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势~拗弓步搂手冲拳~冲拳弹踢~马步上架冲拳~……”八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东单体育场上,一群七八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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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发音很标准,不过通常写出来时,叫做塌棵菜,嘻嘻。
还有你那个阿布也叫得极好听~~{:soso_e100:}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6 21:2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话说我上学头一天就被某某军和某某虎给堵在沙坑里,眼看两人慢慢逼近,当时不及多想,两手一分,立掌,左脚 ...
烤得暖哄哄的,正昏昏欲睡
这个感受我在军训的时候印象极深~~冬天上课最痛苦的就是烤在暖气片边上,那眼睛忍不住地闭上去,脑袋撑不住要往下掉, 啊啊啊啊,教官的眼睛可是非常犀利的啊!
还好还好,偶们是女生,基本上木有教官真的会教训我们这些打瞌睡的女孩子。。。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冬天就过去了。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7 10:2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起势~拗弓步搂手冲拳~冲拳弹踢~马步上架冲拳~……”八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东单体育场上,一群七八岁 ...
^_^,我看到了喵和师傅还有矿泉水瓶子{:189:}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7 10:3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大家都被巨响震得发蒙,老师连喊了两声:“出去,快出去!”大家才醒过闷儿来,发一声喊,同时往外冲,我离 ...
一口气看完,这个真心真心好看啊。写得真好,用词惟妙惟肖。
定海神针级别啊。
哎,我妈妈先前也有点美尼尔综合症症状。 不满意,怎么还是版本1,要升级,要加入小奶舞和洋白菜的感情戏!!!!!
还要有时迁大人!!!!!!
杨白菜和小乃武(19)
海陆空三军,个人觉得海军军服是最帅的,颜色搭配赏心悦目,军官帽是大盖帽,士兵帽还带飘带,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除了顺眼,还是顺眼。门口的海军军官见开门的是个小丫头,不禁一怔,还没开口,我身后传来老爸的声音,“小赵!进来吧。”我肩膀上一沉,老爸把我从门口扒拉开,海军GG犹犹豫豫地拎着两包东西进了门。
那天的饭吃的非常开心,饭菜好不说,还有非常帅的军官赵哥看(呃,写完这章又要去面壁了),赵哥非常安静,老爸老妈不问,他决不主动开口。至于大姐,平常人就静默,两人坐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吃完了饭,老爸喝了杯茶,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们俩出去走走吧,十点之前回家。”
大姐拿了大衣和围巾,拍拍我的脑袋,跟爸妈道了再见。军官GG戴上军帽,想跟老爸握个手,没想到老爸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两手按在膝盖上不动,GG总算还有急智,手势一变,给老爸敬了个军礼就出了门。
日后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相亲了吧。
三天以后,赵哥又来了,这次我跑到对门儿一个手势,杨家姐弟抱着作业本儿就过来了,三个人装模作样地写了一会儿作业,赵哥和大姐又被“打发”出去,我赶紧问杨白菜:“怎么样?帅吧?”
“帅!我将来也要当海军!”杨白菜一边说,一边很卖力地用竖刀刮着铅笔。
“海军军装白色的好看。”小雨用手撑着下巴说道。“蓝色的就不如咱们陆军的了。”
“陆军最厉害,所以我爸你爸都是陆军!”杨白菜写字一用力,铅笔又断了。
“废话,我爸就是你爸……我还是觉得海军厉害。”小雨把自己的铅笔给了杨白菜,抓过弟弟的铅笔就削。
“我是说我们的爸爸和小五的爸爸都是陆军。”杨白菜看看小雨的铅笔,“你这个HB太淡,我喜欢2B的铅笔,就是太软,老断,老得削……”
“写作业!不许说话!”老爸在身后一声大吼,三个人都吓得一哆嗦,三个脑袋同时向作业本伏过去,一时家里极其安静。
……
……
……
再去东单体育场练武的时候,我在里面下腰压腿扎马步,场外大姐的身边儿总是赵哥军服笔挺地陪着。等到四月中下旬,长安街白玉兰盛开,大姐护送我去学武术的时候就到不了东单了:每次都在西单下车,让我自己继续坐车到东单(号称是锻炼独立生活能力),她自己和赵哥沿长安街溜达过去,等我练差不多了,两人的身影才缓缓的从西边儿过来。
放学走路队的时候,赵哥骑车的身影有时会从身边闪过去,然后就听见有人跟老师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然后本五就春风得意地坐在赵哥28大凤凰的前梁上超过一队一队的郁闷小学生,看见某某军某某虎的路队,总要设法捕捉到他们的视线,然后撇撇嘴,再竖竖尾指(可怜我那时还不知道中指的妙用啊)。
赵哥的手巧,扎的沙燕儿风筝那叫个漂亮,跑大操场上一放,我和杨白菜两人全张着嘴在后面傻笑着跟着跑,某某军和某某虎拿参考消息糊的屁帘儿风筝当时就显得寒碜了。我和杨白菜从小到大,就没那么扬眉吐气过,操场边儿上,大姐拿本书坐在马扎上看,偶尔望过来一眼,温柔如水。
五一过后,大姐从工会大楼那儿给我弄了个学生月票的底儿,尼龙绳子塑料夹儿,往脖子上一挂,从此开始了自己挤公车去练武的生涯。
练了快一年,正踢固然熟极而流,扫堂腿,飞脚,旋风脚,摆莲也开始有点儿虎虎生风的意思了,有时候挤车的时候无聊,就琢磨这某某军和某某虎最近好久没有找茬儿了,否则的话肯定是上来就是一记弹腿,然后进步推掌,然后是扫堂腿摔之还是飞脚踹之就拿不定主意了。
杨白菜和小雨这俩徒弟嫌压腿太痛,起飞脚又弹跳力不足,跟着练了两天就放弃了。现在想来还是我教导无方啊。
刚放暑假的时候,东单体育场边儿上站了一个老头儿,黑黑的脸儿,满脸褶子,身上蓝色的运动服都洗的发了白。老爷子看了一会儿,跟章教练一比划,“那个最小的我要了。”
老爷子是市少年宫体校的,从此我练武又得多倒乘一次5路,去景山后街,练功的场子就在寿皇门前。
高峰期坐过北京5路公共汽车的人都知道一个字儿,挤!好处是去体校练武不用交钱,一身儿运动服虽然是半旧的,但上面少年宫的标很精神,每次还有营养补助餐,有时是瓷瓶酸奶,有时是煮鸡蛋,怎么吃都比家里的好吃,真是神了。
杨白菜和小乃武(20)
少年宫体校的练功强度就比东单要大许多,教练为了锻炼我们的腿部力量,有时候从景山后门带我们进到公园里,先是跑大圈儿(绕着景山狂奔两圈),然后是蛙跳上山,一群小学员,两手在身后一背,在景山的台阶上就开蹦。游人看着指指点点不说,有不积口德的张口就来:“嘿,这群小蛤蟆……。”这热身运动完毕之后,就在寿皇殿前的场地上压腿劈叉下腰。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脚下踩着好几百年的历史(1749年建于现址),这里还曾经是康熙爷考查子孙们射箭的场所,就觉着地面高高低低,打旋风脚的时候不小心特容易崴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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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景山寿皇殿,当年是少年宫图书馆
在体校练完功,挤5路回天安门,再挤上大一路就能放心睡觉了,反正自己在终点站公主坟下车,又练就了扶着车座站着打瞌睡的功夫,有时候到了南礼士路下去一大帮人,满车的人都有坐了,我还站在那儿摇摇晃晃地迷糊。
这么练了一个暑假,开学不久再去少年宫,突然嗅出来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烟气,原来高大威严的寿皇殿现在烧得剩下了一个黑黢黢的断壁残垣。教练神色黯然,通知我们日后的训练地点改到了东单的米市大街。
写到这里,忍不住想说两句闲话,前两天才知道,国家保护文物建筑,北京市少年宫要退出景山,新少年宫搬到了龙潭湖百果园。想想从前在高墙内古树下一遍遍打长拳的日子,不知道心里是惆怅,还是失落。
话再说回来,这人的精力就这么多点儿,小乃武练功辛苦,难免在上学的时候精神委靡一些。老妈倒是出了一口长气儿,女儿安静多了,也不跟人打架上房了,开学后头一拨儿入队,戴着红领巾跟杨白菜举着胳膊直着嗓子喊“时刻准备着!”的时候,我看见老妈提起袖子抹眼泪儿。
天气一点点儿的冷下来,杨白菜家的杨奶奶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有一次放学回家,杨家阿姨跟老妈在门口说了半天,第二天杨白菜和小雨提着两个小包裹搬过来,却是杨奶奶觉着自己不行了,一定要叶落归根回廊坊去,还一天都不愿意多等。杨家叔叔正好要出差,只好由杨家阿姨送回去,杨白菜和小雨就拜托给老妈三五天。
小雨、杨白菜、小乃武再加上留守的老三,空了很久的女兵宿舍突然就满员了,家里热闹,老妈也再次地忙忙碌碌起来。那天正赶上礼拜三,院里澡堂对家属开放,一家五口大包小包地早早冲了过去(早去水又冲chong4又热,洗起来舒服),买了澡票进了更衣室。
小雨自立能力强,自己照顾自己,被老妈一顿热烈表扬。老三帮我脱了衣服,正往衣橱里塞的时候,就听身边儿杨白菜发一声喊,护着裤腰跑到墙角跟老妈对峙。老妈很耐心地劝道:“乖,听阿姨话,赶紧脱了进去吧。”
“我不!”杨白菜惊恐地看着周围,两手死死地抓着裤腰。
“小家伙害羞了。”周围一帮半裸的阿姨们笑道,(呃,现在想想也是挺恐怖的,怪不得人家杨白菜)。
“没事儿的,很快就洗完了,你看姐姐都进去玩儿水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老妈还在那里循循善诱,要搁我身上老大的爆栗早就兜头而下了。
“我不!我是男孩儿,要去那边儿!”杨白菜非常的坚决地指着对门的男部。
“你看,阿姨家没人带你去那边儿啊。”
“那我就不洗。”
“不洗哪儿成,看你那脖子,都赶上车轴儿了!”
“我就不!”
“老三!快来帮忙!”老妈终于失去了耐心,更衣室里回荡着杨白菜的尖叫和好事阿姨们的笑声。
那天以后,杨白菜特别悲惨,有很长的时间在男生中抬不起头来。
杨白菜和小乃武(21)
新年前的一个礼拜,噩耗传来,杨奶奶走了。杨白菜和小雨右臂上都戴了黑纱,上面还有朵小红绒花儿,我偶尔听老妈和老三念叨,却是人家真正是把老太太当亲奶奶一般来哀悼了。
关于死亡以及人死后会如何如何,我和杨白菜私下里很是讨论了一番,再加上那一阵演了个挺恐怖的片子叫“平鹰坟”,里面好像还有个骷髅的镜头,看完之后小乃武和杨白菜分头回家做了几个恶梦,天黑之后家里要倒垃圾的时候,两人就开始畏畏缩缩。我和杨白菜虽然是家中的老小,但地位和今天的独生子女小太阳们无法相比,别的家务当时还不会,打从上小学起,这一年四季倒垃圾的活儿就归了我们。
那年代塑料强度不够,轻便的塑料垃圾桶还没出现,家家户户用的都是沉甸甸的洋铁皮桶,我和杨白菜去倒垃圾一般都跑两趟,每趟全是两人合力拎一段,然后停下来换手再拎。
这北京过了冬至,下午六点之后天就黑透了,偏生每家儿的垃圾都要等晚饭做得了之后才扔,我和杨白菜在家里磨蹭了半天,各自拖着垃圾桶被家里的大人“踢”了出门。两人相视无奈,合力拎着桶拐出楼门。
当年楼里没有垃圾道,平日里也不会有专门儿的三轮垃圾车走街串巷地收垃圾,院里在锅炉房的后面清了块场地,场地边缘砌上一道一尺半高的矮墙,家家户户的垃圾都是搁桶里拎了去倒掉。我们院儿的垃圾场是个挺恐怖的地方,夏天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苍蝇蚊子嗡嗡嗡嗡成建制地起降。等到了冬天气味就小多了,但赶上风天就惨了,寒风卷着垃圾尘土外加锅炉房倒的炉灰渣子扑面而来,如果不想马上回家洗头,就只有绕过卫生所大楼到上风头去倒。
那天正赶上大风天,我和杨白菜顶着风抖抖地刚绕过卫生所,院里停电了,四下里漆黑,只有卫生所值班室窗里透出来的一点儿黄黄的烛光,杨白菜一开口嗓音都变了,“小,小五,我们回去吧。”
我自己心里也糁得慌,可作为家中的“专政对象”,真要没倒垃圾就回去,肯定得再次被老妈老姐给打出来,“我不,都走到这儿了。”
“要不我们给倒路边儿上?”
“那哪儿成啊?你忘了某某军上回被居委会抓着了,回家被他老爸那顿打……”
“呃,我姐说鬼都是天黑了才出来,杨奶奶这几天就会来看我们……”
“看我们还是看你一个人啊?原先杨奶奶待你最好了……”
两人嘴里胡扯,脚下加速,眼看快到那个暴土狼烟儿的垃圾场的时,杨白菜突然站住了,伸手指着垃圾场的小矮墙,“小五,你看那是什么?”
矮墙上一团枕头大小的黑影,上面两点绿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我,我……”
“鬼~啊~!”杨白菜松手扔下垃圾桶,转身就跑,我本来还剩下的一点儿胆气早被他这一声大叫惊散,垃圾桶也不要了,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回到自家楼前,单元门口一个单薄的身影提着一个行李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就是不进去。
“小五,”杨白菜带着哭音儿,“杨奶奶果真来看我了,呜呜呜。”
我看着那个身影摇头,“不对吧。”杨奶奶可比这人富态多了,这时那人转过身来,“小五?小五!”说完扔了行李张着手走过来,“别怕,我是二姐姐啊!”
我当时觉得脑袋嗡地一响,二姐回来了?不插队了?不革命了?不……正发呆的时候,已经被二姐搂住了,“小丫头长这么大了,可想死我了。”
终于听出了二姐的声音,我呜咽着靠进姐姐怀里,“姐,你可回来了……我把垃圾桶给弄丢了,你,你得帮我给拣回来!”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28 16:5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新年前的一个礼拜,噩耗传来,杨奶奶走了。
杨白菜和小雨右臂上都戴了黑纱,上面还有朵小红绒花儿,我偶尔 ...
俺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看完你的更新,我正好换衣服出门晚餐!
{:237:} 可以拍成电影了,写的特别有画面感。{:237:} 写的好,阳光灿烂的日子啊
杨白菜和小乃武(22)
大院的小卖部离我们住的楼不远,小小的门脸儿,不管多忙或者多闲,里面永远有两个成天板着脸的售货员。一进门儿,一股香皂+酱油+橡胶+糖果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每次去小卖部,我和杨白菜都会把买酱油之类任务往后拖拖,在卖糖果的柜台前转半天磨,眼巴巴地看着玻璃柜里的杏话梅、酸三色、话梅糖、巧克力,果丹皮和江米条儿什么的咽口水。那年头坐根儿就没零花钱这个概念,平常地上拣五分钱还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小卖部的售货员阿姨们早把我们几个小学生看得透透的,心情好的时候调侃两句,心情不好就开轰,“看什么看?不买东西就给我出去!”
那天我和杨白菜照例臊眉耷眼地被人轰将出来,我手里捧了两包挂面,杨白菜拎了一瓶酱油,一边儿议论着好吃的一边儿往家溜达。杨白菜走着走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哎,你怎么连着买了两天的挂面啊?”
“我家挂面都让我二姐给吃了呗。”二姐上山下乡以来头一次回家,突然就变得特别能吃,一顿三大碗的挂面转眼就没,吃完面一仰脖儿把面汤喝掉,连碗底儿的葱花儿都搛了吃掉,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给我们讲,“人陕北的贫下中农,过年能吃顿白面条就是神仙日子……”
那天二姐一进家门,见过老妈之后着实热闹了一阵,等快到了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她很郑重地掏出一个手绢包儿来放在桌上,“小五,姐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山楂片儿!”
手绢里包着的是铜钱大小的不规则圆片儿,看上去干巴巴的,跟我平时吃的红红的圆片片截然不同。我很怀疑这东东的味道,但在二姐极力推荐下,还是犹犹豫豫地拈了一片放到嘴里,刚嚼了两口就吐出来:酸,苦,还非常的牙碜!正要开口抱怨,砰地一声,头上挨了一记久违了的二姐超级大爆栗。“你,你修了你!这么好的东西……”(注:据日后考证,这个修是修正主义的修……)
杨白菜对这“山楂片”的反应跟我一模一样,从那以后,我们对于大寨的印象差了许多。
二姐回家不到一个礼拜就回陕北去了,走的时候不象第一次离家那么兴头头的,向毛主席保证,我看见她进车厢后偷偷地哭了。
大姐和赵哥的婚事是在刚放寒假的时候办的,老妈去王府井儿百货大楼置办了好多的绸被面儿,然后天天晚上缝被子缝到直不起腰来,老爸把自己的二八加快轴锰钢车给洗了油泥擦得锃亮送给了赵哥,三姐的手巧,剪了好大的红双喜贴在家门上。赵哥的单位给了一间小平房,老妈去看后有些郁闷,说是厨房是分开的,家里没暖气只能烧炉子,上个厕所还要跑好远去,这下我们家老大要吃苦了。
大姐听了只是浅浅地一笑,又开始埋头读“英文九百句”。
办喜事那天,请街坊邻居吃饭,大姐穿了老妈亲手织的红毛衣,赵哥还是一身军装,两人全低着头坐着,知道说这是结婚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读检查呢。赵哥的爸妈特地从宜兴乡下赶来,大人推杯换盏期间,杨白菜喝了两小杯中国红,两眼开始变得贼亮贼亮的,看看小雨,又看看我大姐,突然大吼一声,“等我将来长大了,我要娶我姐当媳妇!”
大人们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小雨抬手推了杨白菜一把,“你讨厌!”
三姐拍了拍杨白菜的脑袋,“傻瓜,你和你姐是近亲,可不能结婚。”
“近亲是什么?为什么不能结婚?”
“这个……”
我心里有些郁闷,劈手抓住杨白菜的袖子,“那我呢?”
“呃……我想娶我姐嘛。”
“那我呢?原先说好了的,你说话不算话哪儿成啊?”
杨家阿姨笑眯眯地给我夹了一块儿肘子,“将来再说,将来再说……”
到了晚上该离开的时候,我还在跟杨白菜呕气,很不愿意跟他一车回去,“妈,我不回家了成不?今儿个我要跟我大姐姐睡!”
赵哥听了这话,刚咧开嘴要笑,老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赵哥当时就绷住了脸。我的后脖梗儿随即一紧,却是老妈老实不客气,一把薅住我的脖领子把我拖出了大姐的家门。
杨白菜和小乃武(23)
烫脚是老爸每天晚上临睡前必做的功课,地上摆个特大的搪瓷盆,身边儿搁个热水瓶,觉着水凉了就拎起来加热水,一边儿烫脚,一边儿跟永远忙忙叨叨的老妈讲几句闲话。大姐结婚那天晚上,老爸的话特多,用完了一只热水瓶还意犹未尽,老妈又给他递了第二只。到后来我伏在床上犯迷糊,他老人家的脚还泡在水里,蒙蒙胧胧地就听见他对着老妈感叹,“阿燕呐,女儿们大了,我们也老了……”
老妈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老什么老?五个女儿刚嫁出去一个,小丫头才小学二年级,万里长征顶多也就是走完五分之一……”
“唉,光阴如箭,等我们小五长大成家,我们两个都成真正的老头老太太了……”
我很悲愤地从床上抬起头来:“我才不要长大!我才不要跟杨白菜成家!”
砰地一声,老爸手里的热水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开学后到了四五月,学校里年级头儿们照例疯了一样地大讲“四要三不要”,一番宣传造势之后,轰轰烈烈的挖蛹运动正式展开了。
在当时最炎热的天气里,城里乡下的粪堆茅厕旁突然变得无比的热闹,一群小孩子一字排开,先分地盘儿,用铅笔刀划界,然后就齐刷刷地开挖。粪坑里的臭气过一会儿就习惯了,被氨气熏得眼睛刺痛总是在所难免。
学校规定的最低份额是两个火柴盒儿,看似不大,可总是要百十来个蛹才能填满。某某军之流人品有问题的学生就开始作弊,把杨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一样的花儿头一切,看起来毛茸茸的,酷似蝶蛹,跟挖来的苍蝇蛹一混,真真假假满满三个火柴盒。验收的老师摊上这么个脏活儿本来就硌硬得要死,哪儿还有心思给上百个脏脏臭臭的蛹再验明正身,就这么着某某军蝉联了好几年的挖蛹冠军。
我除了读书之外还要去习武,老妈心疼女儿,我的份额她全包了。
小雨怕脏怕臭,杨白菜这个二十四孝老弟只好代劳。有一阵子我练完武回家,总能看见这小子坐在单元门口,悻悻地用根儿树枝子扒拉自己寥寥无几的“猎物”。
“今儿个收获不少啦。”有天我看他实在丧气,忍不住在他身边蹲下来安慰安慰。
“攒到现在才两个火柴盒儿,我姐的份儿倒是够了,我自己的还没谱儿呐!”
“俩火柴盒儿不容易了,我明儿个不用去练功,回头陪你去挖吧。”
“你知道么,今年某某军又是第一个交了……这个大骗子!”杨白菜恨恨地说道。
“那要不咱们也掺点儿?”我小心翼翼地说。
“作弊哪儿成啊!咱们才不跟那种人学!”杨白菜鄙视了我一把。(突然想起当年老妈总念叨的一句话:某某军那孩子,将来,长大了是要做流氓的。)
我叹了口气,望着单元的顶灯喃喃地说,“唉,不造假蛹,真蛹到处都快挖光了,看来我们明天得走远点儿,去铁路南边儿有几个大粪坑……”
“我妈说那里不安全,去那儿得有大人跟着……不造假蛹,不造假蛹……哎!有了!”杨白菜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激动得脸儿都红了,“你家白菜窖借我用用!还有,以后收拾了带鱼别扔,给我!我要做实验!”
那之后的几天,我和杨白菜有空就鬼鬼祟祟往白菜窖里倒腾东西,路过的大人只当是小孩子玩耍,对窖里偶尔飘出来的臭气也没在意,杨白菜的“实验”一直很顺利地进行下来……
到了交蛹的最后期限,杨白菜志得意满,豪气干云,手捧一个绿皮罐头筒进了教室,老师和同学们看了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这罐头筒可比火柴盒大太多了,这要装满了得多少蛹啊,方圆十里的苍蝇难道都断子绝孙了不成?
今年负责收蛹的老师姓周,教思想品德课老拖堂,总要把课本内容发挥发挥再发挥,讲得一屋子学生两眼发直才罢休。看见杨白菜的“辉煌战果”,周老师严肃的黑脸儿上直放光,迫不及待接过罐头,揭开封口的报纸,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再往里一看,罐头里臭鱼臭肉,上面成团的蛆缓缓蠕动,周老师头皮一麻,差点儿没当场背过去。把罐头往讲台上重重一顿,瞪着杨白菜,“怎么回事儿?”
“唉,时间太紧,来不及全变蛹了。”杨白菜不无遗憾地对着周老师说。
“你这是作弊!”周老师还没从刚才的视觉震撼上缓过来,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鸡。
“这可全是活的,早晚会变蛹,怎么说是作弊呢!”我忍不住为杨白菜辩护。
“杨白菜!小乃武!你们两个给我出去站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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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我前一阵子给老妈打电话,讲起当年挖蛹的事儿来,老妈感慨:“你一个倒也罢了,有两年要给你四个姐姐挖蛹,八个火柴盒啊!”
“啊?那妈你掺杨树花儿了没?”
“呃……这个……对了,妈给你寄的茶叶收到了没有?”
杨白菜和小乃武(24)
“蜻蜓低飞,要下雨……”北京的夏天时不常会有雷雨,下雨前闷热无比,空气中一丝儿风都没有。大院汽车排车库门口的空场上低低地飞着一群蜻蜓,我和杨白菜人手一个大扫把,汗流浃背地在那里扑蜻蜓。当年的大扫把,竹枝子扎的,立直了比我人都高,沉甸甸地举在手里,看准了最密的那团蜻蜓扑过去,一扫把下来一大片,两人伏在地上把扫把枝儿挨个儿摘一遍,逮着的蜻蜓用白线一扎,然后一放手,身边一片嗡嗡地乱飞乱撞。
“蜻蜓是益虫啊,不能抓啊,你们快放了!”杨小雨这句话嗡嗡地不知念道了多少遍,看到我和杨白菜两人权当没听见,她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毛钱来,“今天食堂制冰棍儿!把蜻蜓放了,这一毛钱就给你们了买了冰棍儿了!”
“好啊!我们买巧克力的,五分钱一根儿!”杨白菜抬手就把还压在扫把底下的蜻蜓给放了。
“呃,买红果的吧,三分钱一根儿,小雨还有一份。”我也把自己的蜻蜓给放了,杨小雨的脸上登时有了笑模样。“五子,你刚才扑蜻蜓的动作还挺快,是不是用上了招数了。你什么时候打比赛啊?”
一提武术比赛,我的心情就是一沉。
练完少年甲组长拳之后,我们开始练习器械,同时武术队的教练开始带我们去观摩武术比赛。那时在我的心目中,武术比赛应该是摆个擂台,各个体校的选手上去,先签生死状,队医在一旁摆好摊子准备止血治伤……谁知道真实的武术比赛跟自由体操差不多,每个选手上去练套路,练完了场地边上几个裁判打分儿,比的是谁的姿势到位,谁的空翻起得高落得稳。双人对练也其实是同队的兄弟姐妹依了早订好的套路,一枪刺过去虎虎生风,那是明知道对方早就算好了时间将将在枪尖到嗓子时摆头躲过去,别人看着热闹,我们练得熟了之后就很有些进了马戏团的感觉了。
这些想法是我长大之后才整理明白的,当时只是觉得说不出来的郁闷,自然无法对杨小雨和杨白菜倾诉,“嗯,再过一年我们就可能打比赛了,不过下个月有个日本空手道团来交流表演,你们去不去看?”
杨白菜和小雨当场雀跃,“乌拉!我们去看小乃武揍日本人。”
我听了只有苦笑:这个日本儿童空手道团,在东单体育馆的网球场和少年宫还有什刹海体校的武术队交流表演。教练的安排是这样的:我们几个小个儿的队员表演集体长拳,然后十二岁的师姐练一组峨嵋刺套路,而后是师兄们的南拳。中间由日本朋友表演,最后压轴儿的是什刹海体校的几个尖子,表演单刀入枪,九节鞭,双刀等器械,最后双方交换礼物。
一看这安排,队里的学员们都很有意见,“不跟他们对着打几场么?”
“打什么打?中日友好,一衣带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教练嘴里的说辞是一套一套的。
到了那天,我们换下了破旧的练习服,换上了色彩鲜艳的比赛服,新发的白球鞋白得耀眼。全队不分男女,一律化妆,粉脸蛋儿,浓眉毛,红嘴唇,大灯一照,猛一看跟一个妈生的一样。观众全是各个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和体委的领导,还有就是学员们的亲友,我老妈带着杨白菜和小雨坐在观众席的远处,我在底下根本找不到他们。
表演完长拳下场之后,我们几个学员很兴奋一边吵吵闹闹地讨论着,一边儿往更衣室跑,一拐弯就看见一群年龄相仿的日本孩子,人人一身简单的白衣,列队站在他们的领队身后,安静得不像话。
我对日本人的了解都是从《平原游击队》,《地道战》、《小兵张嘎》等影片中得来的,虽然早就知道是来交流的“日本小朋友”,但猛地看见同样年龄而且居然没有仁丹胡子的日本人还是非常的不适应。
日本孩子们的表演跟我们大不一样,没有眼花缭乱的套路,几十人如一人,拳击,掌劈,脚踢,呼喝起来声势惊人,其中一个孩子踢腿的时候失去平衡倒地,起来的时候教练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帖子,那孩子一声不吭,鞠一躬接着练。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人还很不屑地指摘:“来来回回就这么简单几招,等我上去来个飞脚,然后……”
等他们开始表演踢木板的时候,我们开始安静了下来。小半寸厚的板子,那帮孩子挨个儿赤着脚大吼着往上踢,就连最小个儿的那个都是一脚断板……那天之后发生的事儿我都记不得了,脑子里留的只有那招简单而且直接的那一脚。多年之后我读笑傲江湖,看到令狐冲思过崖上看到魔教长老尽破华山剑法,觉着挺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的。
交流表演一个礼拜后,我们又在寿皇殿前练功,我起飞脚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空手道,琢磨自己身在半空的时候要是被人来一个外侧踢如何,这一分心落地的时候正踩在砖缝儿上,当时就把右脚给崴了,脚踝肿得跟一个球似的,路都走不了了。
之前忘了交代了,我在学校的同学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是部队子弟,二年级的时候工程兵就给盖了教学楼,教室又大又明亮,而且还全通了暖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厕所老久都没通,我们要在课间飞奔下楼去操场旁的旧厕所方便。
我练功崴脚后有一阵不能走路,每天老妈用自行车驮我去学校,然后再背上三楼的教室。那时老妈正在带毕业班,经常忙得头昏眼花,课间根本顾不上来背我去楼下,我只好尽量少喝水,省得不到第四节课就内急。
那天下了第四节课,我坐在教室里等老妈来背,左右等不到,估计又跟哪个淘气学生斗志斗勇呢,我那时脚已经好些了,加上实在有些内急忍不住,于是就自己一只脚蹦到了楼梯口,正准备扶着扶手慢慢下去,一只手按在了我肩膀上,“我来背你下去吧。”
我一回头,身后居然站着的是某某军,这家伙估计又捣了什么乱,叫老师给留下训话耽搁到这么晚。
“不用,我自己能走……”我咬牙往下挪了一步,某某军走到我身前背对着我一站,“甭逞能了你,我力气大,背你下楼跟玩儿似的。”说着不由分说把我背起来就往下走,一边儿还说,“你别挣巴,再乱挣两个人一起滚下楼去就热闹了……”
快到楼下的时候,我老妈才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追下来,“某某军同学,谢谢你啦!”
“老师,这是我应该的。”某某军很客气地道别,我扶着墙站着,目瞪口呆,“这,这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儿了呢?”
杨白菜和小乃武(25)
我的脚踝扭伤之后,某某军每天准时来教室门口等着,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同学看热闹,老师不反对,杨白菜和小雨则翻起两双白眼,拒绝跟我说话。如此过了一周之后,我的脚倒是好差不多了,在楼梯口鼓足勇气告诉某某军:“我脚好了,求你,别来了,嗯……那个,谢谢你哈……”某某军没马上开口,目光灼灼地瞪着我,看起来仿佛要抬手把我推下楼去。身边杨白菜一手拖了一把椅子,一手举着黑板擦和抹布,外衣兜里装了几只彩色粉笔外加一份稿子,嘟囔了一声:“劳驾!我过去你们俩再说成不成?”
“要换黑板报吗?我来帮你!”我终于找了个借口走开,腆着脸跟在杨白菜身后。
从会走路开始,老妈总是把上课用剩的彩色粉笔头带回家给我和杨白菜在地上画着玩儿,画够了用大拖把一擦,换来我们半天的安分守己,可谓惠而不费。这人的资质就是不一样,我画猫像耗子画狗像猪画人像鬼,杨白菜却是画什么像什么,闲来无事抄食堂礼堂外墙上刷的标语:毛主席万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打倒xxxxx,等等。到后来横平竖直,大小一致,间架齐整,粉笔字比老师都漂亮,年级的板报就成了杨白菜的专版。
杨白菜把椅子拖到黑板前,开始擦去旧板报,我讪讪地跟着他找不出话说,伸手就把他兜里的板报稿给抽出来,“我来看看这次板报说什么哈,……红五月歌咏比赛,这次我们校合唱队跑不了,准能拿海淀区的前三,你姐领唱,人家那嗓子就是好啊,将来没准儿能赶上李谷一……春季运动会,嗯,我的脚快好全乎了,这次参加得了,多了不成,四乘一百的接力第一棒应该还是我的……学雷锋做好事先进典型……咦?某某军怎么上去了?某位脚踝受伤的同学,啊?这不是说的我吗?”
我拿着稿子,张口结舌。我总觉得某某军天天来背我这事儿不对劲儿,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人家这是奔着学雷锋做好事先进去的!
那年头,学雷锋是人生头等大事,学校除了寒假暑假之外,每个月都要在全校评先进,到了学年末,再从九个先进中评出一个年度先进来,正而重之地在全校大会上戴红花,发奖状,获奖者穿白衬衫蓝裤子或花裙子,领巾飘飘,站在礼台上向毛主席像行礼,最后再跟校长和来与会的大院首长握手,台上光辉耀眼,台下掌声雷动,其荣光不亚于三好学生。
每个学生,不论如何调皮捣蛋,都多少有点儿上进虚荣的心思,三好学生是将来升学保送硬指标,要靠本身德智体全面发展,最后决定因素中成绩和老师好恶又占了许多。杨小雨是三道杠的大队长兼班长,考个97 分还要如丧考妣回家痛哭的主儿,饶是如此,三好学生还是有一次没评上,其难度可见一斑。相比之下,学雷锋先进评比就容易实现得多了。
我记得当时院里有个小脚老奶奶,平时天气好的傍晚时候,老人家就乐呵呵地出来绕弯儿,在路边儿上慢慢走,见着熟人摆摆手打个招呼,很是逍遥自在。等学校开始评学雷锋先进的时候,老奶奶的逍遥日子到头了,前脚出门儿,后脚跟上一群小学生抢着搀,左手右手全被抓住,剩下的孩子们还在那儿吵:“我先看到的!”“不对,昨儿个就是我搀的!”
老奶奶的孙子也跟着起哄,“都给我一边儿呆着去,我家的奶奶,我来搀!”旁边儿的不干了,“搀自家奶奶不算学雷锋……”闹了半天老太太一摇头回屋里去了,从此改成早上学生们都上学了才出门儿,说是受不了这份儿闹。
院里的老人不多,盲人没有,搀人过马路的机会没了。改成捡到财物要交公,先是路上的一分钱,后来是自己的零花钱,钱上缴学校后去哪儿了当时根本没想过,老师开始还很惊讶近来满大街掉钱的人忒多,等某某军的老爸讪讪地跑进教研室去要回自己的手表,学校才明白过来,赶紧规定捡到财物交公只奖朵小红花,不参加学雷锋先进评比。
学雷锋还有另外一个不大不小的坎儿:学雷锋做好事的关键在于不留名,可不留名又如何评先进?光凭着自己在周记里写:今天,我在大一路上给一位老爷爷让座……是不可能进入先进评比的候选人名单的。这里就看出某某军的高明来了:背我上下楼可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事儿,老师同学乃至教导主任和校长都看得到,背了一个礼拜就上了月先进,如果背上一个月,年先进可就是名至实归了。难怪某某军听我说脚好了不用再背的时候,一副要把我腿打断了再背一年的样子。
我这儿胡思乱想的当口,杨白菜已然擦好了黑板,还在上面画了一副某某军背我下楼的画,某某军的脸画得浓眉大眼,跟本人不像,倒像煞了雷锋叔叔,等画到我的时候我急了,我的脸也画得跟雷锋叔叔一样,就是多了俩小辫子。“这可不像我啊!太难看了!你重画一个吧。”
“我就会画这个!你敢说雷锋叔叔难看?”杨白菜闷声闷气地把我呛回来,没等我开口,小雨来了,看看我们俩,又从我手里拿过板报稿一读,二话不说当时掏出铅笔来在稿上改了两个字儿,把稿子往杨白菜手里一塞,扬长而去。
我和杨白菜同时凑过去一看,她把“某位脚踝受伤的同学”给改成了“某位脚踝受伤的笨蛋”。我们两人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注:写这个系列的初衷是怀旧,想趁自己还记得起来的时候,把那个新旧交集的年代的影子留一点儿在自己的文字中。由于工作繁忙,儿女绕膝,写得拖拉。今儿个是加拿大的感恩节,我想借此机会对所有跟读杨白菜系列的朋友们道一声谢,谢谢你们一贯的支持和留守坑中的耐心,再献上鲜花一朵,火鸡一只,祝各位感恩节快乐!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1-30 10:27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烫脚是老爸每天晚上临睡前必做的功课,地上摆个特大的搪瓷盆,身边儿搁个热水瓶,觉着水凉了就拎起来加热水 ...
小时候父母为了防止夏天家里有苍蝇,规定每打死3个苍蝇,奖励白糖冰棍一根,打死5个,奶油冰棍一根。。。几次下来,家里苍蝇灭绝,于是。。。我就去街上垃圾堆里打苍蝇。。。 我是忍不住,跑到西河把文章追完了,太喜欢五姐这篇了,我是看到二姐回来一周那篇忍不住的,最牵挂的是二姐的命运,因为那代表了理想主义的幻灭,我这个人又有点理想主义的影子,当年傻事一箩筐,看到那一阵白烟,我就明白二姐要和过去了断,青春和爱,随烟逝去,从此就是一平头百姓,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生子;我开始特想问三姐和卫国的结局,可看到结尾我感觉那也就是beautiful memory了,四姐出场就两次,军人舍家为国 {:237:}谢谢小五{:237:}
杨白菜和小乃武(26)
区里的红五月歌咏比赛每年都是个很要命的事儿,我们学校的音乐柳老师是科班毕业,钢琴风琴手风琴抬手就有,天生一副好嗓子跟人家关牧村都有一拼。韦爵爷说过,不拍马屁的一定是有本事的,反过来想,这有本事的自然懒得去哈呼别人,教研室里能跟她谈得来的除了同样清高的美术老师,就是我那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老妈了。骄傲归骄傲,柳老师组建培训的合唱队水平很高,歌咏比赛几乎年年都能拿第一,荣誉也是压力,连续得了几年第一之后,柳老师就添毛病了:一到这时候就上火!
单纯疱疹听说过没有?说白了就是嘴唇长水泡,还专门长在唇线附近,说话也疼,笑也疼,吃饭喝水更疼,那时候大院医生治这个病的方法可谓简单而且粗暴:就是一瓶儿紫药水儿拔干,涂上之后紫色中泛着荧光,对于市容的影响非常重大,因此十岁以上对自己稍微有点儿自主权的患者一般都拒绝治疗,选择自然愈合。
我们音乐柳老师比较个别,人家的单纯疱疹长嘴唇嘴角上,柳老师则是从鼻子往下,沿着人中一路长到上唇,到了快痊愈的时候,人中上老大一块硬痂红中透紫,跟仁丹胡子似的,上嘴唇就不会动了。这柳老师偏生特别敬业,还坚持亲自带队指挥排练红五月歌咏比赛,指挥是背对观众,我们这帮合唱队的成员就很遭罪,合唱合唱,顾名思义,不看指挥唱不好,看她吧,就老想起鬼子小队长来,特容易笑场。
那年的歌咏比赛,领唱的是杨小雨,站前排正中间,离柳老师就两米不到,老师脸上的汗毛都看得真真的,说起来还真是佩服小雨的自制力,几次彩排都是领唱得非常完美,一点儿纰漏都没有。合唱队排位,我在杨白菜身边儿,两个人每次都要拉着手,约好了要是到时候笑场走调什么的彼此掐一下儿互相提醒。
到了真正比赛的那一天,由于跟部队的关系,总后出了一辆大班车送我们去比赛。这是关系到学校名誉的大事儿,柳老师台后忙到台前,大家的服装,化妆,站位全都指点到了。等到大幕拉开,灯光照在脑门儿上热热的,大家的心跳也都不由自主地快了半拍。柳老师黑发垂肩,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上仔细化了妆,人中上抹了很厚的粉,远了几乎看不出来,修长秀美的双手在空中挥舞,钢琴声起来,小雨甜美的嗓音悠悠地回荡在大厅里,我们也慢慢也融入到那美妙的歌声中,心里信心十足地想着: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第一还是我们的!
然后就出意外了。第一段刚刚唱完,我们数着拍子等小雨独唱完后好接着唱,突然杨白菜的手紧了一紧,我往柳老师那儿一看,差点儿跌到合唱台下面去:
柳老师太投入了,一时忘情,跟着无声地唱起来,这搞音乐的讲究口型到位,上下嘴唇自然都要运动起来,这一运动就坏了,柳老师人中上的硬痂一破,鲜红的血缓缓从化妆的白粉中洇出来,赫然就是一个仁丹胡子的模样,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小雨的嗓音先是哆嗦了一下儿,然后就唱错了词儿,把本该最后唱的那段儿给唱了,紧随其后的合唱队也晕了,集体跟着她“进了沟里去”,旁边的钢琴伴奏无可奈何地收了尾,一首歌儿刚开始就结束了,台下观众知道的摇头,不知道的以为就是一曲短歌,还给鼓了鼓掌,大幕还没落,柳老师掩面狂奔下台,杨小雨呆呆地站在前面,直到我从后面拉她的袖子,才想起来往台下走。
红五月歌咏比赛我们学校有史以来头一次没得名次,铩羽而归。杨小雨靠在杨白菜肩上一路哭回来,回到学校柳老师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音乐教室里不出来,合唱队人人垂头丧气。
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地上扔了俩硕大的行李包,当时郁闷的心情就一扫而空,我老爸回来休假了!
老爸坐在沙发上,正笑眯眯地抱着一盒“美髯丹”左看右看。这两年老爸头发掉得厉害,虽然部队里面剃光头或板寸然后再扣顶军帽在上面,但老爸还是对此很是郁闷。那年头章光101之类的还没有出世,市面上对症的药几乎没有,“美髯丹”的市场潜力还是不小地。
“爸,这是美再丹吗?”我把书包往墙上一挂,手都没洗就挤到老爸身边儿坐下。
“别读半截儿字儿!这个字读成然!就是胡子的意思。”老爸冲刚进门的老妈一笑,“无锡的小甘送的,说效果不错呢。”
“爸你胡子老扎扎的,一点儿都不美。”我把盒子抢过来乱晃。
“这是治疗秃顶的,你老淘气,骑在爸爸脖子上还乱揪头发,害得爸爸都谢顶了……”
“哦,我再看看这盒子啊!何首乌,白茯苓,怀牛膝……主治须发早白,脱发,齿牙动摇……爸,什么叫梦遗滑精啊?”
老爸劈手把药盒子抢过去塞到书架顶上,“爸刚给你买了对儿虎皮鹦鹉,你要不要看看?”
我这才发现桌上摆了一只竹鸟笼,里面一蓝一黄两只小鹦鹉紧紧地彼此挤着,当时欢呼一声冲过去。老爸如释重负地在后面跟着,
“这鹦鹉是一对儿,白鼻子是母的,蓝鼻子是公的,喜欢吧?”
“嗯!我这就给他们起名字,公的叫虎子,母的就叫……虎妞儿。”
身后老爸深吸一口气,颇为艰难地说,“呃……真是……好名字……”
杨白菜和小乃武(27)
http://www.birdsplace.com/images/american_keet.jpg虎皮鹦鹉的到来一下儿就让家里热闹了好大一截儿: 杨白菜和小雨天天找借口过来一看看半天不说,就连某某军某某虎之流都忍不住要扒着窗子探头探脑。那时候北京官园儿的宠物市场还没形成,大院儿里禁止养狗,养猫倒是可以,但那时没有挂牌儿兽医负责开刀绝育,要把猫带去给门诊部的医生去看那是纯属找骂,人都看不过来还要看猫?因此往往养上几个月就养成了野猫,到了早春的夜里在院里结队引亢高歌,一直要闹到初夏才罢休。
小孩子们喜欢小动物的心从来都是一样的,偶尔捡到掉地上的小麻雀小喜鹊当宝贝带回家,却是多半儿养不活。卫生所前的大树下有好几个小小的坟墓,都是历年我和杨白菜养的小麻雀的最后归属。
这虎皮鹦鹉刚来的时候害羞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上蹿下跳热烈讨论,家里一时充斥着它们俩的吱吱喳喳。两个小家伙彼此间亲亲热热,每天早上没吹号就把我们全家给吵起来,然后再互相梳理羽毛。我每天负责把它们的小陶瓷罐儿里填满小米,换上新鲜的水,杨白菜自告奋勇负责把笼子底下的白铁皮抽出来清洁臭臭。我们商量好了,等回头生出小鹦鹉宝宝,头一对儿就给杨白菜。
一个多礼拜后,杨白菜再过来看的时候突然喊起来了: “蓝了!怎么变蓝了?!”
我和小雨正一起翻《儿童时代》,一听他叫唤,赶紧跑到鸟笼边儿上。杨白菜一指虎妞儿,“看,鼻子蓝了!怎么回事儿?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虎妞儿的确在变,不到一礼拜的功夫鼻子就变得跟虎子的一样颜色了。看着俩小蓝鼻子的鹦鹉在笼子里卿卿我我,一心想要等小鹦鹉出生的杨家姐弟对这场羽毛版的断背山非常不满,于是两个人一起软磨硬泡,赶上杨叔叔出差的时候又带回来一对儿白鼻子的小雌鹦鹉,重新组合,虎子去了杨白菜家,不负众望,没几天杨白菜就美美地跑来告诉我说:“我家的鸟儿,抱窝儿啦!你这儿怎样了?”
我很郁闷地往里屋一指,笼中两个小家伙正打架掐得羽毛横飞的,“和不来啊。虎妞快把人家新来的给欺负死了!看,两个都挂彩了。”
杨白菜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不成,再这么打下去小鸟会死的。要不,嗯,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让他们分开吧,我家鸟笼大,没准儿能装下三只。”
“不成,那我家虎妞怎么办?”看着俩小鸟成天价的死磕,其实我也不好受,可真要再送一只走,心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等我家的小小鸟孵出来,你随便挑一只吧。我昨儿个偷偷看过了,小鸟蛋就这么大,可可爱了!”
就这么着,新来的小鹦鹉挪去了杨白菜家。
注:理论上讲,虎皮鹦鹉貌似是以鼻子颜色分公母,公的是蓝鼻子,母的是白鼻子。我家虎妞是个特例,成年后鼻子是蓝色的,但跟除了虎子之外的鹦鹉一律合不来,一年多之后,居然下了个蛋,我晕死!
我在这儿为了虎妞的终身大事儿尽心尽力的时候,老爸老妈正在盘点家里的细软和各自的关系网。二姐的一个同学回城了,老妈当时就沉不住气,天天逼着老爸“快想想办法把咱们孩子也弄回来!你不是说那谁谁转业后去了公安部吗?”
老爸很郁闷的说:“那是公安部!跟知青回城不搭界啊!”
“我不管!他应该能认识地方上的人吧!陕北那是什么地方?你忍心让孩子在那里一辈子啊?”
老爸的假期就此报销,每天都提着个黑包往外跑,等老爸要回驻地的时候,家里爷爷留下的银盖紫砂茶壶,外婆给的瑞士梅花表,娘娘送的非洲乌木雕,甚至我姨给我的一个精美的还没拆包装的洋娃娃全都不见了,家里的肉票粮票布票和钞票也低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水平。
二姐回来的时候,老爸早回驻地了,家里的女兵宿舍依旧,不过只剩下三张床分占屋子的四角,靠窗的角落里换成一个台子,上面鸟笼里蓝色的虎皮鹦鹉蹦蹦跳跳地叫着。没考上大学在家待业的三姐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梳着头,我跳着脚要上去抱抱,却被老妈一把抓住后襟,“忘了上次长那一头的虱子啦?你等姐姐洗过澡再说!”
行李还没放下来,姐就哭了。