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璧 发表于 2014-2-3 08:46:37

住酒店无聊,重写旧书第三回,向老友们拜年。

本帖最后由 石璧 于 2014-2-3 18:46 编辑

前文概述,主角殷天罗(猞猁精)遇见瘟神,得知瘟神即将在沧州制造大瘟疫,于是入山向神仙玄中教主求助。

第三回 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生衣

绕过悬钟寺后,沿一条斜径疾行,路渐荒凉,时有阻塞。不久,来到夜光和尚提到的精舍,精舍被丛丛蒿莱包围,看来久无人住。舍前流过一条长溪,溪水湍急,激石有声。殷天罗走到溪前,只见溪阔两丈,水清见底,砂石粒粒可数。他心想:“此必鸟药师所言,玄中教主每日取水的溪涧。溪源不知在何处,玄中常在上游汲水,我当逆流寻访。”

他于是不由山径,沿着溪流一侧,攀萝摸石而行。行过数里,高处刻有大字,字曰:厄七里,困七里,厄困在此七七里。再过,溪边长满不知名草,草叶劲利,频频划破天罗手脚,一时间血痕斑驳,天罗用布条包住手掌,奋力向前。

良久,来到一片石滩,滩左是三、四丈高的石崖,滩右是奔流水,水岸之间有一块光洁平滑的长石。天罗便到石上歇息,因见溪水清冽,弯腰欲饮。恰此时,忽在倒影中看见一只巨鸟,探头从身后啄他。天罗急一回身,奋力将哨棒在怪鸟颌下重重戳了一下。巨鸟吃痛,大吼一声,倒退七八步,平伸两翅,睁着一对铜铃般的凶眼,怒视殷天罗。

天罗生平从未听说世间有此等巨鸟,这恶禽光是颈长就有三尺,站立时比他高出一大截,肚腹肥壮如牛,翅膀虽短小,两脚粗长,远胜于人。如此规模,足可与虎匹敌。

天罗暗暗叫苦,只得跳下长石,耍棒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之势,与鸟对峙。还好,这时他想起雪蔼蔼提到的罗刹鸟,高声道:“罗刹鸟!雪蔼蔼教我到此,求见玄中教主。休得凶横,快去通报!”

那扁毛畜生原本极愤怒,恨不得冲上前一脚将他踏杀,啄食干净。听他如此说,一愕,怒气稍解,低吼一声,迈开大步跑入溪中,踏着浅水飞奔而去。这鸟原来不能飞,迈行却似奔马。

天罗见它去远,松一口气,回到长石上,俯身饮一口溪水,水味甘凉解乏。却在这时,头顶大震一声,震得他口吻皆黑,差几乎跌入水中。这雷全无先兆,声势却如天拆地裂,几可杀人。雷讫,飞雨飒飒而至,天罗只得卷缩在山崖突石之下避雨。

移时,风雨消歇,殷天罗全身透湿,好似溺水得救一般。放眼四望,山野中光景鲜明,树木葱秀,天上更无纤云,只有一条长虹,霏然五色,横贯在虚空之中。天罗叹赏不已,忽觉体冷,心想:“沾湿若此,不如脱衣晒身。”

于是他第三次登上长石,正要脱衣,忽然大感诧异。适才他在石上饮水,明明记得水高及石之半,雨后山溪,理应涨漫,何以水位竟然低落?沉思之际,一抬头,望见虹霓蔼蔼,虹脚驻于前溪,殷天罗恍然大悟——当时有一本书叫《梦溪笔谈》,书中有一段,描述著书者沈括出使契丹,行至极北的黑水境内,曾经亲眼看见长虹挂在涧上吸水。所谓长虹饮涧,虹者实乃天神汲水之物,雨后溪水减少,必是彩虹吸水,将水引到别处。鸟药师说,玄中教主每日在山溪上游取水,莫非这彩虹是仙人化生?

天罗不敢怠慢,连忙从布囊中拔出火折子及三炷仙香,可幸都未沾湿。天罗燃香,面向虹霓,虔拜道:“青牛派道学士殷天罗求见玄中教主,心意坚固,不避艰难,前面哪怕有一座剑山,又或千头罗刹鸟,万重火雷阵,若不死,也要向前!”

虹霓听毕,众色合一,化为耀眼白光,飞落在殷天罗身前。天罗抬头,只见眼前来了一个小尼姑,年似十六七岁,仪容端秀,一身素白法衣,皓洁生光,腰间挂着一个老葫芦,手中拿着一个小手炉,卓立身前。她背光而立,脚下竟无一丝身影,天罗心道:“鬼无形,仙无影,这女子必是神仙无疑。她既化身佛家尼姑,为何又自称玄中教主?”

诸位,来者田四非原本是上元宫玉清神女,何以出家为尼,又自称玄中教主,且待后面故事解说,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当日,尼姑竖起单掌笑道:“浪狸猫儿,真聪利。我便是玄中教主田四非,沧州人焚杀神龙,天将报之,与我何干?”天罗顿首道:“教主容禀。小人闻诸教教旨,都要拯拔生灵。如今河北东路沧州地面有奸鬼散布疫疠,若发,则数十万军民递相传染,死者难计。圣贤修功德,证大道,正在此时。小人不胜冒昧,请教主开恩,出山护佑众生,教主万莫推辞。”

田四非摇头道:“缘业既定,吉凶乃来。换我身处李方明之位,亦需如此判。钟士季是瘟神而非奸鬼,灵命从天而降,他这等地府里的卑微执事者何敢有违?天下事各由主宰,我是谪仙,不便插手,你要见谅。”

天罗叹道:“大劫将至,数十万人命悬,有道是慈悲为怀,岂容就手?”田四非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语早被老子说破,你是道学士,怎不觉悟?世间之生死倚伏,犹如轮转,时至而死,如来尚且不免。你不必过于动情。”

天罗争论道:“神仙者,上天特赐才华,人间万般祭祀,原为补救恶运。若神道无情,俗世何必设寺庙求福?闲日坦然受尊崇,危时不肯助神通,背德忘义,岂有此理?!”田四非笑道:“老猞猁,天地间不止一种德,一种义,神仙、人类、妖魔,各有信奉。休说腐语,啰啰嗦嗦讨厌,你,把裤子脱下。”

殷天罗愕然,莫测其言。田四非从袖底抽出两条白色软筋道:“你把裤子脱下,我为你贴两条脚筋,快脱。”天罗心道:“你是神仙,你不恶心随你。”于是起身脱裤,田四非向前一蹲,将两条筋腱分别贴在殷天罗左右腿上。

紧贴毕,田四非道:“绑好裤子。”殷天罗绑好裤子,田四非道:“身住荒山不留客,借你脚筋快滚蛋。离我远远的,滚到郓城去,滚!”

命令既出,天罗腿上的两条脚筋一齐发力,令他身不由主,转身奔向远处。殷天罗回头“喂喂”怒叫,脚筋却不停抽动,拉着他离去。当日离开东平府,一夜绕过梁山泊,来到济州郓城。忽然“啪啪”两声,脚筋双双脱落,殷天罗停在县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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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寻思:“看来小秃婆不肯帮忙,为今之策,唯有设法招集一群帮手,大举返回沧州,讨伐钟会。哼!等我兵多势众,配上计谋,打它个落荒而逃!”

想定之后,俯身拾起脚筋,昨夜跑路全靠这两条筋,到此竟不疲劳。筋上居然挑着字,仔细看,十二字:折舌妖姬作伴,惜花公子无双。莫名其妙。天罗塞入怀中,整一整衣,迈步入城。

先到早市喝一盅提神养生的二陈汤,吃两个鳝鱼包子,然后抖擞精神出来。前方是丁字路口,正对面有座庙,名曰:“玄明左仙公,飘灵四郎庙”。天罗心道:“甚么左仙公?谁是飘灵四郎?无名之辈盗食人间香火,非妖而何!待我看个虚实。”于是入庙。庙内整洁,铺陈精到,大像木头制,五官端正,看不出异常。往来者烧香叩拜,循循有序,可见神君颇得信众倾心。

殷天罗寻找庙祝,绕过正殿,穿过中庭,在通往后院的月洞门外遇见一头银豹,铁链锁颈,守住院门。天罗烧符掷之,白烟涌起,银豹昏迷倒地。

于是入后院,后院有一株核桃树,某道人倚坐树下,闭目享受日光。殷天罗唱个大喏,道人不应,仔细看,这人疑似四十,头发墨绿色,浓密披肩,单单只有囟门径寸之地,光光亮一毛不生。

殷天罗同是道家,自有见识,这道人精练元神出窍之术,头秃处便是进出窍门,不生一发,元神来去时才得顺畅。元神乃是缥缈之物,肉眼不可见,飞入深闺密室全然无碍。既知他人隐私,神庙当然灵验非常。

天罗暗喜,翻手捏个指诀,挡在秃处。须臾,风从天际飞下,见诀急闪,半空响起骂声道:“是谁龌龊,阻我归路?”天罗笑道:“前世有仇,特来报仇。”空中元神道:“人死万事休,哪有隔世报仇的道理?!你前世是何方人物?与我有甚积怨?”天罗道:“我忘了。”悬空者见他无赖,怒不可遏,粗言秽语骂将下来。

天罗待他骂过几句,笑道:“轻声骂、轻声骂,骂得我心一慌,用些恶臭之物污了你的法门,怕你永世不得归宅。”空中默然,良久道:“是我不知隐伏,被你所乘。罢罢罢,你要如何,快说!”天罗道:“报上名来。”空中道:“老道内丹派李飘萧,在家行四,亦即飘灵四郎。”

殷天罗道:“我乃青牛派殷天罗,要办一件大功德,急需援手。师兄助我如何?”李飘萧道:“不敢不听令,如有违抗,必遭惨死。”于是殷天罗收用李飘萧。

殷天罗问:“招募事急,本地还有什么神怪,可堪借力?”李飘萧道:“南方乱葬岗有一条丧尸,凶猛之极,两爪青黑色,遇敌破脑。”天罗笑道:“正缺猛将,我们会一会它。”

是夜亥时,殷天罗李飘萧来到乱葬岗,眼见丧尸推开棺盖现身。丧尸又名僵尸,有几种,发黑的叫紫僵、发白的白僵、发绿的叫绿僵、出毛的是毛僵。这尸乃是紫僵,孔武有力,带尸毒。殷李二人屏息不动,丧尸带起遮颜斗笠,飞跳而去。

天罗问:“这厮深夜外出,可要害人?”李飘萧道:“非也。丧尸生前有个妻子,丧尸死后,改嫁挑粪之人。挑粪人每夜从各家放出门口的夜香桶中收集粪便,倒向粪池,披星戴月,一身带臭,婆娘郁郁不乐。丧尸得知,起了怜惜心,夜夜出棺代其继夫挑粪。”天罗道:“好丧尸!动手。”于是和李飘萧合力将棺材盖掀走,埋藏一边。

夜尽时,丧尸归来,不见棺材盖,惶骇如狂。今后日晒雨淋,如何遮隔,野狗乌鸦,如何阻挡?正狂乱,两个道士各持锄头现身,丧尸见状,凶性大发,抖动两手,便要杀戮。殷天罗李飘萧挥动锄头将它拒住,殷天罗道:“乖乖,我两个将做一件大功德,需你援手,事成之后,为你买一片风水地,有松有竹,再为你写一篇好墓志,如何?”丧尸无奈,屈服,也被收用。

殷天罗又问:“此处还有哪些鬼神可以招延?”李飘萧道:“月牙湾有一位狐大姐,人面兽心,凶猾之极,杀人如摧枯,法术高于你我,不敢向你推荐。”

殷天罗道:“不能力敌,亦可智取,李兄有甚么法宝?”李飘萧道:“我有捕妖裳、收妖坛,各种药物。”天罗道:“好极,我们设计捕她,她不就范,杀之可也。”

翌日午后,李飘萧元神出窍,看清狐女动向之后,回神与殷天罗换上武人装束,来到通向月牙湾的悄静路上。少顷,暖轿沿路而来,抬轿四人都是健美少年。天罗心道:“女妖原来好男色。”

于是拦路拱手,轿夫停步问:“谁人在此,有何见教?”殷天罗道:“我两个是关大王麾下天使关平、周仓,有诏迎请狐姑娘。”关大王就是武安王关羽,神勇赤胆忠心,后世尊他为武圣人、伽蓝菩萨、伏魔大帝,三教六道无不敬重,尤其妖魅之流,闻风丧胆。

狐狸精惊叫一声,扑出轿来。这女儿,俏盈盈妖娆美丽,娇滴滴聪俊妙龄,比花比玉,声如啼莺。狐女道福,问:“关大王何在?”天罗举手指道:“父王在高处,未便相见。”狐女抬头看,果然有个绿袍人手持巨刃,挺立高处。狐女跪拜,又问:“大王何事召我?”天罗道:“父王宴请山东名流,因知狐姑娘精通踏摇娘之舞,特请狐姑娘一舞助兴。”狐女笑道:“村野妖女,不比仙女。”天罗笑道:“既有美誉,自有独到之处,不必过谦。”狐女道:“也罢,武安王之命不敢不从,待我回家换一身舞服,再来侍候。”天罗道:“无须,早有准备。”

李飘萧奉上一套衣装,狐女一看,原来是花神衣、翡翠撒花褶裙,微带茉莉香。女儿家一见亮丽衣裙,自然情不自禁,笑道:“这华衣,理该我穿。”这时不待天罗挑引,转身便到轿中将衣裙换上,喜洋洋出来。娇容配美服,又添几分丽色。

李飘萧向前放下一个鸡腿坛道:“宴会在即,请狐仙暂寄坛中,我背你去,瞬息便到。”狐女俯身便要入坛,忽又犹豫,抬头问:“刘玄德何在?”天罗道:“他在白帝城统领英魂,享受神道之美。”狐女咯咯一笑,捏起瓷坛一挥,打个粉碎。

天罗惊道:“姑娘何故无礼?”狐女骂道:“直娘贼,敢骗姑奶奶?!”天罗道:“何以见得?”狐女道:“素闻关圣人孤高不好色,怎肯邀我?素闻周仓赤脚,怎么穿一对皮靴?因此试你一试——玄德,刘备表字。忠臣当知忌讳,听人当面直呼主公表字,理当变色。你两个全不介意,岂是关平、周仓?!”

李飘萧见计谋败露,念咒道:“天灵灵,地灵灵,五色丝,抓恶灵。”狐女衣裳中的捆妖丝应声收紧,缚住狐女。殷天罗道:“狐大姐,有事求你援手,你肯时,必不加害。”

狐女笑道:“小猢狲不知天高地厚,儿郎们,取它性命!”四个健美男子一拥而上,殷天罗拔剑迎击,李飘萧却奔妖精。妖精念咒道:“呕阿森,四蹄伏旱,快出头,急现身!”念毕,左右胁下冒出两个牛头,两边力顶,将捕妖裳撑开,妖精纵身一跳,剩一身内衣跳了出来。

李飘萧见状,抛出一杯咒水,停在狐女头上,喝道:“呔!咒水当头,速速伏法!”狐女嘿嘿一笑,猛伸手将咒水夺在手里,漱一口直喷李飘萧。李飘萧被她喷了一颈,颈上奇痒,伸手搔,一搔,颈变长,再搔,颈又长,越搔越长。

殷天罗向高处大叫:“乖乖,快来厮杀。”丧尸听见,丢了木头刀,飞身而来。两个轿夫左右迎战,丧尸伸出黑手,轿夫晓得厉害,各抱一臂,使他动弹不得。丧尸侧身一呵,呵气如冰,奇臭无比,触气者满面枯黑,倒地毙命。

狐女见状,抽出黄符,搓成纸条,念咒道:“雷欧阴德口分,丁大哥,定此身!”望空一投,符纸变成一枚一丈长的大钉,一钉钉入丧尸脑门,钉死在地。

殷天罗情知不敌,拉住李飘萧要走。李飘萧仍在搔颈,颈长七尺,头悬半空,这时被天罗拉动,颈骨不支,咔嚓折断。

天罗大骇,松手夺路而逃,妖精道:“哪里走?!”踏着风赶来。天罗自料走不脱,情急智生,一拉腰带,拨落裤子,转身正对狐女。

狐女愕然,停步问:“做甚?”天罗厉声道:“毛遂自荐!”

狐女颠颠大笑,一阵前俯后仰之后,摇头道:“休辱毛遂。你这个,荔枝在前,鹅蛋在后,垂不甚长,未见得好。我帐下多的是刚劲少年,憨猛迟久,何须你来?!”殷天罗竖起食指,从容道:“若只求憨猛迟久,村妪淫耳。迟久,药力可致,药方甚多。刚猛伤人,虽得一时快意,事后却有损伤,不达极乐境界,不是行家品位。温柔之战,缓急须知默契,淫器更有讲究。你看我,荔枝头,肥厚柔润。高兴时,张伞一般突起于茎端,充实花房,不似头尖者易脱。肥厚则进佳,突起则退佳,三提四提,教你花蕊全开!”

狐女动容,凝看片刻,点头道:“原来是解人儿,杀了你,倒教天下姐妹笑我不识香不识玉。好罢,死了一个轿夫,今后由你代劳。”天罗答应一声,提起裤子上前。狐女问:“你几个为何算计我?”天罗道:“师兄欲向主人借力,办一件功德。”狐女道:“切!”

当下天罗与三个轿夫掩埋了死者,抬起暖轿回府。抬几步,天罗忽问:“姐姐可知武则天故事?”厢中狐女道:“史书我都读过。”天罗道:“我来讲,又不一样。”于是大讲武后、金枝公主、上官婉儿往事,绘声绘色,香艳淫逸,狐女娇斥连连。

俄而来到一处洞口,毒蜂纷飞,冒着蜂声进入,便到狐女洞府,装饰绮丽,狐味扑鼻。

狐女单独将殷天罗领进卧室,回身一动,衣扣已松,吐声呦呦,情态极媚。天罗抱入怀中,轻轻为她取下耳坠,揉弄耳垂道:“莫急,我要合卺酒。”狐女娇道:“春宵一刻,何劳繁琐。”天罗道:“妹妹们都在帘外偷听,夜尚未深,让她们多等一会。”狐女格格一笑,喊道:“门外浪奴儿,去拿蜂蜜酒来。”

于是设火煮酒,酒熟,交杯饮。饮罢,狐女面上升起酒晕,对侍儿道:“你等自去寻欢作乐,休来倚伏,乱我郎心。”妖精们都笑,吱吱喳喳去了。

狐女牵起天罗手道:“解人儿来。”一同宽衣登榻,这两个,一似玉树,一似芙蓉,秀丽对衬,景象朦胧。

牵起鸳鸯被,倒在同心枕,狐女忽道:“阿也,我、我、我羞!”转身躲开,卷被缩在一角,口中叫着:“羞——羞杀我也!”天罗笑道:“此时羞不得!”伸手扯被。狐女道:“阿——阿,只——是羞!要命,不——不要掀被子!”天罗催促道:“来啊来,一同极乐飘飞。”狐女道:“不——成,不成!害羞,阿也,合——卺酒有——有毒!”

殷天罗道:“哪里有毒,只是交杯之际下了些内丹派的怯怯羞羞粉而已,一份惊心散、两份知羞子、三份口吃药、四份六一泥和合而成,药力微薄,过得半日便好。”狐女怒道:“含——鸟猢——狲,敢——敢向老——娘下药,老娘,法、法力比你强,将便——取——取你性命!”天罗道:“你莫转身,一转身,我可什么都看在眼里。”狐女哼一声,此刻羞性入骨,转身对敌,万万不能。天罗扯高被子道:“让我看看,阿也,好一块屁股私地儿,雪团团一般。”狐女羞得大叫,可这时侍儿都已远去,即便听见,亦不作如此之想。

殷天罗道:“这药实、实在坏,教——人,说——说不出整——整话念不得咒,可叹阿可怜,小娇娘,羞得好似烧熟的大虾,妙妙妙,我是猞猁精,咬死个狐狸,原在情理之中。”狐女虽羞,却未痴傻,极知自己被药力压住,性命捏在天罗手中,流泪求饶道:“好、好郎君,好——爹——爹,休、休休,奴、奴家万——事听你便了。”

天罗道:“我要办一件大功德,急需帮手,狐大姐助我如何?”狐女吃力道:“正——正好、正好,我亦女——侠,也——爱积德,就——依你啦。”天罗道:“劈个誓。”狐女咬咬牙,立下毒誓,修道人皆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轻易不敢违誓。

天罗心想,狐女多情,虽肯相助,难免色诱自己,便道:“更与我结为姐弟方好。”狐女想了想,洞悉其意,笑道:“那便是——姐、姐弟。”殷天罗道:“既是我姐,当随我姓,今后改姓殷,更名殷天果。”狐女道:“就叫殷天果,好啦好啦,宝、宝贝弟弟,既——有伦常在,让你天——果姐姐穿上衣服如何?”

于是天罗放过女妖,女妖殷天果穿上衣服,喝口水等药力过了,徐徐问:“俊弟弟,你不惜冒死犯险,到底有何图谋?”殷天罗道:“此刻未可说,只是姐姐杀了我的两个帮手,还需再找助力,方好成事。”殷天果道:“想必是个大难事。郓城县已无好手,道家有个张天师,法术精进,持正不邪,万灵归敬,既然是功德事,怎不求他?”天罗猛醒,拍手道:“你若不提,我几忘之。张天师在龙虎山,好姐姐,赶紧烧了洞府跟我走。”殷天果依从,驱逐小妖,焚毁淫窟,跟随天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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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出月牙湾,正要前往龙虎山,殷天果忽道:“哎呀,我的衣衫怎么湿漉漉啦?”脱下来一看,衫上墨汁淋淋,几行草字曰:“猞猁大仙足下,老道平生与鬼神争,全仗纯罡气,如今老病且死,罡气已衰,难担大任,抱歉,请回,惶惶悚悚之至。”落款——龙虎山老张。

殷天罗看了,一声不哼,蹲在地上生闷气。殷天果换过衣裳,蹲在他身边柔声道:“张天师尚且避让,看来此事难之又难。西南关鸠店有座秘密神庙,供奉女悦女之神,灵验非常,多行仁爱之事。我们求一求如何?”

天罗大奇,何来如此一神?横竖无计,不妨去看看。于是跟随新姐姐来到关鸠店一处栀子园。

是处住着十余个失婚或者誓志不嫁,结伴相守的女子。园内尽是五尺高的山栀,此时花期已过,玉蝉般的果子占满枝头。园子一角有座无名小庙,庙外挂匾,匾曰:“同心何处恨,栀子最关人。”殷天罗心中有数,这是一句专咏女子之间情爱的古诗。

庙内狭窄,仅容三五人立足,供奉一幅绢画。画中一个女子,红巾束发,上身水蓝袍,袍上画着双鱼交欢,下身云光裤,脚踏鞠球,英气勃勃。旁书一行字:上元宫玉清子、天下女鞠总教头、女悦女之神,石公子尊像。

天罗心念忽动,取出田四非给他的两条脚筋,看那偈语:折舌妖姬为伴,惜花公子无双,若有所悟,作个揖退出神庙。殷天果问:“既到神前,怎不求神?”天罗道:“我怀有非常之愿,若无好礼,神必不应。且去花些心思筹备,明日再来恳求。”

翌日,天罗和天果又到栀子园,一步一拜入庙,殷天罗先将新画的一幅小画挂在神像右侧,画中一个轻健少女,一边吹笛,一边挑踢两个鞠球,眉开眼笑。

天罗挂画毕,燃香,摆开奠祝之物,祷告道:“上元仙子、女鞠大统领、女悦女之神,石尊者容禀,小可道学士殷天罗,念神既是情爱之神,自身必不孤独,当有佳人为伴,因此又画一像在此,同受祭飨。弟子有愿,如此这般如此,历尽曲折,无计可解,求神垂怜。神若不答,稍后再画一娘子挂此,加倍祭祀。”

一祷,二祷,三祷,三祷过后,忽有一枚皮球飞入神庙,撞墙一声,反弹而出。出门看时,园中多了一个短发女子,肌肤深栗色,灵眸炯炯,所衣之服,非世所有,所佩之香,非世所闻,手里捏着鞠球。

女子笑对殷天罗道:“解人儿,我乃石尊者麾下球头奔波儿,幸会幸会。”天罗稽首道:“弟子参见天上花。弟子有事,求见石尊者。”奔波儿道:“石尊者有本职在身,理当专心份内事,不便前往沧州。”天罗叹道:“都不肯管,苍生奈何!”奔波儿道:“莫气馁,莫气馁,你是天底下头一个祭我之人,我又怎不感念?既谢你一顾之惠,亦愿相助。可你要办的是翻天大事,务必为我们再尽些心意,方才说得过去。”天罗躬身道:“猞猁奴听从吩咐。”

奔波儿道:“我与石尊者多年伉俪,惬意之极,狎昵时,总觉得尚欠一物,未尽如意,你猜是甚么?”殷天罗道:“不敢猜。”奔波儿笑道:“总愿她也有一把美髯,拂人眉眼。”天罗问:“粘假须如何?”奔波儿道:“假须也难得。真仙胡须不可问,凡人胡须又太俗气。”天罗道:“妖人无知,请仙子明示。”

奔波儿道:“天满星下凡,姓朱名仝,住在郓城县,胡须郁郁然,勉强可用。我若亲自去取,怕他将来问罪,托人取时,又不知仰赖何人?”天罗道:“小可情愿奔走代劳。”奔波儿道:“此人除了武艺高强,心思缜密之外,没有别的本事,你去取,想必不难。不过不可在他动怒时截取,男人动怒时胡须变硬,不堪用。”天罗道:“仙女放心。叫化子抓虱,十拿九稳。”

当天下午殷天罗就在郓城县找到巡捕都头朱仝,果然一把虎须髯,风姿飘逸。殷天罗上前作揖,一句“借一步说话”,将朱仝请到路边的禅人分茶。走上阁儿,殷天果坐在桌子旁,向朱仝福了一福,戴起遮颜斗笠,下楼去了。朱仝是小县中人,乍见妖容,三个魂儿丢了俩,眼睁睁目送良久。

吃过分茶,天罗自指道:“在下罗非,陇西人,出自清俭之家,父母早亡。如今与姐姐罗果儿到山东寻亲不着,资用窘迫,不能两全。姐姐愿意就地嫁人,但有誓言,必是英年豪杰方可。我四下打听,本县英豪只有宋押师和朱都头两人。偷觑二位时,姐姐评论道,宋押师面黑身矮,不中她意,都头倒是表里英雄,只可惜胡须太长,失了英年秀美。我笑道,割掉胡须,便见英秀。但得真英豪,何必在乎那一把飘飘之物?!”

朱仝是捕盗官,不是轻信之人,微笑道:“看你姐弟,不是贱流,须得聘礼几何,方肯将就?”天罗作色道:“何出此言!我辈落魄,犹有清高,岂作卖身之事?!姐姐贤良,但得好归宿,毕生奉箕帚,誓不要一钱彩礼。”

朱仝见他不似骗财,温和道:“出言鲁莽,伤了错爱之心,休怪休怪。”伸手便要续茶赔礼,天罗按住水壶道:“姐姐欲求英雄,但凡英雄者,善于决断。我等强忍羞耻之心,不用媒妁,奋身相见,话已说尽,可不可,一言而决。”

朱仝缩手,抚须道:“我号称美髯公,奈何竟失佳人之心?!”殷天罗道:“小女子眼拙,总以英秀为好,不必介意。”朱仝笑道:“美人垂顾,何惜一把髯!”拔匕首一拂,将胡须割下,掷桌面道:“只此便是聘礼,真心继之,有劳贤弟转告。”天罗夸一句“爽快”,拾起胡须下楼,与殷天果回到栀子园。

『下回预告』……田四非伸手指着海边一排瓦舍道:“此乃南海香市。每月朔望,南海的精灵与天神在此交易香料。由于香气薰灼,岛上土石皆香,所以称作香港。”……

祝大家马年心想事成。

石璧顿首

煮酒正熟 发表于 2014-2-3 10:00:27

太好了,终于又更新了!草草扫了一下,发现朱仝出场了 {:192:}

抱歉哈,俺最多只能给到4分了,等俺把小虎晨大村长他们闹来
@橡树村 @万里风中虎 @晨枫

马鹿 发表于 2014-2-3 10:18:43

我只有6分权力。

恭喜发财!

李根 发表于 2014-2-3 12:13:37

先顶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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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住酒店无聊,重写旧书第三回,向老友们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