫们用稻草把树干裹起来,春天到了,就把稻草取下烧掉。一般人相信,这种办法可以产生一种神秘的力量杀死寄生虫。事实上这件事毫无神奇之处,只要我们在树干上扎上足够的稻草,寄生虫就只好在稻草上产卵,烧掉稻草等于毁掉虫卵,寄生虫也就无法繁殖了。
在我童年时代里,这类对自然的粗浅研究的例子很多,举了前面的两个例子,我想也就够了。
由此可见我的童年教育共有三个来源:
▶ 第一是在私塾里念的古书,来自古书的知识,一方面是立身处世的指针,另一方面也成为后来研究现代社会科学的基础。
▶ 第二个知识来源是听故事,这使我在欣赏现代文学方面奠立了基础。
▶ 第三个知识来源是对自然的粗浅研究,不过在这种粗浅研究的根基上却可以移接现代科学的幼苗。如果我生长在草木稀少的大城市里,那我势将失去非常重要的自然训练的机会,我的一生可能完全改观。每一个小孩子所具备的感受力、观察力、好奇心和理解力等等天赋,都可能被我童年所受的全凭记忆的传统训练所窒息。
我得承认,我并没有像某些同学那样用功读书,因为我不喜欢死记,我愿意观察、触摸、理解。我的先生们认为这是我的不幸,我的个性上的祸根。
我喜欢玩,喜欢听故事。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使大人感到讨厌。我喜欢看着稻田里的青蛙捉蚱蜢,或者鹅鸭在河里戏水。我欣赏新篁解箨。我的先生认为这些癖好都是祸根。我自己也相信将来不会有出息。
但是命运是不可捉摸的,我的这些祸根后来竟成为福因,而先生们认定的某些同学的福因结果都证明是祸根。那些好学生后来有的死于肺痨,有的成为书呆,有的则在西化潮流横扫中国时无法适应日新月异的环境而落伍了。 {:188:}{:189:} 有意思{:191:} 谢谢分享。很喜欢。 聪明的人让人羡慕。 为什么喜欢贬低别人,假如作者不是一个有点所谓.名气的,大概是其他人写文举例这个不爱学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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